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颇为满意地看了眼尺寸合适的订婚戒,“我的眼光还是准的。”
“我还没答应呢!”丁幼禾伸手要摘,却被他抢先一步握住了手。
他握着她的手,探入自己的领口。
时已入夜,山中风寒,他的肌肤却是滚热,男人的骨骼硬朗,肌肉结实,可丁幼禾的注意点却并不在这。
她的指尖在他胸|前细细摩挲,然后慢慢地,眼底蓄起了泪光。
那是个禾字,在他左胸,正对心脏的地方。
“谁给你纹的?”
“我写的,找人纹的。”
丁幼禾低着眼睫,“……疼吗?”
“比你纹得疼。”
“……疯子。”
很久以前,他就要纹,可丁幼禾一直说纹情侣名字最傻,万一分开了还得受罪去洗。
可他还是纹上了,意思很清楚,他根本没想过要分开。
丁幼禾想哭又想笑,最终捏起拳头捶他,“都怪你,老惹我哭,妆都花了……”
“花了也是小仙女,最好看的那个。”哄小女孩的那种语气。
丁幼禾果然破涕为笑,忽然,她觉得握住自己的手有哪不对,捏住他的手,摊开掌心一看。
果然……那是几道狰狞得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粉|嫩的肉芽微翻,看一眼都觉得疼。
而那天,在医院里他就是毫不犹豫地用这只手接住了“那个东西”。
“是戒指,”元染坦诚,“我本想在医院求婚的。”别的东西可以落地,给她的东西不行。
丁幼禾刚止住的泪,又盈了满眶。
元染拿指腹替她抹掉泪水,一脸委屈地说:“所以,手术的事是真的,有可能有后遗症——”
“我养你。”丁幼禾打断他,“真有后遗症,你就别用这只手,我能养你。”
元染一怔,继而嘴角一点点漾开弧度,最终变成丁幼禾记忆深处他极少、极少有的灿烂大笑,在这笑容里他将她双手抱起,转了个圈。
“这句是骗你的,”他笑,“小手术,真的没有风险。”
丁幼禾知道自己应该气一气,他又骗人,可该死的是她非但不气,反而情不自禁地低头抱住他的脸,在他神采飞扬的眉眼间落下一吻。
滴滴滴。
丁幼禾裤兜里的手机煞风景地响起来。
元染将她放下,她取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是颜警官。
丁幼禾:“……”
元染挑眉,“接吧。”
“颜警官?”
“阿禾,我思来想去,有件事应该让你知情——”
等丁幼禾默默听完了,面色平静地挂断电话,一双泪花未散的杏眼静静地凝着元染。
“那家伙又扯什么了?”依元染的性子,恨不得按中世纪的规矩跟姓颜的拔剑决斗。
“你送我的那条鲸鱼项链里的不是监控,是定位器。”
元染微怔,“嗯,怎么——”话未说完,他已踮起脚的女人扑了个满怀。
丁幼禾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任他问什么,都只笑不说话。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乌龙,错把GPS定位器当成监控了呢╯^╰
早知道只是定位器,她根本没那么生气,好嘛……
“楼上两位小祖宗,蜡烛都快烧成灰了,火锅都快烧穿底了,还吃不吃啊?”肖潇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点不耐烦、更多的是被狗粮塞满了的欣慰。
丁幼禾这才发现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楼下的视线范围呢,连忙把手松开,伏在栏杆往下一看,果然看见许暮正守着桌子,桌上一只老北京铜锅正咕嘟嘟地冒着热气。
“你从楠都背来的?”她双眼放光。
元染轻笑,“嗯。”
丁幼禾抿嘴笑,“好傻哦!”
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他的手往楼下跑。
“不过我喜欢。”
楼梯个咯吱咯吱作响,女孩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快活。
被她牵着的元染,眼角眉梢俱是柔软的笑意,“喜欢什么?火锅,还是我。”
“都喜欢,”丁幼禾停在最后一阶楼梯上,回眸,灿然微笑,“……但更,喜欢你。”
水面以上,温柔安静的你。
水面以下,执拗坚定的你。
看不清没关系,她还可以用心去感觉,终此一生,总会摸透你的每一寸,然后像刚开始的时候一样……
爱你。
【正文终】
第59章 番外1
大雨滂沱。
密林之中只余下铺天盖地的雨水, 冲刷万物,吞噬所有。
靠在山洞石壁上的摄像师杜俊因为失血与疼痛, 近乎昏厥, 疑心自己还有没有活着走出山的可能性。
恍惚中, 视线里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 一个晃成三个,穿过雨幕, 走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天使来接引了吗, 可他不信教。
“杜哥, 来喝水。”清澈而熟悉的女声。
杜俊这才从半昏半醒中清醒,睁开眼,看向面前已经被淋成落汤鸡的女孩,短发都粘在脸侧,妆早就被雨水冲没了, 只剩一双小兽般晶亮的眼睛,充满活气。
他原是出来拍户外求生节目, 结果在搜索取景点的时候失足滑落山坡, 与他分在一组的主持人米安安为了援助而一并滑了下来。
没想到杜俊折了腿,再想回大路难于上青天, 两人打算电话求援,才发现手机连一格信号也没有, 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另寻坦途。
谁知竟又遭遇山雨, 迷了路, 彻底被困在了丛山峻林之中, 进退两难。
“对不起,米安安,都是我的错,害你跟着倒霉。”
米安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起来眼如新月,“说什么呢,幸好我跟你在一块儿。简直万幸。”
若没有她,杜俊估计,自己搞不好得在大雨中失血而亡。
分组的时候,导演让他跟米安安一组,他还暗自沮丧过。可如今想想,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女主持,他们、或者他自己都只能在山里等死。
究竟为什么曾看不上这个小女孩呢?就因为她身上有不同于其他圈内女孩的蛮劲,不够肤白,不够娇嗲,不够让男人心生保护欲——别说保护欲了,男人甚至会直觉hold不住她。
杜俊忽然觉得她看起来比印象里单薄,再一细看,才发现米安安在这早春的深夜居然只穿了单薄的小衫,胳膊细得一捏就折似的。
“你的衣服呢?”
“裁了。”米安安低头检查他的腿,见血已经渗出来,就低头在剪开的塑料瓶里用力捣弄着什么。
杜俊一头雾水,“裁了?”
米安安抬眼,一笑,“会疼,忍住啊!”
没等杜俊做好心理准备,她已捞起一摊烂乎乎的药草往他伤口上敷去。
杜俊一声惨叫,可灼痛之后竟顿感清凉,渐渐的,剧痛消散,竟比先前好受了许多。
“你怎么什么都会……”
米安安在裤管揩了下手,“我不会的多了去了,比如普通话呀。”
台里的人私底下没少diss米安安略带口音的普通话,原来她都知道。杜俊不由刮目相看,本以为……这女孩那么开朗是缺根筋,没想到,不过是不在意。
“休息会吧,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就在杜俊浑浑噩噩快要睡着时,忽然听见不知什么发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甚至穿透了隆隆山雨。
他睁开眼,只见米安安已经爬起身,跑到山洞口,双手虚握在嘴边大喊,“这里!我们在这里!”
山雨如倾,繁叶簌簌。
直升机无从降落,只能盘旋在半空中,递下一根软梯来,很快的,就有人顺着软梯攀了下来,离地近一米距离时候,他就撒了手,在米安安的惊呼中稳稳落地。
夜色幽寂,直升机上的探照灯给来人镀上一层银色的边,他阔步走来,宛若大片里的英雄凯旋。
米安安看得出神,直到对方走到她面前,才发现来人竟还十分年轻,有着与身手格格不入的斯文眉眼。
“几个人?”声线温柔。
米安安忙领他去找杜俊,“两个,还有一个同伴腿受伤——”话音未落,她只觉得身子一重,看向肩头,徽章泛着光。
是那个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刚要道谢,那人已经大步流星从她身边走过,蹲身在杜俊面前检查伤口,“问题不大,伤口处理得不错。能站起来吗?”
杜俊点头,被对方撑着站起身,不忘夸赞米安安,“是安安处理得好,不然大概要流光血了。”
男人随意向后一瞥,正好看见米安安弯腰去捡一旁的摄像设备和行囊。
沉重的设备和巨大的行囊,背在她纤弱的肩头像座小山。
“放那吧,一会我返回来拿。”
米安安歪头,笑起来两排雪白的小牙,“我可以的,警察叔叔。”
男人:“……”
杜俊:“……”看起来,这男人也就二十七八,米安安虽然年轻,好歹二十来岁了,当她叔叔是不是嫩了点?
行动不便的杜俊几乎是被男人扛着,千辛万苦才登上救援直升机。
男人转身,打算回地面再接米安安,不料一回头,正对上少女仰起的小脸,被雨水淋湿的面孔纯白晶莹,一双圆眼睛像极了夜色里生机蓬勃的小兽。
——她居然自己爬上来了。
他愣了下,向米安安伸出手。
少女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掌心。
握紧,施力,一拉,她跌撞进他怀里,连带着背上沉重的设备和行囊,像只又小又重的炮|弹,重重地撞在他胸口。
“对不起,”她摇摇晃晃地站稳,手还扶着他的腰带,“警察叔叔。”
男人醒了醒嗓子,对直升机驾驶员说:“人都上来了,走吧。”
机身剧烈的一晃,米安安趔趄了下,险些摔倒,幸好……一把抱住了警察叔叔的腰:)
男人替她卸下背包,又按她坐下,倾身拉出安全带扣好,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都做完了,才发现米安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然后小鼻子一揪,打了个喷嚏。
男人撇开视线,刚好,看见被抛在身后的山林,“树顶上的布条,是你弄的?”
米安安揉揉鼻子,“嗯,外套剪的。”
“怎么拴上去的?”
“爬上去栓的。”
对上男人错愕的目光,米安安放下揉鼻子的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杜俊忍不住开口,“安安是我们台里的主持人,户外求生节目,巾帼不让须眉。”
男人看了眼她被雨水黏在面颊的短发,若有所思,“是吗。”
米安安清清嗓子,“嗯,今天本来是来踩点的,快要开始录制了。说起来……嘉宾里还有你们系统里的小哥哥呢。”
男人刚把头盔卸下,闻言嘴角一弯,“小哥哥?”
杜俊问:“对了,还没问怎么称呼您?”
男人把头盔放在身边,“……颜梁淮。”
米安安和杜俊相视一眼,顺利从对方的视线里找到了答案。
那个要来参加节目的名单里,排头一个的警官,不就叫这名吗?
“所以很抱歉,”颜警官轻笑,“不是什么小哥哥,是警察叔叔。”
米安安呆若木鸡了两秒,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鼻子一痒,又是一个震天响的喷嚏。
没等她把道歉,对方已经从座椅底下取了件军用毛毯,三下五除二把她裹成了爱斯基摩人。
“呃,谢谢,”米安安犹豫了一下,歪过头,眯起眼,
“——颜警官。”
【温柔警官vs兽系小可爱】
【么么,颜警官的官配,你还喜欢吗】
第60章 番外2
楠城一小。
正式放学时间, 半大孩子鱼贯而出,等候的家长进进出出, 目光都不由自主被候在树下的曼妙女人所吸引。
凭心而论,她已不算年轻,周身都是成熟妩媚。她的美丽并不得益于年轻,甚至正相反, 更多来源于身上一股子岁月赋予的淡定自若, 和不屑一顾。
她穿着暗红色及踝风衣, 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被细高跟鞋衬得尤其性|感,手指间夹着支快要燃尽的烟, 细细的, 烟雾袅袅。
“啊,那个是阿鱼的妈妈!”路过的小姑娘对自己的爸爸说。
男人忍不住又多看她一眼,隔着墨镜看不清楚五官,但总觉得像哪个女明星,或许是错觉吧, 哪有明星会独自来接小孩。
“我们班同学都喜欢阿鱼的妈妈, 特别喜欢。”
“为什么?”
“因为她超级会打扮啊!上次学校文艺演出, 我们班女生都是她妈妈给化的妆,每一个都超级漂亮!爸爸, 我妈妈为什么不会——”
小孩单纯的声音越来越远。
树下的女人终于掐灭了烟, 信手丢进垃圾桶, 往校园里走去。
一路上, 迎面的孩子都热情地同她打招呼,“阿鱼妈妈好!”
她都点头,微笑,遇见相熟的甚至会摸一摸对方的脑袋,但从不摘下墨镜。没人知道为什么,老师们也曾好奇,但她不说,也就成了谜。
篮球场上人声鼎沸,除了孩子们还有一些围观的家长在跟着起哄,“加油”声此起彼伏。
她停在树下,穿过人群看见正在场间奔跑的少年们,一个个都穿着宽大的篮球服挥汗如雨——是中学部的学生们在打比赛,小学部都在充当啦啦队。
“哇!三分!哥哥超棒耶!”
她被突发的彩虹屁吸引了目光,不经意地看向刚刚从跃起落地的人。
一头红毛,正红篮球服,白色的硕大的10号——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