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玉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努力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或许是一点点光明,或许是一点点空气,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手忽然被念香抓住,五指交缠,垂去床沿,她再也抬不起来。

忽然如遭针凿,她惊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下去,眼泪纷纷乱涌,她急急去推念香,她以为自己能大声叫出来,可是她发出的声音却是那样沙哑爱昵,切切去求他快点停下来。可是,停不下来了,念香额上的汗滴去她脸上,忽然低头狂乱地去吻她,在她耳边说着情人间的耳语。

习玉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一艘船上,摇啊摇,满眼的蓝天白云,化成他温柔狡黠的笑容,他说:我爱你,习玉。她微笑,伸手去拥抱他,紧紧地,从此再也不分开。

终于,她渐渐睡着了,沉入香甜的梦里,在梦里继续与他携手笑语,天荒地老。

她是被一阵奇异的感觉弄醒的,好像有人用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在轻划她的背。习玉“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天色已然大亮,她只觉浑身都在疼,然而那疼痛却是喜悦的,仿佛包含着某种神秘的意义。

忽然,昨夜的记忆全部跑进她脑子里,她猛然涨红了脸,真想这样一直睡下去再不要醒过来。念香在后面眷恋地吻着她的后背,忽然发觉她浑身都僵硬了,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他微微一笑,凑过去一看,她的眼睛虽然紧紧闭着,可是睫毛却在不停颤抖。

这丫头!念香忽然恶作剧地捏住她的鼻子,小声道:“快睁开眼睛吧,我的睡美人!天已经亮了。是不是要我给你一个吻,你才能醒过来?”

习玉只觉奇窘,睡美人这个故事还是她那天没事讲给念香听的,他居然一下子就记住而且学会了。念香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柔声道:“睁开眼睛,看看我,习玉。”

怕什么,司马习玉!勇敢点!不就是做了一些事情么,没什么了不起的!她猛然睁开眼睛,立即对上念香温柔的眼神,他眨了眨眼睛,立即笑了。

“告诉我,你喜欢,没有后悔。”他抱住习玉,喃喃说着。

习玉握住他的手,慢慢转身,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半晌,才道:“我为什么要后悔?做过的事情再去后悔,我不是那样的傻子。”

念香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那你……喜欢么?” 习玉涨红了脸,半天,才咬牙勇敢地答道:“喜……喜欢……可是很痛。”

念香将她揽去怀里,柔声道:“我听说女子第一次都会痛,而且会落红。以后就好了。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痛得哭起来,我保证。”

习玉正在感动中,忽然听他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还是我应该去窑子里学习一些技巧?以前听下人说那里的姑娘会教人许多秘技,很有用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习玉抓着脸皮拉了起来,她怒道:“你要是敢去妓院,我就真的一辈子……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念香连连痛呼,一面陪笑:“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夫人请饶了我吧!我是说笑呢!”

他抓住习玉的手腕,低头在她撅起的唇上又是一吻,才道:“完蛋了,我现在才想起来昨天和长门派那些兄弟约好了今早卯时见,一同出发去花山……这会……只怕已经快午时了吧!”第一次闯荡江湖结识了朋友,却立即爽约,他以后的日子必然难过。

习玉咯咯笑了起来,刮着他的鼻子,笑道:“活该!谁让你这么色!”

念香见她笑得妩媚,心中不由一动,双手顿时不安分起来,翻身将她压倒,堵住她惊呼的唇,一面喃喃道:“不过我宁愿做色鬼……让他们等去吧……”

下卷: 情根5.炼红的过往

习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迷茫地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案上的蜡烛早已烧去了根部,滩了一桌子的烛泪。

她的肚子忽然叽咕一声叫了出来,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她忍不住气恼地回头去看睡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罪魁祸首,却见他一手放在脸旁,一手搭在她腰上,睡得正香。他的头发散了下来,披在枕头上,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习玉的脸红了红,忍不住想去弹一下他的额头,可是眼睛一瞥,却看到了他胸口上那条血红的疤痕,从肋间一直延伸去左边的锁骨上,看上去狰狞可怕。他那个时候一定很痛……习玉情不自禁,用手轻轻去抚摸那道伤疤,它是凸出来的,手感可怕。

念香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揉了揉眼睛,喃喃道:“什么时间了……?” 习玉撅着嘴,“天黑啦!你浪费了一天!这下长门派的那些人一定认定你是个失信的混蛋了!”

念香坐了起来,伸一个懒腰,笑道:“你从昨天晚上就一直说我是混蛋,你倒说说我做了什么混帐的事情?”

可恶!这死小子是故意的!习玉涨红了脸,谁知肚子又叫了起来,她干脆披上衣服,揭开被子就下床,一面说道:“我饿了,懒得理你!你喜欢赖床,就赖去天荒地老吧!”

她一站去地上,忍不住双腿发软,面上又是一红。蜡烛已经烧完了,忽然熄灭,她赶紧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新的继续点上,回头一看,念香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笑得让人很想抽他几个大巴掌。

“你笑什么!我都饿死了!给我下去买饭菜!”她跺脚,忍不住要发飙。

念香一边笑一边穿衣服,摇头道:“奇怪奇怪,现在再看你,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果然还是我滋润有功呀!”

他话还没说完,“嗖”地一下,放在架子上的大氅就砸了上来,他急忙用手抄住,轻松地笑道:“简单!我接住了……”话还没说完,额头就被习玉丢过来的鞋子砸中了。“你给我闭嘴!”习玉大吼,光着一只脚依去桌子旁,脸色晕红。

“靠,还是两连镖!”念香穿戴完毕,走过去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又弯腰替她穿好鞋子,笑道:“好吧,我去买饭菜,说吧,今天想吃什么?小的任凭夫人差遣。”

习玉转了转眼珠,嘿嘿笑了起来,“我要吃鱼翅熊掌,你能给我弄来么?”

“这么高要求!”念香怪叫了起来,把自己的爪子伸去她面前,“鱼翅没有,熊掌还有两只,夫人笑纳。”

习玉哼了一声,“嗯,那就勉勉强强吧,我先看看熊掌是否新鲜。”她抓住念香的爪子,张口作势要咬,念香急忙抽回来,笑道:“你还真咬!死丫头!”他顺势把习玉抱过去,两人又闹成一团,又笑又跳。

突然有人敲门,两人都是一愣,却听掌柜的在门口说道:“二位醒了么?我见二位一直没有动静,也不敢来打扰。今早长门派的诸位大侠有手信要我转达给泉少爷。”

念香急忙去开门,笑道:“真是麻烦掌柜的了!今儿贱内身体有些不适,我便一直没来的及出门,倒教掌柜的担心了。”

两人说了一会客套话,念香又要了两份饭菜,接过那封信,便关门走了进来。

“他们说了什么?一定是在信里说你不守信用呢!”习玉凑了过来,念香展开信,却见上面写道:【泉兄,万分抱歉,突然收到师尊的紧急传信,有要事需要急速前往花山。卯时之约不能守信实在汗颜。倘若有缘,他日再聚,小弟一定做东请泉兄好好喝一杯。秦风】

习玉奇道:“他们有什么急事?你倒挺幸运诶!” 念香想了一下,“既然有要事去花山,只怕是长云派出了什么事情。不是碧空剑诀被找到了,就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习玉轻道:“那……我们也赶紧过去吧,连夜赶路,明天一早应该能到花山吧!”

念香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脸颊,“不急,咱们今天晚上早些休息,明早出发。我不想让你颠簸。” 习玉听他话里有话,红了红脸,轻轻说道:“我……我才没那么娇弱呢!”

念香还是摇头,“你不似我这皮糙肉厚的,连夜赶路一定吃不消,而且不知道情势如何,万一有危险,也没体力逃命了。现在花山那里一定聚集了武林各路人士,我们也该先避避风头。”

饭菜送了上来,厨房大娘足足堆了三碗的菜,还送了好几张习玉教她做的蛋饼,两人都饿了,赶紧埋头大吃,习玉塞了一块肉去嘴里,口齿模糊着说道:“你说,咱们要是真的遇上了鹤公子或者你爹,那该怎么办?最近我老想这个。”

念香替她夹了一筷子鸡翅,说道“我猜不会,他们都是那种躲在暗处观察了,不到最后一刻不出来的大人物。何况爹比我能沉的住气,就算他看到我,只怕也不会动声色。何况鹤公子要来,目标一定是碧空剑诀,他不会节外生枝,在这个节骨眼和爹发生什么冲突,那是因小失大了。”

习玉兀自想象了半天,忽然笑道:“诶,你见过鹤公子本人吗?我们一直在忌讳忌讳的,我却很少听你提起他,他长什么样?多大了?”

念香想了想,“印象中,炼红刚嫁给爹那一年,鹤公子来过,还是在大婚那日来的。那时候我还小,记得也不清楚了,但是大婚之日,只有新郎新娘才能穿全红的衣物,可是鹤公子来的时候,穿的居然也是全红的喜服。当时爹非常愤怒,差点就要和他打起来。后来炼红以死相逼,说死也不会再回朝鹤宫,鹤公子才转身离开。他当时的笑声,我一直忘不了,简直比哭还难听。至于他长什么样,我居然给忘了,只记得他有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不输给任何我见过的美丽女子。”

炼红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习玉发觉这里面有八卦可以挖掘,立即讨好地凑过去,笑道:“从来没听你说过炼红的事呢!她以前与鹤公子认识?莫非还是旧情人?”

念香叹了一声,“这些事情,没有知道的必要。炼红现在很幸福,那也够了。鹤公子是她的梦魇,你日后也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

习玉哪里肯放,转了转眼珠,笑道:“那好,我问,你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就可以啦。我才不会去炼红那里乱说!不过你没听过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多了解一点鹤公子,万一真遇到了,也好对付呀。”

念香无奈地点头,刮了刮她的鼻子,“拿你没办法!什么都要知道,根本就是一个小孩子!不懂得大人的辛苦。” “炼红以前是鹤公子的……诶,情人?”

念香怔了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忽然长叹一声,“算了还是我说吧!要你来问,还不知道问去猴年马月。”

念香于是把炼红以前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炼红曾经是朝鹤宫的弟子,以前朝鹤宫还是收女弟子的,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武艺精湛,炼红是其中一个最为出色的。鹤公子彼时年约三旬,相当于从小抚养炼红长大,两人的感情不只是师徒,更类似父女。炼红长去十四岁的时候,容貌日益娇艳,外加使得一手好鞭子,在江湖上也是越来越有名气,明里暗里来向鹤公子提亲的人不在少数,但都被他婉拒了。

当时鹤公子还不像现在这样被江湖上人人视做魔头,欲处之而后快,甚至还颇有侠名,乃是东良数一数二的大侠。可是谁想得到这个外表风光的大侠,竟然会爱上自己的女弟子,从此就变了一个人。炼红在一次意外中结识了丧妻的泉豪杰,为他的气魄所倾倒,这个热情的女孩子不顾矜持地表白了爱意,泉豪杰也对她很有好感,于是泉豪杰备了厚礼去朝鹤宫提亲,又被鹤公子拒绝。为了此事,炼红与鹤公子大吵一架,准备连夜出逃,与泉豪杰私奔的时候,被鹤公子发觉,将她软禁了起来。

听到这里,习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轻轻问道:“那……那鹤公子是不是……那个,欺负了炼红?他怎么能下的了手?炼红对他来说应该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啊!”

念香叹道:“所以,这是冤孽,炼红恨他入骨,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软禁了炼红近一年,待她有了身孕快要临盆的时候,才肯放她出来稍稍透气。炼红就趁这个机会从朝鹤宫逃了出来,半路由于颠簸,在山野间小产了,生下一个死婴。这件事是炼红最不愿意回想的,若不是她上次喝醉了与爹聊天,我也不会知道这么伤心的过往。她生子的时候,年仅十五。比你还小一岁。”

习玉只觉浑身寒毛倒竖,喃喃道:“才十四岁就……这是强奸未成年啊……鹤公子应该被抓起来枪毙!”

念香摸了摸她的脑袋,轻道:“她的命很苦,由于在野外生子,没有好好调理,加上一路从东良强撑着赶来西镜找我爹,当她来到泉府的时候,早已不省人事。大夫说她从此再也不能生孩子了,爹也不计较,等她身体恢复了之后,就明媒正娶,将她娶为二夫人。鹤公子听说了这事,就发了疯,跑过来要强行带走炼红,然后就像我前面说的,炼红以死相逼,他只得怅然离开,回去之后遣走了所有的女弟子,从此性情大变。”

习玉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我……我绝对不会和炼红说起任何关于她过往的事情的……”可是,生活果然不像小说,按照狗血的剧情,炼红应该对鹤公子一奸生情,再奸钟情,从此两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可是她却恨他入骨,习玉简直无法想象,她那一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每天都被一个自己恨到极点的人蹂躏侮辱,倘若不是怀着对泉豪杰绝对的信仰钟爱,只怕她也撑不过来。

念香将她搂去怀里,放她坐在自己腿上,喃喃道:“所以……鹤公子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我绝对不能让他将你抢走,我宁愿远远避开,习玉,你也不要因为好奇而去凑热闹。只要你能平安无事,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习玉握住他的手,两人良久无言。不知过了多久,习玉忽然笑道:“怎么突然伤感起来了,我们出来了那么久,也没遇过什么危险,你别多想啦!我是个丑八怪,鹤公子看了一定大失所望,绝对没兴趣来抢我的,你放心!”

“谁说你是丑八怪……”念香轻轻揭开她的领口,在她洁白的脖子上轻轻一吻,低头瞥见她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块青红的吻痕,不由用手轻轻摩挲了上去。

习玉显然还没习惯这种亲昵的方式,可是却很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好像一只被人爱抚的猫。她懒洋洋地说道:“除了你还有谁……哦,还有那个花仙紫……”

念香忍不住失笑,“别提那人,真煞风景。”然后他又办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除了本少爷,谁也不许说你是丑八怪。不然通通掌嘴!”

习玉咯咯笑了出来,抬手去揪他的脸皮,“我才要掌你的嘴呢!没口德的家伙!”

念香由着她去抓自己的脸皮,替自己摆出各种鬼脸,他只是静静看着她笑得那么开心,半晌,才低声问道:“习玉,你欢喜么?和我在一起,真的幸福么?”

她故作正经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念香的脸从青到白,又从白到青,和变色龙似的,习玉忽然笑了,“笨蛋!”她刮了刮他的鼻子,“倘若不开心,我才不管什么命运一说,半途就跑路啦!而且会带着你身上所有的钱,叫你做叫化子去!”

“哇,这么狠!”念香怪叫,“不行,这丫头心肠歹毒,我要狠狠治理她一顿!”

他们俩又在凳子上闹成一团,差点把碗筷都打翻了,一直到隔壁客房的人用力敲墙,大声骂道:“现在什么时辰了!鬼叫什么东西?!要叫回家叫去!”

习玉的手还留在念香脸上,念香还挠着她的痒痒,两人同时僵住,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念香起身关了窗户,柔声道:“早点休息吧,明儿一早咱们还要赶路呢!”

×××××××××× 恶搞恶搞,昨天的H写的太唯美了,今天补充一个恶搞场景。== 却说习玉和念香两人都在神魂颠倒,意乱情迷的紧要关头,忽然卡在了那里。

他们面面相觑,半晌,习玉忽然小小声问道:“你……你会吗?” 念香满头黑线,“不会……” “那怎么办?”习玉干脆去推他,“还是不做了吧!我们两只菜鸟都没经验的。”

“那怎么行!”念香急了,“我来研究研究!” ………… ………… 半个时辰之后。 “你还没研究完?!”习玉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我好冷!还是不做了吧!”

念香用力摇头,“不行!今儿我非研究出一个成果不可!你先睡,不用管我,好了我会通知你的!” ………… …………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 “习玉!习玉!”

习玉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茫然睁眼,却见念香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己。 “我研究出来了!”

他得意极了,“原来应该这样OOXX,然后再那样XXOO,最后再OXOX!是不是?”

习玉“嗯”了一声,拍拍他的脸,“乖孩子,答题满分一百,值得表扬。今天的研究课题结束了,预知下回,明日请早。” ==恶搞结束~

下卷: 情根6.情况扑朔迷离

花山位于北陀西南,是北陀三大峰之一,当然,这只是它名扬天下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花山有一座据说无比灵验的神庙,每天去上香祈祷的游人无数。而最重要的原因,则是花山有个长云派。

说起长云派,就不能不说这次念香将要去拜访的人物,泉豪杰在儿子临走之前特地写了拜帖给此人,倘若念香在北陀能得他照顾,行走会更加方便。此人便是长云派掌门欧阳惊风。他在江湖上是与玉阳鹤公子,临泉泉豪杰齐名的人物,但既没有前者的乖张刁钻,亦没有后者的豪放大气。

是的,欧阳惊风此人用现代话来形容,就是非常低调内向,几乎不参加任何江湖聚会,与他那威风的名字刚好相反,他沉默起来,简直就是一团空气,让人根本注意不到他。尽管如此,三十年前一个小小的长云派却在他手上发扬光大,成为北陀四大派之一,不能不说此人的手腕一流,头脑也是一流。

要去长云派,必要先去花山镇,这是花山脚下的一个大镇,平日都是人来人往,热闹之极。当念香二人的坐骑终于踏上花山镇的青石板路时,刚刚是华灯初上时分,路边的酒馆饭馆热闹非凡,粗粗瞥一眼过去,几乎都是江湖中人。

习玉的脑袋从大氅里探了出来,左右看,一面轻轻说道:“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啊,我还以为会打起来呢!”

念香失笑,“笨蛋,长云派还在山上呐!怎么可能在花山镇打起来!眼下这些人一定是刚到的,咱们得快点去客栈投宿,省得没了客房,那你只有陪我上山睡树下了。”

骏马行过街角,却见拐角处耸立着一栋碧绿色的建筑,雕栏玉砌,粉色的纱帐甚至从二三楼的半圆形窗户那里透出来缓缓摇动,看上去甚是华贵富丽。那建筑门前挂了一溜十二盏朱红大灯笼,人来人往,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习玉一路行来也住过不少客栈,哪里见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当下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过去,谁知脑袋又被念香敲了一下。

“不许往那里看。”他淡淡说着,硬是把习玉的脸给转了过去。习玉哪里会听他的,干脆转去另一边看,一面问道:“那不是客栈么?你为什么不去那里投宿?会很贵么?”

念香低声道:“你真是什么也不知道!绿色的窗子,粉色的帐子,那里根本不是客栈好不好!”

习玉见那些窗户里隐约有人在摆手,门前站了好些穿着红衣服的男子在拉客,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妩媚而笑,不由立即想到以前看的电视剧,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妓院?!她两只眼睛登时放出光来,猛地回头看着念香,也不说话,只是对他怪笑。

念香被她笑得浑身发毛,干脆抓起大氅劈头盖住,一面板着脸说道:“不许打任何鬼主意。我不会去那里,也绝对不许你去!明白了么?”

习玉吃力地推开他的手,努力从大氅里面伸出脑袋,急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冤枉我!”

念香哼道:“不用你说,看你的脸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总之五个字:不准!没商量!”

习玉只得蔫了下去,一直到了客栈她都懒得说话,上楼就赌气躺床上了,无论念香怎么叫唤也不动弹。

“真拿你没办法!”念香坐去床边,硬是将她扳过来,习玉干脆闭起眼睛,不去看他。念香笑道:“好,你不下床,我也不下了,咱们就耗着,也别吃晚饭啦。”

习玉撅嘴道:“你太霸道!我不喜欢这个样子!我的话还没说,你就一味来否定!” 念香无奈,只好说道:“那你想说什么,说罢,我听着。”

习玉立即睁开眼睛,笑道:“咱们换装去那妓院……” “没商量,不行。”念香眉头也没皱,一口否决。

习玉急道:“我又没要干坏事!我长那么大,还从来没看过古代的妓院呢!难得有机会,让我去看个新鲜也好么!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一句话也不多说!好不好么?”

念香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她的脸,“姑娘,我比你大一岁,还不是一样没去过妓院!那种地方好人家的子弟是绝对不会去的!你要瞧新鲜,什么地方不可以瞧?去那种地方,脏兮兮的。我才不要被一堆女人围着摸啊捏的,想起来都恶心!”

习玉见他语气坚决,知道他是绝对不允许的了,只好作罢。忽然又笑了起来,伸手去他肩膀上又揉又捏,一面笑道:“大爷,我服侍的如何?你会觉得恶心么?看,我不是又摸又捏么!”

念香干脆享受地闭起了眼睛,连连点头,“对……就是那里……诶,再下面一点,用点力气!左边一点!”

习玉气急用力捶了他一拳,“这样舒服么?!”她咬牙问着,却被念香笑着抓住手腕,两人闹了半天,最后还是撑不住肚子饿了,才下楼吃饭。

“说起来,长门派那些人不是比咱们早一天来这里么,居然没看到他们。该不会早就上山了吧?”

习玉用筷子戳着碟子里的香菇炖鸡,把自己不喜欢吃的鸡胸肉丢给念香,一面问道。 念香先夹了两筷子茄子去她碗里,

“不许挑食,给我吃点茄子。”然后才接着说道:“那也说不定,只是平时要去长云派,除非有拜帖,不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进去的。长门派虽然也是北陀大派,但毕竟与长云不可同日而语。你没发现么,他们两个派里面都有一个长字,听说是同源的,但是长云派如今已然成了本家正宗,长门却日渐衰落。现在就是长门派的掌门想贸然去长云派,只怕也进不去呢!欧阳老前辈脾气古怪,好像不很喜欢别人来打扰自己。所以,咱们倘若真的要去,就算有了爹的拜帖,也要步步小心,千万不要惹得主人不开心。”

习玉正要接口说话,忽见门口进来数个男子,不由猛然一愣,那不是长门派的人么?他们是怎么回事?除了带头的秦风,其他人都是狼狈不堪,身上还有血迹,甚至一个人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哪里还有当时驿站见到的那种清俊气质,每个人看上去都好像在泥里滚过一趟,白衣服上脏兮兮地,惹得客栈一楼的众人连连回顾。

秦风先走去掌柜的那里,语气还是那样客气,“老板,有客房么?”

谁知那掌柜的却是个势力眼,眼看这些年轻人如此狼狈,料得也是无名无派的小卒子,不由翻了翻白眼,怪声道:“客房?只有两间了!一个晚上五两银子,你们出得起么?”

秦风身后一个年轻男子急道:“一个晚上五两银子?你抢钱啊!你家客栈的地板难不成还是金子铺的?!” 掌柜的笑道:“嫌贵?那就走吧!笑话,住不起店,还怪价钱高么!”

秦风面色一沉,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老板,给你二十两银子,我马上要四间天字号房。”

众人一齐回头,却见念香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秦风急忙说道:“原来泉公子也在这里!太好了!如何能让你破费!我来!”念香却阻止了他掏钱的动作,将二十两银子放去柜台上,对掌柜的说道:“如果没记错,你们这里的天字号房还没人住吧?二十两,够不够?”

那掌柜的见他衣着清贵,面容俊朗,只怕不是富家子弟便是什么名门弟子,他也不敢得罪,只得乖乖收钱了事。

念香对秦风笑道:“当日驿站匆匆一别,甚至也没来的及打声招呼,实在遗憾。今日能遇见诸位,真是太好了。不如我们去那里一叙?”

众人一齐坐了下来,见到习玉,都是一怔,念香急忙解释,“这是贱内司马氏,一直没有机会告诉各位小弟早已成婚。” 秦风急忙拱手作揖,“原来是泉大嫂!失敬失敬!”

习玉第一次被人叫大嫂,感觉新鲜的很,不由对他们微微一笑,摆出正经的模样,一个字也不说,乖乖低头吃饭,一面竖起耳朵听他们说什么。

秦风坚决要还给念香那二十两银子,念香强不过他,只得收了回来,却笑道:“至少让小弟做东,请诸位兄弟喝上一杯。”

他吩咐小二撤了旧的饭菜,上来一桌新的,又从酒窑里取出一瓶陈年女儿红,众人先寒喧了一番,敬了一轮酒,念香才问道:“不知秦兄路上是否遇到什么颠簸?难道是今日刚赶到花山镇么?”

秦风长叹一声,神色不豫,“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他们在接到师尊的急信之后,立即就出发,彼时天还未亮。行至半途中,忽然出来了两个人拦住了他们,其中一人劈头就问是不是去花山找长云派的。秦风哪里会如实回答,只让他们让路,谁知那两人一言不和,竟然立即动手。

“他们的武功路子很是怪异,不知从什么地方学来的,与我们缠斗了半日,渐渐快要落败,他们居然转身就逃。我们当然是追上去,谁知他们的轻功好生了得,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后来其中一人大笑道:‘回去告诉你们掌门老头子,长门派想与鹤公子抢碧空剑诀,还早了八百年!’”

“鹤公子?”念香忍不住动容,“难道那两人是鹤公子的手下?秦兄还记得长相特征么?”

秦风想了想,“其中一人蒙面,我看不清,但另一人身量较高,长相阴柔,有一对妖娆的桃花眼。我听得他同伴叫他天君,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结果被他们那样一缠,我们足足迟了一天,想起来都恼火!”

念香回头看了一眼习玉,她微微点头,低声道:“苏寻秀,一定是他。”原来他也来北陀了!真是阴魂不散。

众人又说了几句,秦风身边一个年轻的男子忽然叹道:“也不知沈冰大师兄他们究竟到了长云派没有,怎么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我都等的心焦了!”

念香奇道:“怎么,沈兄先去了长云派?”

秦风点头,“大师兄早我们两天,先去长云派探听情况,师尊吩咐过,只要大师兄一旦让飞鸽送信过来,我们便立即上山。可是一路过来都没有收到来信,我们现在也是手足无措。”

他身边那年轻男子又道:“不如我们明天一早也上山吧!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知道长云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风叹了一口气,“刑湘,你别冲动……不如这样,你和张宣二人在这里守着,随时注意情况,等待大师兄的信。明日一早,我带着林云和泉公子上山去。无论发生任何异状,都先不要理会,等我们回来再说!”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长门派四人便告辞上楼了。习玉依然沉默着,她还在已经空了的碗里用勺子慢慢刮着,显然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

脑袋上忽然被人轻轻一拍,她懒洋洋地抬头,却见念香轻道:“不用担心,这次绝对不会再让那淫贼碰你一根头发的。”

习玉摇头,“不,我不是在想苏寻秀。我只是觉得这事有些诡异,你看,一定是有人比咱们来的早,可是现在你不觉得一切太平静了么?整个江湖都知道碧空剑诀在长云派了,但现在却和没事一样。还有,长门派那些人被攻击的也是莫明其妙,我怎么听怎么觉得苏寻秀他们是故意拖延时间的……你不觉得奇怪么?”

念香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不要想这些事情了,我的习玉只需要每天和我笑嘻嘻的说话就好。江湖会变成怎么样,我都不在乎。大不了咱们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躲起来生孩子去……”

习玉白了他一眼,“谁给你生孩子!臭美!人家说点正经的也不行!你要我做傻子么?”

念香笑道:“这事你就是烦恼了也没有用,一切都是扑朔迷离,倒不如留点精神,明天早上去花山看个明白。”说着他将习玉拉了起来,“你不是常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么?来来,咱们出去散散心,把你脑瓜里那些胡思乱想都给我忘了。”

××××× 粉色的帐子重重叠去地上,这富丽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好像是花香,又好像是女子身上的体香。

帐子忽然动了动,一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赤裸着上身,正要下床,腰上忽然缠了一双雪白的胳膊。

“这么急匆匆的,官人莫非是嫌弃奴家了?”一个娇媚的声音在后面轻轻抱怨着,一把青丝从床沿垂下,映着雪白的皮肤,分外扎眼。

那人嘻嘻一笑,妖娆的桃花眼风情万种,色迷迷的,可是他的那种色,却不让人觉得猥亵,更甚者,倘若失去那种色迷迷的神情,他会失色不少。他捏了一把那女子粉嫩的皮肉,柔声道:“谁说的?小桃红的玉臂,小爷我最喜欢了。”

他双手一伸,将那赤裸的女子抱去身前,开始不规不矩。正在急切之时,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笑声,他只觉浑身一震,登时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是她?她怎么也来了?!他呆住,手劲不自觉地加重,引得他身前那女子发出痛楚的声音,急道:“官人!你抓痛奴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