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羽向来自视甚高,“射箭?哼,说出来显得我以强凌弱。”
“既然谢将军怕输给我这介小女子,那么也就不用再啰唆了。”
叶芙蓉笑眯眯地,一偏头,“王爷,您说呢?”
谢羽面色一沉,和这小丫头比,传出去实在不好听,显得他同一个丫环斤斤计较,气度太差,再一看白王,却是嘴角含笑,俨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一想到白王也认为他会输,谢羽心头火起,不再思索,“行,那我们就来赛一场。若是你输了,就老老实实待在王府!”
“那如果是将军你输了呢?”
“我不可能输。”谢羽斩钉截铁道。
“那要是平了呢?”
“那也算是你赢!”
叶芙蓉一笑,“既然将军如此自信,那么,请。”
谢羽“哼”了一声,不屑再同叶芙蓉答话,他自觉是被迫接受这种挑战,实在是个侮辱,心气愈发不顺。倒是和白王打了配合的周沐霖拐了他一肘子,这个傻小子,真是见坑就往里跳啊。白王是什么人啊,要是没有十足把握,连口都不会开,现在他是一石二鸟,要试了叶芙蓉,又要顺理成章地让叶芙蓉能为随影军所用,谢羽无话可说,当然是坐在一旁,推波助澜了。
谢羽被顶得一愣,只见白王睨着叶芙蓉一会,突然笑道:“叶芙蓉,你要和谢羽比箭术,哪来的弓?”
叶芙蓉这才怔住,忍不住在心里“靠”了声,是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要不我现在出去买一把?”叶芙蓉不好意思地笑笑。
周沐霖看了场好戏,忍不住先笑出来,这丫头到底是精明还是糊涂?真让人搞不清楚啊。
白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慢慢悠悠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现在已是先失一手。”他此时将陈如意唤进来,“去将弦风取来。”
谢羽与周沐霖一听,顿时面面相觑,这弦风不但是白王自己所用,而且还是老先帝爷所赐之物啊!竟然就这么借给叶芙蓉了?看叶芙蓉一脸坦然的模样,她肯定不知道弦风何等贵重!若是弦风有失,把她卖了也赔不起!
陈如意将弦风取来,此弓通体洁白,弓身前圆后平,纤长优美,霸气内敛,端部用角料镶包,弓身用小篆刻“弦风”二字,竟细细嵌了金丝,蜿蜒成莲花纹章样,却又半点不硌手,叶芙蓉将弦风拿在手中,入手温润,一点陌生的手感也没有,她不由大赞!
没想到,元狩朝已能做出如此好弓!
叶芙蓉下意识敛住呼吸,拉开弓弦,只闻“噌”的一声,弓弦柔韧得宜,果然是不世好弓。
这时,白王桌前的小匣内突然发出翁鸣,仿佛是与弦风交相辉映,琴瑟合鸣。
那声音!!
叶芙蓉大吃一惊,白王看似并不奇怪,随手将匣子打开,赫然是那枚黄金纹章!
虽然没有那日所见的漫天金莲,但叶芙蓉能看到黄金纹章发出的细弱金光,如同莲花初绽,可在场其余几人,却未曾有半点异样,好似根本看不到这神秘的金光一般。兴许是有弦月在手,一阵一阵如水暖意自手心传来,叶芙蓉不由喃喃自语道:“好舒服。”
“舒服?”周沐霖颇为奇怪,“你不觉得冷?”
叶芙蓉不解,四处一看,这才发现周遭已是有淡淡白烟,花梨大桌上已经挂了层水雾,倒像是干冰融化的模样。
见她如此镇静,谢羽与周沐霖倒是暗道,她胆色确实不错。
白王凤眸微扬,只道:“弦月与冰莲,是当年祖皇天下一统之时,在泰山之巅,由上天所赐之祥瑞之物,据说祖皇上泰山之际由凤凰引路,一路寻找到两物所处之山洞,彼时,明明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时,却是只有一处,被冰雪所笼,寻常人不得入内,冰雪上又生出丛丛冰莲,那冰莲为天下奇药,能活死人,肉白骨,只是可惜自山洞取出之后,除了祖皇手中的冰莲,其余所有都如冰雪融化一般,再不见踪影。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传说中的奇景也再未曾出现。”
自那之后,但凡弦月与冰莲放在一起,总会如此交相辉映,但这么大的反应,还真是第一次见。月余前,只有冰莲突然之间华光绽发,不过片刻之后,却又立即消散不见了。
谁也没有想到,叶芙蓉此时心中已是波涛汹涌,她之前虽是怀疑转生与纹章有关,但只是猜测罢了,可现在敢肯定是因为冰莲。这两物竟然有如此之神效?
谢羽征战沙场,杀戮气重,鬼神之说倒并不是那么在意,他催促叶芙蓉,“既然你已经有弓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去比一比吧。”
叶芙蓉眼睛一转,“去校场比?就为了这三箭吗?那是不是太劳师动众了。”
“那去哪?”谢羽倒是要看她折腾什么。
叶芙蓉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镜湖。”
白王府背山面水,圈湖入府,此湖名为镜湖,湖心亭题约太白,离岸不算太远,景色宜人,倒是个清静雅致的地方。这年代的王爷就是好,将偌大一个镜湖圈入王府也无人敢说什么,白王欣然应允,领着几人一同去了镜湖。
湖水远望如练,幽蓝清透,树木丰茂,早已有人将靶标放在湖面之上,连茶水都准备好了。
白王问道:“你们谁先来?”
“一起吧。”叶芙蓉笑笑,挽着弦风站在湖旁。
谢羽自然也没有反对,他所用长弓名唤惊穹,也是随他一同征战多年的利器,两人一同站至湖旁,谢羽虽然张狂,却也不愧为当朝名将,将弓拿到手后,气质立即改变,好似一柄急欲出鞘的名剑。
两人同时挽箭搭弓,叶芙蓉深吸一口气,风向正南,风力三级,目标静止……测距!
只听到耳旁“噌”的轻响,两箭齐发,惊穹先行,弦风随之后至,只见瞬息之间,一箭射中靶标,另一箭却是落入靶标前的湖中!
“怎么可能!”谢羽脸色一变,大吃一惊。
周沐霖也大吃一惊,自他认识谢羽以来,哪一次不是百发百中,就算是带伤,也不过是准头有失,从未看到他会直接脱靶!白王也是眸色一凝,手指在椅上轻扣。
叶芙蓉一笑,果然谢羽中计了。其实这种事情也不稀奇,有人比谢羽还惨呢。在2001年,爱沙尼亚的“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大赛上,某国特战小组被直接剃了个光头,被当成一桩奇闻。
究其原因,就是同今日情况相同,靶标在湖面之上,影响到了测距。
对于狙击手而言,测距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在现代,激光测距仪是最精确的测距装备,可在这个年代,却只能靠狙击手的经验。
叶芙蓉相信谢羽精通骑射,可是即便是在南疆,平时里打仗,都是策马行进,那一种难度更高,但正因为如此,谢羽对于静止的标靶已是心生大意,再加上平日极少遇湖,水面的反光与透视直接影响到了测距,对于谢羽而言,他遇上了与那个特种小组相同的问题。
不过谢羽也不是傻瓜,看他的表情,已经是明白过来,有经验的狙击手,在这种情况下会通过其他参照物来测距。比如说王府的树木种植皆有规矩,叶芙蓉注意到谢羽已经稳下心神,朝旁边扫了扫,便心中有数。
只见谢羽已经重新挽箭上弓,叶芙蓉却一点也不慌张,唇旁带笑,就在惊穹弓箭离弦之际,她直接一箭将谢羽的箭矢射飞!
眼睁睁看着两枚箭矢一同飞落湖中,谢羽大怒,“你!”
叶芙蓉笑不改色,“将军,我赢了。”
谢羽毕竟是这个年代长大,精于骑射的武将,若说是拿枪来比一下狙击,她一定不会耍这种套路,硬碰硬她怕谁啊!但是长弓?不好意思,她并不擅长,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有句老话不就是“兵不厌诈”吗,现在第二箭都飞了,就算谢羽射中第三箭,那也算是和局,她还是赢。
谢羽脸色僵硬,双拳紧攥,死死瞪着眼前这只小狐狸!这个死丫头,真是摆了他一道,她根本就没想到要公平竞争吧!
白王岂会不知道爱将中了圈套,但对于谢羽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谢羽为人耿直,忠诚自然无需多言,可肚子里面的花花肠子却太少了些,平日里沙场征战倒是不碍,可一有精细的事情,他就不那么擅长了。而周沐霖,是志不在此,现在看来……倒是这叶芙蓉……白王微微垂眸,掩住眼中精光。
这第三箭也不用再比,叶芙蓉将弦月交还给陈如意保管,陈如意刚一接,却是发出“哎哟”一声,手猛地往回缩,险些将弦月掉在地上。幸好叶芙蓉反应敏捷,将弦月抄回手中。
陈如意忙向白王请罪,“奴才该死,奴才万没想到,适才接过弦月之时,凉如寒冰,一时之间竟是拿捏不住,险些摔了弦月,望王爷恕罪!”
谢羽奇怪,“怎么可能?”他不惧这些,径直伸手去拿弦月,岂料自他甫碰弦月,冰雾乍起,饶是他退得飞快,指尖也凝出冰花。
周沐霖啧啧称奇,“我以前拿过数次弦月,也没见过弦月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捉黠脾气未改,笑对谢羽道,“怕是弦月觉得你欺负小芙蓉了吧,反应比小陈拿的时候还大啊。”
小……芙蓉……?亏周沐霖怎么喊的出口……叶芙蓉浑身汗毛都竖了。
白王亦是下意识皱眉,有些不悦,但平日里,周沐霖的浑话比这个严重多了,他先前没有斥过,现在也不好发作。
“王爷,现在能履行赌约了吗?”叶芙蓉道。
白王点点头,“你说。”
叶芙蓉道:“王爷能将冰莲借我一阵子吗?”
这话一出,白王没有说话,其他三人也都没有吭声,气氛顿时陷入一种古怪的暗涌之中……她并不知道冰莲到底意味着什么吧?还是她知道,故意这么说的……?心知冰莲意义之重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端看白王如何处理。
“原因呢?”白王问道。
叶芙蓉摇摇头,“我不想说谎。”
陈如意见她竟敢如此回话,正欲开口斥责,却听白王道:“给她吧。”陈如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谢羽也大吃一惊,对于叶芙蓉的感觉顿时更加复杂,只有周沐霖露出个玩味的笑意,这下子师娘那里可有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