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远乘胜追击:“还有,你得对她道歉。”邵远一边说一边抬手朝谷妙语一指,“你动手推了她。”

楼下业主脸上又起了横:“我凭什么给她道歉?你还踢了我呢,那你向不向我道歉?”

邵远笑得邪佞:“朋友,我踢你是因为你活该,谁让你推她?但你推她就是你手贱,你必须向她道歉。”

楼下业主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他依然装逼地保持耍横状态:“如果我不呢?”

这话他说得充满挑衅意味。

邵远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楼下业主,笑了。

谷妙语看到这次他是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笑容,他带着这种笑容和人讲话时,会让每个和他对话的人都笃定地认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你叫张德天,”邵远看着楼下业主,笑得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是某某医院的大夫。如果你们医院知道你离开工作环境之后是个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了一己之私,随意改动共用水管,导致邻居们蒙受损失却坐视不理,还对女人动手动脚,你说这样对你的影响是不是不太好?我愿意把上述这些事情写成实名举报信投递到你们医院去,放心,我会在尊重事实的基础上写得尽量精彩和叫人过目难忘。”

他的话音一落,张德天的脸色发生了巨变,他大惊失色:“你人肉我?!我告你侵犯公民隐私!”

邵远盯着他脑充血一般的脸色,一鼓作气棒打落水狗:“好,你去告。”他牢牢盯住张德天的眼睛,说,“你要是去告,那你连收红包的隐私可也要一并暴露了。

张德天的一脸充血色瞬间褪去,变成了惨白色。

被窥探到秘密的他再也硬实不起来,转头灰溜溜地下楼去了。

张德天走后,谷妙语蹿到邵远旁边。她身后跟着高大哥。

她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叫张德天?还是某某医院的医生?”

高大哥附和:“对,你怎么知道的?”这也是他心里的疑问。

谷妙语:“你是通过你福尔摩斯般的观察和分析知道的???”

邵远刚刚面对张德天时那一脸的邪佞和无赖不见了,他又变成了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小伙子。

“其实很简单,去物业问一下就知道他叫什么了。再把他的名字拿去网上搜一下,会出来很多个叫张德天的人。其中有一个是大夫,网上有他在某某医院的出诊日期。”

“可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张德天里,那个当医生的张德天是高大哥楼下那个张德天?”

邵远问她:“你还记得我们第二次去楼下敲门,张德天来给我们开门的时候,手上戴着一副胶皮手套吗?”

谷妙语回想了一下。他的确带着胶皮手套,手里拿着块瓷砖。

那手套,是很薄的那种、是医院专用的胶皮手套。

“那红包吗?”谷妙语又问,“红包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邵远狡黠一笑,像个坏事得逞的孩子。

“我乱诈的,没想到真的诈到点子上了。”

谷妙语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哈地笑起来。

“天呢,你怎么这么鸡贼?好吧你说得对,我以后还是不要和你作对了,就算我这盏灯也不怎么省油,但肯定烧不过你。”

第二天一大早,谷妙语和邵远刚到公司,高大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声音里那些阴霾不见了,剩下的是难掩的快意和兴奋。

他告诉谷妙语,楼下的张德天妥协了,他答应把水管改回去。

“张德天还说,自己怎么说也是个中年人了,不太好意思当着你的面给你道歉,就拜托我替他对你郑重说一声,对不起了。”

高大哥家又恢复了施工状态。

谷妙语很开心。

邵远又给她上了一课。道理是跟讲理的人讲的,跟不讲理的人,再指望讲理来解决问题就是给自己添麻烦和纵容对方继续危害社会。要治服不讲理的无赖,就要找到能克制他要害的招数,必要时比他更无赖一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会比和他讲道理有成效的多。

收好手机,谷妙语忽然听到邵远在一旁很不满意地咕哝了一声。

“当面道歉他知道不好意思,当面推你他倒好意思了。”

谷妙语心往上微微一提。她怕邵远年轻气盛,为了置气非要张德天给她当面道歉才行。

“不过算了,落水狗我们已经痛打过了,可以见好就收的,毕竟高大哥以后还是得和他做邻居。我们放过张德天这一马,他以后也能对高大哥凡事都客气一点。”

谷妙语微微提起的心踏实地放下了。

这小子不是一味的耍狠,他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懂得恩威并施。

她看着他晃荡着出去接热水,看着他修长的背影。那副后背挡在她面前的时候像是一座山。

那座山撑在她面前时,她心里真是踏实得不得了。她想假如以后这座山移动到国外去了,她的屏障就没有了,她又得自己直面风霜雨雪了。

这么一想,之前对他将要离开的不舍,好像又更多了一点。

第三十九章 觉得幸福吗

解决了高大哥家施工停工的问题后, 谷妙语来不及歇,就被陶大爷在电话里声嘶力竭的呼喊给叫回了别墅。

“我说小谷,你赶紧来给我软装啊, 不来我投诉你啊我跟你说!陶星宇那小王八蛋前两天天天回来吃早饭,后来看你们也不来给我软装还是怎么的, 这两天又不来了!你赶紧的,来给我软一软, 我好有理由让他监你的工、找你的茬,好让他再过来嘛!”

谷妙语:“……”

这老爷子, 也不想想他骂自己儿子是王八蛋, 那他自己是什么呢……

谷妙语想要不是自己已经特别了解陶大爷扭曲的语言体系,她非得让陶大爷的话一天气死八遍不可。她特别佩服陶大爷, 什么好话到他嘴里,都能很轻易地聊成值得打一架的嗑。

……他就不能说“我好有理由让陶星宇以监工的名义常回家看看”看看吗!!非要说得这么替他们彼此拉仇恨。

正好这几天软装材料已经到货一部分, 第二天一早谷妙语就带着材料去了陶大爷的别墅。

她提前问过邵远要不要一起去, 邵远说不了, 他要改毕业论文。

“你这理由很重样啊!”她当时是这么点评的。

“这回是真改。”邵远回答了一句叫她有点莫名其妙的话。

那之前那次是假改?

那为什么假改?

谷妙语联想之前那次她叫邵远到陶大爷家来, 邵远还特意借了一辆车。由此她推导出结论他嫌路远, 不愿意过来,改论文就成了他真真假假的挡箭牌。

“年轻的小伙子啊,腿那么长不爱走路,浪费海拔啊啧啧。”她挂断电话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第二天一早她先陪陶大爷吃了早饭, 吃完饭她很自觉地准备去刷碗。陶大爷却一变往常套路, 严词拒绝。

“你赶紧开工, 不用你刷碗,不用不用!”

谷妙语在新时代喜怒无常陶老头的催促里,撸起袖子开工。

她先在客厅的电视墙后面贴墙纸。

“黄绿色系能让房间看起来温馨温暖,您平常除了做饭掐架之外,估计最多的时间就是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用黄绿色系的墙纸把电视墙给您弄得温暖点儿,让您越看电视心里越暖和,暖到最后不出汗算我输。”

陶大爷先是一瞪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谁掐架了?不都是架先掐的我吗!”

谷妙语:“……”

对对对,是架先动的手。

随后陶大爷突然话锋一转,瞬间从瞪眼变得眉花眼笑:“不过你选的这个墙纸颜色和花纹我喜欢!”

紧跟着他从老头衫的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来,伸到离自己恨不得八丈远的距离,眯缝起老花眼扒拉通讯录。

“我要让陶星宇那小王八蛋过来监工你了!”他开心雀跃地说。

等拨给陶星宇的电话一通,剑拔弩张模式自动在他舌尖上线:“喂?小谷可来给我软装了,我明白清楚透彻地告诉你,她软装的就是比你硬装的强一百倍,不服你就过来看看!”

“……”

谷妙语差点从梯凳上栽下来。

这老爷子嘴里一定是装了通天杠,为了把他儿子杠过来,不惜牺牲她当人肉盾!

谷妙语心里苦:“大爷,您这么说这不是在给我拉仇恨吗!”

陶大爷特别有他自己的见解:“孩子,有句话叫爱的反面是恨,我儿子要是因此能恨你,就说明他也能爱你。”

谷妙语这回真的从梯凳上摔下来了。

这老爷子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陶星宇还真在午饭时间回来了。

当时谷妙语正在帮陶大爷摆碗筷,俩人正准备开展一顿大眼瞪小眼的午餐。

看到陶星宇出现,谷妙语和陶大爷都吓了一跳。

谷妙语端着俩饭碗,走在从厨房到餐桌的路上,陶大爷跟在她后面,正把手绕到身后打算解围裙。

看到陶星宇,他们全都停了下来,像身边时间被突然定住那样。

谷妙语看着陶星宇。他穿着浅灰色呢外套,脖子上挂着一条围巾,长身而立地站在那,又斯文又俊朗,真是一道成熟男人的好风景。

下一瞬,谷妙语和陶大爷双双一转身。

谷妙语:“我再去加个饭碗。”

陶大爷:“我再去扒拉个菜。”

陶星宇看着他们一老一小两个人的背影,无声一笑。

吃过了午饭,陶星宇去看了谷妙语在电视墙上贴的墙纸。

他先是点点头,随后又微微皱了皱眉。

谷妙语诚惶诚恐地向他请教:“陶老师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陶星宇扭头看她,一笑:“陶老师哪里都没有问题。”

谷妙语一冷。

这是冷笑话么……

陶星宇微笑,说:“你选的墙纸颜色花纹都很好,很温馨,贴墙纸的位置也选得不错,老陶除去吃饭睡觉以及找人掐架,最多的时间就是坐在这里看电视。所以把电视背景墙首先软装得温馨起来,很好很恰当。”

谷妙语认认真真地听着。根据刚刚陶星宇的表情转化,她知道他后面应该会有个转折。

“但是,你这个墙纸的颜色打破了周围其他硬装的风格,软装是平民化的温馨,而硬装是华丽派的简约,两者混搭在一起,就像你到五星酒店去,房间里摆了张快捷酒店的床,整体风格格调是有点违和的。”

谷妙语认真听着。

她知道陶星宇说得有道理。

其实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就像一个穿名牌西装的人脚上穿了双布鞋。

“陶老师,我能说说我的想法吗?”谷妙语对陶星宇恭敬询问。

陶星宇:“你说。”

“其实您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有想过,”谷妙语说,“我觉得关于后续统一风格,可以有两种方案,一种是把整栋别墅每个空间都贴上同色系风格的壁纸,这样整体风格就统一了。但这样工作量很大,且舍弃了所有原来的高档硬装,相当于把五星级酒店降档为快捷酒店了,有点不值当。”

谷妙语顿了顿,接着说,“还有一个办法,是界定空间。”她挥手比过眼前空阔的空间,说,“现在客厅门厅和餐厅之间,您没有做明显的界定,三个空间是联通的,这样显得空间开阔。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把客厅和其他空间界定开,这样客厅的温馨风格和其他空间的原有风格就不会互相打扰了。至于这个界定,用几株高一点的绿植就可以完成,把绿植摆在客厅与门厅中间,既美化了环境,又是一道界定空间的天然屏障。”

陶星宇看着她,点点头,一笑:“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谷妙语脸一红。她刚刚算是得到陶星宇的认同了吧?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你想法和实力是可以的,你放心大胆地弄吧。”陶星宇又说。

得到了进一步肯定的谷妙语,心里那点小激动立刻膨胀为大开心了。

下午陶星宇没有立刻去工作室,他被陶大爷夹枪夹棒地杠着,帮谷妙语贴完了客厅的墙纸。

“哎哟现在的年轻男人,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啊,让一小姑娘爬上爬下,半夜睡觉心里也安稳?”

“嘿这年头,大设计师架子可忒大,搭把手好像能折了他身价!”

陶大爷就这么嘚吧嘚着。

谷妙语虽然因此得到了陶星宇的帮助,但她不太想领陶大爷的情……

怎么看都像是她在伙同老头道德绑架著名设计师。

她战战兢兢地接受着陶星宇的帮忙,内心煎熬得像一锅粥已经被煮糊了还要继续被煎成锅贴。

总算把客厅搞定,陶星宇去了卫生间。谷妙语不用再硬绷着形象,她立刻脚下一软,怂成一团,祈求陶大爷别再杠她亲爱的陶老师了。

“放陶老师一条生路,您就让他上班去吧!”谷妙语双手合十替男神跟他的杠精爹求解脱。

陶大爷眼一瞪:“不识好歹的小白眼狼,我这不是帮你呢吗!叫大爷两个字,哪有叫爸一个字省力气啊,我这不是帮你奔着省力气走呢吗!”

谷妙语一听老爷子这么胡说八道地就说穿了她的心思,吓得差点跪下。

我的大爷您可闭嘴吧,陶老师要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大爷您知道我前两天突然被什么事儿叫走了吗?哎呀一提起来可真是老奇葩了!”她强行转换话题。

大爷一听“老奇葩了”顿时来了劲:“赶紧给我说说,我就不信还有能比我奇葩的?”

谷妙语把高大哥家遇到楼上楼下糟心邻居被他们上下夹攻的事给陶大爷学了一遍。

听完她的描述,陶大爷义愤填膺:“你这高大哥就是吃亏在不是老头上了!要我,我去他们的吧,我往地上直接一躺,不给我把水管改回来我就不起来,我就嚷嚷这疼那疼,我讹死他我!”

一道嗤笑声轻轻响在空气中。

“你也就这点作天作地的本事了。”陶星宇在卫生间里听到了谷妙语描述的事件经过,他一出来就对陶大爷的观点进行了点评。

“来来,你有本事,你不用靠躺地上就能征服流氓,来戏台子给你,你来表演,好吧?”陶大爷杠杠地说。

陶星宇没理他,他走过来,坐在谷妙语对面的沙发上,问:“现在事情解决了吗?”

他居然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好像和去上班比起来,眼下他对高大哥和上下楼邻居间的纠纷更感兴趣。

谷妙语赶紧告诉陶星宇:“楼下私改水管的问题解决了,楼下邻居已经承诺会马上把水管恢复原样。”

陶星宇“哦?”了一声。这个挑了声调的疑惑在他清朗眉目间绽开得别致生动。

“这结果其实挺难办到的。我听说过两例这样的事情了,都还在打官司扯皮中。你那位客户是怎么做到的?”

谷妙语把邵远是怎么攻心、怎么谋划、怎么逼迫楼下就范的过程讲了一遍。

陶大爷在一旁听得“哇塞”不断。谷妙语也不知道这老头是从哪学的这么年轻人的感叹词,还运用得如此娴熟频繁。

陶星宇听完事情的处理经过,微微沉吟了一下。

随后他开了口:“这小伙子真不简单,将来一定会非常有成就。”

谷妙语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有人这么夸邵远的时候,她心里跟着贼高兴,高兴得她都在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

“是啊是啊!”

附和完毕,她又跟着重重叹口气。

陶大爷这个时候是个称职地捧场王。他赶紧问谷妙语:“这事情解决得不是挺完美的吗,孩子我说你还叹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