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老头掏出一包劣质香烟,给了同伴一根,自己叼一根在嘴里,然后问龙毅要不要来一支。龙毅不好拒绝,就说:“我这正犯困呢,正好来支烟提提神。”三人各自夹着烟,就坐在台阶上吞云吐雾起来。烟抽到一半,两个老头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高个子老头说:“我姓金,他姓马,你叫我们老金老马就行了,我俩都是机械厂的退休老职工,要不然也不会住在这里。我俩都快七十岁了,睡眠一直不好,好在我俩有个爱好,那就是下棋,下象棋,每天晚上,没事的时候,我们都要在家门口摆个棋局,下上几个小时。”
“下几个小时?”龙毅有点吃惊。
“对,我们一般吃完晚饭洗完澡收拾完屋里,就开始下棋,一直下到半夜,有时是夜里11点,有时甚至超过12点,才各自回家睡觉。在床上眯几个小时,早上4点多又起床一起打太极。”
“那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们8点左右就在这里下棋了,就在我家门口,也就是楼梯口旁边一点的位置,”老金手里夹着烟,往楼梯口那边指了一下,“当时我们刚摆好棋,就听见楼上传来很大的响动。”他住在111房,他的楼上自然就是宋朝阳所居住的211房,“先是听到‘叭’的一声,像是什么玻璃瓶子砸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又听到老宋,哦就是刚刚被人杀死的宋朝阳跟一个女人吵架……”
龙毅不由得重视起来,问道:“他们吵的什么?”
老金和老马相互看一眼,狠狠抽一口烟,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龙毅看出了他们的顾虑,说:“没关系,有什么情况你们尽管说,该保密的咱们警方一定为你们保密。”
老金这才说:“我们听到他跟一个女人吵架,女人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睡了人家又不肯给钱?老宋说我什么时候睡过你了?女人说你这个王八蛋,睡了人家还不认账……好像是气急了,后来两人扭打起来,当然这个我没有看见,只是从那细碎的声音里判断出来的。当时楼下除了我和老马,还有两三个邻居,也都听到了,你们可以去找他们问一下,不过人家可能没有这么早起床。”
“睡了人家又不给钱?”龙毅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老金扔掉手里的烟屁股,扑哧一声吐出一口浓痰,说:“唉,人家老宋现在都已经死了,按理说我不该再说人家长短,可是这老宋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他呀经常趁他老婆去上夜班的时候把外面的站街女带到家里来胡搞,别看他断了一条腿,但人家第三条腿可厉害着呢,他那点退休金估计都花在这些站街女身上了。这事楼里许多人都知道,可能就是瞒住了他老婆潘淑霞一个人。”
“那他以前出现过不给嫖资的事吗?”
“以前啊,偶尔也会有,不过很少,总的来说老宋在这些鸡婆面前还是蛮讲信誉的。”老金说完就喀喀地笑起来,听上去像是喉咙里噎着口痰吐不出来一样。
“叫我说啊,”老马又掏出烟盒来派烟,“这案子应该不难破,昨天晚上老宋嫖了女人,手里没钱没有付嫖资,跟人家鸡婆吵起来了,结果人家鸡婆也不是吃素的,从皮包里掏出防身匕首一家伙把老宋给捅死了……”
“那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龙毅追问道,“老宋昨天带回家的是哪个女人,你们看到了吗?”
“这倒没有。”
“你们晚上不是一直在楼梯口下棋吗,怎么可能没看到?”
老金说:“宋朝阳带女人上楼的时候,肯定会避开别人的耳目,而且我跟老马也是晚上8点才在门口下棋的,这时候估计他们早已上楼把事情给办完了。”
“那吵完之后呢?女人下楼的时候,你们应该能看到吧?”
老金和老马一愣:“哎,真的哦,我们一直在楼梯口旁边下棋,一直到半夜12点才睡觉,好像居然没有看见那个女人下楼呢。”
“会不会是她下来了,但你们没有注意到?”
“这个应该不会,你看这楼梯口走廊那么狭窄,无论谁上楼下楼,都得从我们旁边经过,楼里的邻居我们都熟,如果有一个陌生女人经过,不可能不引起我们注意。再说了,那样的女人穿着打扮肯定跟普通女人也不一样,要么是浓妆艳抹,要么是香水熏得人直皱眉头,这样的女人离我十米开外我就知道她是什么货色了,更不用说从我们身边走过。”
“这么说你们真没有看见这个女人下楼啊?”
“真没有。”老金果断摇头。
“那有没有可能是过了晚上12点,你们都去睡了,她才悄悄下楼呢?”
“这个好像也不太可能。”说话的是老马,“咱们这栋职工宿舍楼以前被小偷光顾过,后来加强了安全防范措施,楼上楼下所有对外的窗户和二楼及以上走廊临街的一面,全都装上了不锈钢防盗网,楼道口的大铁门也加装了安全锁,一过晚上10点就有专人负责锁门,今晚估计是有警察来办案,情况特殊,所以这个时候大铁门还是开着的。总之大铁门锁上之后,无论是从里面出来还是从外面进去,都得拿钥匙开门,而钥匙只有这里的住户才有,外人肯定没有。除非……”
龙毅明白他的意思,除非那个女人杀了宋朝阳之后拿走了他身上的钥匙。

第七章 艳女惊魂
远方东边天际一抹曙光初现,天色渐渐亮起来。
龙毅谢过老金和老马,起身走回二楼,这时211房的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基本结束,两名民警正在将被害人宋朝阳的尸体往尸体袋里装,准备运往法医中心做进一步尸检。龙毅拦了一下,叫过潘淑霞说:“你去看看,你丈夫身上的钥匙在不在?”
潘淑霞走过去在丈夫腰间摸了摸,说:“钥匙还在,就挂在他皮带上。”
“那你再检查一下,看楼梯大门的钥匙在不?”
潘淑霞仔细看了,点头说:“在,都在。”
龙毅点点头,如此看来那个女人杀死宋朝阳后偷走他身上钥匙开门下楼这个推论,是不能成立的了。他又在屋里转一圈,房子四面窗户、阳台和走廊上的防盗网都十分结实,不可能有人能翻窗下楼。
他问潘淑霞:“这栋楼里,每家每户都像你们这样安装了防盗网吗?”
潘淑霞点头说:“是的,是厂里统一安装的,每家每户都一样。”
“龙队,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欧阳若有点诧异。
龙毅等潘淑霞进屋之后,才将自己从楼下老金老马那里打听到的情况跟大家说了。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方可奇说:“那两个老头说得没错,我确实在客厅角落里靠近浴室门口的位置的桌子下边,看到一个打碎的啤酒瓶,因为我看见屋里还放着好几个空啤酒瓶,以为是死者自己喝多了失手打碎了瓶子。现在听你这么一说,看来楼下两个老头昨晚8点听到的‘叭’一声响,就是这个啤酒瓶打碎的声音。”
龙毅点头说:“是的,现在看来,应该是昨天晚上宋朝阳等老婆上班后,就从外面带了一个站街女回来,有可能回来后还喝了点啤酒,后来因为嫖资的事两人闹翻了,还打碎一个瓶子吵起来……”
“吵着吵着,两人就动手推搡甚至扭打起来。”欧阳若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宋朝阳是个瘸子,推搡不过对方,于是就往身后浴室里退去,站街女跟着冲进来,止不住心头怒气,就掏出自己平时藏在身上用来防身的匕首,一刀把他刺死。宋朝阳仰面倒在浴缸里,站街女看到鲜血往外涌,于是打开热水器开关,用热水将血迹冲走。”
“也有可能是这个女人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她将宋朝阳的尸体长时间浸泡在热水中,是为了让警方无法确定宋朝阳准确的死亡时间,这样就对她十分有利了。”龙毅看看脚下的地板,“这个女人作案后又用拖把将自己有可能留下脚印的地方都清理一遍,然后才离开现场。”
他看了大家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女人究竟是怎样离开这栋楼的?老金老马一直在楼道口下棋,直到睡觉前也没有看见有什么可疑的女人下楼,而且楼道口的大铁门晚上10点就锁上了,进出都得用钥匙开门,楼上所有向外的窗户、阳台及走廊都安装了防盗网,一个大活人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会不会是从楼顶天台逃走的?”方可奇提出了一种可能。
“我已经从七楼走上去看过,天台铁门是从里面锁上的,用的是挂锁,没可能凶手从天台逃走了门里边的挂锁还完好无损地锁着啊。”
欧阳若说:“楼道口的铁门一直锁着,这一点没错,但是自从咱们来到现场之后,为了方便办案人员出入,我已经跟负责锁门的楼长说了不用再关门,所以那铁门其实从咱们来了之后,就一直是虚掩着的,并没有再锁上。我在想,会不会是凶手作案后一直躲在楼上,直到凌晨3点多咱们来了之后,她才趁着下面没有锁门的机会悄悄溜走。这一回咱们没有像上次吴墨命案一样立即对整栋楼进行搜索,所以凶手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避过咱们警方的耳目是很容易的。”
“你忘了咱们的警车不是一直停在楼下吗,司机周师傅一直在车里待着呢,我问过他,他说咱们来到这里之后,除了有三几个男人从二楼看热闹下来回自己家睡觉,并没有看到一个女人从楼梯口走下去。”
“原来是这样,”方可奇右手握拳,猛地往左手掌心里一砸,“这就好办了。”
“有什么好办?”欧阳若不解地看着他。
方可奇说:“还是那句话,人不可能真的凭空消失对吧?既然凶手没有出去,那就说明她现在还在这栋楼里,或者也有可能是这栋楼的住户,这样一来咱们的调查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办起案来也省事多了。”
龙毅看看表,已经快早上6点,他想了一下说:“我看这样吧,等现场勘查工作全部结束后,我估计天也大亮了,大家也都该起床了。老毕你带一个人守在楼梯口,但凡从这里出入的人,都要仔细询问,做好登记,绝不能让凶手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其他人分成几个小组,分头对这栋楼里的住户进行走访,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大家都领到了任务,分头干活。
上午10点多的时候,走访排查工作基本结束,各组人马下到一楼向龙毅汇报情况。通过这次摸排调查,还真找到了一些线索。
第一,证实了老金和老马的证言属实,昨晚8点左右宋朝阳摔酒瓶跟鸡婆吵架的事,楼上楼下不少人都听见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宋朝阳的秉性,所以也都见怪不怪,没有多加留意。
第二,据调查,这栋宿舍楼里住着一个名叫郑艳艳的30岁女人,她父母都是机械厂的老职工,所以在这里分了一套房子。郑艳艳本来已经出嫁,但几年前跟丈夫离了婚,没地方可以容身只好又搬回娘家来住。两年前父母相继过世之后,原本靠父母养老金养活的她一时没有了经济来源,加上自己又不愿去外面打工吃苦,只好去做站街女挣快钱。有人看见她曾做过宋朝阳的生意,而且还不止一次。
“那个女人,叫郑艳艳是吧?”龙毅听完情况汇报后问,“她住几楼?”
方可奇说:“住在五楼,505房。”
“你们去找过她没有?”
“没有,我们一掌握到这个情况,就马上来向你汇报了,我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敢先去找她。”
“那就好,如果让她先听到风声逃走了,那咱们就麻烦了。”龙毅挥挥手,“走,咱们去会会她!”带着欧阳若和方可奇直上五楼。
505房的木质大门紧锁着。欧阳若上前敲敲门,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大门才打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红色吊带睡裙的女人从门缝里往外瞧一眼,看到门外站着三个身着制服的警察,顿时变了脸,“砰”一声,复又将大门关上。
龙毅伸手推门,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他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即对方可奇说:“踹门!”方可奇二话不说,连续几个飞脚蹬在大门上,那扇木门很快就“哗啦”一声被踹开了。龙毅快步冲进去,却看见那个女人正在卧室里慌乱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女人穿好衣服后从卧室里走出来,“为什么强闯民宅?”
“我们是警察。”龙毅朝她亮一下证件,“你就是郑艳艳?”
“我……我就是……”郑艳艳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
欧阳若往卧室里瞧一眼,床上的被子胡乱掀开着,看来这个女人大白天的正在睡觉,这倒挺符合她的职业习惯。郑艳艳抬头看她一眼,急忙反手将卧室房门关上。
“宋朝阳你认识吧?”龙毅问道。
“是住在二楼的那个瘸子吗?”郑艳艳点点头,“认识呀,楼上楼下的邻居,哪有不认识的。”
“他也跟你做过生意,对吧?”
“生……生意?”郑艳艳愣了一下。欧阳若说:“你就别装了,你平时做了些什么事,咱们警方可是掌握得一清二楚。”
郑艳艳的脸红了,低下头去说:“是……是,宋朝阳他找我做过两三回,都是他老婆去上晚班之后……”
“昨天晚上呢?”龙毅紧盯着她,“昨晚他有没有叫你上门服务?”
“昨晚?没……没有。”郑艳艳摇头。
龙毅见自己一提到“昨晚”,她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不自然起来,顿时疑心大起,说道:“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宋朝阳出事了,你知道吧?”
“他出事了?出啥事了?”郑艳艳还是摇头,“我不知道啊,今天我在家睡觉一直都没有出门呢。”
“昨天晚上,他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有证据显示他临死前跟一个站街女在一起,所以这个站街女身上有重大作案嫌疑。”
“啊,原来你们是在怀疑我杀了宋朝阳?”郑艳艳大吃一惊,往后退一步,身体靠在了卧室房门上。
龙毅逼近一步说:“是的,我们就是这么怀疑的,凶手杀人后并没有离开这栋楼。”
郑艳艳这才明白过来:“住在这栋楼里的,做着站街女这个职业的,而且跟宋朝阳做过皮肉交易的,就只有我郑艳艳一个人。所以我就成了你们的重点怀疑对象,对吧?”
“确是如此。”
“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跟宋朝阳被杀的事没有任何关系,”郑艳艳的情绪有点激动,声音也提高了,“我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去过他家里。”
“那你昨晚8点前后在什么地方?”
“我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啊,在家里睡大觉。”
“有谁能证明吗?”
“我一个独身女人在家睡觉,这得找谁证明去啊?”郑艳艳不由得撇嘴笑起来,好像对方问了一个世界上最愚蠢的问题。
“既然没有人能证明,那对不起,请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把情况说清楚。”龙毅挥一下手,欧阳若立即掏出手铐朝她走过去。
郑艳艳一见那明晃晃的手铐,立时慌了神,连忙摆着双手道:“别别别,我昨晚确实在家里,我能找到证明人。”她回转身,打开卧室的门,敲着门说,“别躲了,他们不是来扫黄的,你们都出来吧。”
龙毅他们正自疑惑,就看见两个赤裸着身体只穿着一条底裤的男人从床底下吭哧吭哧爬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欧阳若吓了一跳。
“我们,我们……”那两个男人抱着头蹲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郑艳艳说:“他们是我昨晚的客人,天刚黑就到我家来了,本来说好只是快餐,做完就走,可是后来他们觉得快餐不过瘾,又每人加了二百元钱要包夜。这两个王八蛋,简直就是两头饿狼,把老娘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晚上。天亮了,他俩反倒在我床上睡得像个死人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
龙毅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她一看见警察就赶紧关门,原来屋里正躺着两个嫖客,她以为是警方上门扫黄,所以赶紧先揪醒他们让他们趴在床底下。他扭头看看那两个男人,都是五十来岁年纪,一个头上寸草不生,一个脸上尽是老年斑,这会儿正光着身子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他朝两人走过去。
方可奇上前踢着那两个人的屁股,说:“赶紧起来,咱们队长有话要问你们。”
“哦……哦……”两个光着身子的男人犹犹豫豫站起来。龙毅上下瞧他们一眼,问:“你们是住在这栋楼里的吗?”
两个男人相互看一眼,一齐摇头。“老年斑”说:“我们住在荷花广场旁边的朗晴苑小区。”
“他们不是机械厂的职工。”郑艳艳补充说。
龙毅瞪她一眼:“没有问你的时候,请不要说话。”然后又问那两个嫖客,“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光头嫖客说:“我们先给她打了电话,确定她有空才过来的,我们到这里来找她的时候,是昨天傍晚,天刚刚黑下来,估计不到7点吧。”
“当时她在家吗?”
“在,我们用约定好的三长一短的暗号敲门,她很快就给我们开门了。”
“你们进门之后,她一直跟你们在一起,没有出去过吗?”
两个男人又一齐摇头。
“老年斑”说:“我们进来之后,先是一起洗澡,然后就到床上让她给我们做服务,玩了一夜,她一直在屋里,并没有走出过大门。不过今天早上我们睡着了,她有没有出去我们就不知道了。”
龙毅点点头,这样一来,郑艳艳就绝无可能在昨天晚上8点跑到二楼去跟宋朝阳做生意,甚至跟他吵架然后拿刀杀人了。他背着双手,一边想着,一边从郑艳艳家里走出来。
欧阳若跟在后面问:“龙队,这几个人怎么办?”龙毅回头看一眼:“打电话叫市局治安大队的同事过来处理。”
从五楼下来的时候,龙毅对方可奇和欧阳若说:“这个郑艳艳不可能是昨晚杀死宋朝阳的凶手,根据咱们现在调查的情况来看,凶手很可能还在这栋楼里,你们多带些人手,把这栋楼再仔仔细细给我搜一遍,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欧阳若和方可奇说声“是”,快步下楼,先是向市局申请了搜查令,然后又从刑警大队调派了一些人手过来,两人各带一组人马,一队从上往下搜,一队从下往上搜,进门入户,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
中午的时候,两队人马在三楼会合,方可奇看着欧阳若摇摇头,欧阳若也看着他沮丧地摇头。
下楼的时候,欧阳若打电话将搜查结果告诉了队长。龙毅倒也没有感觉到有多意外。他让欧阳若、方可奇以及一直把守在楼道口的老毕等人先回刑警大队再说。

第八章 侧脸疑云
欧阳若他们回到市局,早已饿得胃疼,这也难怪,他们从凌晨出现场一直马不停蹄忙到现在,早餐和中午饭都没有顾得上吃。龙毅在市局大院里迎住他们说:“我让食堂给你们留了饭菜,先吃饭再说。”
方可奇不由笑起来:“龙队,我还以为你要说,同志们办案辛苦了,食堂已经关门,我请你们吃大餐去。”
龙毅也笑道:“行,等破了这个案子,我请你们吃顿好的。”
“你老人家就别骗我们了,这话你都说了好几次了,上回还说要请咱们上新世纪美食城吃饭呢,结果就没见你动过一次真格的。”
龙毅说:“这回一定说话算数,等案子破了,你们想吃什么都行,我一定埋单。”
大家说笑着走进食堂,早已过了午饭时间,食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负责打饭的阿姨受龙毅所托,还留在厨房里。
吃饭的时候,一向嘴杂的方可奇居然一句话没说,两条眉毛皱得紧紧的,好像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吃饭上。刚吃到一半,他忽然停住筷子说:“龙队,我有个想法。”
“对,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欧阳若咽下一口饭,抢着道。
方可奇瞪她一眼,说:“师姐你别打岔,我这都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有什么想法。”
“你那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就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了,其实我心里也有这样的疑惑。”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旁边的老毕不乐意了,“欺侮我老人家脑子不好使,跟不上你们日新月异的思想是不是?”
龙毅笑笑说:“老毕,别欺侮年轻人,其实他们想说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他们这都还没有说呢,”老毕很是不服,“连你也知道了?”
“是的,他们是想说宋朝阳这个案子,从某种程度上说,其实跟一个月前吴墨被杀案十分相似。”
“对呀,龙队,你真是咱们肚子里的蛔虫。”方可奇兴奋地一拍桌子。欧阳若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说‘蛔虫’这个词啊?”
老毕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大约一个月前,4月6日吴墨被杀,也是在晚上,夜里7点先是邻居听到他屋里传出摔碎花瓶的声音,然后是吴墨跟一个神秘讨债人吵架,他被这个讨债人给杀了,但凶手却没有下楼,而是在楼房里凭空消失了。而昨天,也是在晚上,只不过比吴墨遇害时间迟了一个小时,夜里8点,邻居先是听到宋朝阳家里的啤酒瓶被摔碎,然后是站街女跟他吵架讨要嫖资,再然后他就被杀了,凶手居然也没有下楼,而是在楼上凭空消失不见。这样一比较,这两个案子还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啊。”
欧阳若忍不住问:“这仅仅是巧合,还是凶手故意为之?或者干脆两桩凶杀案就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方可奇用力敲敲饭桌:“作案手法如此相似,我觉得肯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龙队,现在是不是可以将这两个案子并案侦查?”
龙毅摸着下巴想了一下,说:“我觉得现在咱们只是看到一些表面情况,并不排除存在巧合的可能性,现在谈并案侦查还为时过早,除非……”
“除非咱们能找到两个死者,也即吴墨跟宋朝阳之间有什么关联,对吧?”欧阳若问。
龙毅点头说:“是的。”
方可奇快速地扒完碗里的饭菜,一抹嘴巴说:“那也就是说,咱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重点调查宋朝阳和吴墨的社会背景及人际关系,看看两人之间有无交集,对吧?”
“确实是这样,如果能证实两人之间确实存在某种交集,那就好办了。”
从食堂出来,大家顾不上休息,又迅速分头展开行动。方可奇跟一名侦查员去调查宋朝阳,而欧阳若则带人去调查吴墨。
据警方了解,宋朝阳是南州市高陵镇南边村人,父亲是国营机械厂老职工。四十年前,宋朝阳的父亲因病退休回到老家,十八岁的宋朝阳到机械厂顶父亲的班,后来找了一个城里女人也即潘淑霞做老婆,就此留在了城里。夫妻俩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儿已经出嫁,儿子在省城一所技术学院读大专。他平时的生活轨迹基本就是家里和工厂两点一线,连老家也很少回,偶尔会在清明时节回去给老父亲上上坟。一辈子几乎没有出过什么远门,生活单调,平常所接触的也多是厂里的同事、楼上楼下的邻居,也没有跟谁结下过仇怨。
而吴墨则是曲江市人。曲江与南州是两个相邻的城市,中间以长江相隔。他高中毕业后考到江北大学南州校区美术专业读书,毕业后应聘到报社工作,后来虽然辞职做了自由画家,但也一直居住在南州市。在报社工作期间曾谈过一次恋爱,女方是一名花店女店员,长得很漂亮,但后来跟吴墨劈腿嫁给了一个死了老婆的深圳老板,后来又跟着老板去了香港定居。
纵观吴墨与宋朝阳的生活轨迹,一个出生在南州乡下农村,一个出生在邻市城区,一个中学没毕业,一个是大学生,一个是国营厂退休老职工,一个是年轻自由画家,除了两人都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就再也找不到其他共同点了。
方可奇又找到潘淑霞,将吴墨的照片拿给她看了,问她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潘淑霞两眼一片茫然,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方可奇又问是否听她老公说起过吴墨这个名字。潘淑霞仍是摇头,说:“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个人咱们根本就不认识。怎么,是他杀了我们家老宋吗?”
方可奇说:“这倒不是,大约一个月前在市中心园林路也发生了一起命案,当时的情况跟你丈夫被杀的情形相似,那个死者就是吴墨。我们现在是想调查一下,看这两个相似的案子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有关联又怎么样,没关联又怎么样?”潘淑霞有些不耐烦了,“你们怎么老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赶紧去抓杀死我老公的凶手啊,再迟的话,人家肯定就跑了。”
“这不是还没找到凶手嘛,咱们正在调查呢。”
“还调查个屁啊,他肯定是被这附近的鸡婆杀死的,你们把这方圆十里之内所有鸡婆都抓起来一个一个地审,肯定能找到凶手。”看来潘淑霞已经从邻居嘴里知道其丈夫的死因了,她对丈夫一肚子的怨气没处撒,只好发泄到了方可奇头上。
方可奇挠挠头说:“行,回去我将这个情况给咱们领导反映一下,争取尽早抓到凶手。”
欧阳若也跟远在曲江市的吴墨的父母进行了视频通话,让对方看了宋朝阳的照片,两位老人均表示没有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听儿子提起过宋朝阳这个名字。再去问吴墨的好友,就是开装潢公司的那个刚子,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案。她甚至还去吴墨以前工作过的报社问过,也完全没有头绪。总之一句话,吴墨和宋朝阳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相互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接触,也没有任何交集。
两路人马的调查情况最后汇总到龙毅这里,大家开了个小小的案情分析会,都觉得既然两名被害人之间并无交集,那同一凶手作案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之所以会出现一些相似的线索,也许真的仅仅是巧合,基于这个情况,现在将两个案子串并侦查时机并不成熟。
方可奇又跟队长转述了潘淑霞的话,说既然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认定是某个站街女杀了宋朝阳,那就把他们家附近的站街女都排查一遍,也许就能找到破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