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你这个不守信用的骗子!”毛冉怒气勃发冲进两雄相战的血池,想撕开结界入内,却被强大的仙气给震开。

  乌禅先祖瞪着在九龙枪下痛苦哀号的徐福,口中淡淡说道:“是,我是个骗子。不过我欠你的,要所有的猎命师一起承受。毛冉,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你帮我一字不漏带出去。总有一天,你一定能吃到我最美味的左手。”

  毛冉大吼,无法遏抑住心中的愤怒。

  居尔一拳

  命格:修炼格

  存活:五百年以上

  征兆:对武学的执着已经超越了武学本身,进入了精神超越肉体极限的境界,此时的执着已经集中到无法渲染到旁人,所以不归类为情绪格。

  特质:一对一战斗时的最佳选择,尤其是做跳级战斗时,宿主的精神力能够带动更形而上的命运,一举击溃比自己强韧许多的对手,但一击之后,宿主的气势也会迅速溃散,故建议在拥有同伴支持时使用——但真正修炼出此命格的宿主,根本就不会在乎啊。

  进化:无。但力量无限制往上积累。



4

  还没有名字的地下月台。

  气氛越来越肃杀,无形的斗争早已开始;四长者用气势不断挤压着月台中心的两兄弟,将两人挤出一身冷汗。

  “后来,那毛冉果然逃出了地下皇城,也带出了乌禅先祖最后所说的话。”乌侉看着乌霆歼与乌拉拉。

  胡求冷笑,郝战无言,尤丽则叹了口气。

  “乌禅先祖要猎命师再度潜进皇城,砍掉徐福的脑袋,砍下他老人家的手,依照约定送给毛冉吃。”乌侉。

  “如果办不到呢?”乌拉拉凛然生惧。每个猎命师都知道,徐福依然健在,只是不再露面。也没有露面的需要。

  “如果办不到,每个猎命师的下个世代,就只能留下唯一一个子嗣。”鸟侉缓缓说道。

  “否则?”乌拉拉瞠目结舌。

  “否则,乌禅先祖诅咒天底下所有的猎命师,在十年之内死绝殆尽。”乌侉沉着脸,痛声说:“先祖认为,没有立志完成诛灭血族之首的猎命师,根本丧失存在这世间的必要。”

  乌霆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一愣。

  “有什么好笑?”尤丽怒。

  “先祖肯定是个英雄人物,大大的英雄人物,但他死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关其他的猎命师屁事!

  你们居然信了这一套!”乌霆歼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乌侉大喝:“住嘴!”

  没错,一开始根本没有人相信诅咒这一套,更多人认为,这是毛冉编造出来的故事。

  或许乌禅先祖根本不曾杀进地下皇城,或根本就命丧于毛冉手中。毕竟所有关于皇城发生的一切,都只有毛冉单方面的说词。食左手族一向被认勾野蛮、未进化、贪婪、智能低弱。不可信赖。

  就算乌禅先祖真的以九龙枪钉穿徐福,双双困在姜公布下的结界内,毛冉也可能编出一套诅咒说词,诱拐其他的猎命师破入皇城帮他剁下乌禅先祖的左手,供其食用。

  更可能,是丑陋的毛冉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然而,可怕的事件发生了。

  原本位于昆仑山上,猎命师共同宗庙前,用断金咒冶炼万年寒铁而成的姜公人像,竟遭天雷击毁,崩裂成数百破块。

  接着,当年乌禅先祖一一走访拜托,却不肯一同强赴东瀛的大猎命师们。在一年之内遭不明力量袭击暴毙,肢首分离。

  这些事绝不寻常。乌禅先祖愿意亲身拜访的豪杰,无一不是猎命师中备受推崇的翘楚,如今死于非命,死状凄惨,不是单纯遭遇强横的敌人所能解释。

  天底下所有的猎命师共赴昆仑,与德高望重的白线儿老祖商讨诅咒一事。

  “诅咒恐怕是真的。”白线几看着浑沌黑沉的天空,叹气。

  所有的术师都知道,“术”的施行伴随着各种条件,越是限定条件,术的力量就越强大。术的力量越强大,施术者所承受的反动也就越可怕。

  术经常是一种精神意念,这种精神意念超越别人的意识,也就是不管别人同不同意,都会发生效果。封印,诅咒,都是这样的术。

  但诅咒又比封印的条件更加严苛,因为发下诅咒者必须与被施咒者产生关系,关系越强,诅咒的范围与持续力就越强。

  我们猎命师先天体质特异,是极少数的人种,或许在“血”的承继上有某种连动性,这样的连动性使得乌禅先祖的诅咒得以通过血缘做有限定的扩散。加上乌禅先祖的诅咒已经明白揭示避开诅咒后果的方式、甚至完全破解的途径,使得诅咒在益加限定的范围内更加牢不可破。

  所以,昆仑山上的猎命师大会,有了无比残酷的结论。

  “所有的猎命师,都必须严格监控彼此下一代的成长状况,在最后一个孩子年满十八岁的那天,务须保证只留下一个有资格存活下来的后继。为确保后继者的能力,至少必须生下两个供命运选择的孩子。”乌侉的语气已经非常冷静,完全看不出异状。

  此时,乌侉已经卸下身为一个父亲的外壳,露出凌驾于个人之上,集体共识的赤裸面貌。唯有如此,乌侉的声音才不至哽噎,眼泪才不至辛酸滚落。

  “在下一代中,谁最有资格继承猎命师的身分呢?”胡求淡淡说道:“当然就是最强的那一个。所以现在站在这个月台上,等待你们杀掉对方的人,全都是亲手杀掉自己兄弟姊妹的刽子手。就连你们的父亲,也是杀了自己弟弟才活下来的勇士。”

  乌霆歼与乌拉拉,一个面红耳赤,一个脸色惨白。

  “当然,还是有许多的猎命师根本不相信这一套,带着自己的子女东躲西逃,于是畏惧诅咒应验、灭绝所有族类的猎命师们,开始结盟,公开追杀不遵守誓约的自私自利之徒。”郝战复述从母亲那边听来的言语:“四百年来猎命师间发生许多大大小小的战争,人数也越来越少,剩下的,都是愿意为大局着想的族人。”

  “现在每个世代的猎命师,不会超过一百人。三个世代,也不过三百名猎命师。”尤丽略显不耐。

  这就是猎命师。

  竞猎天下奇命,但自己的命运,只是区区的几句诅咒。

  根本,就无法掌握什么。

  月台上,气氛越来越诡异。

  忿恨无奈,自我哀怜,焦灼躁郁,每个祝贺者都想起了自己的不堪往事。

  “明白了的话,就动手吧。”乌侉平静地说:“不管谁杀了谁,都不需要抱着歉疚的心意;活下来的,拥有猎命师的身分,死去的,依然是我的儿子。我们猎命师从来就不曾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却共同承担了诅咒。”

  时候到了。

  再不动手的话,可以想见共同赴会的祝贺者将会亲自动手,杀死他们兄弟之一。这些以猎命师自诩的人,有太多杀死对方、保存集体的理由。

  绅士悲伤地吁了一声。

  “爸,各位叔叔伯伯,我有个想法。”乌拉拉举手,勉强笑道。

  “喔?”郝战。

  “不如我们号召天下所有的猎命师,联手攻入东京地底下的血城,取下徐福的脑袋好不好?”乌拉拉咬着嘴唇,握紧拳头:“虽然说乌禅先祖的手大概已经烂掉了,那个叫毛冉的妖怪多半也老死了,但付诸实践的诚意,一定能够解除诅咒。”

  乌拉拉说完,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看着自己,除了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尤丽手中的三叉戟越来越不安分,郝战手中的小小猫缩成一颗毛球。

  在任何一个祝贺者接口前,哥已哈哈大笑,意气风发地摇头。

  “弟弟,很高兴你愿意说出这样的话,你刚刚所说的,足以证明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乌霆歼在月台中瞵视昂藏地走着,好好审视了每一张等待他们兄弟彼此厮杀的嘴脸。

  即使是刚刚气势、实力都压过乌霆歼的郝战,也不由自主避开了乌霆歼尖锐的眼神。  

  “这些人没救了,我或多或少能够理解乌禅那家伙的心情了。面对他干的诅咒,我丝毫没有怨言。”乌霆歼停住,抖抖紧绷的肩膀,扭扭脖了。

  乌拉拉的眼泪流下。

  乌霆歼看着心爱的弟弟:“可惜我打小过这些胆小鬼,要不,明天我就买机票去东京,去地下皇城观光。”一跺脚,大喝:“弟!向我出手吧!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这件事再清楚不过!”

  乌拉拉终于号啕大哭了起来。

  “哭什么!”乌霆歼大怒,突然欺近,一个大勾拳将乌拉拉轰离地面。

  乌拉拉砰地摔落,灌满鼻腔的鲜血往脸颊两旁滚落。

  绅士吓得魂不附体,在两兄弟之间不知所措,往哪边都不是。

  乌霆歼大脚一举,将绅士踢到停止哭泣的乌拉拉前。

  “你要有心理准备……刚刚我只用了三成力。接下来我通通会真打!”乌霆歼脱下外套,紧绷的T恤下,露出惊人的肌肉体魄,狠狠威胁:“如果你还想弹你的吉他,最好想办法把我给杀掉。”

  乌拉拉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擦去眼泪与鼻血,眼神茫然。

  “如果杀不掉我,也要像一个战士死去!”乌霆歼大喝,试图唤醒完全丧失斗志的弟弟。

  胡求突然笑了起来。

  乌侉再也忍受不住,充满杀意地看着胡求。但胡求完全不加理会。

  “真感人。其实你们的父亲早已在你们之间做了选择,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吗?”胡求说。

  虽是恶意的提醒,但事实的确如此。

  十八年至今的记忆,快速在乌拉拉脑中自动重点格放。

  从小,父亲对哥哥严厉教导,动辄拳打脚踢,对自己却毫无节制地放纵。

  哥哥偷偷带自己出去玩,爸从来只处罚偷懒的哥,却对贪玩的自己视若无睹。

  自己每天夜里勤练吉他、跟独脚大叔在街头驻唱,爸也没说过什么,就连象征性叮嘱自己不要荒废了功夫与猎命术,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原来,父亲对自己投注的,并非一种叫做“爱”的情感。

  而是计划性的毁灭。  。

  “我担任过五次的祝贺者,常常见到这样的情景。越希望弱者认真向自己动手的那个人,其实只是想借由弱者针对自己的杀意,解除自己最后杀死弱者的罪恶感罢了。”胡求看着怒气勃发的乌霆歼,“那便是,你哥哥对你最后的爱。”

  胡求一番话,将乌拉拉从无法自拔、颠覆背反的记忆中唤醒。

  乌拉拉看着乌霆歼。

  他很清楚,自己与哥哥之间的差异。

  若自己是父亲要从这两个兄弟之间选一个“够资格”活下来,成为猎命师的后继者,想当然尔,一定是像哥哥这样的凛凛大汉吧。

  突然之间,他发觉自己内心深处,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因为哥。

  “爸,我能够理解。”乌拉拉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的决定并没有错。哥哥才是应该活下来的那个人。任何人都会这样决定。”

  乌侉没有回应,他脸上的肌肉与神经甚至没有任何牵动。

  乌拉拉吐出一口浊气,看着从小与自己腻在一起的哥。

  那个会叫他脱光衣服跳下黑龙江的那个哥。

  那个会叫他独自杀死吸血鬼,否则就要杀死他第二次的那个哥。”清醒点!想想你的吉他,换上命格跟我作战!”乌霆歼暴吼。

  乌拉拉一愣。

  吉他?



5

  “乌拉拉,弹吉他很快乐吧?”乌霆歼睡眼惺忪,打了个呵欠。

  “是啊,没有比这个更爽的事了。”乌拉拉拨拨头发,嘻嘻笑说:“我留这长头发,就是因为每个超厉害的摇滚吉他手都留长发,总有一天,我们组个band世界巡回演唱,一边挑掉世界各地的吸血鬼。”

  “要记住你现在的快乐,无论如何都要坚持拥有这份快乐,知道吗?”乌霆歼慵懒地用脚趾挑了一块湿毛巾擦脸,然后就这么放在脸上消暑。

  “那是当然的啊。”乌拉拉想当然尔。

  无论如何,都要坚持拥有这份快乐?

  乌拉拉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按住绅士的后颈,四周围空气缓缓震动,某种能量正在无形的世界里晕开,然后穿附在自己身上,与灵魂结合为一。

  绅士哀伤地看着他的主人,乌霆歼。

  乌霆歼不发一语,只是等待弟弟慢条斯理将命格“千军万马”换上。

  ”不愿意使用命格对弟弟痛下杀手吗?”郝战心叹,这情形就跟当年他与姊姊厮杀时一样,他也放弃使用命格。因为根本不需要。

  “千军万马,不错嘛。”胡求道。真正的场面才正要开始。

  乌拉拉睁开眼睛,脸颊上的泪痕已干,眼神归于平静。

  “想通了吗?”乌霆歼握拳。

  “嗯。我决定当一个吉他手。”乌拉拉站起。

  语毕,两人慢慢侧移踏步,对看,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

  乌霆歼摆出拳击预备姿势,上身弓起,脚微踮,偶尔轻轻跳跃。

  乌拉拉则将气沉到脚底,越踏越缓慢。

  月台四角,四人也全神贯注监视酝酿杀意的两兄弟。

  尽管乌拉拉身上的“千军万马”缓缓流泄出不容轻侮的霸气,但相较于天生英雄、个头魁梧的乌霆歼,还是逊上三筹。

  绅士浑身发抖,毫无头绪地在两人的步伐中游走。

  两人同时大喝,冲向彼此!

  月台中心拳影交加,空气中响起一连串的爆裂小。

  “喝!”乌拉拉拔身而起。

  乌拉拉连续四个干净俐落的连环侧踢,全被乌霆歼以快上毫厘的速度躲开,更在模糊、一闪即逝的缝隙中回敬了三拳。

  论速度,乌拉拉可是比乌霆歼还要快上一截,但此时却被足以击倒世界重量级拳王的快拳削中,身了一个不平衡。

  碰。

  乌拉拉摔倒,却一沾上地面就弹起,敏捷地躲开乌霆歼追击的下压拳。

  乌霆歼的拳何其猛烈,还未修整的地板顿时碎裂,整个拳头没入。

  “别小看我!”乌拉拉在飞碎的石块中,毫不气馁展开犹如闪光般的胫击,每一踢脚都扰起一股锐利的风劲,扫刮起地上的碎石。

  碎石子弹般喷出。

  “还不够!”乌霆歼架在脸孔前的双臂硬吃下弟弟的胫击,却没能阻挡尖锐的碎石穿过双臂间的空隙,刺伤面孔。

  借着月台上的地势,乌拉拉陕速踩踏在裸露水泥的柱子,从四面八方攻击乌霆歼,就跟当时对普蓝哲夫采取的策略一样。

  但乌霆歼的守势,可谓最具攻击性的守势。

  慢慢移动,运用拳击中极困难的“羚羊拳”技巧,乌霆歼两只脚脚跟高高隆起,上身快速回旋,用离心加速度增加拳头的力道,每一出拳都不拖泥带水,将乌拉拉的踢脚、胫扫、手刀、拳头,全都挡下。

  每挡下一次乌拉拉的攻势,乌霆歼同时都在进行沉默的反击。

  乌拉拉的脚胫、脚跟、掌缘、拳骨,都已经痛不堪,随时都会裂开来似的。

  但乌拉拉没有停止攻击的迹象,速度甚至越来越快。

  他没有变慢的本钱。

  “一停下来,就会被逮到吧?”胡求暗暗心道。

  乌霆歼已经习惯,不,精准地跟上乌拉拉飞也似的动作。如果被“逮到”,只要被完全命中一拳,体型吃亏的乌拉拉将被TKO。

  根本是一场重量级V.S.轻量级的不公平比赛。

  却是一场,非常精彩的不公平较量。

  “喔!”尤丽忍不住出声。

  真不愧是属于乌家子嗣的死亡派对,尽管胜负在两人开打前就已经决定了,但两人的素质都很高,要不是弟弟从小被乌侉放弃,此刻说不定胜负难料。一滴汗渗进乌拉拉的眼睛。机不可失。

  乌霆歼突然一个沉脚,从拳击的架式中快速变换成柔道的身形,双手拽住来不及反应的乌拉拉,脚狂猛一扫。

  即使是赤熊也无法闪避的巨汉抛摔。

  一声闷响,乌拉拉的背脊重重撞在地上,但手掌却对准了乌霆歼的腹侧。

  “火炎掌!”乌拉拉痛苦大吼,火焰自掌心狂涌而出。

  乌霆歼结结实实中了这一招,全身着火,却在极度痛苦中朝弟弟的脸孔轰下一拳,这才翻身,用气旋瞬间将火焰抖落。

  但应该昏死在地上的乌拉拉,却消失了。

  他满脸鲜血地出现在乌霆歼的身旁,膝盖跃起,猛袭乌霆歼的下颚!

  “对了,下下个礼拜爸特地从埃及赶来,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要交派给我们啊?”

  “还不就是你生日?”

  “我生日?不可能的,爸根本不认为我会是个好猎命师。”

  乌拉拉的膝盖毫无偏差地击中乌霆歼的下颚,乌霆歼的头发瞬间扬起,可见乌拉拉以全身体重乘上加速度的力道,多么可怕。

  雷霆万钧,但乌霆歼却没有一丝一毫动摇。

  举起拳,朝死命咬住自己的乌拉拉抡去。

  “爸会知道的。在你生日那天,我会解开你所有的枷锁,到时候你就可以尽情发挥。那时……爸会知道你是一个多么令人惊叹的猎命师。”

  “真的会是那样么?”

  “当然了。我早就知道你生日会发生什么事了,要牢牢记住这点,然后……拼了命也要相信我,知道么?”

  “知道了。”

  乌拉拉撞上简陋的天花板,击碎月台上唯二的两条日光灯之一。

  然后坠落。

  绅士哭泣,几颗断牙劈劈啪啪掉在它的身边。

  乌拉拉大字形躺在地上,张大嘴,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仅剩的一盏日光灯。

  剩下的这盏日光灯忽明忽灭,空气中弥漫着破碎天花板降下的细石灰粉。

  不知是因肌肉过度疼痛引发的酸,还是想起了什么,乌拉拉看着日光灯的眼角,流出两行泪水。

  乌侉别过头,不去看。

  就连郝战也低下头来。他虽然不觉得乌霆歼的实力构得上“传说中天才”的边,但他还是不忍目睹乌霆歼杀了亲弟弟的一幕。

  从来就没有一场子嗣争杀,能够让人从头到尾完整看个清楚。这场也不例外。

  “还有什么招式?”乌霆歼冷冷说道,身上还冒着刚刚被大火袭击的焦烟,就像一个永远不可能被击倒的钢铁男子。

  绅士呜咽着,抗议刚刚发生的一切。走到乌拉拉身旁,窝着。

  乌拉拉起身,身子还是歪歪斜斜的,因可怕的晕眩感无法保持平衡。不是巧合。

  刚刚他被哥轰上天花板,撞碎日光灯,一点都不是巧合。

  这对兄弟,在许多城市中彼此追猎、拼斗了不下数百回。

  他们刚刚互相搏命的每个动作,每次倒下,全都没有巧合。

  ”如果没有别的花招,我就要杀死你了。”乌霆歼一个定神,气息凝敛,身上的焦烟瞬间消失。

  乌拉拉一个后空翻身,想要倒立,但左手刚刚撑住地面,却又立刻因晕眩未褪而滑稽地摔倒。

  但没有人笑得出来,甚至暂时将头别了过去。

  乌拉拉一连又试了三次,最后才勉强单手撑住身体,双脚软弱无力空晃。终于摆出他最擅长的战斗起手式。

  “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我一定要活下去。”乌拉拉虚弱无力地说。

  这句话听在围观的父亲与三名祝贺者的耳中,其实是解开兄长杀死自己后,一定会背负的内疚枷锁的善良钥匙。  

  “下定好决心的话,尽管放马过来。”乌霆歼全身散发出一股极具压迫力的气,冷冷说道:“还记得我教你的三大法则?一股劲通通用在我身上吧。”

  乌拉拉点点头,“千军万马”的气虚弱颤抖。

  “还记得我们联手的三大法则?”

  “嗯,第一,要活下来,不然你会杀死我。第二,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做到。第三,任何有智慧的东西都可能错判,狼会,人会,没有人不会犯错。”

  “很好。”

  在刚刚不停的摔倒过程中,众人不忍观看时,乌拉拉已经将大明咒瞬间写画在撑住地面的左手掌上,慢慢等待光能量汇聚到无法压制的程度。

  乌霆歼身上的气越来越猖狂,集中在双掌上的杀气尤其惊人,就连拥有“斩铁”命格的胡求也露出肯定的表情。

  倒立的身体微晃,乌拉拉凝视着哥哥的眼睛。

  原来,从某一天开始,哥哥就已经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

  从那个时候开始,哥哥就一直为了等一下所要发生的事情做准备。

  不让他知道,也一定是为了让他有最自然的情绪演出。

  剩下的,仅仅是信任,以及因信任而产生的三大法则。

  要活下来。

  任何人都会错判。

  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做到。

  ”仔细看着我的眼睛。我的瞳孔连续缩小三次,就开始所有动作。”

  “是,好神秘的暗号。”昏暗闪烁的月台,沉默哀伤的气氛。所有人都等待着哥哥杀死弟弟的最后一击。

  除了……

  乌霆歼的瞳孔缩小一次。

  乌霆歼的瞳孔缩小两次。

  乌霆歼的瞳孔缩小三次。  。

  乌拉拉左手一弹,整个月台瞬间淹没在山洪爆发的白光中。

  乌霆歼与乌拉拉的身影隐没在夺走众人视力的光海,一齐冲出。接下来的动作,全是精准无比的狂飙分镜!



6

两兄弟先是在半空中会合,乌拉拉倏地将“千军万马”拍印在哥哥身上,随即飞欺到胡求身旁,快手一闪,空气中红影破散,夺走了胡求长年困在身上的“斩铁”。

  乌拉拉落地,一手抓着高速震动的命格,一手爆破似的血红。

  胡求大骇,伸手摸着湿湿滑滑的脖子。白光乍现,作战经验丰富的郝战并没有惊慌失措,立刻闭上眼睛。

  但,郝战并没有多余的闲暇“感应”敌人的位置。

  因为乌霆歼的拳头已经从天而降,狂霸劈向他的头顶!

  “有种!”郝战冷笑,飞地举臂相架。

  町惜,这次乌霆歼并没有“刻意留力”,而是百分之百的最佳状态。加上了“千军万马”的奇命气魄,这一拳强凌落雷!

  匡!

  郝战瞪大眼睛,横架在头顶上的手臂崩碎,双脚陷破地板。

  乌侉与尤丽闭着眼睛,摸索着朝乌霆歼与郝战对决的方向冲来。

  乌霆歼高大的身影还悬在半空,大喝一一声,雷霆万钧的火炎轰向乌侉与尤丽。

  同样是火炎掌,对乌侉绝对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伤害,也奈何不了被气旋包围的尤丽,却争取到再给郝战一拳的机会!

  “不可能!”郝战暴吼,强忍痛苦,用仅剩的铁掌朝“一片空白”劈去。

  生死交关,毫无比拼气魄的必要,早习惯白光的乌霆歼轻松躲开郝战瞎猜的攻击,一踏步,朝郝战的心窝重重轰去。

  没有读秒的必要。

  郝战像稻草人般,在没有尽头的月台里茫然地飞着。不受白光影响的乌拉拉,一瞬间来到了尤丽身

  尤丽尚未习惯白光贯眼的世界,但她已本能地招架乌拉拉狂风暴雨的突击,尽管还是挨了不少拳拳脚脚,却是无碍。

  此时乌拉拉的速度,比起刚刚与乌霆歼对打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倍!

  尤丽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从一开始,这两兄弟就没打算杀了对方。

  真正的目标,一直都是监视这场荒谬杀戮的四人。

  白光已经消褪大半,月台上的大火依旧。

  “岚破!”  

  尤丽三叉戟流转,身上的气旋顺着奇门兵器射向模糊的乌拉拉,就像横向飙转的小型龙卷风。

  乌拉拉快速躲开,气旋从一旁掠过,搅进背后的隧道壁,爆破。

  但乌拉拉并没有闪掉,父亲从大火中穿出的一掌。

  “呜!”乌拉拉胸口翻腾,背脊撞上月台石柱,口中鲜血狂溅。

  乌侉的“居尔一拳”尚未完全修炼成功,但关键性的力量已不可估计。

  “再见了。”尤丽的三叉戟跟上,精准地对准无法动弹的乌拉拉的喉咙。

  飒。

  啪答。

  一只断手摔落在柱子下,鲜血淋漓。

  乌霆歼单手抱着奄奄一息的弟弟,威风凛凛地蹲跪在轨道上,看着月台。

  白光已完全消褪,隧道里所有一切清晰可辨。

  胡求抓着自己的脖子,姿势诡异地趴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郝战倒在距离战场二十公尺远的地方,胸骨弯弯折折乱七八糟。整个坏掉。

  乌侉神色复杂,尤丽擦去嘴角的鲜血。

  绅士傻愣愣地看着同样呆掉的小小猫。

  “你做得很好。接下来的部分就交给我了。”乌霆歼将乌拉拉放在铁轨上,在遭截断的右手腕上涂写凝血咒。

  为了及时抢救乌拉拉,乌霆歼牺牲了右手掌。

  但那又怎样?

  “你该不会以为,真的可以逃过吧?”月台上,尤丽瞪着铁轨上的乌霆歼,杀气爬升到冻结空气的地步。

  撇开一旁的乌侉,一对一,她也不是现在的乌霆歼所能匹敌的。刚刚郝战的死是大大低估乌霆歼的力量,而胡求的瞬间阵亡,更是白光的突击奏效。

  现在,才是真正的战斗。

  尤丽的杀气里夹带着浓烈的妒意,她手中的锋利神器兀自颤抖。  

  “抱歉,我必须杀死你们。这是违反昆仑誓约。的唯一下场。”乌侉深深吸了口气,身上的气全部内敛闭锁,精气被千锤百炼的筋骨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