猎凶记3大结局 作者:岳勇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2018-10
ISBN:9787505743861
内容简介
连连噩梦,牵扯出迷离身世。二十年前的一桩拐卖案,改变了一个孩子的一生,也改变了两个家庭的命运。二十年后的寻亲路上,是谁给了他最意想不到的阻击?
血色拆迁,最牛钉子户竟死于一场莫名大火,临死之前她却为凶手隐藏一切罪证。悲凉的人生,是什么让一个女人在绝望中充满希望的活着?
连环命案,凶手竟然在现场凭空消失。杀戮风暴已经无法停止,最后关头,是谁认出了凶手那三分之一张脸?
新蹿红的美女作家最受欢迎的小说,竟然是抄袭之作,原作者找上门来,抄袭者为其挖好坟墓,但最后埋进去的却是……
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翳迷局,惊天逆转的真相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作者介绍
岳勇,近来呈黑马势头蹿红的悬疑小说作家,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与蜘蛛、雷米、秦明同属悬疑类小说高手,所著《诡案罪》系列犯罪小说,曾多次雄踞各类图书畅销榜单,受到千万网友的热议与追捧!
《猎凶记》中富含刑事侦查学、犯罪心理学、法医学知识,加上作者的奇谲想象,使作品感染力和深度兼备,具有极强的可读性,同时也能引发读者的深刻反思,是作者全面超越《诡案罪》的重磅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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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绝望人生(上)
第一章 无边噩梦
“咚”的一声,许珂的头重重地磕在墙壁上。他的意识有些模糊,睁开眼睛,眼前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背靠墙壁坐在地板上,地板潮湿得能渗出水来,他感觉到屁股下面黏乎乎的,好像是自己一泡尿没忍住撒在了裤裆里一样。黑暗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呛得许珂忍不住咳嗽几声。
屁股下面的地板和背后靠着的墙壁都晃动得厉害,像是地震来临一样,许珂的身体往一边偏去,他下意识伸出双手,想在黑暗中抓住什么支撑物,可是两只手臂还没有完全撑开,就已经触碰到左右两边的墙壁。脚尖往前一抵,也蹬到了对面墙上。
他稳住不停摇晃的身体,咬咬牙扶着墙壁站起身,头却“咚”的一声,撞到了天花板,痛得他“哎哟”一声,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这间小黑屋,前后左右四面墙壁相距不过一米多宽,天花板还没有一人高,与其说这是一间屋子,还不如说是一个黑暗的箱子更为贴切。
这是什么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被人关在这间小黑屋里?他使劲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头痛欲裂,意识更加模糊,完全想不起来在此之前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喂,有人吗?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他用拳头咚咚地捶打着墙壁,大声叫道,“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小黑屋外面没有传来任何回应的声音,就好像他的叫声被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张大嘴巴完全吞噬掉,根本没有传到外面去一样。
“有人吗?快放我出去!”他的心情越发焦躁,把墙壁拍打得更响。可是他就像一个被人囚禁在孤岛上的罪犯,无论弄出多大响动,也始终没有人理会他。
拍墙大叫了一阵,他忽然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似乎胸口被压着一块大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蓦然醒悟,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外面的新鲜空气无法进入,小黑屋空间狭小,里面的空气只会越来越稀薄,直至最后消耗殆尽。
“看来我今天是要活活闷死在这里了!”
他大口喘气,却仍然无法摆脱那种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他挣扎着倒在地上,喉咙深处发出“嚯嚯”的濒死之音,两只手拼命往胸口抓去,像是要把里面的肺抓出来让它自由呼吸一样……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生活充满节奏感……”
枕头下的手机如同一个被踩住尾巴的妖怪,突然尖声怪调地唱起歌来,许珂从噩梦中一惊而醒,睁开眼睛,晨光已经透过紫色窗帘照进卧室,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用手摸摸身上,冷汗已将全身湿透,难怪在梦里都觉得浑身黏乎乎的。
他皱着眉头揉揉太阳穴,头还是痛得厉害,相同的噩梦他已经连续做了好几次,总是梦见自己被关在一间摇晃的小黑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次都要被吓出一身冷汗。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这个梦跟我的身世有关?这是命运之神在向我暗示什么吗?明明知道不会有答案,但他还是不断地在心中暗自追问。
手机仍在不屈不挠地唱着歌,终于把许珂从神思恍惚中彻底唤醒。
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一下,按下接听键。
“请问是何许人先生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电话里问。许珂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犹疑着说:“那个……我……我就是。”他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又问,“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说:“我叫姜荣,是华夏寻亲网南州志愿者QQ群的群主。您在我们网站上发表的寻亲帖子我们看到了,我想跟您见个面,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也好方便咱们有针对性地为您寻找亲人线索。”
许珂说:“可以的。”
姜荣说:“那这样吧,早上七点半,我在青少宫对面那家早餐店等你,咱们一边吃早餐一边聊。哦对了,我手里会提一个印有华夏寻亲网logo的袋子,很好辨认。”
许珂点头说:“好的,我会准时到。”挂掉电话看看手机屏幕,已经是早上7点,他急忙翻身下床,一边胡乱找件衣服披在身上,一边跑进洗手间洗脸刷牙。
“何许人”是许珂在华夏寻亲网注册时用的网名。至于他为什么要在寻亲网上发帖寻亲,这事说来有点话长。
今年25岁的许珂,现在是一名大学生村官。几年前他大学毕业的时候,他父亲许炎君逼着他接连参加了好几次公务员招录考试,但都没有考上。许炎君在住建局上班,是一名只有事业编制的普通职工,平时在单位总被那些趾高气扬的公务员呼来唤去,心里感到十分窝火,却又无可奈何,自己转公务员无望,于是就把当公务员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儿子身上。见许珂连着几次都没有考上公务员,许炎君又想出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让儿子应聘去当了一名大学生村官,这样可以为他将来考公务员增加一些筹码。
一个星期前的一天,父母亲都没有在家,许珂在家里翻找一个很久没有使用过的证件,无意中在父母卧室的床头柜下找到一个A4纸大小的小木盒。他以前也见过这个小木盒,但一直都是锁着的,问老爸老妈里面装的是什么,老爸老妈总是轻描淡写地说装着单位里的一些文件。这一次也许是父母亲忘记了,一把铜锁挂在小木盒的锁扣上,却并没有锁上。
许珂随手打开小木盒,发现里面并没有装什么特别重要的文件,只不过是几张父亲和母亲在单位的体检报告单。他拿起最上面的两张报告单扫一眼,又放了回去,就在他要关上小木盒时,才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重新拿起那两张体检报告单看一遍,上面清楚地写着父亲许炎君是○型血,母亲魏东美是A型血,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的血型是B型啊。他知道的医学常识告诉他,父母是○型血和A型血,生出的孩子也只可能是○型血或A型血,绝不可能会有B型血的孩子。
他怕是自己记错了,又特地跑回自己房间拿出自己的献血证看了看,没错,他的血型就是B型。
他不由一呆,手中的献血证“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清醒过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他又跑到父母房间,把小木盒里保存的以前的体检报告单都认真看一遍,可以确定的是,他并没有弄错,每份体检报告单上都清楚地写着父亲是○型血母亲是A型血。
他又上网查了血型遗传规律表,证实○型血和A型血的父母,绝不会生出B型血的孩子。
许珂的头脑有点发蒙,如果血型没有弄错,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自己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
这个危险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现之后,便再也挥之不去。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极力想要把事情理顺,可是脑子里却像突然被人倒了一瓶糨糊,乱作一团。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揣测,那些曾经被他忽略过的种种疑虑又浮上心头。
他妈妈魏东美是一名医院护士,平时喜欢自己摆弄相机,家里至今仍然保存着许多她拍摄的许珂小时候的照片。可是许珂翻遍家里收藏的所有影集,却就是找不到一张自己五岁之前的照片。对此父母亲的解释是,他们的老家在与南州市一江之隔的江海县,在许珂五岁那年,由于许炎君工作调动,一家三口跨过长江来到了南州市,因为走得匆忙,许多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带过来,其中就包括许珂五岁前的一些照片。对于这个回答,许珂有点将信将疑,因为他在家里明明看到过父母在他出生之后至五岁之前拍摄的合影,唯独在照片里见不到他。
也许是当时自己年纪太小,记事不深的缘故,他对自己五岁之前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儿时的景象,只会偶尔在梦中悄然展现。在梦里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家门前有一座山,山上种满果树,自己经常跟小伙伴一起上山爬树掏鸟窝。山脚边有一些农田,他记忆里还残存着父母亲和村人们一起下地干活的画面,在梦中他极力想要看清那时候父母亲的容貌,可是却怎么也瞧不清楚……他知道父母的老家在江海县城,肯定不可能出现两人一起到乡下水田里干农活的场景。他把自己模糊的梦境说给老妈听,老妈笑着告诉他说:“你忘记了吗?你小的时候,我们曾带你到乡下农村亲戚家玩耍,你梦见的是我和你爸下地帮亲戚干活的情景。”
虽然父母亲的解释显得有些牵强,但心地单纯的许珂并没有往心里去。不过现在看来,其中却是疑点重重,再加上自己和父母的血型不符合血型遗传规律,让他愈加怀疑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至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五岁之后才来到这个家庭的,五岁之前他应该是跟一对农民夫妇生活在乡下农村。
许珂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晚饭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万般疑问说出来,但看着满面慈爱不住为自己添饭夹菜的父母,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万一自己怀疑错了,岂不是让老爸老妈寒心?即便自己的揣测是真的,贸然开口询问,会不会伤了父母的心?一直犹豫到最后,吃完这顿饭,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是这件事关乎自己的身世,如果不弄个清楚明白,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亲口向父母亲询问,又怎么能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呢?
许珂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他父亲的哥哥,他的大伯。大伯至今仍然生活在江海县老家,他跟许珂一家关系非常好,经常坐长途车过来探望他们。逢年过节,许炎君也会开车带许珂一起回老家看望大伯。许炎君家里有什么事,一定不会瞒着这位兄长。如果许珂真的身世存疑,大伯一定是个知情人。只是要怎样才能从大伯嘴里打听到真实的信息呢?自己贸然去问,大伯肯定心存顾虑,绝不会向他透露半点他想要的信息。
晚饭后,许珂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正在唱歌的电视机想着自己的心事。许炎君则坐在旁边的躺椅上,一边抽烟,一边刷微信朋友圈。大约半个小时后,许炎君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起身去洗澡。
许珂看着父亲丢下的手机,忽然心中一动,扭头看看,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碌,父亲进了浴室,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挪到靠近茶几的沙发那头,拿起父亲的手机,翻出大伯的手机号,快速地用父亲的语气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哥,最近许珂老是向我问起他五岁前的事情,你说怎么办?
大伯很快回过来一条短信: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他他是五岁那年被人贩子拐卖到你们家的,要不然这么些年你们就白养一个儿子了,再说孩子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咱们也不知道……
尽管许珂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自己的揣测最终被大伯回复的短信证实,还是让他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他的心慢慢往下沉去,手一抖,手机滑落下来,“啪”的一声掉在茶几上。
母亲听见响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许珂缓过神来,忙说:“没……没什么,电视遥控器掉了。”母亲狐疑地看他一眼,又转身忙活去了。许珂急忙捡起父亲的手机,删除了刚才与大伯的对话短信。
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满脑子闪现的都是“非亲生”“拐卖”“养父母”“亲生父母”这些令人难过的字眼。
要说现在的父母亲待他如掌上明珠那也毫不为过。从小到大,老爸老妈可没少为他操心,为了提高他的学习成绩,妈妈放下面子送礼走后门让他上最好的学校,大学毕业为了能让他考上公务员,爸爸更是费尽心思为他上下打点。自己怎么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呢?
如果自己不是现在的爸爸妈妈亲生的,那么他的亲生父母又是谁呢?他的老家在哪里?他是从什么地方,被什么人拐卖出来的呢?从大伯回复的短信来看,显然爸爸妈妈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被拐卖来的,更不知道他亲生父母是谁。
他想起了那个模糊的梦境,孩提时候的他跟几个小伙伴一起,在屋门前的山上掏鸟窝,妈妈说那是他们的亲戚家,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那应该就是他被拐卖前的老家。那对站在水稻田里干活,他怎么也无法看清相貌的农民夫妻,才是他的亲生父母。
他用被子将头蒙住,希望自己快点进入梦乡。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看清亲生父母的样貌。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进入睡梦中。但这一回他梦见的不是小时候上山掏鸟窝的情景,而是梦见自己被关在一间摇晃的小黑屋里,直到被活活闷死也没有人来开门救他出去……而且这个可怕的噩梦,一连好几个晚上都在纠缠着他。
几天后,他终于做出决定,他想先不跟爸爸妈妈把事情说穿,而是暗中想办法探寻自己的身世,悄悄寻找亲生父母。如果有幸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再做下一步打算。如果找不到,那就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把现在的爸爸妈妈当成亲生父母,好好孝顺他们一辈子。
两天前的晚上,他用家里的电脑上网搜索到全国最大的寻亲网——华夏寻亲网的网址,用“何许人”这个网名注册后发了一个寻亲帖子,说大约二十年前自己五岁时被人拐卖至江海县,后随养父母迁居南州市,现在只记得亲生父母家住农村,屋前有一座山,山上有果园,山下是稻田,父母都是农民,现发帖寻亲,希望能找到亲生父母的线索。并且在后面留下了手机号码。
因为自己被拐时间已经太过久远,他对寻亲结果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而且寻亲网上的寻亲帖子成千上万,他发布的帖子很快就被淹没在网络世界里,并没有特别地引人注意。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帖子刚发布两天,竟然就有网站工作人员主动联系自己。网站工作人员积极主动的工作态度让他心生感动。
他一边下楼一边看表,已经是早上7点10分,他不敢耽搁,从车棚里推出自己那辆大阳摩托,直接往与姜荣约定的地点开去。
第二章 暴力拆迁
许珂来到青少宫,时间正好是七点半。他把摩托车停在青少宫门口的台阶上,转身看见街道对面果然有一家早餐店,名字叫作“春香早点”,门面不大,但顾客盈门,看上去生意还不错。他穿过街道,走进早餐店。
店里坐满了人,许珂从两排桌子中间的缝隙走过去,一直走到最后,才看见墙角边有把椅子上放着一个绿色的布袋,上面醒目地印着华夏寻亲网的logo,袋子旁边的小桌上坐着一个胖子,正在“咝咝咝”地吃着面条。
看见许珂在自己桌子前停住脚步,胖子急忙站起身,使劲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说:“是何许人先生吧?我是姜荣。”他把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伸过来,跟许珂轻轻握一下。
许珂坐下后说:“何许人是我的网名,我真名叫许珂。”
“行,我以后就叫你许珂,你叫我阿荣好了。”姜荣热情地说,“还没吃早餐吧?我已经帮你叫了一碗热汤面,这个店做的汤面味道很不错的。”许珂还没有点头,他就已经招手叫老板娘把面条端了上来。
“可以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看一下吗?”吃面的时候,姜荣忽然说,看见许珂抬起头看他,又笑笑说,“不好意思,例行公事。”
许珂怔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身份证递给他。姜荣看了一眼,又递还给他,说:“你的寻亲帖子我们认真看过,根据你在帖子里提供的线索,我们在咱们网站的资料库中比对了一下,还真找到了几条与你情况相吻合的发布过寻子消息的父母信息。”
“真的吗?”许珂不由得激动起来,问,“能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吗?”
姜荣微一摇头,说:“还没有这么快,咱们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比对和调查。”
“能把那几对父母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吗?我可以自己去查。”
“这个恐怕不行,咱们必须得保护注册会员的隐私,因为以前曾经发生过有人拿到发帖寻亲会员的联系方式后发假消息给他们骗取钱财的事。”
许珂“哦”了一声,眼神黯淡了下去,脸上显出失望的表情。
姜荣说:“你别气馁,我觉得你找到亲生父母的希望还是蛮大的。我这次约你见面,就是想进一步了解你的情况,了解得越详细就越有利于咱们后续的查找工作。”
许珂说:“我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除了我在帖子里说的那些线索,再也想不起别的了。”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对了,自从我知道自己是被人贩子拐卖到现在的这个家庭来的之后,我就一直在做一个相同的噩梦,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像箱子一般大小的屋子里,屋子不停地摇晃颠簸,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无论我怎样哭喊,就是没有人理我……”
姜荣拿出笔记本一边记录,一边说:“这也许是在暗示,你是被人贩子关在箱子里用车拉走的。箱子不住地摇晃和颠簸,说明车子走的是乡下坑洼不平的土路,这与你说的你老家在乡下农村,而且还是山区,是相吻合的。”
许珂不由对这个满身市井气息的胖子刮目相看,点头说:“听你这么一分析,感觉很有道理。我猜你应该学过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吧?难怪你能在这么大的寻亲网站工作。”
姜荣不好意思地抓抓额头说:“没你说的这么神啦,因为我本身就是一名货运司机,业余时间在华夏寻亲网南州志愿者QQ群做义工。另外,我儿子七年前被人拐走,至今没有找到,我想帮寻亲网做义工,也许能掌握到更多的信息,让我更快找到儿子的下落……”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变得有些低沉。
“原来你……”许珂遗憾地叹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说我了,还是说你吧。”姜荣一边大口吃面,一边说,“你再好好想想,看还能不能想起什么别的线索,比如说特别的印记之类的。”
“印记?”许珂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肩膀,“我身上的胎记算吗?”
“当然算。”
许珂说:“我左边肩膀后面有一块青色的胎记,形状看上去有点像个葫芦。”他扯下左边肩膀上的衣服,把手机伸到背后,拍下肩膀上的胎记,拿给姜荣看。姜荣看看,点头说:“还真是像个葫芦。这也算是一个重要线索了,你把照片发给我吧。”
许珂记下对方的手机号,然后把照片发到了他的手机里。
姜荣先把照片在手机里保存好,然后又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下一行字。许珂见他如此认真,忍不住问:“那个……你们是怎么收费的?”
姜荣合上笔记本,笑笑说:“我们网站是公益性质的,无论能不能帮你找到亲人,都是不收费的。”
“原来是这样!”许珂略觉意外,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不收钱就替你办事的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动。正想朝对方说声“谢谢”,手机忽然响起来,一接听,打来电话的正是他的顶头上司熊威。
熊威在电话里扯着大嗓门冲着他吼道:“许珂,赵凤霞家拆迁的事,你不是说已经搞定了吗?怎么人家又反悔了?你赶紧过来给我处理好!”
许珂不由心里一紧,说:“熊主任,我这就过来。”挂了电话,他起身对姜荣说,“不好意思,我得赶回单位上班了,有什么情况咱们再电话联系。”
姜荣点头说:“行,有消息我再通知你。”许珂急匆匆走到门口,却又被他叫住。
姜荣冲着他咧嘴一笑,说:“对了,早餐钱你给付了吧。”
许珂一怔,忙说:“应该的,应该的。”他掏出钱包,向老板娘付了两个人的早餐钱,然后疾步穿过马路,跨上自己的摩托车,一阵风似的朝木桹街开去。
许珂就在木桹街居委会工作。木桹街是一个城中村,位于城东开发新区,村中有近百户居民。三年前许珂通过大学生村官招聘考试,到这里做了一名村官。因为工作出色,受到村民欢迎,去年他被村民代表选为社区居委会副主任。
从去年年初开始,木桹街城中村改造项目正式启动,说白了就是有一个财大气粗的房地产开发商买下了村里这块地,准备把村里的老旧房子全都拆掉,然后盖上商品房出售。按照规划,这里将会变成一个现代化高档住宅小区,房屋均价将超过每平方米一万元。
可是全体村民的拆迁安置工作却成了一个大难题。上级有关部门联合起来成立了木桹街城中村改造专项办公室,木桹街社区居委会也成立了拆迁安置工作领导小组,由居委会主任熊威任组长,许珂等几个居委会干部任组员,然后细化任务明确分工责任到人,让每个组员负责说服十户村民在拆迁安置协议书上签字。
但是工作进行得并不如大家想象中的顺利,几乎没有一户村民愿意在协议书上签字。因为街坊大多是这条街上的老住户,安土重迁,轻易不敢搬家,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大伙都觉得开发商给出的补偿条件实在太低,谁要是在协议书上签字谁就会吃大亏。
开发商给出的拆迁补偿条件是回迁安置,与村民按一比一进行产权置换,拆迁过渡费由开发商承担。意思就是先让村民搬到外面自己租房子住,房租由开发商支付,等开发商把房子建好后,村民们就可以重新迁回木桹街,村民被拆掉的旧房子有多大面积,开发商就补偿给该村民一套同等面积的新住房。可是村民觉得开发商提出的这种补偿方案只补偿了土地上的建筑物,房子底下的自有宅基地被开发商拿走了还没算钱呢。现如今土地的价值可能已远远超过房屋本身的价值。于是村民就私下联合起来,集体抵制这个拆迁安置方案。
村民的态度让开发商大为恼火。这个房地产开发商姓牛,是福建人,十几年前来到南州市开沙县小吃店,生意还不错,一连开了好几家分店。恰巧市里有位副市长也是福建人,喜欢到牛老板的店里吃家乡风味小吃,一来二去,这位牛老板就跟副市长攀上了老乡关系。在副市长的关照下,牛老板开始从银行贷款炒地皮,赚到钱后成立了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始建房子卖钱,市中心位置好几个高档小区都是他开发的。在这位副市长的暗中帮助下,牛老板很快就完成了从一个小吃店老板到一个牛烘烘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的华丽转身。
牛老板拿了这么多地,建了这么多房子,还从没有遇上过敢跟自己对着干的拆迁户。他仗着自己后台硬,根本没将这些拆迁户放在眼里,先是命人伪造了全体村民签名的拆迁同意书,然后在村里贴出告示,限所有村民三日之内自行搬离。三天后,牛老板带着十多台大型挖掘机和一大群马仔气势汹汹开进村里,准备对村民的房子进行强拆。
村民们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挖掘机摧毁,于是手拉手组成人墙,阻拦拆迁队进村。牛老板大手一挥,几十个马仔手持铁棍冲入人群一顿乱打,人墙很快就被打散。村民们见人墙阻拦不了这群暴徒,情急之下纷纷躺倒在挖掘机前,以死抗争,嘴里高喊着:“要想拆我们的房子,先从我们尸体上轧过去。”
牛老板大怒,他不信这些人真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把一个司机从挖掘机上扯下来,自己钻进驾驶室,操纵着挖掘机轰隆隆往前开去。
村民们没有料到这家伙居然毫无人性,还真敢开车轧人,个个吓得大惊失色,急忙滚到一边。牛老板得意地哈哈大笑,把挖掘机开得更快,底下的村民被他撵得满地乱跑。
有一个村民叫郑大,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开发商胡作非为欺人太甚,心中气愤不过,捡起一块砖头就往挖掘机上砸去。只听“砰”的一声,正好砸在前面挡风玻璃上,玻璃应声而碎,牛老板的脸也被玻璃碴给划破了。
牛老板用手往脸上一摸,全是血,顿时恶向胆边生,开着挖掘机咬牙切齿加大马力去追郑大。郑大呆了一下,转身欲跑,不想脚下踩到一块鹅卵石,“扑通”一声滑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没待他从地上爬起,挖掘机就已经轰鸣着开过来。牛老板刹车不及,或者说根本没有想过刹车,挖掘机的履带就从郑大身上碾了过去。等村民将他从机器下面拖出来时,他已经快被轧成片了。
这下可把村民给激怒了,几个人跳上车,一脚把牛老板从车上踹下来,下面的人纷纷拿起扫帚拖把木棍,对着这个黑心老板就是一顿猛揍。旁边的马仔想要来救他,却被一帮操着菜刀的老头老太太一顿追砍。最后直到警察赶到,驱散了愤怒的村民,才把牛老板给救走。
牛老板开着挖掘机追赶并暴力碾轧村民的血腥场面,正好被村里一位大学生用手机拍摄成视频,并上传到自己的微博,这段触目惊心的视频立即在互联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等市委宣传部门的领导反应过来时,“南州血腥强拆”事件已经成为网络热门话题,并引发了广大网友对暴力强拆的新一轮声讨。
眼看着舆情风暴来袭,很可能会给南州市的城市形象造成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而宣传口的领导除了只会花钱请人删帖,就再也想不出其他补救措施。可是网上对此事口诛笔伐的帖子如野火春风,越删越多,政府遭遇的舆情危机即将失控。
许珂觉得如果此事在网上持续发酵,那么最终结果肯定会导致木桹街城中村的改造工程半途夭折,如果这个项目流产,最后吃亏的还是木桹街村民。作为一个老旧的城中村,不但村中道路狭窄拥挤,房子私搭乱建,而且卫生状况也令人担忧,四周一栋栋高楼大厦已将村子围得密不透风,村民们的各种不方便也日益凸显,木桹街已经到了非改造不可的地步。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在这起强拆导致的流血事件中,虽然牛老板的行为确实让人气愤,可是城中村的改造工程最后还得要靠他来完成。后来许珂经过详细调查,发现牛老板并非像网上揣测的那样故意杀人。
事发当时,还有其他村民站在高处用手机拍摄到了事发经过。许珂在观看这个视频时,发现牛老板开着挖掘机在即将碾轧到村民郑大时,右脚明显有一个踩刹车的动作。可是挖掘机当时为什么没有停下呢?
再一调查,许珂才发现原来这种型号的挖掘机并没有像普通汽车一样的刹车装置,虽然这种履带式液压挖掘机的回转马达总成和行走马达总成内部都有制动活塞加摩擦片板结构的制动装置,但其安装位置和使用方法都与普通汽车的刹车装置不同,作为非专业的挖掘机司机,牛老板显然并不了解这个情况,所以他在挖掘机上像开小汽车一样拼命踩刹车,也无法让轰鸣的机器停下来。许珂从其踩刹车的动作推测,牛老板的本意只是想开着挖掘机吓唬吓唬村民,不想最后挖掘机失控刹不住车,竟然真的轧死了人。
许珂以自己的调查结果为基础,写了一篇详尽的纪实新闻,说明牛老板并不是故意杀人,郑大之死只是一个意外,并配上自己拷贝的那段视频,一起发给自己在省电视台新闻频道工作的大学同学。这条新闻很快在省电视台播出,并被各大网站转发,随着事件真相浮出水面,这场舆情风暴才渐渐平息。
已经被网友骂得焦头烂额,连大门也不敢出的牛老板,对许珂自然心存感激。事后许珂带着郑大的父母找到牛老板,牛老板赔了一大笔钱,才算是把这件事情给了结了。
这之后不久,牛老板那个当副市长的老乡因为贪污公款生活腐化被“双规”,牛老板的后台倒了,他做人突然变得低调起来。
许珂看准时机,再次将牛老板和木桹街的村民代表约到一起,重新讨论拆迁补偿标准。在他的努力协调下,双方最终达成一致,同意按一比二的比例进行补偿,即除了给每户拆迁村民补偿一套同等面积的回迁房,另外再支付一笔购买相同面积房产所需的现金。打个比方说,某位村民家里被拆除的旧房子面积有一百平方米,那么他除了可以得到一套相同面积的新房外,还可以拿到一百万元现金。而且从许珂调查的情况来看,村民们原来自建的旧房子大都超过了一百平方米,也就是说除了能住上新房子,几乎每家每户都还能得到一笔巨款。村民们对拆迁的态度,一下就变得积极起来。
去年年底,木桹街社区居委会进行换届选举,除了熊威再次当选为主任以外,许珂因为得到所有村民的信任,也被村民选举为副主任,成为木桹街社区居委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两委”领导。
今年春节过后,因暴力强拆闹出流血事件而一度被搁置的木桹街城中村改造工程重启,许珂和拆迁安置工作领导小组的组员一起,仍然是每人负责十户村民的搬迁说服工作。不过这一次就比上次顺利多了,村民们都觉得按一比二的比例进行补偿非常划算,所以都很爽快地在拆迁安置协议书上签了字,只盼望能早日回迁,住上宽敞明亮的小区新房,更有几对青年男女还将婚期定在了回迁之日。
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条木桹街就基本上搬空了,村民们大都住进了开发商提供的安置房,也有自己在外面租房暂住的,反正房租由开发商报销就行了。
对于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来说,拆迁安置工作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等开发商进村拆屋,开工建楼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许珂这段时间也累得够呛,再加上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身心俱疲,正想找个适当的时机向主任请几天假休息一下,谁知今天早上还没有到单位上班,就接到熊威火急火燎打来的电话。
熊威在电话里说,拆迁工作在赵凤霞家里卡壳了,叫他赶紧回去处理。赵凤霞正是许珂负责的十户拆迁户之一。主任的一个电话,让许珂的心又悬了起来。赵凤霞家的拆迁安置协议书不是早就签好了吗,怎么事到临头,又弄出问题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乱子,主任也没有在电话里说清楚,他这心里就更着急了。
在早餐店告别姜荣后,他骑着自己的摩托车,一轰油门,就匆匆往木桹街赶去。
第三章 以死相抗
木桹街距离市中心已经很远,处在城东世纪大道最末端,因为近些年这一片被南州市政府规划为开发新区,随着大资金的投入和大项目的落户,这一片土地成为建设焦点,四周的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很快就将木桹街团团围住。如果从天空往下俯瞰,整条木桹街就像一座被“石屎森林”包围的孤岛。所以政府要在这里进行城中村改造,也算得上是一件顺应时势的民心工程。
许珂骑着摩托车从世纪大道拐进木桹街,只见小街入口处几幢熟悉的旧居民楼已经被机器推翻,残砖断瓦遍地皆是,原本狭窄灰暗的街口,一下子变得开阔敞亮起来。
可是越过一堆断壁残垣,他却看见前面一栋平房前堵着好几台大型挖掘机,一些头戴黄色安全帽的施工人员正围在那里,吆吆喝喝地不知吵些什么。许珂认得,那栋灰旧平房,正是赵凤霞的家。
赵凤霞今年已经50岁,住在木桹街6号,算是街头位置。许珂在木桹街社区居委会已经工作三年多时间,早已跟村民打成一片,对这条街上住户的情况也都比较了解。这个赵凤霞,说起来也挺惨的。在她年轻的时候,才几岁大的儿子在村后不远的清沟河游泳,不幸淹死。她丈夫受不了丧子之痛的打击而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她跟女儿黄菁相依为命。
祸不单行的是,十多年前的一场车祸让赵凤霞脑部受伤,至今她脑袋里还存留着一块钛合金头骨,车祸留下的后遗症,让她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三年前她女儿黄菁结婚后,就和自己的丈夫一起搬到城中心租了个小门面做生意去了,这幢平房里就只剩下了赵凤霞孤零零一个人。
赵凤霞没有正式工作,一直靠在自家门前的街道边摆卖茶叶蛋挣点小钱过日子。许珂总是称呼她赵婶,见她可怜,每次从街上路过,他都要在赵婶家门前的台阶上坐坐,跟她聊聊天,问问她的近况,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赵婶跟他聊得最多的,就是埋怨女儿不听话,嫁了个不靠谱的男人。离开的时候,许珂总要顺便买几个茶叶蛋拿回去。不过许珂观察到,以前赵婶的女儿女婿并不怎么管她,最近听说她家里要拆迁了,倒是经常回来看看。
许珂刚在路边支好摩托车,他的顶头上司、木桹街社区居委会主任熊威就从人群里跑出来,冲着他招招手说:“你怎么才来?看看你这办的是什么事?”
许珂脚下踢到一块断砖,差点摔一跤。他踉跄了一步,问:“到底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