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等那惨叫喊出声,一声痛彻神魂的嚎叫已自那石门之后传来,“骗…我…,救…命…,啊——”
惨呼传来的同时,青筋毕露的一只手狠狠抓住了石门,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形拼命地想要通过石门的缝隙挤回来,可是,冰冷的石门被天地伟力推动着,却重重一合!
碰!
所有人心头狠狠一振!
石门闭合,消失在天地之间。
“啪!”
一只及手,自腕而断的手,如同被一柄锋利的刀齐腕而断的手,自空中掉落。
“呼!”
长长的吐气声,自大阵内十余人的口中传出,在一片鸦雀无声之中,显得无比清晰。
“多谢尊者相助!”
万人注目中,九位皇室成员、几位阵法大师抬步轻掠,落在金色巨人身前,向着仍然盘坐的玄月齐齐俯下身去。
玄月抬目,看着这十余人轻轻点了点头:“无妨,祸患既去,让外面的人将祭灵大阵停下来吧。”
在万人惊诧的视线下,成康帝柴询轻笑着轻轻颔首,抬手将手中一枚玉白灵符捏碎。
一道白光,冲向空中,在空中炸成一朵绚烂的紫色花朵,那是貕国的国花千叶灵牡。
一瓣瓣墨紫色花瓣在高空重重炸开,整个王都连带古老的城墙似乎都被染上了墨紫色。
“千叶灵牡绽开,外面朕留下的人立刻就会将阵基拆毁。”成康帝矜持地冲着众人轻轻颔首。
“阵基可以拆毁!”
“既可以拆毁阵基为什么不早出手。”
“方才那冲进虚空之中的人是谁?”
“九位皇室成员,几位阵法大师与尊者看来都是知情人,只有我们被牵着鼻子走,到现在也是什么也不知道,诸位大人,是不是该给我们这些被殃及的池鱼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个着一身月色长袍的年轻修士排众而出,涨红了一张俊美的脸,愤怒地看着最中心处的十余人。
神机大士与灵极婆婆相视一笑,目光扫过九大皇室成员,又看看周围一脸愤怒的人群,含笑道:“大家别着急,这事儿事关整个真灵界安危,便是大家不问,九大皇室也会将事情始末跟大家解释清楚的。”
成康帝柴询点头:“灵机大士说的没错,此事事涉极广,只是因对手强大,根据灵修会万年协约,灵修会长老若有九成同意,可启动亡族令。”
“亡族令!”月白长袍的年轻修士一脸呆滞,呐呐难成言。
“亡族令?”一个手持丈长铁旗、发须皆白的黄脸老者一把拨开呆住了的年轻修士,精光暴闪的眸子紧紧盯着成康帝柴询:“亡族令,是为亡族灭种之应急策。是万年前灵修会集真界界一界灵修之愿制定的应急策略,其策只有一目的,便是在整个真灵界面临亡族灭种的危急时刻,可持令领袖群修,以渡劫难。
亡族令出,真灵界万众须俯首听令,其时,为救种族,万千生灵皆可牺牲,不论是身居高位者还是衣食不足者,只要是灵修,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令出,必行,不行,则为叛逆,众生可诛!”
看着黄脸老者,柴询点点头:“老先生是灵修会成员?”
黄脸老者老脸一红,“老朽才德不足,未曾入得灵修会,不过老朽的父亲是灵修会成员。”
柴询了然点头。
“当年灵妖大战之后,灵修会势力收缩,随着时间推移,会众越来越少。你父辈能入灵修会,想必也是惊才绝艳之人。”
黄脸老者脸上露出自豪之色:“好叫皇上知道,我父号九针!”
“九针!”
灵极大士失声脱口:“可是九针夺命,九针回魂之九针道人。”
黄脸老者含笑点头:“正是家父。”
“唉!”灵极大士长叹一声:“最后一次听到九针之名,还是六百多年前,而后,便再没听到他老人家的消息了,不知…”
看着一脸期盼看着自己的灵极大士,黄脸老者一脸哀伤:“老朽这些年在大陆上四处行走,便是在打探家父的消息,只是几百年来,却是一直没有找到他。”
“九针啊!”成康帝轻轻叹了口气,同情地看了一眼黄脸老者:“若你说的是医毒双绝的九针道人,想必他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听得成康帝此话,黄脸老者脸色巨变:“成康,你…”
成康帝摇了摇头:“你父之危,也是事涉今日之事,你莫急,且听朕与你解说。”
第168章
近千年, 真灵界某些有识之士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各国灵修消亡速度暴增, 不是转生, 不是飞升, 而是灵体化为乌有, 消散在整个天地,偏偏, 天地间的灵力不但不见增长, 反是日渐枯竭, 如此反常之事,自然让所有察觉此事之人心生警惕, 于是, 这些有识之士或转告亲友, 或自发调查,或上报予灵修会,在所有普通灵修不知觉的时候, 真灵界诸多高修为灵修已经行动了千年。
“…千年,无数惊才绝艳之士莫名失踪,无数才德俱佳之辈身殒,他们或是发现了线索在追踪过程中失去消息, 或是以身为饵想要引出藏在暗中的黑手不成,以身相殉…这些身殉的英烈中有九成,是灵修会成员。”
成康帝柴询满眼感佩, 肃然而立,仰首望天,似乎那青空之上,便是诸多为了真灵界牺牲的有志先辈的身影。
“无数先辈前赴后继,以千年时光,灵修会终于查明了真相…”
“祭祀塔!”
“遍布真灵界各处的祭祀塔,便是这一切的根源!”
…
“什么!”
“怎么可能!”
“不会弄错了吧。”
“…”
“这样也才能说得通了!”
“没错,若说阻挡灵修会千年才查出真相的势力,也唯有遍布整个真灵界的祭祀塔才能做到了。”
“祭祀本是为众真灵提供庇护之所,怎么可能做出这般天怒人怨之事?”
“许是为了真灵界,祭祀们才会以真灵为祭品,祭祀天地呢?”
“若真是如此,为何不明言,却在暗地行诸般鬼祟勾当?”
“都是真灵界的超级存在,灵修会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万一只是势力争斗呢?我可不想成为某些势力手中的枪。”
…
成康帝话落,原本鸦雀无声的紫极台上如同被泼了一瓢冷水的油锅——炸了。
场中众多高阶修士完全无法相信成康的结论,他们议论纷纷,激烈争论,如同贫灵闹市中那些为了几块铜板的小民般吵嚷个没完,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
在成康帝暴出的惊世骇俗的事情面前,再没人能保持高阶修士的淡然气度,一个个争执不下,吵得面红耳赤。
“九龙祭灵阵还在运转。”
冷漠的女声,淡然如水,传遍整座紫极台,瞬间让搅扰不休的万余修士停止了争吵。
众人齐齐转头。
紫极台中央,淡淡扫过终于回过神的众灵修,玄月的目光落在身畔额上已渗出不少汗水的成康帝,“你因太古纯灵的传说,派御寇不远万里将我接到王都,道万事尽在掌握,只须我打开太古神门,便可诛杀罪魁祸首,还真灵界安宁…可是,如今那藏在阵中欲借大阵破界而去的人已涅灭在虚空暗流,九龙祭灵阵却仍未停,可见你此前的安排必然出了疏漏。”
成康帝微颤着手,拭去额上的冷汗脸色发白。
玄月眯了眯眼,丝毫不放松,“再这样继续下去,别说解决困扰真灵界千年的黑手,连你自身眼见都有了殒身之危,何敢言:万事尽在掌握?”
成康帝转头,带着疑惑与不解的目光落在身畔的十几个同伴身上:“阵外的灵修会同仁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神机大士与灵极婆婆目光一碰,同时摇头:“策划百年,灵修会全体成员出动,祭祀塔不可能再有翻覆之力。”
“除非…”
“除非灵修会内部出了问题。”
手持铁旗的黄脸老者,那位九针道人之子冷然接声,他眼神酷寒,看着脸上终于没忍住露出惶恐之色的十几个灵修会成员:“当年我父失去消息前最后做的一件事,便是去见一位灵修会成员——灵修会元老柴真。”
柴询猛地打了个哆嗦,暴怒大喝:“胡说,我家老祖宗早已于千年前身殒,你父又怎能在六百年前得到他的消息去见他。”
“老夫言辞无虚,可以真灵立誓!”黄脸老者一挺胸膛,口出之言斩钉截铁,无丝毫迟疑。
“安知你父非是上了山贼人之当?也或本是你查到的消息有误?”
“柴询,老夫敬你一国之君,却非是惧你,你张口便推翻老夫多年努力,如此羞辱老夫,老夫不与你干休。”
“明明是你这老匹夫先辱及吾家老祖,安敢倒打一耙?”
就在柴询与黄脸老者针锋相对,眼见就要打起来的时候,一个浑身被轻烟笼罩,手持拐杖,身形略显佝偻、面目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无人看得真切的消瘦身影,摹然出现在紫极台外的晴空之下。
“原来救走九针的是柴真啊。”
明明是低语一般的声音,却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
众人闻声齐齐抬头,看向高空。
佝偻的消瘦身影微低着头,看也未看剑拔弩张的柴询与黄脸老者,却是将目光定定地落在了自始至终平静淡然的凤袍女子身上,口中轻叹:
“为何要帮这些真灵?为何神魂宁定,无一丝动摇?为何尘邪不沾,不惧不惊?”
看着空中那熟悉的消瘦身影,听着那熟悉的苍老之音,柴询浑身陡然绷紧,如临大敌。
“大祭师!你可真是我貕国的好祭师!”
听着这般咬牙切齿的低咆,轻烟笼着的人影终于施舍一般扫了一眼柴询,这位悬停空中的大祭师轻摆阔大的黑色袍袖,轻晒:“当年柴真欲毁祭师塔,为本尊重伤,不得不假死隐遁,其子乞生,本尊慈心以允,不想柴家苟活了这么多年后,又出了你这么一个反骨仔,柴询呀柴询,当年你家老祖宗尚不能力敌于我,又是谁给了你信心让你有勇气与我祭师塔作对?是灵修会吗?还是那操纵灵修会的妖兽?”
“什么?灵修会暗地里居然是受妖兽操控?”阵中传出无数惊呼。
眼见紫极台上的众灵修又要乱起来,玄月一声轻咳,压下人群的骚动。
她抬起头,神目如电,扫向空中那悬停的身影,而后轻讶:“半黄半黑,你身周的气息为何如此奇怪?”
“不愧为天选之人。”悬停的大祭师轻笑着,挥散了身周的轻烟。
轻烟散去,一个以剑驻地,白发苍颜,佝偻着腰的女子显现在众人眼前。
“大祭师居然是女子!”一直站在柴询身边的御寇失声惊呼:“怎么可能,此前明明是个老人。”
悬停空中的大祭师捂唇轻咳一声,哑声笑道:“本尊年近万岁,确是老人无错。”
看着空中那苍老女子,玄月的目光闪了闪:“敢问尊驾怎么称呼?”
大祭师放下手,轻叹:“称呼啊,这么些年一直被称大祭师,老身都快忘了当年那个驰骋域外战场的战仙临江了。”
临江!
临江仙人!
怎么会是临江仙人!
玄月长长吸了一口气。
“敢问可是封印神兽浑沌的临江仙人?”
“浑沌!”大祭师临江缓缓降落在九龙祭灵阵形成的无形圆罩之上,盘膝而坐,轻哂:“我家浑沌现今正在魔渊受苦,我这主人历时近万年,却仍未能将之救出,主人无能,契兽受刑,呵,至尊,看着眼见便要殒命的临江,你都不现身一见吗?”
一声轻叹,在虚空中响起。
一道魁伟的身影,随之显现在临江对面的虚空。
“临江,你可愿低头了?”
“低头?”临江哼笑:“九界谁不知我临江性烈如火,宁折不弯,咱们斗了近万年,至尊难道还指望我临江至死时会低头吗?”
“正因你快死了,本尊才会问出这话。”魁伟的男人一脸怜惘看着腰背佝偻的临江轻叹:“生死间有大恐怖,历大恐怖方会贪生,贪生自然便要低头。”
“因为贪生,所以你怕死!”临江望着着对面那道魁伟的身影,一脸嘲讽:“因为怕死,你夺舍了自己儿子!只是,现在你这具灵体也要消亡了吧,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看着那道身影,临江说着说着,仰头大笑,笑声中,有着无尽的畅快,却又带着无尽悲伤与苍凉,似笑,却更似长啸。
啸声响彻天地,至最后变得尖利刺耳,其悲其恨似欲将天地刨开。
“啊——”
在临江响彻天地的长啸声中,一声低弱却绝望的惊呼突然在大阵之中响起。
正全神关注上空发展的玄月猛然起身,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不出所料,大阵东南角,一个灵体带着一脸惊惧,身形正慢慢变淡,一个呼吸之间,那个灵体全部化作虚无——似乎天地间从不曾存在过那样一个灵修。
灵体湮灭!
九龙祭灵阵开始吞噬第一个祭品!
大阵之中,万余灵修身上齐齐一寒。
“成康,大阵为什么还没停?”
“成康,你害死我们了。”
“柴询,我操-你-祖-宗!”
…
第169章
俯视着大阵中陡然大乱的灵修们的诸般情态, 高停空中的至尊一声轻笑,看向盘坐在大阵之上一脸悲悯看着这一切的临江,“你看, 谁不贪生?谁又不畏死?临江, 本尊若现在许诺能救他们, 别说一个儿子, 就是所有的亲人,他们都能卖给本尊。”
临江闭了闭眼, 一脸颓然, 万年交锋, 她看过太多面对至尊的诱惑放弃所有坚持的灵修,这一次, 难道又无一幸免吗?
“临江, 你建祭祀塔与我对抗, 可是连你麾下的祭师也背叛你,他们不相信你,他们信我!临江, 他们知道我欲以真灵界为祭,夺天地造化,得万古长生躯,他们也愿意追随我, 因为我能让他们活,而你呢,你想保存真灵界, 可是却是要以他们为祭,他们不愿意,临江,他们不愿意,他们想活着。”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不同,我给人活下去的希望,而你却是让他们去死。”
“你那是给他们希望吗?”临江咬牙:“你那分明是欺骗。”
“怎么就是欺骗呢,本尊答应了他们,让他们万古长存,界时本尊吞噬了他们,让他们成为本尊的一部分,他们自然便是随着本尊一起万古不灭,本尊何曾欺骗他们呢?本尊可是切实地实现了他们的愿望了啊。”
至尊的无耻,临江深知,她一点都不想跟他废话。
“说吧,这一次,你图谋的又是什么?”
至尊看着一脸麻木的临江,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低下头看了一眼阵中仰头看着他们的玄衣凤袍女子,贪婪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怀里紧抱的万兽之王。
“临江,想救真灵界吗?”
看着玄月那一脸警惕,至尊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诱惑看着眼睛似乎重新燃起希望的临江:“这一次,本尊保证,只要你做一件事,就能彻底驱逐本尊,真正救下真灵界。”
临江看着对面的男人,眼中的光慢慢黯沉下来,她沉声问:“做什么?”
至尊抬起右手,食指向着九龙祭灵大阵轻轻点了点:“那只小老虎,本尊要他。”
临江低下头,深深看了一眼因为至尊之言而浑身紧绷的玄月一眼,而后抬起头,冷笑着看向至尊:“原来你是打着夺取兽王魂核的主意。”
“没错。”至尊无比坦诚地点点头:“溶入兽王的魂核,本尊便可以兽王之灵的身份彻底脱离灵界,也唯有白虎血裔的肉身,才能承载本尊的灵体而不致崩毁,更何况这只小老虎更与其它的白虎裔不同,它的肉身已成功进化为神体,若能夺取他的肉身,再凭借本尊积存几世的灵力,本尊便能真正凌驾众生,超脱天地,更可承袭白虎之位,掌天地众生杀伐…”
“果然,你早有预谋。”临江疲惫地闭上眼:“我布置在九界各处的仙府,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没错,都知道,这些年,我一直留着它们,不仅是麻痹你,更因为九界众生通过你留下的仙府,不停涌入灵界,他们来了,我便不让他们离开,如此,灵界消亡的灵修便得到了补充,如此,灵界是才不会乱。
灵界平稳,你也不必那么辛苦地追杀我,我才能腾出手做更多的准备。”
“不过,我没想到,不过是跨界的一批普通修士,里面却出现了一尊有着神体的白虎后裔,这,让我找到了新的出路。”
至尊脚步一抬,出现在盘坐的临江身前,他微倾身,低头看着临江憔悴的容颜,“你一生致力于拯救灵界,如今你的目标可以轻松达成,代价仅仅是苍界的两个小小生灵,相较于灵界每时每刻都在消亡的灵,这两个生灵何其渺小?”
“渺小?”临江睁眼,冷冷看着近在咫尺的至尊:“你要吞噬的是掌众生杀伐的白虎,是即使天地消亡,也可幸免的存在,他本身,便已重于一界。”
“呵。”
至尊轻笑,抬手轻轻撩起临江耳畔花白的头发:“…但是,他现在还只是一只金月虎,还不曾归于神位,他视噬灵如饮水,于灵界众生而言,他如今非是支撑天地的神兽,而是夺命的妖虎。
临江,想一想,本尊一走,灵界之阴阳便能恢复平衡,再不会有真灵因本尊湮灭,万灵之运重归轨道,甚至,你还可再当几百年至尊,如此,你可凭至尊之位造福灵界,抹去本尊带给灵界的伤痕——这一切,只需你伸出手,将那只小老虎送到本尊手中,如此简单,何乐而不为?”
“为什么是他?以前也曾有兽王脚覆灵界,你为什么没动手?”
“因为本尊以为可以凭自己的本事修至万古不灭境呀,现在不是没办法了?”
“不,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临江冷冷看着至尊:“你不说清楚,本尊是不会出手的。”
至尊久久看着临江,而后终于叹了一口气:“好吧,果然最了解我的还是你啊。”
“你仔细看看那小丫头的灵核,她与兽王的兽核之间,有一条金线相连,看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