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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我就不去。”圣耀坚持。他不能再失去母亲。
此时打开的房门边,蹑手蹑脚走进一只黄色的老狗,双脚贴在床缘。
它不再年轻,再也无法一跃跳到圣耀的床上。
“麦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我。”圣耀抱起麦克,让它四脚朝天躺在圣耀的大腿上。
自从圣耀的国小开始捕狗,圣耀就把麦克带回家避难,一避就是五年。
“那妈妈打电话去问住址。”妈站了起来,指了指鸡汤:“要喝光光。”
“知道了,麦克会保护我的。”圣耀笑着,在妈妈面前他要勇敢。
麦克点点头,咧开大嘴吐舌,露出所剩不多的牙齿。
就这样,隔天圣耀搭上计程车,一个人前往潭子济公庙问命改运。
“也就是说,弟子没事?”圣耀惊喜问道。
乩童微晃着身体,神智迷蒙地点点头。
“那这个呢?”圣耀打开手中的绷带,露出被打了大叉叉的魔鬼脸。
“滚!”扶乩的乩童大吼,神智顿时清朗无比。
“还是不行?”圣耀哭丧着脸。
“滚!”乩童嘶声厉喊,跨下的椅子顿时碎裂,一屁股跌在地上。
圣耀落寞地离开,从此,他不再问神拜佛。
不是因为神佛帮不了他,而是怕他莫名其妙误杀了民间信仰。
不过,圣耀还有一个人可以给他意见,至少,在他们还没熟络起来前。
冷冷清清的地下道里,贴满了寻人启事、失踪人口海报、各种直销公司教你发大财的文宣。
圣耀远远地看着一个破旧的老算命摊。幸好,老算命仙是个大胆的好心人。
老算命仙的摊子前有个中年妇人满脸哀愁,不断询问离家数月的丈夫何时归来,老算命仙卜了个卦,叹气摇摇头,细声开导中年妇人。
圣耀耐心地站在卖廉价围巾的摊贩前,等着老算命仙的指示。
许久,中年妇人终于落寞地离开。
老算命仙若无其事地拿起毛笔,在地上捡起一张失踪人口的协寻文宣,在背面写了几个字,揉成一团,随意丢在地上。
圣耀弯腰捡起它,感激地看了老算命仙一眼,老算命仙闭上眼睛,专注地听着收音机叽叽喳喳的广播。
圣耀打开纸团,里面写着:“黑道王者,亡黑道者。”
这就是凶命的用处?
第六章
进入黑社会,用与生俱来的凶命,去歼灭所有的暴力组织,这或许真是凶命唯一的用途。
但,圣耀知道这个任务一点也不适合自己。他没有当流氓的天纵资材。
圣耀无法想像尖刀刺进别人身体里,把内脏搅得乱七八糟的狠劲。
圣耀当然更无法想像,自己必须跟一大群乐意把尖刀刺进别人身体里的牛鬼蛇神相处,甚至当上这群流氓的老大!
天知道哪一天自己会被砍成什么难以辨认的模样,这比自杀恐怖太多了,说不定凶命就是在等善良的自己被乱刀砍死的倒楣时刻。
“不如进立法院吧,那里的流氓比较高阶,至少不会整天动刀动枪的。”圣耀坐在椅子上想着,反覆端详老算命仙写给他的纸条。
也许,立法院里的黑金流氓都除去了,是件比毁掉基层黑社会还要伟大的事业,毕竟流氓的层级计算,很可能不是依照凶残的程度,而是依照流氓所搜刮的金钱数目。
“不行,要是好的立委都死光光了,那样也很麻烦,况且人家也是有家庭的。”圣耀总是为他人着想。
况且,要当上立法委员,恐怕要死上一堆桩脚、选民、助选员、共同参选的候选人,自己简直是踩着鲜血跟冤魂“选”上立法委员的。
“总之,我的前途要不就是是暗淡没希望的,要不就要死上一堆人,我简直是天生的大魔头。”圣耀的头滴滴答答地敲着桌面,相当苦恼。为什么一个国中生要烦恼这种离奇的鸟事?!
这时,圣耀的妈妈敲着门,圣耀轻拍自己的双颊,打开了门。
妈妈忧心忡忡的,拿着一大碗红豆汤放在桌上,她看见圣耀额头上红通通的,忍不住又捕上一记爆栗:“又在撞桌子?”
“唉。”圣耀拿起汤匙,舀起一口汤,满脸无奈。
“先跟你说,妈绝不愿意你去当流氓。”妈妈严肃地说。
“放心啦妈,我也不敢啊!”圣耀喝着红豆汤,红豆汤的甜度是他最喜欢的。
“那你要考高中还是五专吗?”妈妈问,脸色稍缓。
“可以不考吗?我怕念的学校会烧掉。”圣耀苦笑,他很认真。
“妈也不赞成你去考,但妈也很担心你以后要怎么办。再怎么说,不管你的命多……多奇怪,妈都希望你不光是平平安安,生活也能很安稳啊。”妈说。
“生活得很安稳,其实也不会很难,只是薪水一定不多。”圣耀安慰妈妈:“但日子一定比当流氓好。”
“那?”妈妈说。
“我去当端盘子的吧。”圣耀说,一口气把红豆汤喝光光。
“那怎么行?你总不能端一辈子的盘子吧!”妈妈着急地说。
“那就边端边瞧吧。”圣耀坚定地说。
“阿耀……”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要为我担心。”圣耀挤出一个微笑。
妈妈不再异议,只是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背负着奇凶的命运出世,作妈妈的,心中总是挂着深沉的自责。
妈妈只希望,她能够在凶命的威胁下,陪着苦命的孩子久一点,再久一点。
甚至希望,她能看见孩子脱离凶命的那一天。
就这样,圣耀在国中毕业后(他没参加毕业典礼,以免典礼会场崩塌),就以小小的年纪,穿上白色衬衫、黑色打折裤、擦得光亮的黑皮鞋,走进歌声飘扬的民歌西餐厅。
圣耀端起了盘子,就在“光影美人”。
第七章
光影美人是家默默无名的民歌西餐厅,位在市中心地下室,里面既没有绚丽的霓红光影,也没有治艳的美人,只有稀稀落落的顾客,还有几乎闲着没事、坐在一旁的服务生。
也因为位于地下室的关系,光影美人总是欠缺新鲜的空气与阳光,给人一种不够干净的感觉,墙上的海报长年没更新过,张雨生稚气地戴着黑框眼镜,呆呆在墙上干笑着。据说张雨生以前也曾在这里驻唱过。
但不管光影美人是否拥有过一段精彩的历史,它现在正走向腐烂却是无从争议的事实。
圣耀在光影美人里,总是沉默寡言地坐在角落里,等待着长在椅子上的老顾客离开,自己好收拾沾满烟灰的杯盘,有时还要清理黏在大理石桌上的鼻屎。
光影美人里的服务生有两个,驻唱歌手也只有三个人。老板只请得起这些。
一个歌手叫大头龙,顾名思义是个脑瓜子很巨大的家伙。他的电吉他演奏会不定期在周一或周二登台,他擅长以飞快的指法,熟练演奏没有听众的自创曲,大声吼着没人能够理解的歌词。
圣耀不知道为何大头龙能持续不缀地贯彻自己的音乐理念,也不明白老板为何愿意花钱请大头龙登台。
周三晚上的歌手是个老头子,顾名思义是个老头子。老头子擅长演唱深情款款的日文老歌,虽然圣耀总是觉得老头子的日文好像不大标准,但老头子拥有十几固定的老歌迷,他们总是一边下棋一边听着老头子的暖暖腔调。
周四跟周五的歌手是老板儿子自己组成的乐团,是个四人团体,顾名思义是个四个人组成的乐团。圣耀总是一边听着他们的演奏一边笑在肚子里。这四个人不知道是在演奏还是搞笑,他们的节拍出奇地错乱,除了拿着三角铁的庞克女孩偶而还能维持节奏外,拿着响板跟铃鼓的双胞胎兄弟根本是乱搞,吹着高音笛的老板儿子更是污辱音乐的败类。
除此之外,这个四人组合除了张学友的“吻别”以外,一首歌都不曾碰过,整个晚上他们就杵在昏暗的台上,不断重复演练同一首歌,由此可见顾客们耐心之惊人。
周六跟周日,老板干脆开放客人自己随兴上台表演,或是要求服务生上台秀两手。有时圣耀会腼腆地拿着麦克风,唱唱最近听到的新歌,另一个服务生则表演踢毽子或吹口香糖泡泡。
荒唐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经营不善倒闭。
不过,圣耀挺适合在光影美人里端盘子。
在光影美人,圣耀尽量避免跟任何人过于亲匿,也正好这里的环境无比枯燥,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同样单调,除了顾客偶而招招手,根本不会有人来搭理他。或许光影美人真是凶命的最好归宿吧?
但寂寞是一种病,不会致命,却比致命还要致命的病。
圣耀在毫无生机的光影美人里,呼吸到的也是毫无生机的空气,回到窄小的租屋时(圣耀不敢同妈妈住在一起),除了满柜的CD陪伴着他的听觉,圣耀将自己封锁在一个孤绝的小岛上,将离岛的小船砸沉,日复一日,缺乏友情的粮食几乎将他活活饿死。
偶而,圣耀会翻翻已撕掉通讯录的毕业纪念册,看看那些逐渐陌生的脸孔,那些脸孔因为长期泡在咸水里,显得更难以辨认。
尽管脸孔难以辨认,圣耀从没忘记朋友的感觉。
但,大头贴上女孩的笑脸,每夜都提醒圣耀:这样孤立自己,对任何人都好。
甚至是圣耀温柔的母亲。
离家前,圣耀下跪要求母亲放弃他这个儿子,母亲痛哭绝不答应,圣耀只好采取折衷的方式跟母亲保持联系:圣耀每周日深夜零时都会打通电话回家报平安,母子仓促在三分钟内猛聊,三分钟过后,圣耀便会狠下心挂上电话。
“这样的人生还要持续多久?”圣耀看着窗外的星光哭着。
今天,圣耀十八岁。
小小的桌子上,插满蜡烛的巧克力蛋糕孤单,音响的歌声寂寞,窗子旁的人儿伤心。
“告诉我!这样的人生还要我活多久!”圣耀看着刻刻满叉叉的手掌哭泣。
手掌没有回答,恶魔的脸只是狞笑。
“你找上了我,就别再让其他人跟我一样受苦,我俩一起寂寞吧。”
圣耀看着恶魔掌纹说。这算是他的十八岁生日愿望。
烛光没有被吹灭,圣耀希望它能陪伴着蛋糕久一点,他心心里幽叹此生孤家寡人一个,铁定光棍到死,娶妻丧妻,生儿死儿,刚刚握在手中的,一眨眼就漏空了。
“我的人生就是一直在丢东西。”圣耀看着烛光熄灭在奶油里。
烛光熄了。
悲伤的十八岁生日也结束了。
“铃——”电话声。
这支电话只有家里知道。
隔天,圣耀的肩上别上一块黑纱。
圣耀失去人生最后一块,温柔的存在。
“妈,我爱你。”圣耀合掌。
亲爱的母亲,请在天上照看苦命的儿。
第八章
“阿耀,你要有心理准备。”老板坐着,烟已抽了两包,却没半点忧容。
“我知道。”圣耀应声。
光影美人倒闭的时间终于来了,关于这点,任何人都不会意外。
上个礼拜,拥有最多客源的老头子失踪了,老头子的家人也不晓得他上哪去,还有几个警察到店里问东问西的;勉强支撑店内开销的财源断了,老板随时都会结束赔钱的生意。
大头龙背着电吉他,坐在椅子上咬手指头,脸满愁容。他已经够穷了,要是失去每个月唯一的收入三千块演唱费,真不知道大头龙会不会饿到把手指吃掉。
老板儿子那见鬼的乐团,失魂落魄地坐成一个圈圈,讨论著解散后各自单飞的计画,敲三角铁的庞克女孩坚持要办一场盛大的告别演唱会,其他人点头称是。
没有半个客人,圣耀瘫在椅子上看报纸,爱踢毽子的另一名服务生依旧踢着毽子。对了,他这几年跟圣耀说过的话不超过一百句,所以可以提提他的名字,阿忠。
“老板,你有没有认识的地方推荐我去做?”阿忠踢着毽子道。
他也只有国中毕业,除了踢毽子外没有别的长处。
“我看看。”老板意兴阑珊。
大头龙觊觎地看着老板,问:“头,有没有认识我可以唱的店?”
老板果断地摇头:“没这种地方。”
大头龙嘴角微扬,说:“我红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老板坚定地说:“不会有这种地方。”
圣耀拿着报纸,在求职栏上用红笔画了几个圈圈,都是洗碗端盘子的工作。
圣耀并不为工作的事犯愁。他摸着肩上的黑纱,他的心已经死了一大半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一条老狗,麦克,那是妈妈死后,他从家里带出来的伙伴。也许是因为狗的命根人的命不大一样吧,麦克跟着他那么久都还没有翘辫子。
但,凶命自有安排,凶命有他自己的想法。
齿轮转了。没有人能够听见齿轮巨大的锲合声。
此时,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自楼上缓缓接近,是马靴的节奏感。
“谁啊?我们店里没有穿马靴的客人啊?”圣耀心中嘀咕着。
一个女孩子拿着刚撕下的征人广告,细长的眼睛环视了餐厅中每个颓废的人。
女孩子穿着破洞牛仔裤、画着核爆蘑菇头的黑色T-Shirt,头发劲短,浏海挑染成淡淡鹅黄色,银色的耳环显眼地吊在耳洞上,她自信的外表却隐藏不住急躁的心跳。
圣耀打量着女孩,她的个子瘦高,大约有一百七十二公分吧,比自己足足高了半个头,她拿着一把电吉他,想必是来应征不被需要的驻唱歌手。
“对不起,我们不征人了。”老板懒散地说。
“为什么?”女孩问,细长的眼睛突然变得又圆又大。
“店要收起来了,不做了。”老板不知廉耻地笑着。
“为什么?”女孩又问,她的单眼皮变成双眼皮。
“没客人啊!”老板哈哈大笑。
“我不管。”女孩生气地说:“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这里挤满客人!”
大头龙颇有兴味地看着女孩,说:“没用的,我试过了,这个城市没有懂得欣赏好音乐的人类。”
老板儿子附和:“没错,我们都是生不逢时。”
女孩一副受不了被愚弄的神情,一掌用力打向大理石桌,大声说道:“谢佳芸!从今天起在这里唱歌!”
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圣耀。
谢佳芸?
圣耀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这个名字他从未忘记。不可能忘记。
“你要唱歌也是可以啦,不过可能要等这边换老板了。”老板打哈哈说道:“我已经在找人接这间餐厅了。”
佳芸大声道:“我今天就要唱!”
老板无可奈何地说:“我们没钱请人了。”
佳芸坚决地说:“我今天就要唱!”
大头龙一副老大哥的样子,说:“上台露两手看看?”
佳芸笑了,终于笑了:“好哇!但我要先吃碗饭,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没力气唱歌。”
原来女孩已经穷途末路了,她将这次的应征视为吃饱饭的最后机会。
老板也笑了,他虽然懒散,心地却很温厚,说:“餐厅里钱没有,饭菜倒不缺,阿忠!”
阿忠将毽子踢上半空,一把抓住,说道:“等我十分钟,包你吃得走不动!”
阿忠进了厨房,自称佳芸的女孩腼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不知道该摆向哪里,刚刚的气魄偷偷溜走了。
圣耀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猛瞧。
“刚刚真对不起。”佳芸红着脸,看着老板。
“不会不会。”老板爽朗地说:“要不是真的没客人了,我们还真需要一个像样的歌手,看你的行头好像还蛮行的!”
“我一定行的!”佳芸又变得自信起来,指了指黑色T-Shirt上的核爆蘑菇头,说:“我的音乐很够劲!就像核子弹一样!”
“是吗?要不要跟我组一个乐团?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找机会?”大头龙跃跃欲试。
“等你露两手啰?”佳芸笑着。
佳芸不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但她的笑很纯真自然,每个人都感到很舒服。
这时阿忠从厨房走出来,捧了碗牛腩饭放在桌上,说道:“请用,包准好吃!”
阿忠刻意堆了好多牛肉块在饭上,他的手艺不佳,每每以量取胜。
大块卤牛肉的香味醺得佳芸两眼闪亮,顾不得形象喜叫:“好棒好棒!对不起了!”
大家看着佳芸把牛腩饭一扫而光,都很替她高兴,虽然店里真的不需要新的歌手。
“吃完了!我要唱歌了!”佳芸高兴地说,拿起电吉他走上表演台。
每个人都开心地看着这个吃饱饭的可爱女孩,蹦蹦跳跳地站在台上,拿起电吉他调弦。
“准备好了没?”佳芸大声问道,热力奔放,仿佛现场有几千个人头钻动。
“准备好了!”大伙齐声说道,也感染了女孩的热情。
“Let's party!”佳芸兴奋地尖叫。
核子弹,就在小小的表演台上炸开!
第九章
所有人的瞳孔放大。
阿忠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大头龙的下巴掉了,圣耀不能置信地喘息,老板更是激动地死抓着桌上的玻璃杯。
佳芸的声音存在于他们无法想像的音域,那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挣脱了麦克风的音量极限,向四面八方来回撞击。
不受控制的释放着,巨大的能量!
“这……”大头龙的眼泪飙出,喃喃自语。
“我的天……”圣耀手上的报纸被揉成一团。
佳芸兴奋地张大喉咙,左手一扬,音域陡然又往上猛窜一层,佳芸脚一蹬地,双眼紧闭,她的声音完全没有保留,轰然穿透每个人的耳朵。
就像佳芸自己宣称的,她的声音拥有核子弹的凶猛能量。
老板手中的玻璃杯顿然脆裂。
拥有核子弹能量的噪音!
“够了!”老板大叫,可是佳芸完全没听见,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掉了。
“难怪她会饿肚子。”大头龙心里大吼着,跟她搭档的话,一定会被观众丢上台的瓶瓶罐罐砸死。
佳芸低头大唱,完全陶醉在无法归类的噪音世界里,老板儿子四人乐团已经吓昏在地上。
“够了!”老板大叫,赶紧关掉麦克风音量。
但核弹已经投下,广岛早化为焦土。
佳芸愕然站在台上,看见魂飞魄散、散落一地的大家,失望道:“还是不行吗?”
老板满脸冷汗,说:“你试过几家?”
佳芸落寞道:“十二家,这里是第十三家了。”
老板倒在椅子上,叹口气道:“再过二十年,也许你的声音会大红大紫,但小姑娘……你要不要先换个工作?我帮你介绍几个地方当服务生?”
佳芸哭丧着脸,圣耀同情地看着她,看着这位跟自己初恋的小女孩同名的噪音女。不过圣耀很清楚佳芸完全不具备歌唱的才华。
“你觉得呢?”老板好心地问。
“再让我试一次!”佳芸擦掉快要喷出来的眼泪,大声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老板等人忙道。
佳芸皱着眉,说:“我不喜欢唱慢歌,不过没法子了。”
大头龙哭喊道:“那就别唱!”
佳芸怒道:“本来以为会有一个地方收容我唱我喜欢的音乐,可是再找下去我就饿死在街上啦!”
不等大家继续抗议,佳芸迳自打开麦克风音量,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刚每个人的神经都快被震断了,大家赶紧捂上耳朵,双脚打颤。
但佳芸不为所动,她坚强地抓着麦克风,那是她下一顿饭的机会。
“心中一直跳,心中一直跳,心中一直跳着你的心跳。”
佳芸轻轻唱着,左手自然地挥开:“心中一直等,心中一直等,心中一直等着你的脚步声。”
光影美人不一样了。
完全不一样了。
外面清新的空气突然钻进来,阳光偷偷溜进来。
所有人放下挡在耳孔上的手。
“月圆挂天际,小桥流月影,此刻的晚风,独缺一个可爱的你。”
佳芸吟唱着,奇异的气氛晕开,沾染了光影美人的一切。
这是什么样的歌声?
干净。
丝毫不带杂质的天籁。幽幽游,潺潺流。
原本盘旋在天花板的苍蝇掉了下来,它忘记飞行应当鼓动翅膀。
壁虎踉跄地滚在地上,它不记得要怎么黏在墙上。
圣耀原本死灰的心,竟莫名感动地再度跳动。
短发挑染的女孩,拿着麦克风,站在早已枯槁的小舞台上,她带来没有人听过的清爽歌声,带走了所有人的忧烦。
“老板,我可以在这里继续踢毽子了吧?”阿忠揉揉鼻子。
“当然。”老板咧开嘴,隐藏不住惊喜。
那是上天带来的礼物。
老板知道,从今天晚上起,光影美人,一间又破又烂的民歌西餐厅,虽然还是没光没影,却有一个音色无双的小美人。
“佳芸。”圣耀喃喃自语,他在心中寻找小女孩的模样。
那个小女孩,曾经背着大书包,坐在溜滑梯上,大声说要当自己的新娘子。
小女孩的脸孔逐渐清晰,跟台上拿着麦克风的女孩脸孔,慢慢叠合起来。
“她是我的新……”圣耀不敢再想下去,他感觉到手掌微微刺痛。
原来,当年失踪的小女孩并没有死于非命。
她背着一把电吉他,把头发剪短挑黄,拿着麦克风回来了。
就在光影美人里。
第十章
光影美人重新开张。
连续三天的免费饮食,引诱了上百个贪便宜的客人,其中不乏以前的老顾客。
他们来了之后,毫无意外全成了光影美人的座上常客,或者说,全都成为佳芸的专属歌迷。
没有萤光棒,没有安可的尖叫声,没有挥动的双臂,这些黏在椅子上的客人,只是专注地看着佳芸,听着涓流柔美的美音,听到饭菜都凉了。
佳芸从不唱流行歌曲,她优美的歌声载负着的,全都是她自己创作的曲子(虽然,她写的摇滚快歌数目,比起慢歌要多上好几倍),这个特色吸引了摆满桌子的录音机。尽管录下了佳芸的嗓音,那些客人还是在光影美人中流连忘返。
圣耀也是歌迷,头号歌迷。
他每晚回到租屋中,便觉佳芸的歌声还在耳朵旁驻留,满柜的CD,没有一张专辑、没有一首歌,能够覆盖住佳芸留在他心中感动。
于是音响成了废铁。
甚至,圣耀发现,自己似乎再度爱上了佳芸,这也是毫不意外的必然。
多年来刻意遗忘的爱情,带着小时候温暖的记忆,一下子将圣耀卷进难以抵挡的女孩笑颜里。
但,不管圣耀多么动心,他的外表都是冷漠与冷漠,还有冷漠。
他跟佳芸之间,只有礼貌性地点头打招呼而已。
“借过”、“拿去”、“谢谢”、“好”,这是圣耀唯一跟佳芸沟通的四句话。
圣耀心想:佳芸不是上天的礼物,而是凶命呼唤来的。凶命只是想再度给我一个打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