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伯见艾司怏怏不乐,以为他嫌少,忙又解释了一番:“艾司啊,因为你是头一个月,在企业里这叫试用期,所以呢,忠伯是给得少了点,不过你也在我们

小店学到不少东西不是?只要你好好干,这工钱啊,忠伯不会少给你的。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呢,都可以告诉忠伯,只要合情合理,忠伯都会考虑的。”
艾司勉强笑道:“我没有嫌少的意思,忠伯给我钱我很开心。”
“那就好,那就好。那忠伯先走了,过节了,拿着这钱去买点好吃的,和恩恩她们好好过一个节。”忠伯笑眯眯地和艾司道别。
“老头子,快点。”“爸,这边。”“哎,来了来了。”
艾司目送忠伯一家出门团聚,忠伯都没邀请自己一起走,艾司只好自己走走。
霓虹初上,都市如孔雀开屏般展露出繁华夜景。闪烁的广告标志,巨大的电视幕墙,商家门口纷纷亮起绚丽柔和的灯光,尾灯如星,数不尽的车来车往,行

人如织。人们在路边小摊吆五喝六地聚餐,夜市商铺的喇叭不遗余力地叫嚷着。
艾司穿梭于城市的大街小巷,心情却不见好转,没有了恩恩,这座城市,都显得好陌生。艾司好奇于自己内心的烦闷和不安,以前在森林里也是自己一个啊

,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才到城市一个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奇怪的情绪?难道人越多,越孤单?看到别人聚集成群,更容易感受到自己空空的心?
去超市看看吧,恩恩说过,过节的时候,超市里面好热闹的。艾司有了这样的想法,便搭上了412路公交车。
超市里面人山人海,较之平日更显拥挤,收银台也排起长长的队伍,艾司没什么要买的,小狗饼干家里还有许多,小新果冻也很多,家里有四只馋猫,艾司

买的零食将冰箱一格塞得满满的。
在这样拥挤的环境下,艾司随着人流挪移,似乎内心没有那样空荡荡了,艾司满意地微微笑了。
离开超市,却还是不想回家。
森林里,不管跑多远,玩多久,起码自己知道,参天巨树下有小木屋,小木屋里有恩恩,有花菜,有爷爷,日暮的炊烟袅袅,很远都能看到。今晚回家似乎

只有墙壁,冰冷的墙壁,冰冷的电脑,冰冷的电视,冰冷的沙发,都是冰冷的,艾司不想回去。
艾司决定漫无目的地闲逛。
当他走到一座灯光昏暗的立交桥下,却看到一起斗殴,准确地说,是两个青年在打一个人,那人抱着头像虾米一样蜷缩于地,看不清年纪,但看体型似乎还

是学生。
“嘿,你们干什么?”
那两个青年似乎已经出完气了,其中一个黄头发呸的一声朝地上那人头上吐了口水:“他妈的,我见你一次打一次。”另一个却用眼瞪着艾司:“小子,少

管闲事,滚一边去。”说着就要推艾司一下。
艾司很自然地侧了侧,避开那一推,同时让出路来,那两个青年嚣张地离开了,艾司跑到被打的人那里蹲下询问:“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那人先从指缝里看了看,确定那两个青年已经离开,才松开抱头的手,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叫医生,龇牙咧嘴地坐了起来,艾司一看,这不是孩子没奶吃的杨

聪吗?
别看那两个青年拳打脚踢很卖力,其实杨聪的防御姿势摆得非常好,除了背膝等处有瘀青外,并没受多大伤,毕竟经验丰富。杨聪瞥了瞥艾司,觉得这人很

面熟,问了句:“你……”
艾司微微一笑:“给孩子买了奶粉了?”杨聪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他们为什么打你啊?又说孩子没奶吃向人家骗钱啊?”
“狗屁,我杨爷骗钱也是看身份的。妈的,今天运气不好,和那几个小子打牌输了,他们作套坑我,杨爷我吃江湖饭长大的,哪会上那几个愣头青的当,肯

定是不会给钱啦,那几个小子翻脸不认人,居然追我十几条街,幸好杨爷我有神功护体,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杨聪就是打牌输光了赖账跑路,不挨打才怪。
不过艾司对这方面接触少,只听了个半懂,依自己的经验,瘀青成这样,应该挺疼的啊,便伸出手指戳了戳。杨聪痛得嗷地叫了一声,立马跳起,艾司好奇

道:“你的神功呢?”
杨聪气急败坏地说:“你用一指禅戳我,我的神功当然挡不住喽。”
艾司有些失望道:“原来是吹牛的。”
“不说这个,兄弟你身上有钱没有?江湖救急,赶明儿杨爷我有了钱一定还你。”杨聪脸色一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大大的脑袋,笑得僵硬的宽阔的嘴

,乍一看上去,就像猛摇尾巴的哈巴狗。既然已经被艾司戳穿孩子没奶是谎言,干脆也懒得编什么故事,直接要钱。
“恩恩说了,给你钱是害了你,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挣钱,要到处骗呢?”
“嘿,你小子长了几根毛,敢教育我?你杨爷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以为我不会挣钱,告诉你,当年杨爷风光的时候,谁见了不得喊一声大头哥,出入

至少七八个小弟跟着。装几百万的箱子,我也拎过好几次。”见艾司对自己好像没威胁性,杨聪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吹牛又不需本钱,看这小子傻愣愣的,什么

都不懂的样子。
“那你现在怎么这么惨?”艾司对什么事情都好奇。
“唉,英雄不提当年。哥们儿,咱俩也算有缘,这么大的城市都能碰上两次,认识一下,你干什么的?”
“我在忠伯店上打工。”
“打工仔啊?”杨聪不屑地讥笑一声,“别干了,出来跟着杨爷混,保管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要多少小妞都有,随便摸。这样吧,也不多说,收你两百块

入会费,你就算我小弟了,你赚大发了,干不干,是爷们儿爽快点,一句话。”
“可是,你刚才挨打耶?”杨聪得意就忘形,吹牛不打草稿,被艾司一言戳穿。
“兄弟,我求求你别提刚才那事儿行吗?我是让着他们,不然一出手把他们打残了,还要赔医药费,我拿什么赔啊,不如让他们打两拳,就当给我杨爷做按

摩。”
艾司盯着他身上的伤,反复看:“我觉得你这按摩做的,不擦跌打酒,痛你好几天哦。”
“哥,你真是慧眼如炬,我其实也想去看医生,喝点压惊酒什么的,口袋没钱哪。哥,大家都出来混的,不容易,你行行好,随便给点,让兄弟我至少看个

医生啊。”
艾司觉得这杨聪挺逗的,大大的脑袋,小小的个子,说三句话就有两句半是骗人的,每说一句都换一种脸色,变脸比魔术师还快。看他这个子,这么大年纪

了还被人欺负,艾司觉得蛮可怜的,于是道:“好吧,我带你去看医生。”
杨聪一愣,他只想要钱,看医生什么的纯属浪费,马上又道:“哥,别介,我这身子骨底板硬,喝点压惊酒,明儿就好了,你若真想帮我,请我喝压惊酒好

了。”
“什么是压惊酒?”杨聪一解释,艾司明白了,就是酒嘛,家里还放着好几大瓶呢,他不解道:“那有什么好喝?喝了舌头辣乎乎的。”
“哈哈,兄弟你就不明白了吧,一看你就没什么经验,哥哥我告诉你啊,酒可是个好东西,驱困解乏,压惊止痛,开胃健脾,舒筋活脉,喝了飘飘欲仙,什

么烦恼都没有。哥哥我也没别的什么爱好,就一个赌,一个喝。”
喝酒有这么好?艾司将信将疑,和这个杨聪说了那么多话,第一次看他样子不像撒谎。
“我家里有酒,去我家里喝吧。”艾司邀请。杨聪又愣了愣,才猛然点头:“行!”
走了一半,杨聪不行了:“还要往里走啊?我,我不能进去了。”
“为什么?”
“这里不知道住着哪位大神,上次碰到你没两天,就被警察找,警告我不能在这片区域出现,我都还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人家,再过去我会被抓的

。”杨聪并不知道,令他遭受警告的这尊大神就在他面前。
“这样啊,那,反正离我家没多远了,我去给你拿。”
分不出酒的优劣,艾司胡乱拿了一瓶,回来时杨聪已经抽了半支烟,正等得不耐烦,看见艾司来,将烟头掐灭,小心翼翼将剩下的半截别在耳朵上,小眼睛

陡然一亮:“剑南春?老子以前喝过,还行。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喝酒。”
“去哪儿?”
“跟着来就知道了。有一路通卡吗?走,上车。”
这小子看起来好像很精明,对人却没什么防范,要不要把他带去卖了?听说黑五最近在收购器官,一个肾能卖八万,似乎太残忍了点;要不卖去魏麻子那里

,不行不行,他只收智障劳工,这小子怎么看也不像智障;狼爷?可是狼爷手下那些乞丐都是很小就被送过去的,这小子恐怕也不行;叮叮猫,老子还欠他好几

千的账,如今利滚利怕有好几万了,不行……
艾司不知道,一路走来,这个小眼睛大脑袋,看起来老是被人欺负的男子已经为他安排了十几条出路,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是不

知为何,杨聪一看到艾司那张笑意盈盈,令人感到很是舒心的秀气脸庞,还有那双清澈明亮,似乎永远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竟然有些下不去手。同样杨聪也不知

道,因为他自己一时心软,让自己捡回一条命来。
杨聪喜欢吹牛,一路上艾司都在询问,他生活的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杨聪一面算计着,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和艾司聊天。虽然杨聪讲得含糊其词,艾司还是

能听出,那是一个与艾司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很难想象,会有这样一群人,以这样一种方式,生活在黑白颠倒的午夜世界当中。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雄壮巍峨的大厦面前,看似一柄古剑,仿佛要划破苍穹黑夜,升起不久的圆月都只及它的腰处,艾司不禁暗想,要是能爬上去,不是看

月亮都在下面?
“怎么带到这里来了?”杨聪看着他们曾经的大本营,不免有些得意地向艾司介绍道,“看见了吧,金威大厦,海角市第一高楼,以前你哥哥我就是混这里

的。”
“真的?”艾司的眼中明显带着怀疑。
“还不信了。”杨聪顿时感到受到了侮辱,“走,杨爷今天带你上去喝酒赏月,对了,咱们先去买点吃的,好下酒。”这金威大厦虽然是海角市标志性建筑

,却是一栋不对外开放的商业大楼,保安十分严密,能进大厦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杨聪忍不住要在这位新认识的小兄弟面前卖弄一番。
“你早说,我家里还有小狗饼干。”
“狗屁,饼干怎么下酒,跟我来,你带钱了吧?”
3
艾司他们买了煮花生、大份烤卤和火炭,重新回到金威大厦前,想进去,首先得过门前警卫这一关。
虽然已是节假日,大厦内依旧亮着不少灯,时不时有人三五成群进进出出,杨聪将东西都放在艾司手中:“你拿着,等我一会儿。”说着他就朝那些进出大

厦的人群靠过去,溜达了一圈回来之后,手里拿着两个类似公交卡一样的牌子,递给艾司一个:“走吧,就这样走进去,进去后不要到处看,你始终盯着我后脑

勺就行,跟我来。”
艾司拎着东西,走近大厦才注意到,大厦正门不开,旁边有几道小门,门口都有一个和公交车上刷卡类似的机器,用杨聪给的卡在机器上一过,小门才能打

开。
大楼底层富丽堂皇,像皇宫一样,层高六米,艾司忍不住想四处打量一番,但杨聪叮嘱过,只能盯着他后脑勺看,这位仁兄脑袋不是正圆形的,上大下小,

像颗栗子。
大楼保安果然没有为难他们,毕竟大厦里近万员工进进出出,杨聪带着艾司左走右拐,不一会儿就到了一条无人小径,不知他从哪里变出两根小铁签,捅呀

捅的,打开一扇小门,一条狭窄的楼梯通道便出现在眼前。
“走楼梯上去?不坐电梯?”艾司在楼梯底部抬头仰望,螺旋状的黑色扶梯看不到尽头。
“笨蛋,电梯门口有保安的,要刷指纹,这是紧急疏散通道,连摄像头都没有,九十九层,怎么样,小子,有没有这个劲儿啊?”
“你能爬得上去?”
“哼,当年你大头哥爬这楼,比搭电梯还快呢。”
十层,艾司拎着两个大袋子,看着气喘如牛的杨聪:“你行不行啊?”
“小子,你大头哥还没发力呢,要不要比一比,谁先到顶楼。”
“好啊。”“你先走,让你先爬五层,快点,待会儿你就知道我厉害了。”
看着艾司拎着口袋飞快地爬了上去,杨聪笑道:“蠢啊!就下层防范严密点,哪能每层楼都有保安守电梯的。”
当艾司微微喘息地爬上98层,发现杨聪坐在99层楼梯口等着他,不禁微怒:“你,你没走楼梯。”
杨聪有些吃惊道:“你属牛的啊,体力这么好,这还不到二十分钟就爬上来了,走走,赏月去。”
推开门,一股劲风袭来,深秋的凉意在高楼顶端格外明显。“哇!”艾司又发现了一处新大陆,没想到站在这高楼顶上,看到的完全是别样的风景。
皎月已升高,孤悬苍穹,下方的城市反而到处都是星星点点,仿若天上星辰都已经堕入地面,道路上奔行穿梭的小车尾灯尤为好看,就像一尾尾发光的鱼儿

,在名为城市的海洋里畅游,时而聚集成群,时而分散开来。
那些明昧不定,成行排列的是街灯,光彩变幻,色泽诱人的是霓虹,构成立体马赛克,偶尔变动的是高楼里的写字间灯光。这是一个电子的世界,用光与影

勾勒出城市独有的画卷。
夜幕中的灯光甚至映照出远山的浅影,艾司被其吸引,来到天台边缘,努力地辨认着莲花山的样子。
在城市中,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远,下面的街道车辆都好小,行人更是小得几乎看不见,好奇妙的感觉,眼前一片开阔,星光点点,夜色无边,仿佛心中的积

郁也随着视野的开拓而渐渐消散。
杨聪选了个避风的角落,大声招呼道:“快过来,没上过这么高的楼吧,看你呆头呆脑那样,一看就是个土包子,来来来,把酒拿出来,咱哥俩好好喝一个

。”
碎砖块支起小灶,点燃了火炭,那些烧卤都是熟食,用火炭只是将它们加热,另外烤得微焦脆皮也更有口感,杨聪对这些很有经验。
剥了花生壳,将花生米往天上一扔,张口接住,杨聪得意道:“怎么样,没白来吧,这上面风景可好?”
艾司也学着扔出花生米,用嘴去接:“嗯,这上面听不到汽车的吵声,好安静,看下面好小。”啪,又是一颗花生米。
“是啊,在这上面吃东西最过瘾了。”杨聪拧开酒瓶,喉头耸动,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发出“耶”的称赞:“不错,这酒够劲。你也来一口?”将酒瓶塞

进艾司手中,一股酒香弥散开来,遁入夜风之中。
艾司皱眉道:“这酒好难喝。”他抿了一口,还是辣乎乎的,并没有因为放了一段时间就变得好喝。
杨聪哈哈大笑:“笨蛋,酒是要大口喝的,不是用来舔的,再来,要大口喝,直接一口吞下去,过一会儿你就知道爽了。”
艾司半信半疑,也咕咚吞了一大口,顿时那股火辣辣的感觉就从舌尖蔓延至喉咙,最后一直烧到肚子里面,不得不吐出舌头,用手扇风,大口地吐气,怪不

得杨聪喝了要耶的叫上一声。“好辣,好辣。”艾司用两个手扇动着,又引得杨聪一阵大笑。
“怎么样,爽吧?”杨聪促狭地抢过酒瓶,自己又灌了一口,搁下酒瓶吃花生米。
艾司也赶紧吃花生,抓起牛肉串嚼牛肉,吃了东西那股烧乎乎的感觉才稍微好转,不过嘴里留着酒的香味,这种感觉好奇怪。
杨聪有感而发,又开始吹嘘,当年他和他大哥在这楼顶天台,喝酒吃肉,唱歌跳舞开party,找美女来作陪,何其逍遥自在,一眨眼物是人非,天台还在,只

是冷冷清清,当年的兄弟都劳燕分飞,艾司在一旁听着。
酒过三巡,艾司觉得不对劲儿了,一向清醒的大脑有种说不出的昏沉,原本只是肚子烧乎乎的感觉却化作了一股热量,游走全身,全身暖暖的很舒服,但同

时又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来。感觉好像坐在充气沙发上,有人喂自己吃东西,连根手指头都不用动,艾司使劲晃了晃脑袋,那种绵软的感觉却一波接一波地袭来


杨聪看艾司有了醉意,笑道:“兄弟,现在找到喝酒的感觉了吧?爽不爽?”
艾司迟疑道:“浑身不得劲儿,感觉好像,好像有点……”
“有点飘,是不是?”
“没错。”
“这就对啦,腾云驾雾,快活似神仙,这就叫飘飘欲仙。来,再来一口,大口点,这才像爷们儿嘛。给我。”
“大头,你说你以前和你的兄弟过得那么潇洒,后来怎么散伙了呢?”
“唉……”杨聪被触痛了心事,遥望圆月,喝了一大口闷酒,也开始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了,“有一次,我跟着大哥去接货,没想到我们兄弟里他妈的出了个

叛徒,警察早就等着我们了,大哥被打死了,二哥、三哥都被抓了,一个死刑一个无期,下面的兄弟也都被抓,一个没跑掉,我算运气好的,只判了六年。”
“你们做什么生意的?为什么警察要抓你们呢?”
“……算了,不提以前那些事儿,说了你也未必知道,看你小子傻乎乎的好像什么都不懂,大头哥告诉你,一个人在外面小心点,被人骗去卖掉都不知道。


“说到骗人,你上次为什么要用你妈妈、老婆和儿子做借口啊,就不怕他们知道了不高兴?”
“哈哈,你真幽默,不高兴?我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不高兴的。”
“啊,你也没有妈妈?”
“我在孤儿院长大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就是皮鞭,瞧瞧,瞧见没有?”杨聪掀开衣服,让艾司看自己身上,“这些伤疤就是小

时候留下的,后来大概八九岁不到十岁的样子,气不过,就跑了,那时候什么都做过,小偷呀,乞丐啊,只要能活下去,后来就碰到了蛇哥,再后来就一起跟着

虎哥他们打天下了。”
“孤儿院?孤儿院这么凶啊?”
“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名字叫慈善堂就真做慈善啊?叫福利院就真有福利?长得俊点的,像你这样的,还能卖给有钱人家,长得一般的,但脑瓜子好使听

话,又或者身强力壮,将来可以留下来给院里干活创收,像我这样长得没人要,又不肯听话的,就只能做出气筒了。你呢?一个人出来打工啊?看你年纪也不大

的样子,有没有十七啊?你爹妈不让你上学了?”
“没有爸爸妈妈。”艾司微微低头。
“他妈的,原来你小子和我一样衰啊,谁他妈这么缺德,生了这样俊俏一个儿子居然不要,怪不得我们臭味相投,来,把它干了,我先喝。”咕噜咕噜……
艾司接过酒瓶,有些犹豫地辩解道:“不是不要吧,是我忘记了。”
“喝!”杨聪打了个饱嗝,仰面躺在天台顶上,月正当空,映入眼帘,突然发了感慨,“吃饱喝足,却只能看他妈的月亮,人生就是这么空虚寂寞啊。”他将

耳朵上别着的半支烟取下,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满意地向外吐着烟圈。
“给。”杨聪小心地捏着半支烟,敲敲并排躺着的艾司,艾司接过烟,学着杨聪的样子深深一吸,顿时就“吭吭”地咳嗽起来。杨聪生怕浪费似的将半支烟

从艾司那里抢回来,又吸了一口:“你小子,喝酒不会,抽烟也不会,像你这样的不去学校里面当三好学生,却跑到外面来打工,还真他娘的稀罕,给。”又将

烟递过去,差不多只剩一个烟屁股了。
艾司又吸了一口,这次没有咳嗽了:“我会得不多,但是我可以学的。”烟屁股交还给杨聪。
杨聪吸得快烧到过滤嘴了,才依依不舍地将烟头弹出去,借着酒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撒尿。”
翻出围栏,站在九十九层高楼天台边缘,杨聪拉开拉链,对着楼下一阵扫射,得意地对艾司说:“喝足吃饱,迎风撒尿,这是人生的一种境界,懂不?”于

是,艾司也境界了一把。
杨聪也不急着拉上拉链,就那么站在边缘,双手拢在嘴边,大吼起来:“喂……哟嗬……老子杨聪,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吼完了,对艾司叹道:“啊,真

他妈过瘾,好久都没这么过瘾了!”
艾司担心道:“不会影响别人休息吗?”
杨聪乐道:“你还真他妈的是三好学生啊?来来来,那今天一定要吼两嗓子,这里这么高,休息个屁啊,下面都没人的,随便你怎么喊,怎么闹,根本没人

知道。想说什么都可以!”
“啊——”艾司也跟着大喊起来,声音在风中竟然显得小了许多,不过这一喊出去,心里的些许不愉快也都随着酒精蒸发掉了,“啊——”艾司再次恣意狂

放地呼喊,感觉就像回到了大山里,站在山顶上,怎么叫都行,“我,艾司……”
杨聪打断道:“别说我,要说老子!”
“老子艾司,一定会长大!”
这是他妈的什么词?不过脑袋昏昏的杨聪也懒得计较那许多,跟着又吼了起来:“老子杨聪,要泡尽天下美女!”
“老子艾司,要做出最好吃的菜!”
“老子杨聪,要当世界首富!”
“老子艾司,好喜欢恩恩,好喜欢婉儿,好喜欢雅欣!”
“老子杨聪,要去美国当总统,要做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
“老子艾司,好想花菜啊!花菜你能听到吗?有没有在想艾司啊!”
“老子杨聪,老子杨聪,他妈的,没词儿了!”
“老子艾司,最喜欢恩恩了!”
“哈哈哈哈,兄弟,过瘾吧,以前老哥我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到这楼上来吼两嗓子,什么狗屁烦恼心事全都没有了。”
“大头,你要掉下去了。”
“老子是走钢丝的高手,我会掉?对了兄弟,哥哥这几天实在活不下去了,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周济一下。”
“喏,只有四百多了,这个月刚发的薪水,都在这里了。”
“那,哥哥就不客气了。”杨聪一把抓过,蘸着口水数数钱,看了看艾司,从里面抽出十块,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你,你有公交一卡通的哦,车费也不用

给你了。兄弟,哥哥记住你的情了,以后我杨聪发了财,把鑫利娱乐城包它个三天三夜,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啊哈哈哈哈!”
第二天,艾司睁开眼,在屋里,自己竟然不记得怎么回来的了,屋子里也乱七八糟的,糟了,今天恩恩要回来,赶紧把屋子打扫干净。糟糕,那身体所有权

转让协议里写了,不让自己抽烟喝酒,可昨晚竟然忘得一干二净!恩恩不会发现吧?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干了!
长假第一日,他们参加送书下乡活动,跟着小货车去看了教室简陋的乡下学校,当了一天搬运工,被那些小学生系上了红领巾,艾司乐得合不拢嘴,果然和

恩恩在一起最开心了。
第二天婉儿作业还没做完,原来国庆陪她妈妈逛街购物走亲戚去了,雅欣、赵磊开车送恩恩和艾司回爷爷的小木屋,恩恩他们去看爷爷,艾司径直来到花菜

的小屋前。
花菜的小屋还在,艾司很担心爷爷会将花菜的小屋拆掉,蹲下来,艾司对着空空的狗舍说道:“花菜啊,艾司去了城里哟,城里有好多车,好多人,好多高

楼,比最高的树都还要高,你没有去过城里吧?等你回来,就带你去哦。”虽然艾司已经渐渐明白死亡的意义,但他心里却有一个执拗的想法:我向流星许过心

愿,花菜,应该能回来吧?
第三天大家终于聚齐了,恩恩下令出发,目标直指滨海拓展活动中心。
高空断桥、合力桥、梅花桥、翘板桥、荡木桥、双人绳桥、天梯、滑索单杠、攀岩墙……各种游乐场里不具备的新奇玩法,都要大家一起合作完成。下午则

换上了整齐迷彩服,五个人正好一支小队,玩真人CS,由于多了恩恩、雅欣、婉儿这三个拖油瓶,恩恩小组很快就差点全灭,最后只剩下艾司一人挑起大梁,悄

无声息地将对方五名队员全部干掉,这一天也很是尽兴。
第四日,恩恩却一反常规安排,带着大家去了书店。与此同时,另一路人马也按部就班地往书店集结。
4
“给,月饼。”
“谁请客?”
“笑哥请你们吃月饼,一人只有一个,不要抢啊。”李开然拿着一包月饼分发给大家。
朱珠不满道:“中秋都过了两三天了,才请吃月饼。我要芙蓉馅的。”
严密监控跟踪伍文俊快一周了,他们却没有什么斩获,尤其是国庆中秋双节期间,队员都精神萎靡,提不起精神来。
司徒笑依然将调查的重点放在恒绿公司和伍卓两家的内部矛盾上,追查到杀手线索的可能性很低,关键还是要搞清雇凶杀人的原因,分析出谁是雇主。但由

于卓思琪的原因,恒绿公司自上而下,对于调查都不是很配合,司徒笑想查看公司财务,各个部门相互推诿,甲让找乙,乙让找丙,丙又让找甲。好容易拿到了

吧,资料是否已经过期作废,是否完整,是否准确无误,没有员工来解答。对于资料的各种疑问,若不是警方详细问起,公司里的人绝不会主动提及,整个恒绿

公司上下都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令司徒笑一时间颇感头痛。
不过饶是如此,还是给司徒笑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在伍文斌被谋杀之前,公司的账务并未查出大的问题,对外业务也很正常,对内人事部署也没异常调动;

但伍文斌死后,公司的账务和人事都做出了较大调整。人事变动调查结果是,一批忠于伍文斌的元老被从重要部门调任闲职,而财务上司徒笑自己看不明白,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