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人族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人虽然不用“灵气”,但是得吃饭。
气候突然大变,地里自然要闹饥荒。
大家衣食富足的时候,外来客是“有朋自远方来”,大家都揭不开锅的时候,外来的自然就成了“不速之客”。而且人族和妖族差异巨大,又彼此隔离了成千上万年,本来就尿不到一个壶里,产生冲突简直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一来,南明谷的神鸟朱雀就被两族夹在了中间,左右为难。
朱雀一族的族长没办法,眼看双方三天两头打一场,有爆发大战的风险,只好“请”出了族中的离火,强行点燃了南明谷,把人族和妖族隔开。
可就在这时,平帝干了件很缺德的事,这也是后世常常把九州混战的屎盆子往他头上扣的原因——他搞了一支由人族修士组成的“平乱军”,瞄准了那些偷渡过南明谷、又因为通道封闭暂时回不去的妖族,仗着自己地盘上人多势众,对这些妖族大肆屠杀围猎,并且放出话去,妖族踏入王图半步,必诛。
妖王被激怒,整个妖都都沸腾了,战意熊熊。
朱雀可能是香火吃太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神,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仍然想以一己之力,忤逆时代的大势,断然不肯让路。
妖王软硬兼施未果,认定了朱雀一族立场不明,于是假意服软参拜,设圈套灭了朱雀全族,史称“屠神之役”。
神明崩塌,正式开启了魍魉横行的乱世。
神鸟的血染红了南明谷,开启了第一次惨烈的平渊之战,十万人族妖族死在其中,包括平帝,从此南明谷更名“赤渊”。
人族的修士在赤渊旁边供奉了几千年的朱雀神庙里,使用了禁术。
那禁术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到底成没成,也没人知道。
当时有九道天雷落下,人族八十一个修士尸骨无存,神庙也在大火中分崩离析,只留下了一尊烧焦的朱雀神像。
神像在碰到朝阳的瞬间就化成了齑粉,而后,身怀离火、翻云覆雨的帝师丹离横空出世,个中关系,让人浮想联翩。
又二十一年,九州混战随着妖王陨落结束,但愤怒的赤渊仍在烧。
年轻的人皇平定四方后,终于用了五年,大权独揽,把掣肘的丹离连根拔起,斩首郊外。而他仍不甘心,转头就把剩下的意难平扣在了朱雀一族的头上,先是一道政令推平了境内所有朱雀神庙,然后又带人,扒了神鸟的祖坟,翻出赤渊火烧不化的骸骨若干,刻了三十六道封骨令,镇在赤渊之中。
那小妖就是……第三十六根朱雀骨。
盛灵渊怔立原地,他万万没想到,当年被他糟蹋过的朱雀骨居然有了神识,并在此后三千年,一直尽忠职守在赤渊……
还一直守护着他落在赤渊的尸骸。
“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二战生的也是年下哈,毕竟老祖宗都是made by 陛下
第39章
盛灵渊愣了好一会, 猛地想起了什么, 暗叫一声“不好”, 转身追了出去。
可是充满现代化的豪华酒店,不少土生土长的当代路痴尚且五迷三道,岂是区区一个远古人能走明白的?
盛灵渊先被弯弯绕绕的走廊绕得眼花, 被迫听了一大圈墙角,好不容易摸进了电梯,复杂的楼层又给他看得一头雾水——这宾馆坐落在一个城市综合体上, 四层以下全叫“某某大厅”, 阿拉伯数字和英文他又不认识,只好依着直觉按了最底下的一层。
一般来说, 一个人要是心机太深,什么事都琢磨, 直觉通常不准。
盛灵渊先被一碰就亮的电梯按键吓了一跳,然后直接被拉到了漆黑一片的地下停车场里。
扑鼻的汽油味把陛下熏得头疼, 一时更茫然了,正好这时值班保安起夜,顺便例行巡视一圈, 老远看见有个人影, 就举起手电光来晃。
这可要了亲命了,保安这一晃,一眼晃见个披头散发的形象,半夜三更站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身上还有血!
保安给吓得魂飞魄散, 还不等盛灵渊开口问路,他就怪叫一声,四肢在空中扑腾出了狗刨的姿势,一边嚎,一边鱼雷似的“游”走了。
盛灵渊:“……”
宣玑没去前台——酒店里信号不太好,肖征一通电话说得断断续续,他跑六楼的观景吸烟区去了。
此时,肖征正在灯火通明的巫人塚上。
山脊坍了一半,掩人耳目用的假树和假草几乎都已经被烧秃了,祭坛里涌上来的潭水流向低洼处,冲进被秘银狂轰滥炸出来的几处凹陷,积水临时形成了“湖”。
六个水系外勤分别站在三架直升机上,盘旋在巫人塚上方,同时“拉扯”起地面的水,潭水就像一整块布,被他们几个“拽”上了天。
地面上,外勤们分了几组,在“水帘”两侧地毯式搜索。
肖征应黄局命令,紧急把附近几个省市里能调的外勤都征召来了,一半去抓捕月德公的徒子徒孙们,剩下的都聚集在巫人塚,封锁了整个区域。
他们得尽快排查现场、处理危险的巫人族遗物,确保再有人来时,这里不会留下任何安全隐患,以及最重要的——找到那个被震到水下的青铜棺。
又是一个被阴沉祭文唤醒的魔头,比之前那位还诡异、精神状态还不稳定,这事细想起来瘆人。
首先,阴沉祭文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就连异控局的绝密档案里,也只有寥寥数语,连王博士都是一知半解,那毕春生、小胡子季清晨他们,不是成年后才觉醒特能,就是混混人渣盗墓贼,他们又是从哪接触到这种东西的呢?
而所谓“巫人族”也好,之前在赤渊出现的那一位也好,除了极端危险,还都来历成谜。如果阴沉祭文是被人在后面操纵的,那这人绝对有资格当个考古系的博导。
异控局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大魔头都埋哪的?
而现在最要命的问题是,根据宣玑的描述,现场调查小组计算出了青铜棺可能滚落的位置,肖征已经带人在附近来回搜了八圈,连块铜锈都没找着!
“你确定吗?”肖征举着电话,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过碎石和白骨,“我现在就在石台的遗迹附近,这些碎石块上还有祭文的痕迹,可棺材呢?”
“应该吧,”宣玑含着根烟,口齿不清地说,“要么你再好好找找?”
“应该”就算了,还“吧”!这不负责任的混蛋玩意儿,到底谁是后勤!
肖征现在快让他训练出来了,一听见这货的声音,又恨不能化作一把喷枪:“我现在是丢了串钥匙掉了个手机吗?你……”
“肖主任!”忽然,不远处的一个外勤举起手里的探灯,“您快看!”
异控局的外勤配备的是“第四代探灯”——家用手电那么大,能打出柔和的白色光束,如果碰到异常能量物体,光就会由白转红,这东西灵敏度相当高,据说从地面上往下照,能检测到地下百米处的一株变异草。
肖征一抬头,只见几个探灯的光束集中在一块空地上,白光下,地面上有一块长方形,突兀地变成了血红色,看尺寸,正好像口棺材。
“这是不是就是那棺材留下的印?”提灯的外勤凑过去,“可是主任,这不对啊!”
这当然不对,“探灯”是检测异常能量反应的,就算那青铜棺是一团火,挪开这么半天了,也早该凉了,怎么会是这个颜色?
而且那么大的一口青铜棺,不管是被水冲走,还是被人挪走,地面总该留下点拖拽的痕迹,这也太整齐、太方正了。
“小心,地面上可能有东西。”
肖征话音刚落,山巅的乌云正好被风吹开,微弱的月光从云缝里漏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那棺材印上,地面像起了什么反应一样,倏地生出一层白雾,外勤们集体往后退了两米。
只见那些白雾一开始像舞台上喷的干冰,随即可能是搅进了更多的水汽,质地变得浓稠起来,翻滚片刻,白雾开始凝出人和物的形象。
像立体的沙画。
白雾先是凝结出棺材的形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地面的痕迹,紧接着,更多的白雾在“棺材”旁边聚集,凝出一个人形的影子。
“还有音效!”
“嘘……这说的是什么,不会是宣主任提到过的巫人语吧?”
那白影伏在棺材上,念叨着一种未知的语言,声音在缭绕的森森雾气中盘旋,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虽然听不懂内容,但其中似乎承载着巨大的愤怒。
声音快要崩裂时,棺材骤然分崩离析,人影跟着消散,棺材里露出另一个白雾凝结的人形——从剪影上能看出这人是长发,额角鼓起来一块,像是戴着个小面具,应该就是宣玑描述过的阿洛津。
原来那棺材是这么没的,怪不得地面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异控局的外勤们集体目瞪口呆:“诈尸现场吗?”
白雾凝出的阿洛津仰起头,似乎是面朝巫人塚的方向,突然,他做了一个仰天长啸的姿势,但并没有发出声音,随后腾空而起。
众外勤先是看得一愣,随后又想起来——阿洛津当时应该是在水下,他不是会飞,是游上去了,人在水里当然没法吼。
但……方才那个唤醒了大魔头的白影怎么能出声?
还没等肖征等人想明白,就见那代表阿洛津的白影似乎是到达了水面,飞掠而去——往东川市区的方向!
与此同时,白雾盘旋而下,落回地面,原地搅动片刻后,再一次凝出了那唤醒大魔头的罪魁祸首。
只见那白影站在原来放青铜棺的地方,站姿闲适,双手抱在胸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跟众外勤们大眼瞪小眼。
肖征蓦地转头:“你们有人把刚才的画面拍下来了吗?”
好几个外勤应声举起手机——可见拍照和录像已经成为一小撮人遇到突发事件时的本能反应。
“给我。”肖征挑了一个拍得最清楚的,发给了总部的王博士,随即又转给宣玑,问他,“你干的吗?这是什么?”
王博士在总部待命,接到视频以后,老头很快打了电话过来。
“这叫‘显影’,”王博士拖着老旦似的长腔,絮絮叨叨地说,“是一种古老的技术,古人经常拿来防盗用。施术的人事先留下‘记号’,之后一段时间里,那记号附近发生的所有事都能被‘显影’记下来——你们刚才看见的就是。就像那个……叫什么玩意来着?哦,摄像头!现在知道这个的人不多啦,这个对施术人的要求特别高,可不是一般的‘特能’办得到的,再说现在电话机不都能录像了么……”
老王博士还没说完,雾的范围就开始扩大,把半个山头都笼罩进来,接着,边缘处传来嘈杂的人声,白雾里凝结出了直升机和吊车,然后是一队一队的人。
“是我们,”肖征轻轻地说,“我们刚到这里的情景。”
“等等,也就是说,我们在旁边收拾现场,这个……这个……”另一个外勤指着那抱臂而立的白影,惊恐地说,“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就在旁边看着我们?!”
一阵恶寒流过,外勤们集体绷紧了后背,就在这时,只见一团应该是代表某个现场外勤的白雾人走了过来,来到那唤醒了阿洛津的白影身边,白影熟稔地用普通话说:“你来了。”
那不明身份的外勤没吭声,只是隐晦地朝白影伸出一只手,白影倏地一闪,没入那外勤身体,两个人影合二为一了!
“不是……这几个意思?”
肖征的脸色青里泛白,一字一顿地说:“意思是,那个用阴沉祭文搞事的罪魁祸首,就附在我们当中某个人的身上!”
宣玑同步接到肖征在现场传回来的视频,看完以后,他随手把烟头拧在旁边的垃圾桶里,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古怪的神色,像是有点恼羞成怒的自嘲:“我说呢。”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认为盛灵渊是“不舍得”毁掉阿洛津的尸体,才仅仅是把入魔的巫人族长钉回棺材里。
狗屁,他老人家什么不舍得?
巫人一族如逝水东去,死后又不能复生,还假惺惺地保护什么尸体?那老魔头哪有这种凡夫俗子的多愁善感?
盛灵渊分明是算准了,用阴沉祭文的人一见他“不忍心”毁掉阿洛津的尸体,等他们一离开,一定会按捺不住,再来搞一次小动作。
毕竟,谁会舍得放弃巫人族的力量呢?
一阵夜风吹来,卷起了宣玑半干的头发,风里飘来了一股花香——甜得过了头,隐约带了点腐臭的腥气。
“扶棺吐血,我居然还以为他是伤心。啧,我怎么想的?这他妈自作多情劲的。”宣玑冷笑一声,插着兜,转过身——不远处有个高架桥,一个单薄的身影风筝似的立在桥上的路灯上,视线正好和宣玑齐平……清秀的眉目间,有个可怕的血洞。
阿洛津,就是个鱼饵。
“我也是鱼饵。”宣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心比心地想一想,阿洛津再次被钉进棺材,心里的怨恨值一定爆表了,一定会追着他们的踪迹找过来。
在幕后做阴沉祭文的人,大概率会混在异控局的外勤队伍里,否则不会对异控局的内幕那么熟悉。幕后黑手知道他们回东川市区休整,会放松警惕。
盛灵渊方才突然翻他记忆也是故意的,就为了把他气跑。
他身负离火,与诸邪相克,半夜三更往路边一站,相当于一个显眼的大火堆,对各路幺蛾子有极大的吸引力,阿洛津百分之百会被他引过去。
这样一来,一方面,盛灵渊能腾出手去对付幕后做阴沉祭的人,另一方面,有他牵制阿洛津,能让阿洛津暂时顾不上去祸害人间。
“还给我留了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宣玑心里磨了磨牙,“行,我今天才算知道什么叫‘无所不用其极’。”
“我澄清过了,族长,我真不是那个丹离。”宣玑朝阿洛津一摊手,无奈极了,“您看看本人这张充满了胶原蛋白的脸,我长得像有那么老的吗?”
阿洛津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
据说因为一个念头入魔的人,此后躯壳里就不再是原来的人了,他会变成被那个“念头”驱使的行尸走肉。
宣玑不知道这种生前被自己族里恶咒千刀万剐,眼看着族人在离火中灰飞烟灭的魔又是什么情况。阿洛津明显是有记忆的,按理说也应该保存了一部分他作为人时的思想,只是成魔之后思维方式不能用常理度量。
宣玑只希望他能有点逻辑,讲点道理。
“当然,您要是想来跟我组成‘反诈骗’联盟,我还是很欢迎的,”宣玑说,“咱俩同属于受害人,确实有话聊……”
“朱雀。”阿洛津字正腔圆地吐出了人族的古语,声音顺着凉如水的夜色掠过大街,灌进了宣玑的耳朵,“你身上……跟他一样,有朱雀一族的气味。”
第40章
宣玑震惊地目测了一下自己和阿洛津的距离, 又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一下, 只闻到了诱人的炸鸡味。
就在他怀疑阿洛津在祭坛里埋了几千年, 已经饿得分不清炸鸡和神鸟的时候,阿洛津突然从路灯上一跃而下,脚下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骨蝶——字面意思, 一只白骨架拼成的大蝴蝶。
蝴蝶翅膀一展,大概有三四米宽,就像那种镂空、会扇翅膀的蝴蝶发卡, 没点平衡感的人还驾驭不了这个!
阿洛津:“没什么稀奇的, 要是你全族都被朱雀离火活活烧死,你也能闻得到那股……虚情假意的味道。”
宣玑先是被这出场造型震撼了一下, 随即,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岗位职责。
“等等!”宣玑的脸都青了, “这巫人族长不会就是开着这玩意,一路从郊区飞过来的吧!”
虽说是半夜三更, 可夜猫子全城都是,路网监控也都没关!明天要是上了头版头条,这事儿算谁的?怎么圆?
阿洛津才不管这些, 脚踩蝴蝶, 招摇过市地朝宣玑飞过来。这酒店正好在市中心,挨着个交通枢纽,前面有三层高架桥,不时有车经过,过往司机只要一抬头, 就能看见宣玑所在的露台。
万一真有人想不开抬了头,窥见阿洛津和他老人家的“坐骑”,非得引起交通事故不可!
“不能留在这。”宣玑心说。
阿洛津敢在闹市区把白骨当风筝放,宣玑可不敢在酒店附近放火。深秋初冬正是东川的旅游旺季,酒店几乎是满员,四十多层的大高楼,谁知道消防过不过关?
于是他掉头就跑,直接从六层的观景台上跳了下来,没拉开翅膀,落地时却极轻盈,好像骨头都比别人轻几分似的,顺势一滚就卸了力,扎进了酒店旁边的小窄巷里,同时拨通了平倩如的电话:“拉个群!快,把风神一的那几个都拖进来,出来搭把手……睡什么睡!人家魔头都起来嗨了!”
他话音没落,脑后就有厉风打过来,宣玑没回头,一步蹿上了面前的垃圾箱,塑料的桶盖把他往上弹了一米来高,却居然没被他踩裂。
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裤脚飞了过去,“呜”一声,削进了旁边的水泥墙上——那居然是风!
风刃把水泥墙砍了条缝,随即消散。宣玑借着一扇打开的窗户的倒影看了一眼,只见阿洛津的“坐骑”因为太过于炫酷,进不了狭窄小巷,两边的翅膀各自被卡掉了一半,成了只“截图不全版”的蝴蝶,越发诡异骇人。
那残破不堪的样子,忽然让人想起巫人塚里那些身首分离的骸骨。
宣玑心里泛起一点说不清的滋味,试图沟通:“你到底为什么非得跟我过不去?族长,清醒一点!”
可惜,他的古语水平只限于勉强能听,口语真的不行,说得“古今结合”,完全不在调上。阿洛津没有陛下那么逆天的语言天赋,不会自己掂量着翻译,所以免疫了他的一切“花言巧语”,他袍袖一展,被猎猎的夜风鼓起,第二把无形的风刃眼看就要成型。第一刃被宣玑躲过去了,这第二把风刃就足有两米多长,横过来能把窄巷填满。
宣玑情急之下,大叫一声:“丹离!”
终于,阿洛津听懂了他嘴里的一个词,动作微微一顿。
“我就不信,今天这事还说不清楚了,”宣玑喘了口气,脚尖轻轻地一点地,转过身面对阿洛津,拿出了跟外国友人沟通的那套肢体语言,指着自己,“我——真的不是——丹离。”
阿洛津略微一歪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手舞足蹈:“嗯,你不是。”
总算明白了,宣玑差点热泪盈眶。
“对啊!你哥骗你的!你哥的良心——”宣玑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代表“心”,他一时想不出来该用什么手势形容这颗良心,于是一手捏住鼻子,另一只手拿着“良心”,伸得离自己远远的,仿佛拎起了一块热气腾腾的尿布。
你哥的良心就是这么骚!
谁知阿洛津看了看他,却只是淡定地一点头:“我知道。”
宣玑:“……”
那我们这么兴师动众的午夜跑酷是在干什么?
阿洛津仰头看了一眼夜空,然而东川市区里的夜空被各种夺目的灯光搅扰着,早就不复当年的清澈透亮,群星黯淡,他额头上的半张面具露出了一点烦心的表情,像是也觉得这地方太吵闹了。
“可我还是要杀了你,”阿洛津说,“他说过,要让赤渊重新烧起来,先要结果‘守火人’,你就是守火人。”
宣玑一愣:“他?他是谁?”
毕春生阴沉祭成功以后,对她召唤出来的盛灵渊提出了几个要求——对了,前几个要求还是报私仇,最后一个“重燃赤渊火”的说法却十分诡异,也正是那句话,真正激怒了大魔头。
照这么说来,巫人族长也是被阴沉祭唤醒的,如果是这样,他也必须接受召唤者的要求,毕竟不是谁都能像盛灵渊一样狠,连千刀万剐和天打雷劈都不放在眼里。
阿洛津没回答,双手再次凝起风刃。
“等等!”宣玑心里迅速转过几个念头,“我有话说!”
阿洛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成型的风刃悬在他双手之间。但他真的太久没和人说过话了,这个世界里,没几个人能听懂他的语言,他也不知道别人都在说什么,只有从盛灵渊那里,还能听到几句消失已久的巫人语。
可人皇陛下并不愿意同他多谈,除非是为了引他入彀。
那个人太无情、太吝啬了。
阿洛津这么一停顿,宣玑连忙趁机一边比划一边说:“族长,您生前就一直被人骗,身不由己,怎么现在还这样?您知道召唤您的人是什么玩意吗,就敢这么相信他?赤渊里都是曾经战死的亡魂,您忍心打扰他们吗,赤渊火一烧,世界肯定就不和平了,那对您能有什么好处!您看看现在,要不是因为有人设计用阴沉祭文吵您安息,好好的巫人族祭坛能塌吗?总有一些反派,毕生的事业追求就是毁灭地球,我就不明白了,世界散摊子了他们有钱赚啊?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至于您身上的阴沉祭束缚,我感觉不是不能解决,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您要相信当代科技,放心,我们回去立刻成立专家组,一定给您妥善解决这个问题。”
他一方面是试图拖延时间,一方面也是想从阿洛津这套点话。
阿洛津生前是淳朴的少数民族,果然比武帝陛下好骗多了,磕磕绊绊地弄明白宣玑的意思之后,他十分坦率地回答了问题:“你是守火人,居然不知道么?”
宣玑一愣。
守火人虽然是生死传承,但守火人的下场往往都太惨烈,赤渊就像是传说中能焚化一切的地狱,暴怒的时候,根本分不清谁是囚徒、谁是守门人,有几任守火人临死,神智都不清楚了,传承当然也像被砂纸反复磋磨的木雕。
到了第三十六代,已经有些面目不清了。
“赤渊里埋得不止亡魂,”阿洛津缓缓地说,“还有……”
他说了一个词,但宣玑没听懂:“什么?”
阿洛津轻声说:“妖族通天彻地,影族行走阴阳,高山族给凡铁赋生,我族得山水庇佑、通晓咒文,都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