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如果说是,那就是在宣布他会经常去监工。这样他家那位老头可就开心了,因为终于可以抓住他的人影了。

他要怎么回答呢?

邵远在一旁无声看着眼前一幕。

陶星宇和谷妙语的眼神对峙着。

她的反应看上去很从容淡定。可是仔细望进她眼底,就能看到一丝被隐藏得很好的慌乱和期盼。

陶星宇如果看到了那丝慌乱和期盼,他就会发现,谷妙语说的崇拜他的话,绝对不是假的。

邵远发现陶星宇的睫毛抖了一下。他应该是发现了那丝慌乱和期盼吧。

而后他就开了口,对谷妙语宣布了决定。

“不怕被我监工,是吗?那好,我就看看你能怎么软装,当心别被我挑出毛病来。”

邵远看到听到回答的谷妙语,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他还看到陶星宇嘴角微微一翘。

他垂下自己的眼看向自己面前的空水杯。里面只有一片虚无。

听到陶星宇的回答,谷妙语差点忍不住要跳起来。她奇怪今天陶星宇怎么这么好说话。

她扭头去寻找邵远的眼睛想和他飞快地分享一瞬喜悦。但邵远没有捧场,他低头对着他面前的空水杯发愣。

她收回视线,改看陶大爷,有点兴奋地说:“大爷您看,陶老师会经常去别墅监工呢,所以这个方案,您觉得行不?”

陶大爷一听到陶星宇会经常去别墅监工这就意味着他能经常在别墅见到他儿子了,那一刻他其实已经妥协了。

但他嘴硬,非说:“切!谁稀罕他监工?”说完又怕陶星宇跟上一句“既然不稀罕,那我就不去了”,于是一点缝隙都不留,马上自己又发声,“小谷,谁让我是个守信用的人,只能愿赌服输了。那就按你说的这个方法办吧。”

谷妙语内心高兴得再一次差点跳起来。

圆满解决问题后,秦经理和陶氏父子告了别,先离开了会议室。

陶星宇说了声抱歉,起身去卫生间。

谷妙语趁机问陶大爷:“大爷,您用什么妙法把陶老师一起叫来的?”

陶大爷一脸的“孩子你是健忘吗”的表情:“我之前跟你说过啊,我告诉他我得绝症了,他今天不跟我一起过来我就当天病发死给他看。”

谷妙语:“……”

好吧您真是个言出必行的大爷。

陶星宇回来之后,又换陶大爷去卫生间。

谷妙语面对陶星宇有点局促。邵远不知道从空水杯里发现了什么异空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垂着眼皮研究。

她寻找不到支撑她保持理智的支撑,眼神开始乱飘,不太敢看陶星宇的脸。刚刚敢和陶星宇对视那番神勇好像全拿去喂狗了。

还是陶星宇先开了口。

“谢谢你陪我父亲去医院。”

谷妙语应声把视线调回到陶星宇脸上:“您、您客气了,不、不用谢!”

她真想抽自己大嘴巴,怎么又结巴了。

陶星宇听到她结巴,居然对她一笑。谷妙语简直要受宠若惊了。

“之前我和我父亲的沟通有很多偏差,导致对你有很多误会,跟你说声抱歉。”

谷妙语开心极了地摆手:“不、不用道歉,没、没事的!”

她又想抽自己了……

陶星宇和陶大爷离开后,邵远终于肯把眼皮抬起来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谷妙语。

谷妙语被他看得发毛,问:“怎么的,多看我两眼能发财吗?”

邵远冲她慢慢抬起手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你今天解决问题的方式,聪明极了。提出软装方案,既不用真的砸掉现有装修,还能以监工之名套住你的男神经常出现在别墅,这样既能让陶大爷多见见儿子,也能让你多见见你男神,真一举三得。今天的你,超有智慧。”

谷妙语眉眼一弯,笑咧了嘴:“哈哈哈哈哈我这辈子的智慧都被我集合在刚才那一刻拿出来用了!”

邵远看着她傻笑的样子,无语了一下。

“看出来了。”

那一刻把智慧给用光了,现在人又是个傻子了。

一起回办公区的路上,谷妙语问邵远:“你觉不觉得陶老师今天变得蛮好说话?”

邵远:“可能因为你对他笑得特别欢吧。”

谷妙语:“……”

她刚想和邵远较劲,让他说明白笑得特别欢是一个什么表情状态,他要是敢举例讨好主人的哈巴狗什么的,她就一拳打死他。

就她运劲这功夫,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上是个陌生号码。她接通后,说了声“您好”,然后问对方“请问是哪位”。

话筒里传来让她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

“别请问哪位了,是我啊,妙语!”

第三十四章 要不我试试

谷妙语把陌生号码接通, “你好”之后礼貌询问“请问是哪位”。

对方透过话筒传来的声音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语调里充满戏谑:“别请问哪位了,是我啊, 妙语,我是你导员!”

谷妙语毕业三年多的时间线一下被这个声音无缝衔回了校园。

她有点雀跃:“老师, 您怎么换号码了?”

导员立刻喷她:“小兔崽子,是你换手机了没存我吧?我一直这个号啊!”

谷妙语脸上一挫。

随后她想起自己换手机导致丢失了一部分联系方式的锅应该由身边的小崽子来背。

她毫不客气地抬脚就拐了邵远小腿一下以泄愤。邵远居然没有躲,任她拐,似乎只要她拐完能高兴,那就随她拐。不过他嘴里是损的:“再踢我可躺地上了, 120不到我不起来。”

他在谷妙语讲电话的空当里说。

谷妙语怒瞪他一眼。这小子在砺行别的东西学得怎么样还有待考证,但那些大爷们作闹的方式他可真是学精学透了。

瞪完邵远谷妙语在电话里给导员诚恳认错, 热烈寒暄。

“老师, 我错了!你最近怎么样呀?”

导员说:“不怎么样,带过的学生都成了白眼狼,连恩师手机号都不存了。”

谷妙语:“……”

“老师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被定位为白眼狼的谷妙语决定开启下一个话题, 掀过不记师恩这一项,“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办尽管吩咐我!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这些虽然我都做不到, 但给您以厂家进价批发几箱霸王洗发水的能力学生还是有的。”

导员没客气, 告诉谷妙语:“滚。”他长叹口气, “我说你这姑娘是不是不开窍?毕业这么长时间都不联系你恩师我, 你上学时候你恩师我待你多厚啊!”

谷妙语快捧着手机跪下了。

“老师我错了!”

“当年连贺嫣然都看出来了, 你恩师我有心等你毕业之后让你给你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做师娘呢, 结果就你自己看不出来。”

谷妙语脚下一软真的差点跪倒。

亵渎导员这么欺师灭祖的事情, 她真的从来都没敢想过。

“老师贺嫣然她就是个大嘴巴,她说什么你千万别信,她嘴里没一句实话,包括标点符号都是假的!”

导员说:“瞧给你吓的,别怕,我已经给你找着师娘了,下个月就结婚。”

谷妙语松口气,语调都变得轻松起来。

“老师那你今天给我打电话,是通知我你要结婚?你放心,只要你不是打算跟我借钱,咱俩之间就师恩永存!”

“白眼狼!”导员说,“你不怕我把你现在这幅欺师灭祖的嘴脸告诉给陶星宇吗?”

谷妙语耳朵里一震,人一下就怂了。

“老师你想借多少钱?我这就去卖血。”

邵远站在旁边听她和导员打电话贫嘴,一边听一边嘴角微扬。

她怎么这么皮。

他想她在学校上学时的生活想必很丰富多彩吧,能和老师相处得这么融洽,就像朋友一样。反观他自己,从小身边就规矩多,他做什么都中规中矩,以前他也没觉得这样不好,可现在和谷妙语一对比,他发现自己过去的生活似乎有点无趣。

导员和谷妙语扯了块裹脚布那么长的寒暄后,终于步入正题:“妙语啊,你听到陶星宇这个名字似乎挺激动啊。你还记得吧,这人是你恩师我的大学室友,你们上大学的时候我还把他找来给你们做过一期讲座来着。”

谷妙语精神一凛。一谈到陶星宇相关的话题她的精神面貌立刻变得抖擞振作起来。

“记得!但你突然提到他,这是怎么了呢,恩师?”

导员说:“他昨天忽然给我打电话跟我打听你,问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说这个对他来说很重要。我很好奇啊,你们俩怎么地,有交集了?”

谷妙语顾不上告诉导员她和陶星宇是怎么扯上渊源的,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老师,那您跟他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导员:“我告诉他你是个骗子。”

谷妙语:“……”

导员:“专骗男人的心。”

谷妙语:“……”

她现在耍大刀欺师灭祖还来得及吗!

导员听到她的呼吸逐渐沉重,很开心:“嗨呀,逗你呢。我说你是个傻货,别人能把假话说的跟真的似的,你却能把真话整得跟假的似的。不过好在你这傻货心思纯粹,乐于助人,所以总的来说,是个虽然傻但暖暖的小姑娘。”

谷妙语哈哈哈地笑咧了嘴:“老师你别停,你再夸我俩小时,回头我给你充电话费!”

“傻货。”

电话挂断了。

谷妙语:“……”

她收起手机。

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陶星宇看起来对自己友善了许多。导员一定没少给她讲好话。

一扭头间,她发现邵远正站在她旁边斜眼看她。

“再斜眼看我我可要抠你眼珠了。”她放话。

邵远不畏威胁,继续斜眼瞥着她,开了口。

“你们导员真有正事,你没毕业就盯上你了。”

满嘴的戏谑。

谷妙语哈哈哈哈地笑:“别逗了,贺嫣然说的话能信?我们导员一向没正行儿,他就瞎逗呢。”顿了顿,她学邵远的样子斜瞥着他,也是满嘴戏谑,“一个学生思想怎么那么复杂,啧。”啧完她还送他一个教科书般的翻白眼。

随后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一凶:“你怎么老听我顺风电话?”

邵远最爱看她凶。她越凶其实越不凶,跟网络上超凶的猫咪图似的,一副自以为超凶的样子,其实看在人类眼里满满都是萌以及可爱。

“我根本站着没动,是你自己手机漏音漏进我耳朵里的,怪我了?”

邵远学她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他睫毛又长又密,一个白眼翻得像行为艺术似的充满美感。

谷妙语看着他真是哭不得笑不得气不得。

“你个倒霉孩子!”

邵远抬手比量着谷妙语的个头。

他从她头顶平切到自己下巴下面,嗤地一声笑:“咱俩谁孩子?”

谷妙语:“比个头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俩比年龄!”

邵远扭身就走了。

他最不愿意和她比的就是这个。没劲。

临下班前,谷妙语告诉邵远,她明天会去陶大爷别墅那里,修改一下合同,顺便看看怎么帮他软装。

她问邵远:“一起去吗?”

邵远摇摇头:“我明天要去老师那里改毕业论文。”

谷妙语说:“这是正事,那你忙你的去。”

说完两人告别。

邵远打了车回学校。路上有点堵,堵得他心里也跟着攒气,血都给那团气给堵心里了似的,浑身哪哪都感觉瘀滞不通。

他其实明天可以不必去找老师改论文。可他既不想去她不在的公司,又不想去她在的陶氏别墅。

但他不去想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别扭,因为那终归是件无意义的事情。

回到宿舍,周书奇也在,他正在哗啦哗啦地翻法律条款整理资料。

邵远从桌面拿起一个苹果,放在鼻下闻。

心里那种瘀滞堵塞的感觉渐渐被苹果的香气疏通了。

他看着翻材料翻到头大的周书奇,随口问:“在律所实习很忙?”

周书奇点头:“可不,我都顾不上骚扰我美丽的楚学姐和她打屁了。我今天下午好不容易抽空给她打通电话,刚聊没两句和她合作那个券商的保代就开始吼她,吼得我都心疼!啊我的学姐,我的白月光!”

邵远挑一挑眉,问他:“你是真喜欢你学姐,还是撩闲?”

周书奇把笔往资料上一摔:“怎么说话呢?我当然是真喜欢我学姐!要不我能削尖了脑袋非拱进她工作的律所实习么。但是可惜啊,我以为我到了她的律所,就能制造出很多和她花前月下的机会,结果可真他妈失策,学姐她到IPO项目上去了。”

邵远随口问了句:“什么公司啊?”

周书奇说:“嘉乐远装饰公司,一个准备上市的公司。”

邵远笑一笑。

“那你学姐对你什么态度?”他问周书奇。

周书奇唉声连天:“唉!她嫌我小,说我俩不合适,唉!我恨我生迟啊!!!”

邵远讥讽他:“你为什么就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呢?缺母爱?”

周书奇非常地不乐意,拍着桌子和邵远叫板:“你笑话我是吧?行,我歃血诅咒你这辈子一定栽在姐弟恋上!”

下班前谷妙语问邵远明天和她一起去陶大爷家的别墅吗,邵远说不去了,他要去找老师改毕业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