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潇噗嗤笑出声,“颜警官,一说起元染,你就跟中二期拈酸吃醋的小男生一样。”
颜梁淮清清嗓子,正色道:“我说的是实话。”
“在说什么?”重新下楼来的丁幼禾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轻快地问。
肖潇看了颜梁淮一眼,挑挑眉。
颜梁淮见她神色无恙,便说:“吃饭吧,菜凉了。”
肖潇长长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追了这么多年追不上阿禾?颜警官,你心里就没点B数吗?
三人对饮,基本都是肖潇跟丁幼禾在说话,颜梁淮心事重重,被主动问到话才开口,其余时间都在走神。
丁幼禾以为他是工作上有不顺,安慰他:“天底下就没有我们颜警官办不到的事,别愁啊,我相信你的。”
颜梁淮抬眼,“你真信,我什么都办得到?”
“真信,”丁幼禾心无城府,“上次那个连环杀手逃了那么久,刚进楠都不就被你给抓了。你知道,我都跟人吹我朋友是神探来着。”
颜梁淮重复着她的话,“朋友?”
“对啊,”丁幼禾笑眼看向肖潇,“潇潇知道,你是我这里的金字招牌,谁都不敢来我这儿找茬。”
肖潇没笑,手捏着酒杯,心道阿禾你快别说了,再说怕是超级英雄要黑化。
可惜丁幼禾粗枝大叶,仍旧毫无警觉。
颜梁淮问:“除了护身符,我在你这里还有没有别的意义?”
丁幼禾微醺,纳闷道:“有啊,你跟肖潇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了,颜警官你怎么怪怪的。”
肖潇叹气。能不怪么,被发了好人卡again:)
颜梁淮看了肖潇一眼,后者识趣地揉了揉太阳穴,“头有点晕,我去洗把脸。”说完起身离席,留下两人独处。
饶是丁幼禾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了,看向颜梁淮。
“阿禾,你想不想定下来,”颜梁淮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我是说……和我一起。”
丁幼禾愣住了。
三年前在法院里,她把话已经说的很明白,那之后颜梁淮再也没有过这方面的表示,所以她一直认为彼此之间完全可以像她和肖潇那样相处,无视性别。
怎么也没料到,颜梁淮竟会突然表白。
她尴尬地笑了笑:“我觉得现在挺安定的啊,你看我债也还清了,养活自己也没什么问题,跟肖潇一块儿日子过得听消停的。”
“可你一直在相亲。”颜梁淮打断她。
丁幼禾清清嗓子,“……多认识点人,总没坏处。”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一个两个,都来问她为什么他不可以。
丁幼禾突兀地一笑,低垂着眼睫,“因为我不想坑你啊。颜警官,你明明知道我心里装了人的。”
“已经这么久过去了。”
“可我还是放不下,”丁幼禾抬起眼,一双清亮的杏眼里泪光闪烁,“一见到他就乱了套,你说这样子的我怎么可能跟别人好好在一起?”
颜梁淮的指节泛白,“我可以等你,放下。”
丁幼禾眼睫忽闪,“别等了,颜警官。”她仰起脸,似乎想要把打着转的泪花敛回去。
“你坐的这个位置,以前他喜欢坐,你用的玻璃杯是他曾经爱用的。你买的这个红酒,之前我们在超市看见过,嫌贵,没舍得买。我身上这件衣服,是他陪我去百货公司挑的,脱线了又被我打了补丁,刚刚寄过来的快递,是他曾经允诺要给我买的东西——”
丁幼禾哽咽住了,双手托着脑门垂下头,泪珠就像雨点似的砸在桌面上。
“我一直说要忘记他,往前走,”她声音那么沮丧,“可是你看,我明明一直就在原地踏步,只要他一出现就又兵荒马乱。”
颜梁淮心里钝痛,恨不得把那个曾为了功名利禄、狠心跑下这个小姑娘的负心汉拉出来,按在墙上狠狠地揍几拳。
“你别喜欢我,”丁幼禾抬起婆娑的泪眼,“要是做不到的话,咱们不当朋友了都行。”
第47章 撩47下
颜梁淮是被王淼接走的, 也不知是醉了还是不想多说话, 临了只说了句“锁好门”,就再没下文了。
丁幼禾站在门边,风一吹才觉着冷, 一回身, 发现肖潇站在门里看她。
“终于被你气跑了,”肖潇抱着手肘,“也就颜警官能坚持到这会儿, 一般人早知难而退了。”
丁幼禾撇撇嘴, 往里走。
“将来没人罩着了, 不怕?”
“怕,”丁幼禾弯腰拾起之前拆下来的快递盒,“不还有你吗?”
肖潇失笑,“我能陪你过一辈子?”
“为什么不能?”
“小姑奶奶,我是不打算结婚了, 你别学我。”肖潇靠在门廊的鞋柜上, 半真半假地说,“你不喜欢颜警官,要找其他人相亲,ok, 我支持。但现在你跟那小狼狗藕断丝连的算怎么一回事?要么谈,要么断, 别把大好青春浪费在人渣身上。”
听她言谈之间对元染满满的敌意, 丁幼禾忽然笑了, “潇潇,你是不是觉得,元染特渣,除了脸蛋哪都不好?”
“不是,”肖潇毫不犹豫,“身材也不错,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丁幼禾:“……”
“至于其他,”肖潇冷笑了声,“扮猪吃老虎,耍得贼溜。现在又是飞黄腾达,还不知道私底下得欠多少风流债。”
“之前跟在陈北身边的,叫武娄的家伙你还记得吗?”
肖潇面色一僵,笑容成了面具似的挂着,“当然记得,怎么?”
三年前,她离开楠都时满身是伤,都是拜这人渣所赐,恶劣歹毒,为虎作伥,算是阴险小人中的小人,不过倚着陈家这棵大树作威作福。
丁幼禾撕下纸盒上的快递面单,直起身,“武娄是被许暮给弄进监狱的。”
肖潇出神地看着丁幼禾把空的快递盒放到门外,许久,才说:“……元染让他做的?”
“大概吧,”丁幼禾耸肩,“谁知道呢,许暮也没跟我说。我是出庭作证时候偶然看见许暮的,也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你为什么之前没告诉我?”
“过去了就过去了,武娄那混蛋以后跟我们都没关系了。”
肖潇苦笑,“那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丁幼禾被问得愣住。为什么说了?因为不想肖潇那么讨厌元染。
为什么不想她讨厌元染?因为她是自己的朋友,而元染……是她……
丁幼禾回避了肖潇的问题,走进厨房收拾。
肖潇曼声问:“我只问你一句,你跟那小野狼还有可能吗?”
丁幼禾头也不回,把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冲,“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又不是狗。”
小孩子赌气似的语气。
肖潇失笑,“你不是,但保不齐人家是。”
“嗯?”
“当我没说,”肖潇耸肩,“我可不觉得那小狼狗会把到嘴的兔子再给放了。”
丁幼禾沉默了一会,忽然回头,“肖潇,我们换个房子吧?”
“啊?”
丁幼禾放下手里的碗,“我想把这个楼卖掉,我们去其他地方住,重新开始。”
“为什么?”
“……我不想再活在跟他的回忆里了。”
肖潇没说话,走到她身边,伸手,在她衣兜里一翻。没等丁幼禾反应过来,她已经捏着张纸,举在脸侧,“在说这话之前,你要不要先把这个东西丢了?”
她指间的是丁幼禾从快递盒上撕下来的快递面单。
手写的。
收件人丁幼禾,发件人……阿元。
字迹苍劲,一看就是练过的好硬笔。
丁幼禾从她手里夺过面单,胡乱地往衣兜里一塞,“我只是留个存根!”
肖潇也不揭穿,叹了口气,“你啊,中了姓元的毒。”
夜。
丁幼禾盘腿坐在床边,面前放着只装曲奇饼干的铁皮圆盒。
盒子里各种规格的纸张,叠了满满一盒。
上面都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这是包养的钱】
【她想睡我!】
【我来挣钱,你就可以挑顾客了】
……
三年多,一千个日日夜夜,这些记录着他们之间点滴的字条,曾伴随她度过无数难熬的时光。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可时间同样是最纯熟的酿酒师,那些青涩的回忆经过时间的酿造,一点点化作香醇的酒,浓烈奔放,在记忆里张牙舞爪、横行无忌。
丁幼禾把快递面单放在便签纸的最上方,怔怔出神,许久,才将铁皮盖子重新盖上,转身扑在被褥上,一动不动。
*** ***
熟悉丁幼禾的都知道,她这人说风是雨,但还是没人能想到,她居然会要把祖传的刺青店给转让掉。
“现在你刚有点名气,忽然把店转让了,岂不是前功尽弃?”行业协会主席席山一口反对。
丁幼禾不为所动,“没什么可惜的,有手有脚,重新开始就行。”
“问题是为什么要重新开始?”席山犹豫问,“你要离开,跟我之前推给你的那位陈先生有关吗?”
丁幼禾摇头,“就是想换个环境,没别的。”
“行吧,我替你问问有没有人想接手。”席山叹了口气,“在有人来之前,你随时可以反悔。”
“我不会反悔的。”
离开行业协会,丁幼禾仰头看天,云层很薄,天高日朗,就像在预示着一片开阔的前路。
手机一震,她划开屏幕一看,是快递公司的系统消息。
提醒她,寄往京南故居的快件已被本人签收。
她吐出一口气,准备关机,就在按下电源键的那一秒,来电显示占据了屏幕,来电人:阿元。
丁幼禾并不知道元染用了什么法子,才能在三年之后还重新启用原来的手机号——她曾借给他的那个。
顶着来电,她把手机关机了,往包里一塞,神清气爽。
回到刺青店,肖潇已经久候多时,“没事吧?手机怎么关机了?”
丁幼禾假意看了眼手机,“喔,没电了。”
肖潇没有怀疑,指着地上打包好的箱子说:“我东西少,到时候把电脑桌和化妆台一起丢搬家公司车上就行。不过你自己,这么多东西,要帮忙吗?”
“不用。”
“收拾得来?”
丁幼禾往楼上走,“不用收拾,都不要了。”
肖潇一愣,仰头朝楼上笑骂,“臭丫头,挣了点钱就飘了?好端端的家具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钱多你做慈善去啊。”
“是做慈善,”丁幼禾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我联系好福利院了,他们来搬。”
肖潇被她怼得无话可说,摸了根烟,点上,隔着袅袅烟雾,她摸出手机,发了条短讯。
【不知道你换号没,没换算你走运。丫头要卖爱巢,你管不管】
伴随着短促的系统音,短信被发出去了。
杳无回音。
肖潇吐了口烟,将手机丢在鞋柜上,转身进了自己房间——那小子如果还有点念旧,就给个机会,算是报答他惩戒武娄的恩;若是换了号,就随他们去吧,反正她的小阿禾不愁嫁:)
席山那边的消息来得比丁幼禾想象得还要快,不光很快就找到了买家,对方出手还尤其阔绰,直接把首付款打到了丁幼禾的户头上以示诚意。
“合同在我这儿,对方已经签好,等你签个字就算成了。”席山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劝,“考虑好了再签啊,小丁。”
丁幼禾一口答应下来,“谢谢席老师,我下午客人走了就过来。”
夜长梦多,乘着她还没心软,赶紧办了。
到席山约定的地方时,天色已晚,霞光万丈,一派晴好。
丁幼禾推开竹制拉门,一眼看见窗边的席山,便笑道:“还是席老师人脉广,这么快就替我转出去了。”
席山笑:“不是我的功劳,是你自己手艺好,名声做出去了才好转。”说着,他把合同递到她面前,“仔细看一下,都没问题再签。”
丁幼禾随意扫了两眼,翻到最后,上面是个潦草的英文签名。
哟,居然还是个歪果仁。
她没往心里去,执笔就落了签名,又把合同推给席山,“席老师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给你添麻烦了。”
“喔,不用客气,不麻烦,”席山将合同叠好,笑眯眯地说,“不过刚好,你晚上有时间的话可以跟买家吃顿便饭,他本来也叫我约你来着。”
丁幼禾意外,“买家约我?”从头到尾,那个买家都没跟她联系过,丁幼禾一直觉得对方大概高冷得很,属于花钱办事儿不沾人情的那种。
席山点头,低头看了眼表,“时间差不多了。”
正说着,门被叩响,服务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您好,客人到了。”
竹门被拉开,丁幼禾先是看见了一双西裤大长腿,缓缓上移,暗银色的皮带扣雕工精致,低调却不失气度,暗纹的白衬衣束在西裤里,更显身材修长挺拔,腰腹有力。
骨节修长的手,缓缓解开西装腹前的纽扣,男声不疾不徐,温和儒雅,“晚上好,丁小姐。”
一百头……不,一万头神兽瞬间从丁幼禾的脑袋里飞驰而过,卷起万丈尘埃,宛若旋风过境,寸草不生。
她的目光追随着男人慢条斯理地走进包间,坐在红木椅上,接过席山递给他的合同,长指翻页,最终视线停在尾页丁幼禾的签名上。
薄唇勾起,露出一抹清浅的笑,他抬眼,长眸明灭,“交易愉快,丁小姐。”
丁幼禾整个人都非·常·不·愉·快。
“席老师,买家是他?可落款上——”
“哦,那是我的管家,”元染代替席山回答,“前些日接待你的那个,英国籍,你见过的。”
丁幼禾想起了那个银发老者,那天去荆南故居就是他领着自己进去的。
……能说脏话吗?不可以的话,她没什么想说的了。
丁幼禾忽然起身,弯腰就要从元染手中夺取合同。
可他反应速度比她还要快,将合同放在衬衣胸口,一挑眉,“白纸黑字,丁小姐想反悔?”
丁幼禾瞪他,转向席山,“店我不转了,合同还我。”
席山面露难色,看向身侧的男人,“这……”
他对这位陈先生虽然知之甚少,但也清楚对方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不会容许别人替他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