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瓶小二郎已下肚,大头早已是头重脚轻,被艾司的话一激,不禁勾起了回忆幽思。
“你们几个小王八蛋,再敢欺负妞妞,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哕……,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一干小孩一哄而散。
小操场的草地上,那个个子不高,却显得顶天立地的杨大头朝那陌生的小女孩伸出了手:“你没事吧?这群福利院的小杂碎,就是这个德性。”
“不要哭啦,笑一个?”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鼻子很像啊?”
“大头哥哥,你不要惹梅院长生气了,这个给你。”隔着小柴房的门缝,小女孩递过去半个藏在衣衫里面带着余热的馒头。
“大头哥哥,长大了我要做你的新娘子……”
“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要出去干一番大事业!”
“妞妞,你快回去,被那个老虐婆发现了就不得了了。你大头哥哥一定会发财的,等我赚了好多好多钱,就回来娶你……”
往事已矣,大头哥终于还是没能赚到钱,妞妞应该嫁了一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吧?杨聪胡乱地想着,自嘲地傻笑,醉了,醉了,这人生不就是大梦一场,一醉方休吗?
迷蒙中,大头开始和艾司胡言乱语起来,没聊几句就开始拍着胸脯保证:“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以为你大头哥没钱,现在你大头哥发达了!别说几万,几十万都没问题,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你干吗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干吗!用这种眼神看我!
“怀疑我是吧?不相信我!
“这是卡!这是密码!自己去银行查!看看你大头哥的身家!
“要多少钱自己取!”
艾司对大头态度的转变大为惊喜,完全不知这是酒精的作用。
大头忽然又开始有感而发:“兄弟,遇到好女孩子呢,就放心大胆地去追!什么考试,什么工作,什么挣钱,这都是屁事!泡马子,才是你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不要像你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都知道,没有一个家……没有!没有,不存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人会等着你回去。
“不管你有多少兄弟,不管你们关系再铁,他不会是在床上等着你的那个人!如果你病了,你伤了,你那些好哥们儿、好姐们儿,他们偶尔能来看看你,就算仁至义尽了,不会有人一直守在你旁边,像照顾自己一样地照顾你……
“哈……一个人浪迹天涯,你知道你哥哥心里有多苦吗?呜呜呜呜……说不定哪天就死在街头啦,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呜呜呜……我怕呀,我不怕死,出来混的,谁不知道,早死晚死,都他妈要死。哥哥就是怕死的时候,身边除了他妈的地面,什么都没有……呜……你知道吗?你能理解吗?
“哥这一生就这样了,你还年轻,哥不希望你和哥一样,就这么孤零零地走下去。你那个什么恩恩,有高富帅又怎么样?抢过来呀!你有胳膊有腿,怕什么!哥告诉你,你的条件真他妈的好,管她什么妞,你先把她睡了,再把她种上,不管他是官二代还是高富帅,都比不上她肚子里有你的人来得实在!
“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你个猪!换了你哥,早就得手了。她晚上卧室关不关门?你想办法配把钥匙……”
听大头越说越不像话,艾司脸色绯红,赶紧劝道:“大头,大头,你喝多了,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恩恩的电话打来了,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个熟悉的语调:“艾司!你又跑到哪里去啦!还不回来抄作业!”
送走了一步三晃连连摆手说没事的大头,艾司赶回家抄作业,顺道解释了一下自己晚归的原因。
听说是文风的哥哥出了事情,导致文风心事重重,恩恩赶紧打电话给自己的老妈询问情况,结果不用说,被训斥了一顿。
冯恩恩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马上掉头命令艾司:“给我把事情查清楚!”
艾司“哦”地应了一声,不用恩恩吩咐,他自己也很好奇,司徒大哥看上去是凶恶了一点,不过以前听恩恩提起时,似乎是个好人呢,而且很得恩恩妈妈的信任。一个好警察,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罪犯,这里面肯定有特殊原因。
深夜,恩恩她们都入睡之后,艾司来到师父的房间,打开了优盘。
关于侯伟南失踪案的前后详细案情,渐渐展现在艾司面前。
绑架信,街口失踪录像,荧光绿的奔驰车,酒店代驾,青云城别墅里的神秘租客,艾司越看越不对劲,若只是绑架一个人,何必弄这么多花样?
费这么大劲,绑一个人,就为了勒索一千四?还不如把那套牌奔驰车拿去卖了呢。
这是第一个矛盾点。
王述的出现是第二个矛盾点,监听没有接到绑匪的电话,却接到一个自称是王述的人,询问侯伟南是否出事了。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他是什么身份?出现得太突然,太巧,简直像是在照着剧本排练一样。
艾司认真辨识着监控录音,他打开软件,去掉背景杂音,调整音质音色,将里面一种微不起眼的声音放大,那是“嗞嗞”的电流杂音,通常这种声音出现在录音器的播放声中。
监听软件录下来的这段通话,电话的另一头并不是有人在说话,而是有人在播放已经录好的声音。
每一句话都事先录好了?如果是这样,没办法进行实时交流啊?
艾司再调整音频软件,进行进一步剥离分析,在师父的工具柜里翻找,找出一个专业的监听耳麦,戴上,调整软件,捕捉最细微的声音变化。
等等,这两句对话的间隔期间……艾司找出音频波纹,选定,复制,剪切,放大,放大杂音,耳麦里传来的轻微的“嗒嗒”声,没错,这是单击鼠标键的声音!
明白了,通话的另一端也有人监听,听到侯伟南妻子的话,然后在电脑上选择已经录好的对话,不管侯伟南的妻子有什么反应,会说什么话,都已经在对方的预料之中,所以他们能够根据侯伟南妻子的话选择正确的录音作为回答。
艾司仔细分析了那个叫王述的人留下的通话记录,提出疑问,让人注意力集中到他想要表达的东西上,这和师父教的话术很像啊,都是带着引诱性质,让人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思路将谈话继续下去。
其后的矛盾点就更多了,约定的利群广场没有人,而司徒大哥却自称与王述进行了通话,在九江街安记河粉店收到一个褐色皮箱。
按司徒大哥的说法,这个褐色皮箱是王述留给他的,还发了短信,不过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到那个叫王述的人,也不能回忆起任何可疑人物靠近他。
那家河粉店没有监控,所以无法查证司徒大哥的话是否属实。
小区监控倒是拍到了司徒笑拎着皮箱返回的画面。
艾司调整画面清晰度,小区监控有些陈旧,无论怎么利用软件,也无法做到高清还原,不过只需要比对实时监控的衔接,倒是不难判断出画面的真假。
拎皮箱的人确实是司徒大哥,在卷宗里司徒大哥也承认了当晚拿到了皮箱并带回了家里。
之所以没有拿到警局做物证处理,是因为司徒大哥怀疑警局内有奸细,他担心消息外泄才这样做的。
理论上这样说是没错,如果不是后面发生的一切和司徒大哥所说的大相径庭的话。
接下来,就是整个失踪案里最大的一个矛盾点,艾司称之为关键一号矛盾点。
司徒大哥于午夜独自一人抵达尚未完工的中鑫大厦施工工地,并在那里被人麻醉两个小时。
由于没有人证物证,全凭司徒大哥口述,这一矛盾点,成为无法辩解的一个关键。
事后没有财物丢失,没有其余损伤,在事发现场也没有查到任何可疑之处,唯一可以进行佐证的就是高风大哥出具的验伤报告,这是司徒大哥自己留下的第一份报告。
这份报告有着太多的不可思议和令人不解,反倒增加了后来姜勇大叔提供的第二份报告的可信度。
真相到底如何,只能根据事后调查取得的证据来做出结论,不过在这一点上,艾司倒是本能地觉得司徒大哥没有撒谎。
这个看似拙劣的谎言破绽百出,经不起任何推敲,不过许多令人觉得难以置信的事情,往往却是事实的真相。不过若是司徒大哥利用了别人这种心态,反过来编撰了一个破绽百出的谎言呢?
司徒大哥拎着箱子回小区时有监控,但他午夜离开小区却没有监控,而且调查报告中写明,监控并未损坏,只是没有拍到司徒大哥在午夜时段离开小区时的画面。
司徒大哥在后来的供述中回忆,自己是走常规途径离开小区的,但小区监控没有拍到他,小区当晚值班保安不记得司徒大哥是否有经过正大门离开小区,双方各执一词,都坚称自己没有撒谎。
艾司不敢贸然做出结论,接着往下看,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司徒大哥单独行动。
这里也有极大的矛盾,司徒大哥的供述里称,还是那个理由,担心王述的事情被警局的内奸知道,所以他隐瞒了王述与他单独联系的事实;而姜勇大叔的调查报告中却指出,司徒大哥这两天的行程,都与隐藏中鑫大厦杀人血案有着直接的关联。
通话记录上可以查到王述的来电号码以及通话时间,但艾司从监听中已经获取了第一条线索,这个王述很可能是个假的,他都是在利用语音录音进行通话。
那么现在的问题,究竟是司徒大哥在撒谎,还是有人设计陷害他,让别人以为司徒大哥在撒谎呢?
这二者一南一北,天壤之别。
随后是姜勇大叔亲自介入调查,并很快就从勒索信上找到了突破口,在调查绰号“竹竿”的吸毒客方尚时,出现了第二处关键矛盾点。
当时司徒大哥独自追凶,并详述了在烂尾楼的打斗情节,但当后续人员赶到时,司徒大哥却说他抓捕的凶手,在中了他一枪之后,跳楼消失了!
随后警方就封锁了现场,鉴证科的警员进行了现场取证,但他们取证的结果却令人大吃一惊。
现场有过大范围重力破坏痕迹,但无法断定被破坏的时间,也无法证明有二人在这里进行过激烈的搏斗。
现场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血迹,只发现一枚子弹擦痕,一枚弹头。
这样的调查结果,怎么看都是司徒大哥又说了一个破绽百出的谎言。
根据姜大叔的推断,这两个谎言前后衔接,将它们连起来看,就不难猜出司徒笑的真正用意。
随后姜大叔顺着谎言的破绽反捋回去,顺藤摸瓜,查中鑫大厦,再查司徒大哥的家,越来越多的不利证据浮出水面,最终找到被藏起来的两百万美元,几乎可以定案。
厉害!这些证据呈交到法堂上,司徒大哥再怎么辩解,也洗不掉嫌疑。
两百万美元!现金!那该多少人民币啊?艾司很认真地掰着指头算了算,6.28的汇率,一千两百五十六万!乖乖个咚!
艾司也开始怀疑,司徒大哥是不是个坏警察,表面上装作勤奋敬业,其实骗了恩恩的妈妈。嗯,司徒大哥的弟弟司徒文风,艾司对他就没有好感,这位司徒大哥他会不会也……
两百万美元啊!艾司无法保持公正的心态去看下面的卷宗记录了,一千两百万,自己要打多少年的工才有可能触碰到这个数字的零头啊?
后面是姜勇大叔的一些分析和推论,比起司徒大哥到处都是漏洞的话来,这位姜勇大叔的分析看上去还是比较客观的,并没有多少人为的情绪在里面,并明确指出了哪一部分是他的假设,哪一部分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衣物、通信记录、尸体、搏斗痕迹、弹坑,一桩桩物证将司徒笑钉在处刑架上,那两百万美元更像是打蛇打到了七寸上,让人无法相信,有犯罪集团会用两百万美元来冤枉一个警察。
怎么想都不合理,司徒笑大哥不过是一个普通刑警,买枪手要他的命,或许三五十万都绰绰有余,而且作为一名刑侦人员,若有人冤枉他,将这么大一笔钱藏在他家,他完全没注意到,可能吗?
比较起来,姜勇大叔推断出的结论这是黑金所得倒更为合理。
可为什么整件事看起来就那么别扭呢?按卷宗的证据得出的结论,和司徒大哥口述的经过,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故事版本。
一个证据确凿,另一个却怎么看都是谎话连篇,漏洞百出,真相究竟是哪一个?
司徒大哥是个老刑警了,而且据说破过不少大案要案,以他的刑侦水准,不应该编造这么拙劣的谎言才对,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姜勇大叔的报告里虽然没有明说,但行文暗示,这是趾高气扬,完全不将法律放在眼里的嚣张黑警。
这两种结论完全相反,绝对不可能同时存在,必定有一方说谎,只是无论谁,第一眼阅读这份卷宗,都会倾向于司徒笑说谎,若是再仔细阅读卷宗,又会觉得司徒笑心机过人,看似拙劣的谎言,却藏着很深的阴谋。
但是如果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要告诉恩恩,文风的哥哥收受黑钱,而且杀人灭口,现在被证据确凿地拿住了……司徒大哥交代不清那两百万美元的来源,以及死者身上与他描述的极为相似的伤口,他根本没法脱罪。
看上去是没法翻案了。
可为什么司徒大哥的小组成员以及他的好朋友高风大哥、晓玲姐姐,都如此积极地寻找线索想替司徒大哥澄清呢?他身边的人都认定司徒大哥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要么就真被人冤枉了,要么就是伪善到了极致,骗过了所有的人。
等等——这个结论似乎为时过早?
7
还有破绽啊,这个案件里有许多前后矛盾的地方,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司徒大哥没有承认,而那些证据也无法和司徒大哥直接联系起来。
就好比一个人丢了一个钱包,那人还在一张百元钞票上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另一个人当时就跟在丢钱的人身后,很可疑。
那么,当可疑的嫌犯拿出一百块钱买东西,那张一百块钱上正好写了掉钱者的电话号码,笔迹也是掉钱者的笔迹……如此,是不是可以肯定地说,确实是嫌疑人偷了丢钱者的钱?
按照常人逻辑思维,这几乎就是铁定的事实了,但从刑侦学而言,无法证明嫌疑人取出的钱不是丢钱者丢钱之后,他跟在后面捡到的,那这个结论就不成立,它缺少最关键的一环,作案的确切过程。
如果要冤枉司徒大哥的话,这确实是极佳的办法,每一个证据都间接地指向你,甚至形成了闭合的证据链。
艾司通观整个卷宗,发现一点,所有的证据都是间接指向司徒笑,在这个封闭的证据环中,如果将主角司徒笑择出来,放任何一个人进去,这些证据同样会诱导人们认定他就是凶手。
这就是看起来别扭的地方了,真正的小偷完全可以偷走受害者的钱包,再将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钱取出来放进嫌疑人的钱包里,这样做虽然很麻烦,但是却可以利用大众心理,让所有的人都认为是嫌疑人偷走了受害者的钱包。
艾司站在恩恩的情感立场,先假定司徒笑没有犯罪,然后反推究竟怎么样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看来师父说的法理无外乎人情,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若是换了另一个人,艾司估计不会为他费这么多脑细胞了……哎呀,不行不行,怎么能这样想呢!艾司拍拍自己的脑袋,冲了一把凉水,看看恩恩她们房间,恩恩她们应该已经睡得很熟了。
艾司抬头看看时间,时钟指向凌晨一点,继续研究卷宗。
其他东西都很好办,一个变声器,一个假的王述,因为王述在这起案件中身份有特殊性,可以利用这一点诱使司徒大哥东奔西走,去到无法自辩的可疑地方。
如果司徒大哥被麻醉的那两个小时是真的,那么中鑫大厦的现场可以伪造,死者衣物上的弹孔也可以伪造。
悄无声息潜入司徒大哥房间,藏两百万美元,看起来很难,但实际还是很容易做到,司徒大哥经常不回家,有足够的时间对他家进行大范围的翻修。
如果这样的话,司徒大哥假设的警局有内奸就很有可能。
唯一有些难以解释的,就是司徒大哥称和犯罪嫌疑人进行过激烈的搏斗,但是搏斗造成的伤口,却出现在了死者身上,而司徒大哥口中的犯罪嫌疑人,却在重重包围之下消失不见,明明中枪,搏斗现场却没有血迹。
除非整个赶去现场的警务人员,都与敌人是一伙的,否则做不到这种程度的诬陷,只能是司徒大哥撒谎了?
从现场图片上看不出端倪,还得去现场才行。
那么,抛开这一点不谈,想要诬陷司徒大哥,那些看不见的敌人,用的种种手法会不会留下什么破绽呢?
重捋案情,将矛盾的地方一一找出来,姜勇大叔的卷宗是从勒索信开始的,可是这起案件的起点明显不是勒索信。
司徒大哥唯一承认的地方就是他叫人伪造了勒索信,其目的只是想有证据好立案,这也是为什么勒索信的金额与绑架案显得格格不入的原因。
那么,司徒大哥为什么会查这起绑架呢?从卷宗的零散记录往回翻,梅恩书,天赐福利院,助学金这些词语出现在艾司眼前。
百盛超市,杀手。杀手?怎么会惹到杀手?
艾司通过一些原始记录和后来司徒笑的口供,开始勾勒还原司徒笑口中的整起案件。
整起案件的起因可以说非常偶然,司徒大哥在夜探另一起案件的重伤嫌疑人时,在医院里发生了意外的开车撞人事件,当晚便是这位名叫梅恩书的女性死亡。
一个月之后,司徒大哥他们那起案件的重伤嫌疑人死亡,司徒大哥怀疑是他杀,因为负责嫌疑人的进修医生第二天就离开了医院,司徒大哥怀疑是杀手冒充进修医生实施了暗杀,但是他没有任何证据。
他由此联想到一个月前的开车撞人事件,怀疑梅恩书也不是意外重伤死亡,而是被杀手杀死的。
他由此开始调查梅恩书的真正死因。
百盛超市的姚大婶说有个小伙子看到梅恩书是被人从护栏上推下来的。
不过同样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监控录像只能拍到一个男子好像在准备救人。
看起来一切都建立在司徒大哥自己的假设和想象上,根本构不成立案,也无人报案,那些监控资料拿出去也无人能采信。
不过艾司莫名激动起来,是真的,司徒大哥在这件事上没有撒谎,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监控上掉下去的是鲜果粒姐姐,那个唯一看到行凶过程的小伙子就是自己!
当鲜果粒姐姐意外摔出护栏外,双手抓住护栏时,那个虎口上文了个什么东西的大叔背对着摄像头耍了个手花,诱使鲜果粒姐姐伸手去与他相握,他却避开了,导致鲜果粒姐姐剩下的那只手不够力气握紧护栏,这才掉了下来。
原来鲜果粒姐姐叫梅恩书,她在医院不是因为抢救失败才死的,而是被人追杀到了医院?
艾司按捺住心中愤愤之意,继续拼凑还原案件的真相。
此后的调查是司徒大哥和高风大哥以及晓玲姐三个人一起完成的,他们从鲜果粒姐姐的出身查到了天赐福利院,再由此查到几年前有三个人同时获得大学助学金资格,但又都放弃了。
这三个人分别是梅恩书、侯伟南、王述。
这一点就很奇怪了,如果说司徒大哥是临时起意,调查梅恩书,然后追查出侯伟南和王述的事情,那侯伟南可是一个月前,几乎在梅恩书死亡的同时,就已遭人绑架。
如果不是司徒大哥干的,为什么查到最后,所有明里暗里的线索,都最终指向司徒大哥?
总不能说,对方在杀死梅恩书的同时,就挖好坑等着司徒大哥往里跳吧?那个时候,司徒大哥和鲜果粒姐姐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啊。
这件事情,似乎可以从侧面印证,只有司徒大哥有时间和机会完成这个计划。
等等,不对,杀手,停车场开车撞人?艾司将卷宗往前翻查,仔细浏览司徒笑的口供。
是了是了,这是一个暗影计划,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了!司徒大哥真的是遇到杀手了?他在查什么案子,怎么会惹上杀手的?
师父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杀手才能对付杀手,就算你兼具特种兵的身手和特工的头脑,也不是杀手的对手啊。
在特工行动中,有时会出现叛逃情况,一旦某个特工被地方抓捕,疑似发生了叛变,那么在当地的特工组织,包括疑似叛变特工可能掌握的安全屋、各种信息资源,统统都要销毁。
同时,为了防止敌人利用手中的资源进行反向渗透,查找到某些蛛丝马迹,需要在一些地方布置陷阱,将敌人的追查引向错误的方向,最终陷入死局,或是用一颗大威力的炸弹来终结敌人的调查。
由于并不确定自己的特工是否已经叛变,所以做好这一切陷阱,便会悄然撤离,以前己方待过的地方,还有那些信息,就会变成一个默默潜伏的定时炸弹。
一旦敌人展开调查,触发到某个层级的信息,那么,原本待命的定时炸弹立刻启动,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操作相关事宜,给出错误的线索和暗示、布置新的陷阱等,都开始运转起来。
这就是国际间特工们交锋时常用的所谓诡雷计划,或叫作炸弹包裹,而在杀手行当里,则把这种暗藏的杀招称为暗影计划。
平常没人去调查它,这个计划就静静地待在那里,不会有任何问题,它可能会像警方的悬案那样,搁置几年,甚至几十年或更久,时间的限制完全是根据有人调查它可能造成多大的危害来评定的。
一旦有人开始调查它,而且查到了一定程度,就好像一脚踩在了地雷上,或是接到了一个定时炸弹的包裹,当场炸得四分五裂,或者就是最后一个接棒人被炸得四分五裂。
很不幸,司徒大哥这次是踩在雷上了。
从时间看,就是在医院和司徒大哥照面之后便制订了一系列的计划,应该是对梅恩书姐姐的死进行的一个补救,原因正是因为当晚医院发生的诡异情况,担心引起司徒大哥的猜疑。
不管是哪个警察,一旦开始调查梅恩书的死因,查到某个程度,这个计划就自行启动,谁查谁中招。
如果是杀手,那就说得通了,只有他们才精通制造这种让当事人百口莫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冤案。
说你自杀你就是自杀,说你是凶手,那你就一定是凶手!
这就是杀手的本事,特工们也能做到,不过没有杀手做得好。
艾司面带苦笑,司徒大哥如果真是被杀手的暗影计划算计了,那为他洗清冤屈的难度可是大了不止一倍啊。
这群杀手,和跑到自己家里下毒的是不是同一伙人呢?师父说海角市只有一个杀手组织,是跑过来占地盘的,自己在试炼时,师父在国境外干掉的那个应该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关于这个杀手组织,师父倒是没留下多少有用的线索,艾司只知道他们的核心成员有七八人,另外招募了许多打手,与黑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许还有机会,如果说他们的能力都和丛林里遭遇的那个杀手相差不大的话,另外从司徒大哥对这起人口失踪案的调查过程来看,暗影计划只潜伏了一个月不到,但后续执行力量却并不强。
或许与那个杀手组织核心力量不够有关,整个计划执行起来很粗糙,对付普通刑警是足够了,因为一般地方警力很难接触到特工这个层级的犯罪方式,很容易就被误导了。
但在专业人士眼中,还是有很多破绽可循的,艾司目前担忧的是,怎样才能干干净净地将自己从这起案子中择出去,不要让对方发现是自己在里面搞鬼。
艾司很苦恼,杀手是种很可怕的生物,自己不愿与之正面交锋,可偏偏对方老是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当中。
难道真如师父说的,一座城市里容不下两个不同组织的杀手?
啊,不对,艾司才不是什么杀手呢,艾司就做恩恩的快乐小跟班就很满足了。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艾司抹了一把脸,不知是否深夜寒意渐重,他找了条被巾裹在身上,望着窗外夜空出了一会儿神:有了!既然对方的暗影计划布置得很粗糙,想办法将这些破绽找出来,将线索交到司徒大哥的朋友手上,他们会利用好这些线索的。
高风大哥和晓玲姐,以及司徒大哥手下的一班干警,不都为这事在奔波吗。
侯伟南被对方绑架一个月,就算对方做得很粗略,很多线索也被抹去了,在这上面找到突破口很难,诸如假王述的变声发音,司徒大哥也没法证实不是他自己做的。
还有哪些破绽可循?司徒大哥的自述与事实证据不符的矛盾点?
艾司重新找出司徒笑拎着皮箱回到小区的监控视频,司徒笑承认当晚这个时间段是拿着一个皮箱回家了,但他午夜出门时,却不在监控画面上。
如果司徒大哥没有撒谎,那么就是监控做了假,可是这份监控已经由警方的权威专家辨认过了,监控没有作假,权威专家撒了谎?或者是,用了别的什么手段?
监控全程只能看到司徒大哥侧脸,清晰度并不高,警方是利用面部识别软件通过三维骨形和面部突出特征进行识别的;其实这种清晰度不高的视频,最好的办法是利用实时步态进行甄别。
每个人的走路姿势,会在长期的习惯中形成一种定式,骨骼架构和各人习惯导致步姿的不同,其实就像指纹一样,世上鲜有完全同步者,师父就告诫过艾司,在有实时步态监控的地方,就连面妆术和面皮术都很有可能被识破。
不过艾司和司徒笑不熟,单看视频无法分辨实时步态,若是以杀手的技巧,倒是很容易假扮成司徒大哥。
不过在这里似乎没用啊?司徒大哥自己也承认了在这个时间回到小区,疑惑的地方在于他离开小区时,没有被实时监控拍到!
在这个以证据说话的法制时代,在反复验证监控没有问题之后,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司徒笑撒谎!
但如果是有杀手组织参与的话……虽然这个暗影计划在艾司看来很粗糙,但那也绝不是普通重案组刑警能够应对得了的。
艾司仔细对照司徒大哥供述里的话和每一帧画面,想看出二者到底有什么不同来。
时间一致,穿着一致,拿的东西也一致,连司徒大哥看过监控之后,自己都承认,画面上的人就是自己,他只是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离开时没有出现在监控画面上。
这是说不通的,肯定哪里出现了问题。
逐字逐句,逐帧逐格,两台电脑屏幕上,一边是文字,一边是图像。
等一等,皮箱的内容物!
司徒大哥的供述中称,皮箱里只装了几本书,什么旅行指南,还有海角市自己发行的杂志,而姜勇大叔的报告中,推断那只箱子里其实装的正是那两百万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