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俩姐妹从未相互喜欢过。
“除了用野种这个词,你可以用任何不堪入耳的话骂我。而且冬冬也在这里,你也不能这样口无遮拦。”写意怒道。
詹东圳站在写意的后面,拉了拉写意的手,示意她算了,毕竟她是她的亲姐姐。
可惜,这一细小的动作却落入了写晴的眼中,她抚着火辣辣的脸颊,怒火中烧:“口无遮拦?你也配和我说这句话?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什么冬冬不冬冬的,别给我来这一套,他姓詹名东圳,是我沈写晴的未婚夫,和你苏写意没有半点关系。”
写意一怔。
是啊。他已经是她的未婚夫,不仅仅是她儿时的青梅竹马。她从小就他一个好朋友,如今父亲被人分了去,连他也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冬冬”二字已不能再叫。
写意颓然地放开詹东圳的手。
她不喜欢这样的家,这样的现状。
妈妈说:“走吧,你出去开开眼界也好。”她一直是那样的一个女人,逆来顺受娴淑安静,和女儿完全不一样。
那一年,写意只身去了德国。
当初写晴在答应那门婚事的时候,趾高气扬地在她跟前走过的神色她一直耿耿于怀。
写晴说:“本来我是压根看不上他的,他在詹家再有前途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可是我知道有些人喜欢他,离不开他。我这人这辈子只要是想要,就没有拿不到的。我也最恨别人跟我争东西,所以我也要抢一抢人家手里的来试试,是不是真的有快感。”
写意定了定,垂下头去忍住没有说话。
姐姐写晴自小就生得绚丽夺目,走到任何一处都是目光的焦点。只有一个人从不将她放在眼里。那个人见任何人都会将眼睛眯起来,绽放出柔软的微笑。
若是被逼迫着喝酒,只要那么一小口,他的脸就会熏然粉红。
所有人叫他东圳,可是他却有一个只给写意特权去叫的名字。
冬冬。
不过,后来的那一巴掌下去,终究彻底撕破了彼此的脸。
可是,如果人生能再选择一次,也许写意掴姐姐的那巴掌是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的。那个时刻所有人都很急躁,以至于根本没有察觉写晴的心情。
这天上班,写意突然接到任务要和策划部的人一起出差。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拿日用品。她过去长期出差,跑出了经验,回家三两下就可以走人。
策划部的车在楼下等她,一起去机场。
写意咬着唇,不知道要不要跟厉择良说。或许他已经知道,又或许她就走两三天,这么小的一件事情,万一他并不上心,若是这么莽撞地打电话过去,正好又打扰了他的正事,反而显得她矫情。可是要是不提前知会他,他要真追究起来一下子生了气也很烦人。
旁边有公司的人在,她也不知如何给他打电话。
她这么琢磨着,便决定写短信。
“我去C城出差,后天回来。”
这几个字看不出什么毛病,正常的陈述语气,就算碰他钉子也不吃亏。她反复端详了一阵,才发过去。
第二次发信息给他,依旧和上次一样,半天没有回音。
要是他没看到,那也不能怪她。
可惜即使这样想,心中也忍不住升起失落。
每次都这样…
过安检的时候,策划部的静姐突然问:“你等电话?”她发现写意一路上一直不停地翻开手机看。
“哦。没有,我看时间,而且我怕自己晕机。”写意不好意思地笑笑。
“晕机?”
“有时候有一点,不过没什么,蛮近的,一个小时就到了。”她刚说到这里就发现手机震动起来,翻开一看是厉择良的电话。
“要出差?”他问。
“恩,后天回来。”
“公司里怎么没人事先通知我。”
写意白了一眼,很想说:又不是叫你出差,人家是让我去,通知你做什么。
“我马上要登机,关电话了。”她说。
等了等那头没有声音,写意以为他也准备收线了,没想到刚想挂电话却听他叫:“写意。”“恩?”
“晕机怎么办?”
“我带了药。”
“…那种东西别常吃,对身体不好,到了给我来个电话。”他默了默又说:“我看天气预报那边下雨了,小心感冒,别因为怕热就使劲吹空调。到了就跟我联系。”
他絮絮叨叨了念了一阵,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这种家常的念叨在杂乱且时常上演恋人之间别离和重逢的候机大厅里,显得格外温柔,一下子就暖了写意的心。
她挨着电话的那一边耳朵慢慢地发烫起来。
“小沈你怎么,感冒发烧了?”陈静狐疑地问。
写意等着厉择良挂了电话,急忙摆手:“不是。”然后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蛋。
静姐为人老辣,再猜就中:“和男朋友告别?舍不得了?”
“没…不是。”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啊,别把男人惯太坏,就让他等去吧,保准等你回来像黏蜜糖一样。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静姐笑。
写意不好意思地笑笑,关掉电话放在手袋里收起来。
他只是那么小小地温柔地唠叨了几句,就不禁让她心里的小兔扑通扑通地乱跳。
飞机上,静姐拿了包蜜枣让写意尝,写意吃了一颗就摆手。
“我不吃了。”
“减肥?”
“怕牙疼。”
“嘿,”静姐笑,“才多大丁点儿就这样。”
等他们出了机场,这边果然是在下雨。分公司已经派了车来接,他们的行李都还没来得及放去酒店就直接奔分部而去。
车路过M大的校门,写意不禁回头望了望。
“名校啊,气势都不一样。我家闺女一心想考到这里来,就烦着我带她来看看。”静姐看见那个M大的招牌,兴叹。
7—5
到了公司就急急忙忙开始和那边的人开会。大家连气也没顾得上歇一口,开到一半,正轮到写意发言,突然有位秘书从外面敲门进来,“吴经理,有个电话。”
分公司的吴经理头也不回地,“小王,我说过,大家正忙。叫对方一会儿再打。”
“可是…是厉先生打来的。”小王进退两难。
“谁也不…”吴经理说了一半,猛然想起来,“你说谁来的?”
“总裁厉择良先生。”小王郑重地说。
“厉总?”吴经理再次确认。
“厉先生找总部过来的沈写意小姐。”小王一边说,一边从这群人中环视一圈。她不认得谁是沈写意,她只是好奇总部那边过来了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厉择良亲自打电话过来。
要知道这位厉先生是女性遐想中的人物。那样英俊不凡的一个人,连腿疾都成了一种衬托。她也是上次跟着上司去总部年终汇报工作,远远地瞧过他本人一眼。
没想到尽头上那个梳着马尾身材有些高挑的女孩站起来,很坦荡地,微微举手示意了一下,“我是沈写意,请问在那里接电话?”
小王微微一笑,“请您跟我来。”
小王从表面上并不能看到此刻一脸坦坦荡荡的写意心里是如何地抓狂,而且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这该死的厉择良,这个时候大动干戈地找她做什么,明摆着要捉弄死她。
她到了经理办公室,腹诽着拿起电话。她不报希望地“喂——”了一声,因为一个来回花了这么多时间,凭那男人的一点耐心,估计早就挂电话了。
“恩。”那边传来一个略微不悦的单音。
“我是沈写意。”她顺便望了那位王秘书一眼。
“沈写意,你登机之前我给你说什么来着?”
“你说什么了?”写意一时被飞机和刚才的会议搞得晕头转向,随口问回去。
这下子,他不但没有回答她,反倒在电话那头静了一下,随后咔嚓一声,无情地将通话切断了。
写意对着听筒里的忙音,很气愤地皱起眉头。这人搞什么,也不打她手机,挂个长途过来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地说不到三句话又莫名其妙地挂掉。
她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地瞅了瞅手里的话筒,突然发现那位秘书还坐在不远处,用一种探究的眼神在看她。写意立刻一扫被挂电话的霉气,冲秘书笑了笑,然后很职业挺起腰板地走了回去。
可惜,当她一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发现大家好像都没有继续下一项,只是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焦距在她的身上,都很好奇那位总裁先生千里迢迢找她做什么。
“小沈,”静姐第一个开口,“厉先生有什么吩咐么?”
写意几乎能感觉到这是几乎所有人想了解的内容,或者他们更想直接问:“找你干嘛?”
写意面不改色地走到座位坐下,“厉先生电话委托我问候下C城的各位同僚,说大家干得不错,都辛苦了。”
在座的女性,都是振奋地一笑,又加足了马力准备继续奋勇干活儿。
果真是盲目崇拜,写意想。
过了一会儿,静姐才想起来问写意,“既然是问候分公司的人,为什么厉先生不直接跟吴经理打电话?”
果然是老姜的一个,恢复理智都比别人快。
“因为他抽筋。”写意写东西头也没抬,含糊地说。
“恩?”静姐没听清。
“估计就想顺带向叮嘱下我们明天谈事情的时候细心些。”
将第二天和对方谈判的资料准备完毕以后,吴经理做东去吃饭。
趁着大家点菜的当口,写意去了洗手,随手翻出手袋里的手机看时间时,发现下飞机以后就一直忘记开。
她顿时恍然。
登机前,他叫她到了一定给他打电话,她当时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是不是因为她一直没有消息也没给他回电话,他一直找她,最后终于才打到吴经理的办公室去?
所以她回他一句:“你说什么了?”他听着才那样生气。
她发自心底地微微一笑,刚将手机放回手袋,就感觉它又震动起来。她急急忙忙找出来看,是关机后没有收到的一条接一条的短信。
PM;15:36
“你要是下飞机打开电话,就跟回我一个。要是路上晕机就不要去公司了。”
PM;16:20
“你早该到了,写意,为什么不开手机?”
PM;17:18
“我下班了。”
PM;17:32
“沈写意!”
四条短信一条比一条简捷,最后演变成了只发了她的名字,后面还加了个触目惊心的惊叹号。她原先还以为他真不会发短信呢,
然后不到六点她就接到了这人的来电。
写意叹了口气,果然是很没有耐性的人。
她正合上盖子准备再次将手机放回手袋里,却发觉又来一条讯息。PM;19:56,是刚刚才发的。
短短的一行字:
“刚才很担心你。”
她的目光触及到屏幕上出现的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胸腔里的心脏猛然一收,缩成一团。当她回过神来要呼吸的时候,心脏又倏地一下子舒展开。那阵温热的血液像温泉的暖流般从心口抽搐一样地蔓延至全身,血脉突如其来地层层扩张开,心在胸口就此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回到包间的椅子上,坐了半天才舒展开手指,在键盘上按着:“我刚才真的忘记开电话了,对不起。”
“小沈,你点个菜啊。”吴经理招呼她。
“谢谢,你们点就好。”写意说。
“吴经理,人家小两口热恋,你就别打扰了。”静姐笑。
几乎没有等几秒钟,他就回了过来。看来对于短信这个玩意儿他不是没有兴趣,只是缺一个人来激发强化。
“吃饭没有?”
“正准备吃。你在干什么?”
“我也在外面陪客户吃饭。”
“看来吃饭好像是人类最乐此不疲的活动。”
“不是,人类最乐此不疲的活动绝对不是吃饭。”
“那是什么?”
“是我们整整两天没做的那个。”
…
写意的额头上不禁挂起黑线。
她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而且她敢打赌他肯定是当着很多人的面,故作深沉且面不改色地将这个信息写出来发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