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和厉氏统统不一样。那里什么制度都很严厉,着装不能有半分逾越,连女同事之间聊天都只能是偷偷摸摸状。

写意惬意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开始工作。

下午,吴委明从外头办差回来,看见写意就打趣说:“呦——地王夫人也要上班啊。”

“什么帝王夫人。”写意纳闷。

“你不知道啊,翡翠区那块CO78开出了本市第一高价,你们那位历先生荣升本市地王之主。”

她除了对这个地略有耳闻以外,公事上因为住院已经没有插手厉氏的事情。

“啊,价格很高?”

吴委明报了个价格,随即摇头感慨道:“这么贵简直是让人咋舌,主要是和业兴抢的太凶了。”

哦,以前和厉氏有过节的业兴地产。写意没说话。

车上他和季英松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说没有问题。没有问题——他长久以来都是给人这种感觉。那样的语气就好像天塌下来也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半路杀出程咬金,在拍卖价格上抬高不少才吃下来。前段时间才投了巨款给蓝天湾,现在又拍成地王,厉氏果真是财大气粗。”吴委明感叹,不过,写意啊,难道你们从来不谈这些。”这个你们理所当然指的是她和历择良。

“我们不说公事。”写意说。

“难道只谈情?天呐,写意。教我两手吧,我就找不到那么多情来跟你嫂子谈”

“去你的。”写意笑。

写意下班时,天上在落蒙蒙细雨。她撑起伞,走过去做地铁。路过花店,看到摆在篮子里的金盏菊,她不禁蹲下来,摸了摸它们。

她一直喜欢这种植物,盛开在金灿灿的春秋二季,花瓣盛开的时候就像一个一个太阳的笑脸,所以她一直胡乱地叫它们“太阳花”。

花店的小妹问:“姐姐要买花么?”

“要。”写意说

她抱着所有的金盏菊回到家,空不出手来开门,于是历择良来应门,看着拥着那么多花的写意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她笑着说:“我给地王送花来了。”

他怔忪须臾。

她刚进门换下鞋,他就拿起上衣说:“饭菜都搁桌上了,趁热吃。”

“你要出去?”

“嗯。”历择良答。

紧接着,一连许多天,他都很忙,每次回家她都已经熟睡,她知道,拍卖以后交了保证金还不行,必须在规定日期内到账一定比例的款项,否则一旦违约,不仅那八位数的保证金化为虚无,还要吃政府的官司。

所以,他肯定在筹钱,或者四处走动。

10——2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写意毕竟不是三岁小孩儿,哄一哄就真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他脸上的那层阴霾越来越深沉,只是回到家里就装着兴高采烈的样子。

最近烟也抽得很凶,但是他不在房间里抽,知道写意不喜欢烟味索性躲到阳台去,抽完回来洗过手才和她讲话。

今天,好几次写意听见他一个人在阳台上咳嗽。

“感冒了?”

“没事。”

刚说完没事,却依旧咳了两声。

写意瞅了他一眼,去药箱里替他找感冒药。

“筹钱的事情恐怕难办。”私底下吴委明说。

太急了,数目那么大。

“确实。”写意答。

没有哪家企业是提着钱去做生意,钱都是银行的。以前,厉氏长期是和辉沪搭线的,如今为了她,两家已经翻了脸。

她果然是尽添麻烦的。

写意悠悠地兴叹一声,却突然想起个人来。

那人当时就应允说:“沈律师要是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力。”写意听着没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来,不知道这个人情还值不值钱。

她问吴委明,“你那里有孟莉丽电话没?”

“有。你没有?”

“我删了。”

如今孟莉丽不就是正源银行的当家老板娘,或者说是老板也不为过。写意拨了孟莉丽电话,约个时间拜访她。

如今孟莉丽已不能和半年前那个等待分割遗产的遗孀同日而语了,可是对写意还是那么客气。孟莉丽没有将约会定在办公室,已算是平易近人了。

下午四点,写意向乔涵敏告了假,就拿起手袋出门。吴委明说,“正好我也无聊,不如替你壮胆?”

写意感激地看了他一看。

于是俩人齐步朝目的地出发。

写意一路上已经想好,态度要如何地谦卑虔诚,才好博得今日孟莉丽的一枝橄榄枝。就像写意以前刚刚开始出庭一样,俩人在车子里你一句我一句地演练模拟台词。

写意早到了十分钟,没想到孟莉丽到得更早。

“不好意思,我们迟到了。”写意只好这样说。

  “是我来早了。”孟莉丽笑。“难得沈律师约我。”

  “其实…”写意,“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是有事想要孟女士帮忙。”

“什么女士不女士的,我比你大好几岁,叫我孟姐就行。就是不知道沈律师赏不赏脸唤我一声姐姐。”她盈盈一笑,眼波流转,煞是迷人。

“孟姐。”写意和善地点头,“那也叫我写意吧。”

“写意,也是好名字。若是我们家卉有你一半善解人意也好。”孟莉丽说。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写意略微觉得不妙,是不是对方不想插这个手。

 没想到,孟莉丽扯了些家常后,开门见山地问:“你说叫我帮忙,是为厉氏筹钱的事情?”

她一猜就中,果然是有些准备的。

  “是,还请孟姐帮忙。”

  “朱家老太太给我们这一行都留了话,谁贷给厉氏就是跟她老人家过不去。如今朱家虽然失了势,但是老太太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所以厉总那样做,总归太冲动了些。年轻人嘛,哪儿不能有些磕磕碰碰的,他将事情做的太绝了。”

听到这里写意的心已经凉了一半。

“要是孟姐可以引见,我愿意去朱家请罪。”虽说她骨子里倔强地要死,但是只要如今能帮他,自己如何伏低做小都情愿。

“这个怕是不妥当吧。虽然我和厉总不熟,但是他的脾气我也听说过一点儿,估计就连你来见我,他也是不知道的。”孟莉丽摇头说。

“他个性执拗些。”写意不好意思地说。

  “殊不知,这种个性却是很受女性喜爱。”孟莉丽道。

  “写意,”孟莉丽顿了顿,又说,“这个忙我愿意帮。”

写意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停顿了一秒钟以后,绽放出笑颜,然后和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吴委明相视一笑。

“谢谢。”她真心真意地答谢。

“我帮忙的原因只有一个。不是因为我对厉氏有信心或者我对厉总有兴趣,想取得什么回报,而是为了你,写意。”孟莉丽伸手握住桌子上写意的手,说,“我在一生中最无助的时候,是你在帮助我。家卉和我不和,在众人面前侮辱我的时候,连身边的男伴都逃之夭夭,却是你替我挡在前面。”

“那是…我的工作。”她笑。

孟莉丽说:“我能答应你,确实也是厉总有能力,值得一试。不过这只代表我的意见,我会向董事会争取。昨天厉氏正好在和我们正源联络,要是行得通就做个顺水人情吧。”

“谢谢。”写意又说。

孟莉丽笑,“那天在街上遇见你们俩,我这个旁人看着都觉得幸福。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说到这句,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惆怅情愫。

回去的路上,吴委明说:“这个孟莉丽没想到做事挺耿直的。”

晚上,写意像小猫一样黏在他怀里。

她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对他开口,才能让他接受,才能顾及他那高不可攀的自尊。

“阿衍,要是我做了件会让你生气的事怎么办?”她问。

“难道你还做过什么让我高兴的事?”他揶揄。

她生气地张嘴咬他的下巴。

他吃痛地笑,笑了两下却岔到气,开始咳嗽。

“你是不是又没有按时吃药?”她问他。

他没说话便是默认。

  “这么大个人了,还怕打针吃药。”写意摇头。

一大早,薛其归就风风火火地走到厉择良的办公室里。

“厉先生,正源同意贷款了。”

厉择良原本正在柜子前找资料,听见薛其归的话微微一错愕。

“怎么回事?”

薛其归原原本本地将情况说了一遍。

“昨天,沈小姐见过孟莉丽?”他听了之后忽然问。

薛其归说:“不清楚,我马上去打听下,跟你回话。”

薛其归走了以后,他继续留在书柜前找东西,翻了十多分钟。期间小林进来一次,为他添水。第二次她进来看见他还在那里。

她狐疑地问:“厉先生,您找什么?”

听见小林的话,他微微失神。原来他是这样烦躁,连薛其归进来之前想找什么,都忘了,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个动作。

小林见他神色不佳,不敢多呆,放下杯子就退了出去。

10——3

一会儿,薛其归在电话里给了他答复。

“她一个人去的?”历择良问。

“还有那个同事吴委明。”薛其归答。

“嗯。老薛,你安排下,今晚请正源吃顿便饭。”历择良说,“我上次让你开户转钱的事情做好了么?”

“户开好了,但是数目有些大。”

“你办就是了。”

下午写意好不容易提前下班,在超市里面买食材和食谱,准备早早回去复习一下淡忘了的厨艺。

她推着推车,选了很多他爱吃的东西。

她一个人挤出地铁,再嘿咻嘿咻地提回家。可惜,刚进屋就收到历择良的短信。

“我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

他不冷不热地写了一句。

她看着屏幕上两个字,心头不知道怎么的,隐隐有些难受。平时要不是会她的信息的话,他几乎不会主动用短信联系,有事情都是直接讲电话。

可是,他却破天荒地这样告诉她。

是不想和她说话,还是现在忙得抽不开身?

大概是后者吧,她安慰自己。

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墙上挂钟的时针走了一格又一格,历择良还没回家。写意越来越没耐性,将电视的频道换了几百次,开始抓狂。

她好心准备做饭给他吃,他居然说不回来就不回来,还在外面花天酒地,快到深夜也不归家。

讨厌!

真讨厌!

十分讨厌!

一会儿坚决不理他!绝对不能心软!

写意下定决心就去洗澡,放水的时候似乎听到他进屋关门的声音。她暗暗在心里敲定,一会儿一定要摆一副深闺怨妇的脸色给他瞧瞧,让他知道厉害。

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直接回了卧室,但是还是忍不住瞅了历择良一眼。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后脑勺朝着她,所以看不见他在那儿干嘛。

总之回来了也没有主动和她说话,写意气呼呼地一把关了客厅的灯,扔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然后爬到床上蒙住头睡觉。

憋了三四分钟,外面的男人还没有动静,既没有起身去开灯也没有走动。

被定身了?写意纳闷。

她狐疑地起床探出头,看到他还是那样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她挪动了下步子,却不小心踢到了旁边椅子腿。因为是光着的脚丫,所以脚趾头被磕痛了。

他忽然说,“磕到哪儿了,过来我瞧瞧。”声音倦倦的,有些慵懒的低沉。

她不理他,假装是自己出来喝水。

“写意。”他唤。

她继续无视,尽自朝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