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璟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脸色堪比暴雨将至的天空。
那人却是熟视无睹,大摇大摆地从他身前走过,招呼都没打一个。
于是乎,霍璟的面色更难看了。
“哎,苏长官怎么来了?”射击场里,正在为缺课一周的后进生钟云从补课的冯小山瞥着优哉游哉翘着二郎腿的苏闲,惊讶地开了口,“难不成,咱们要多一名教官了?”
钟云从摆弄着□□,也跟着瞟了一眼某人,微笑起来:“大概是……担心我吧。”
“啊?”冯小山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担心你?真的假的?你们非亲非故的,他为啥要对你这么好?”
啧啧啧,看到没,能问出这种问题的,基本告别脱单了。
钟云从一面腹诽这个没开窍的傻小子,一面又用余光扫过苏闲的侧脸,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唇角一反常态地微微上翘,视线在枪林弹雨的靶场内游移不定,反正就是没落到他这里。
这种刻意的回避,倒是很符合这人傲娇的性子。
之前说不会拦他,还真是没拦,而是本人来到了训练营。
来就来吧,还偏偏要保持距离,连过来的时间都是精心算好,正好与他返营的时间岔开。
嘴上也不承认,宣称自己完全是为公务而来,美名其曰“来观察下新一代的苗子长势如何”。
这欲盖弥彰的架势,差点让钟云从笑出声,心说要不您老索性说自己是过来度假的得了,横竖这几天都在享受工伤待遇。
“卧槽,我觉得有情况!”八卦侦查员冯小山同志又开始跟他报告,“霍教官一直在盯着苏长官,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善哪……啊,他站起来了!他走过去了!他朝……”
亢奋的汇报仿佛是哑了火的炮弹,冯小山蓦地闭上嘴,钟云从牙疼似的咧了咧嘴:“他朝我们走过来了。”
霍璟一如之前的苏闲一般,目不斜视地从他眼前经过,苏闲见状,挑了挑眉,笑意更甚:“幼稚。”
目视着这一幕的钟云从表示,你们两个都很幼稚,就差直接扒眼皮吐舌头摇屁股:“略略略略略!”
霍璟置若罔闻,他径直向钟云从的方向走去,苏闲注意到了,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人却是没动。
他方才没怎么往钟那边看,不过也不是一点注意力都没分给他——他知道那小子现在落后的很厉害,连装填子弹都不利索。
那个叫冯小山的小孩,自己水平也就一般般,让他去教钟云从,那就是应征了一句老话——近墨者黑啊。
霍璟大概是看不过去了,决定亲自开个小灶。
说起来,他没见过霍璟当老师的样子,也没见过钟云从做学生的情形,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倒是勾起了他双倍的兴致。
钟云从一见到霍教官向他走来,就猜到是自己表现不佳,有些紧张地停了手上的动作,等到霍璟在半个身位之外停下的时候,他与冯小山一齐敬了个礼:“教官好!”
霍璟连句寒暄都吝啬,干脆利落地从他手里取过枪支,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只演示一遍,仔细看。”
钟云从屏声敛息,眼睛都不敢眨,双手贴着裤缝,一动不动地盯着霍璟双手的动作。
□□在霍璟的手里灵活地掉了个头,枪口斜指上方四十五度角,右手拇指按压弹匣卡笋,左手取出空弹夹,托弹钣向上,右手将子弹装入弹夹口,两手协同将子弹压入弹夹内。最后推弹上膛,关上保险,遥遥指着某个方向。
至少三分之二的时间里,钟云从都在全神贯注地学习,一丝不苟地记录着霍璟的每一个动作,直到霍璟将枪口对准了……苏闲。
“卧槽!”钟云从与冯小山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后者是惊异中夹杂着激动:“我以为至少要走个过场,没想到直接开干啊!”
钟云从可没他那吃瓜的心情,尤其在苏闲回了霍璟一个挑衅的手势之后,更是全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生怕向来雷厉风行的霍教官二话不说,直接就扣下扳机,连思考的空档都没有,抢步上前,捂住了乌洞洞的枪口,满脸赔笑:“霍教官,凡事好商量,不要冲动嘛……”
霍璟冷冷地盯着他,紧绷的唇线如同锋利的刀刃,让钟云从的笑容逐渐僵硬。
压力重重冷汗涔涔的钟云从还不忘偷瞄某人一眼,结果发现那家伙也是一脸不爽地抱着手臂,显然并不领情。
……靠!进退维谷的钟云从自觉像个操碎心的老妈子,两边不讨好,左右不是人。
“还没学会装子弹,就敢来堵我的枪口了。”霍璟冷哼一声,收回了枪口,随后把手枪丢回给他,“日落之前,装退动作再不到位的话,绕着操场跑二十圈。”
钟云从悻悻地握着沉甸甸的枪支,顺带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看着霍璟的背影,心里怪委屈的:成成成,就算待会儿你们打起来我也不管了行吧?就我多管闲事!
他万万没想到,不久之后,竟然一语成箴了。
据说,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斗争与冲突,都来源于冲动。但这句话显然不适用于苏闲与霍璟。
虽然空气里的□□味早就已经很重了,但也还只是处于擦枪走火的边缘,一定要追究的话,那首先点燃□□的那方大概是苏闲吧。
根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八卦观察员的报告,事情发生的经过是这样的。
霍教官再一次从苏长官擦身而过的时候,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目击者表示,霍教官的语气稍微有点冲,不过他平时也这样,大家逆来顺受……啊不,是习以为常了,绝对没想到事态会失控到那个地步。
苏长官似笑非笑地瞅了对方一眼:“请问你是哪位啊?我有义务向你报告吗?”
“这里是训练营,”霍璟霜眉冷面,“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哦。”苏闲点点头,然后指着自己的肩章,又点一下霍璟的,“大家都是一个部门的,我要是闲杂人等,你不也一样?”
“我是这里的教官。”
“哼,区区一个教官,很了不起吗?”
霍璟薄薄的唇角轻轻地勾起:“别的不敢说,让你从这里滚出去的权利还是有的。”
“哇,我好怕啊。”苏闲亦是冷笑,“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让我滚出去?”
节奏带的差不多了,某种程度上,双方也算是相当有默契,苏闲这句话结束之后,两边都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开战。
霍璟右摆直拳,率先发出攻击,裹挟着凌厉的拳风重重砸向苏闲的门面;后者不退反进,抬起手肘,向左格挡,左手迅速插挑对方右手并穿过,抓扣霍璟右肩,别臂,抬肘,下压。
霍璟右肩遭受重击,却是面不改色,反应也相当敏捷——左拳勾击苏闲腹部,趁对方受击弯腰之际,右手夹住他的颈部,随即迅速顶膝弯腰,左脚同时撤步,利用顶膝和扭腰下拽的合力将苏闲由右向左摔倒,接着右手弯折,虎口朝前,拧卷住对方的右腕。
然后苏闲的应对也并不慢,倒地时,他以右肘右膝着地,并迅速反客为主,左脚伸直,以脚跟向左侧滑前反压上霍璟的身体,左手推压着对方头部,右腕被霍璟拧住的那一刻,也同步锁住了对手的咽喉。
这场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格斗让在场的学员们看的目瞪口呆。
冯小山捞了一把自己快掉下来的下巴,手肘撞了一下同样瞠目结舌的钟云从:“这、这咋就打完了呢?我还没看够呢……”
钟云从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而后又扶额叹气,心说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乌鸦嘴的体质?
那两位还在地上呢,彼此能动的关节都被对方牢牢锁住,两边都动弹不得,只得大眼对小眼,不屈服、不退缩地瞪着对方。
“他们的关系……”钟云从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冯小山嘿嘿直乐:“我也觉得,苏长官不了解不好说,霍教官的话,要是他真正讨厌的人,怕是一个眼神都不会赏给对方,更别说这样大动干戈了。”
钟云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仿佛两条撒欢的狗子,又好似幼儿园大班班长争夺战……”
冯小山被这两个绝妙的比喻震惊了,小鸡啄米般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旋即两人不约而同地叹道:“真他妈幼稚!”
这一回苏闲与霍璟仍是默契十足,冷飕飕的眼刀齐刷刷地朝这边飞了过来。
霍璟:你才是狗子!
苏闲:你才是幼儿园班长!
第116章 冰山一角
出乎意料的,苏闲与霍璟打完那一架之后,竟然还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起天来。
钟云从隔得老远,却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生怕方才那一架只是个排练,指不定啥时候就来一场正式的“演出”。
不过他的忧虑似乎是多余的,那两位大爷还真是纯聊天,尽管谈话的过程中他们坚持谁也不看谁,但这天愣是硬生生地聊了下来。
其间钟云从还因为频频走神转头观察情况,被霍璟斥责了。
“你要不要走过来看?”
钟云从登时就灰头土脸地回过头去,之后也没敢继续杞人忧天了,老老实实地训练起来。
总之,他俩别再打起来就好。
当然,真打起来……他也拉不住。
“本来就比别人落后,还这么三心二意。”霍璟冷哼一声,意有所指,“有空的话,好好管教一下。”
苏闲遥遥瞥了一眼不断重复装退子弹步骤的人,唇角微微扬起:“你不是教官吗?一个人管不过来?这是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了?”
霍璟直视着前方,拢起一个冷冷的笑:“你是想再跟我比试一场吗?”
好在苏闲没让钟云从的担忧成真,他耸耸肩:“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受着伤呢?”
“那点伤算什么。”霍璟嗤之以鼻,“你越来越退步了。”
“年纪大了,当然比不上十七八岁那时候了。”苏闲难得地没有跟对方抬杠,他的视线掠过射击场年轻的学员们,触目兴叹,“所以才需要他们,不是吗?”
霍璟一怔,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止如此,他这个假,本身也休的很古怪。
治管局向来人手紧缺,每个人都跟陀螺似的一天到晚转个不停,虽然苏闲自嘲上了年纪,但霍璟自认为还是了解他几分的,腰伤而已,要是往常,这家伙是不会把这点伤当回事的。再说了,这货嘴上说着休养,结果还不是不肯乖乖待在医院,厚着脸皮往训练营挤,怎么看怎么居心叵测。
最反常的是,这放假的命令据说是局长亲口下的。
苏闲的腰受个伤罢了,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霍璟再迟钝都猜到这其中另有隐情。
他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也就很直接地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对方是真没听懂还是明知故问:“啊?什么发生什么了?”
霍璟不耐烦地一挑眉:“你和局长。”
他直接把窗户纸给撂开了,装傻失败的苏闲叹了口气:“跟你没关系,别问那么多了。”
由两起碎尸案引出的二十多年前的那桩陈年旧事,知晓内情的人不在多数,即使是治管局内部也是寥寥无几,除了一部分高层领导,剩下的就是这次的案件参与者。
而这些人,也被下了封口令。
苏闲同样对这位相识多年的同窗兼同僚知之甚深,他本质是个很纯粹的人,要是让霍璟知道那些乌七八糟的旧事,怕是比他更不能接受。
有时候,被蒙在鼓里也不是坏事。
故而,霍璟对此事的认知也就停留在碎尸案上,至于慈幼院地下的研究所,也只是含糊地宣称是个犯罪窝点。反正那边已经炸成了一堆废墟,什么都没剩下。
相应的,朱慈与“生命之树”计划本身都被刻意地隐藏了起来,后者的缘由相对简单——就是治管局想给自己留点颜面,也算是人之常情了;至于前者,则要盘根错杂得多——朱慈人已经死了,而且她死之前把自己的住处收拾的很干净,几乎什么关键证据都没给他们留下;另外,她在“孤岛”的地位非比寻常,一直以来,她都是被当做是灯塔式的精神偶像被大肆宣扬的,他们需要顾及到市民的反应。况且,治管局还希望她的济世医院能够继续运转,创始人的真面目揭露之后,医院的存续也将成为未知数。
别说上头的领导了,就算是苏闲自己一想到这么一大串破事纠结在一起,处处都要左思右想,瞻前顾后,竟然也稍微能理解一点局长的心情了。
一旦掀了遮羞布,随之而来的后果没有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扛住。
瞒着就瞒着吧。苏闲自问没有那个本事,索性破罐破摔地想道。
霍璟被反呛了回来,眉头皱起,正要追问个子丑寅卯出来,却意外地发现苏闲一脸郁郁,这样的表情很少出现在他脸上,这让霍璟有些心惊。
他不愿宣之于口的,一定是个事关重大的秘密。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霍璟蓦地哑了火,他放弃了刨根问底,仿佛是被苏闲传染了,薄唇紧抿,眸光微冷。
气氛骤然冷凝,苏闲暗暗地叹了口气,想挑点和缓一点的话头,却发现根本找不出来。
最近的糟心事一桩接着一桩,再说了,这是霍璟,又不是……钟云从。
苏闲张开的嘴,很快又无可奈何地闭上了。
“对了,”霍璟竟然主动开口,这让他忍不住侧目,对方却是微微侧脸,掩去了自己的神情,“听说,姜岂言死在爆炸里了?”
听到这个名字,苏闲也缓缓地垂眼:“嗯。”
霍璟那边好一阵子都没出声,苏闲这边同样是缄默。
大概,他们一时半会儿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吧。
他,霍璟,还有姜岂言,他们三个人当年都是从训练营走出去的,同一届的学员。
现在想起来,也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了。
苏闲恍惚了一下,当年的那三个少年,从眼前一闪而过。
十八岁的苏闲,还没有从青春期的叛逆中解脱出来,桀骜不驯,怀着一腔莫名其妙的愤怒,觉得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十八岁的霍璟,是个夙兴夜寐废寝忘食的沉默少年,像只警惕的刺猬,只要旁人靠近,就会亮出一身刺;而十八岁的姜岂言,是个如沐春风长袖善舞的机灵少年,人缘比起苏、霍二人,可以说是天差地别,那个时候,他妹妹还没有生病,他的眼底或许藏着一点无伤大雅的野心,但远没有后来那么偏执。
那个时候的姜岂言,其实是很讨人喜欢的。
他长得好,又会说话,成绩也不差,几乎赢得了训练营里所有女孩的芳心;不仅如此,同性里也很受欢迎,甚至,连霍璟那身扎手的刺也能被他抹平。
苏闲嘴上不承认,心里也是把他看做为数不多的朋友的。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活该。”良久之后,霍璟冷冷地甩出两个字,算是他对姜岂言的评价,那里头有愤怒,唾弃,不解,也包含着一点点惋惜。
不得不说,苏闲也有过如出一辙的心路历程。
这大概是,他们对昔日同窗之谊唯一的祭奠和怀念吧。
金乌西沉,落日余晖将这个湖心岛拢在一座庞大的光牢里,苏闲迎着柔和的斜阳,终于将思绪从沉甸甸的回忆里拉了出来,他扫了一眼远处刻苦训练的钟云从,他逆着光,变成了一片融着暮色的剪影,周边却被一层淡金色的暖光包裹着,既温暖,又耀眼。
他想起霍璟与钟云从之间的那个约定,不禁挑起半侧眉尾:“已经是落日时分了,不去验收一下你学生的训练成果吗?”
闻言,霍璟站了起来,脚步却停留在原地,他望了一眼钟云从,又低头看了一眼施施然的苏闲,低沉地出声。
“钟云从,究竟是什么人?”
对于霍璟的这个问题,苏闲并不显惊讶,甚至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钟云从被异种咬伤的事没能瞒过霍璟,后者为他保守了秘密,这个人情,他很感念,而且必须是要还的。
当然,回答问题在苏闲看来,不算是还人情的行列,因此,对于霍璟的发问,他表现的也很爽快:“我也不瞒你了——钟是外边来的,至于他为什么会有异能,又为什么会对‘失乐园’免疫,我也不清楚。”
苏闲已然实话实说,可对霍璟来说,还是个过于笼统的答案,但尽管如此,他的前半句就足够镇住霍璟了。
“你说,”霍璟难以置信地反问,“他是‘孤岛’之外的人?”
苏闲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很有耐心地解释道:“是这样。大约是三个月之前来的,之前一直生活在外面的世界。”
霍璟深吸一口气,迅速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压下了无数个翻涌而起的疑问,拣了最关键的那个问出口:“他是怎么进来的?”
苏闲沉吟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被人送进来的。”
霍璟面色微变,他又补充了一句:“应该是‘孤岛’里的异能者干的,但具体是谁你别问我,我现在也不知道。”
霍璟再一次安静下来,他花了一点时间去消化这些险些颠覆他认知的信息,他猜到钟云从的来历可能不寻常,可绝没想到,他根本不是“孤岛”的人。
可钟真的完全跟“孤岛”没关系吗?苏闲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并且生出了一点没来由的质疑,让他惊心的是,这怀疑像一滴坠入清水中的墨汁,阴影般迅速在他心底扩散开来。
当初把他弄进来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个被他刻意忽略了许久的问题,终于再一次从海底浮起。
而他有预感,这还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第117章 场外指导
霍璟说话算话,太阳落山之后,果真来检验钟云从的训练成果了。
钟云从战战兢兢地给他演示了一遍自己的训练成果,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所谓熟能生巧,重复了一个下午的动作,他的肌肉都已经产生了记忆,装弹退弹,流畅连贯,一气呵成。
霍璟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寡淡,看不出半点端倪,钟云从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像受审的犯人一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审判的来临。
“马马虎虎。”霍大教官终于出声了,甩下这四个字之后,他转向众人,大声宣布:“今天就到此为止,解散!”
总算避免了被罚跑二十圈的命运,钟云从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寻苏闲,却发现他正在和霍璟说话,之后便一起离开了。
看方向,应该是朝着食堂去。
钟云从笑了一下,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在这样的公开场合,就别指望他能陪自己吃饭了。
他耸耸肩,有点小失落,可很快就被外力给消解了——转身的时候他恰好望见十米开外那一字排开的人形靶上密密麻麻的弹孔,他忽然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其他人都已经开始实弹练习了,他才刚上手,这进度跟蚂蚁爬似的。
别说苏闲了,这会儿连进食的欲望都被他从脑子里赶出去了。
“真没想到有一天能吃到你请的饭。”苏闲也不完全是打趣,他与霍璟少年时代就不太对盘,训练营的时候就一路暗地较劲,进入治管局之后又都看不惯对方的行事作风,见了面,往往是冷脸相对。
如今日这般娓娓相谈,甚至霍璟还要尽地主之谊,搁到以前,的确是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