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杰开始审视四周,他们所处之地是一排老式平房,门墙上满是斑驳的痕迹,看得出很有些年头了;外边围起了个四方院子,不算宽敞,四个角落各栽了树,大概是天气的缘故,四棵树都是光秃秃的,交错的枝桠孤独而无助地伸向天空,整个院子积满了厚雪,显得分外寥落。

至于更远的地方,目之所及,几乎都被雪色所充斥,盯了好一会儿,才能依稀从千篇一律的素白中分辨出建筑物的轮廓。

观察到这里,任杰终于确定,自己同样对此地感到十分陌生。

他想继续往外走,却被以柔抓住了胳膊:“你穿的太少了,还是别出去了吧?”

但任杰并不打算听从她的劝告,他轻轻地拨开她的手,固执地下了楼梯,踏上了院子。

以柔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听到脚步声,任杰停顿了一下:“外面冷,你回屋去吧。”

以柔没吭声,但步伐没有停下。

他眼角余光一扫,瞥到她在积雪里缩手缩脚艰难前行的模样,登时就心软了,一言不发地把手往后一伸,以柔一怔,眼里随即冒出了一点喜色,握住他的手,两个人一齐缓步朝前。

先前他也追着她问过何慧琼到底出了什么事,以柔却是一问三不知,任杰认定她是有意隐瞒,也许初衷是为自己好,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愤懑。

他一反常态的冷淡,以柔自然也有所感,她嘴里发苦,却也无法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因为她的确有所隐瞒。

他们在雪地里留下了四串不甚齐整的脚印,在迈出那个院子的时候,以柔陷在积雪里的脚踝不小心崴了一下,任杰用力地托住了她的手臂,才堪堪站稳。

他多少有些心疼,伸手理了一下她北风吹乱的鬓发,无奈开口:“那你至少能告诉我,我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吧?我们又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

以柔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沉默下去,她也不希望他们之间总是冷战下去。

“三天前的晚上,你母亲把你送到了我的住处,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是不省人事的状态了。”她的声音被凛冽的风卷的飘飘忽忽,“她把你交给我,让我照顾好你。”

任杰皱起眉:“之后呢?她人去哪儿了?”

以柔低下头:“我真的不知道……我也问了,但她没告诉我……你知道的,她一直不太喜欢我。”

任杰大概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以他母亲的性格,确会对以柔的追问感到不耐烦。

见他没有发话,以柔便继续往下说:“后来……刚才那个老头就出现了,他似乎与你母亲是旧识,他们说了几句话,不过刻意避开了我,我并不清楚交谈的内容……他们的对话很短暂,之后那个老头就朝我走来,我当时有点害怕,就问他是什么人,他没有理我,只是把手放在我额头上,接着我脑子就变成一片空白,意识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这里了。”

任杰满脸的震惊。

“我觉得……”以柔低声道,“她应该是和那个老头打成了某种协议。”

任杰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协议?”

“具体我不清楚,但应该是某种交换……那个老头负责保护你,而作为代价,她要去做某件事。”

他紧紧地扣着她单薄的双肩:“什么事?”

以柔显然是吃痛不已,她艰难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这句话再次让任杰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焦躁卷土重来,但在触到以柔发白的脸色之后,他蓦地松手,迅速地背过身去:“对不起,我只是……”

以柔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道:“我知道的,没关系。”

须臾,任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回过身,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一路上,他们路过了许多类似的民居,看起来像是一片住宅区,但无一例外地房门紧闭,连件晾晒的衣物都没有,看不出任何烟火气。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见到第三个人的影子,自然也包括那个神秘老头。

“是废弃的无人区吗?”任杰走在房屋之间的夹道,只觉得这里清冷僻静过了头,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之外,就只剩下风声,他们没见到任何活物,哪怕是一条狗或是一只猫,更遑论,这里的树都是死的。

甚至,连满天乱舞的飞雪都充满着诡谲的意味。

他曾经想过这里会不会是西城,可就算是西城的隔离地带,也不至于冷落成这样,至少还会有异种的存在。

绝对的安静很容易引发不安,以柔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会不会突然有那些东西跑出来?”

“那些东西”在“孤岛”一般都是异种的指代,要真是异种,任杰倒是放心了,有个具体的打击对象在,总比未知的存在要强点。

尽管现在身体状况还是不太好,但不至于连以柔都护不住。

他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别怕,不会让你出事的。”

以柔“嗯”了一声,又自言自语般地呢喃了一句:“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任杰当然没有把这话当真,他的注意力依旧分散在诡秘的环境之中,如履薄冰般防备着周边的一切。

在他们往左拐过一个弯之后,这条路继续笔直地延伸着,不过他们很快发现,路的尽头就要到了,因为几十米开外,围着一圈栏杆。

走近了之后才能从覆盖的积雪下隐约窥见金属上的红色油漆,漆色黯淡,还有不少地方剥落了,露出生锈的表面。

栏杆后边是一片巨大的、凹陷的类似于裂谷的区域,地势明显低于两侧,一眼望不见尽头,看起来像是干涸的河道,不过此时堆着雪,谁也看不出原来是个什么情形。

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只能顺着栏杆的走向行动。

又走了一阵子,任杰忽然发现前方数米之外,立着个标牌,上头似乎有字迹,只不过因着积雪的缘故,完全看不清。

“那个是……”以柔也注意到了,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标牌面前。

任杰很快用手拍掉掩盖着的雪,大概是被冻了很久,雪掉了之后,上头还结了一层薄冰,好在并不影响观看。

抬头的一行字是用红色油彩写就,且字体刻意加粗,分外醒目——烽火生活区。

“烽火……生活区?”任杰咀嚼着这几个字,总觉着有一点耳熟。

以柔轻声地念出剩下的部分。

“烽火机械厂(原国营第二八七厂)是根据中央决定于一九六六年建设的兵工企业,万余名干部、职工、家属来自全国各地,为我国国防事业建设做出贡献。”

任杰倒吸一口凉气,他终于想起在哪里听过“烽火”这个名字了。

从他父亲任琰的嘴里。

任琰生前是治管局高层,关于治管局追寻了多年的那个秘闻他也曾有所耳闻:梦川曾经是著名的军工重地,在那场始料未及的灾难爆发之后,混乱与危机也随之而来,军工厂里储存着的大量枪火弹药自然也令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可离奇的是,这块让所有人垂涎不已的蛋糕竟然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连带着蛋糕盒一起。

烽火机械厂就是那座消失的军工厂。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不止一次从任琰的嘴里听到这个地名,口吻满是遗憾和惋惜,但这么多年过去,治管局没能追查到任何有关烽火的线索,干脆就放弃了,任琰便也不再提起了,这个地方也渐渐地在任杰的记忆里淡去。

他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出现在这个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工厂里。

原来它是真实存在的,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它?

任杰百思不得其解。

第170章 追寻

徐文鑫很是意外地看着突如其来的造访者。

钟云从与他隔着一扇特制玻璃对视,心情也是复杂得很。

与只是脑回路清奇的张既白不同,这位可是实打实的以直接人体取乐的变态怪医。

钟云从见了他,免不了联想到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胃部反射性地就感觉到不适。

但在他对于某些真相迫切的求知若渴的心情面前,对这个人的厌恶和反感都不算什么。

“你……”徐文鑫猛地扑到了玻璃幕墙前,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玻璃上,五官更是成倍地放大,以至于有些扭曲,“你是谁?”

钟云从没想到自己的到来能让他起这么大反应,愈发觉着这家伙古怪,他没搭理他,在椅子上坐好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贵人多忘事啊?咱们不是见过一次吗?”

徐文鑫直勾勾地盯着他,却是摇头:“不可能,要是我们见过,我不可能不记得你这张脸。”

我已经帅到那个地步了吗?钟云从纳闷的同时,也想起来了,上次他是在慈幼院的地下研究所见到徐文鑫的,那时候正好停电了,一片漆黑,对方没看到他倒也正常。

钟云从摆摆手:“行吧,那你就把这当成是我们头一次会面好了。”

徐文鑫对这个话题显然并不感兴趣,他仍然趴在玻璃上,用那种难以形容的怪异眼神睨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钟云从对于这个变态杀人狂没什么好脸色,眸光一沉:“你管我是谁,好好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就行了。”

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很明显了,徐文鑫似乎有了些忌惮,双手当即离开了玻璃,缓缓地坐回他那张简陋的床上,一张胖脸笑微微地对着他,明明是和善的面相,钟云从却愣是感到了一丝毛骨悚然。

“好。那这位治安官想问什么?”

他一副十分配合的架势,钟云从反倒是踌躇起来,直到徐文鑫X射线般的目光在他脸上身上扫描了好几个来回,他才堪堪出声。

“你知道钟……”才蹦出四个字,钟云从又把剩下的字眼给吞回去了,他原本想问的是“你知道钟致远这个吗?”,可转念一想,“钟致远”这个名字未必是真名,问了也白问。

这个念头刚在他脑海里浮起,就惊出了一背脊的冷汗——他居然已经不知不觉地把钟致远跟宗正则的那位故人等同起来了。

这是否意味着,他潜意识里其实是认同宗局的猜测的?

有那么一瞬间,钟云从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你曾经在博丰就职过?”可最终,那一闪而过的退缩没能占据上风主导他的意志,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将疑问宣之于口。

徐文鑫眉梢微动,也不清楚他对这个问题具体有什么想法,但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弥勒佛似的笑脸:“是,二十多年前,我曾经是博峰生物制药公司的一名研究员,主攻是临床应用方向。”

钟云从听到“临床应用”四个字,自动就联想到了他干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体试验,鸡皮疙瘩的也冒了出来。

“那你,”钟云从忍着反胃,别开了目光,盯着白花花的墙面上的一个黑点,“还记得当年的同事吗?”

徐文鑫乐呵呵地一笑:“这要看是谁了……当年博峰也算个大公司,总部的研发团队就有上百号人,我不可能每个都有印象的。”

他顿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您可以告诉我名字,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钟云从一愣,这才发现宗正则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那个人的姓名,至于外貌……就像假名一样,很可能是做过手脚的。

他最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当年梦川大学分子生物学的博士。”

徐文鑫眯缝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抹促狭之色:“那这个范围可就大了,博峰的研发团队里,分子生物学的博士,可以论斤来称了。”

这个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吧,谁让他语焉不详呢。

钟云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最关键的那个条件:“那个人,据说是当年唯一逃出‘孤岛’的幸运儿。”

徐文鑫的脸色不出意外地发生了骤变。

“张家和。”切开黑的怪医缓缓地吐出一个钟云从从未听过的名字,“的确有这么个人。”

他脸上那股子让人发腻的笑意越来越难以捉摸,他慢腾腾地开口:“您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据我所知,张家和的存在是治管局,不,乃至是整个‘孤岛’的禁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钟云从怔忡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谈话的主导权不知不觉倾斜到了对方那边,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抱着手臂,一条腿往另一条腿上一搭:“不是,我希望你搞清楚,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审我。”

徐文鑫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歉意和妥协:“明白明白……张家和啊,说实在的,虽然大家也算是同事,但我跟他不算熟。毕竟,他是博峰一线团队里的顶尖研究员,我那会儿才刚进博峰,只是个负责边角料的研究实习员,别说合作,我连面都没跟他照过几回……”

钟云从皱着眉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这么说,你根本不认识他?”

“应该说,是他不认识我,”徐文鑫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我对张家和,还是颇为了解的……毕竟,他当年可是我的榜样。”

钟云从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能成为徐文鑫这种人渣的偶像,那个张家和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您想知道什么呢?”徐文鑫这个嫌疑人比他这个审问者还要积极,钟云从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徐文鑫楞了一下:“关于哪方面的呢?”

“各个方面。”钟云从舔了下干涩的嘴角,补充了一句,“全部。”

徐文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笑了起来:“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张家和那个人,其貌不扬,性格温和,为人也很谦逊,光看外表,绝对不会把他跟‘天才’两个字联系到一起。可他是个真正的天才,他很年轻就从梦川大学博士毕业,曾经有机会出国深造……你知道,在那个年代,那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但他拒绝了保送的机会,出了学校直接就进了博峰。很多人都对此感到不理解,不过很快他们就有了答案——张家和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了公司最好的实验室和团队,还有大批的研究经费。”

徐文鑫娓娓道来,钟云从听得很认真。

他有意无意地把面目不清的张家和一点一点地跟他印象里的钟致远作对比,发现有契合之处,也有截然相反的地方。

两个名字碰撞在一起,险些让他的脑子震荡起来。

无可否认的是,那个名为张家和的人,的确从模糊进化为了一个相对立体的形象。

第171章 新星

“他年纪轻轻就锋芒毕露,获得那样得天独厚的资源,尽管名声在外,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很多人的艳羡,我也是其中之一。”徐文鑫顿了一下,细长的眼睛里蓦地绽出炙热的光,“一直到我得知他的‘新星’工程,才不得不服。”

钟云从现在一听到什么“计划”“工程”之类的词汇就头疼,他摁着太阳穴,眉梢眼角都耷拉了下去:“那又是个啥?”

徐文鑫反问:“你知道什么叫‘新星’吗?”

学渣钟云从坦然地满嘴跑火车:“明星,爱豆,偶像?你那个榜样是不是想进军娱乐圈当经纪人啊?”

他的信口雌黄让徐文鑫不由失笑:“不是。”

他指了一下天花板:“‘新星’是指偶然出现在天空的明亮星星,古代称为客星,一般被认为是新诞生的恒星,故而取名为新星。”

他的解释言简意赅,钟云从听明白了,却是更困惑了:“哦,这么说,你们那个生物公司是打算转行去研究天体物理了?”

他的混不吝让徐文鑫哭笑不得,他摇着头,明智地把对方的抬杠权当了耳边风,自顾自往下说:“新星是变星中的一个类别,也是天体演化的重要环节。它是老年恒星辉煌的葬礼,同时又是新生恒星的推动者。新星的爆发可能会引发附近星云中无数颗恒星的诞生。另一方面,新星爆发的灰烬,也是形成别的天体的重要材料。”

“现在你明白,当年那个‘新星’基因重组工程的目的是什么了吧?”

他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钟云从以后,后者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显然是咂摸出一点味道了。

“张家和再天才也没到能够横跨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徐文鑫笑眯眯地捕捉着对面那个年轻人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研究的对象自然是人,不是天体。但那项工程的实施起来的过程,与新星爆炸却是惊人的相似。”

钟云从感觉到凉意一缕一缕地爬上他的后脊,他强自镇定:“别绕了,你说什么就直说吧。”

徐文鑫微微一笑,倒是很给他面子,果真切入正题了:“外边的教育水平应该比我们这里要更发达,你上学的时候,应该知道我们的祖先,从猿类演化为人类,用了多少年吧?”

钟云从没来得及去思考后边那个意义匪浅的问题,而是先被他的前半句话给击倒了,他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说什么……我、我怎么是外边的……”

来到“孤岛”将近半年,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也就是苏闲、张既白,外加宗正则这个大BOSS三个人而已。

这怪医怎么一张口就……

面对他极其不自然的狡辩,徐文鑫好笑地摆摆手:“我再怎么样,也是个医生,难道会看不出你虹膜颜色的真假吗?”

钟云从警惕地瞪着他,张口想威胁他却又觉着没啥用,就算把对方变成哑巴,人家还能写啊?总不能连手一起砍下来?那还不如与杀了呢。

不过……真为这个事杀人啊?

钟云从牙疼似的抽了一口气,最后心烦意乱地抓了把头发,决心先不去想这个事儿了:“……接着往下说。以及,别再问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了,我向来是考完试就忘的,问了也是白问。”

徐文鑫乐呵呵地笑出声:“我真是想不通,那个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钟云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却是直直地往下沉,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在说张家和,或者说,钟致远。

他只觉得心越来越凉,看来他们就是同一个人了。

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毕竟是亲爹。

好在这会儿老钟不在他面前。他暗暗地庆幸。

至于传说中的天才学霸为什么会生出自己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儿子,这种可能涉及到基因变异的重大研究课题,被他自动忽略了。

八成是娘那边拖了后腿。他苦中作乐地开导自己。

那边徐文鑫继续为他解说:“我们的祖先花了数百万年才有了人类的雏形,在那个时期,他们都非常强壮健康,人类这个群体的身体素质在那个阶段达到了顶峰。可在那之后,曲线便开始一路往下,直至近代,跌到谷底。我们的颌骨无法再完美咬合,骨骼明显变薄,肌肉也随之萎缩,脊柱越来越脆弱,甚至失去了某部分的味觉……”

钟云从听不下去了,不客气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话是这么说,不过你比我懂得多得多,总不会不知道,现代人跟远古时期的人类差距是怎么拉开的吧?那会儿老祖宗们茹毛饮血,天天跟野兽赛跑,能不强壮吗?现代人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但追根究底是因为生活条件的改善。”

他说着说着,语气里带上了嘲讽的意味:“古人把自己折腾成那样,不就是为了口吃的吗?你要是能穿越,可以去问问那时候的人,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来到现代的环境里堕落。”

徐文鑫眉心微动,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钟云从一顿抢白:“说起来,我也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为了练回远古时期的良好体魄,回到原始社会啊?”

徐文鑫笑道:“当然不愿意,不只是我,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的。”

钟云从赢了辩论,感到非常得意,幸好人类的尾巴已经在进化中消失了。

“但我知道,”徐文鑫话锋一转,“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要是能得到重回巅峰甚至是青出于蓝的机会,想来也是愿意的。”

他的话几乎是令钟云从反射性地想起了“孤岛”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异能,脑仁蓦地一跳,接着便是钝钝地发疼。

徐文鑫笑吟吟地盯着他:“你也得承认,身怀异能的感觉不坏吧?”

他裂开嘴,露出森白的牙:“尤其,你的身上没有任何副作用。”

钟云从眼角一抽,目光倏然锋利起来。

徐文鑫笑微微地与他对视。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上半身笔直地挺着,整个人犹如一张紧绷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