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晗微微一笑,眉梢间的愠色褪去,露出一丝温柔之色:“你说得对,没人发现,那些少见的海棠花儿就是我们的了。”
徐灵芸用力点头,恨不得立刻叫萧晗吩咐下去,有些坐立不安的,仿佛多懒一会,那些海棠花就要被别人抢了去。
萧晗看得好笑,叫来端砚,当着徐灵芸的面仔细吩咐了。
端砚听得眼睛发亮,不由笑道:“徐姑娘这可是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谁能知道那荒凉的亭子旁边,会有一小片漂亮的海棠花,这些花儿的香味比其他更甚,做出的花茶只怕要更浓郁几分。”
说罢,他舔着脸讨了一杯海棠花茶,有滋有味地品尝了好一会,没舍得一口气喝完。
见端砚喜欢,徐灵芸又给他斟满了半杯:“放心,再喝一杯,也没能把这壶海棠花茶给喝完了。”
端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索性端着茶盏下去了,看得徐灵芸忍不住发笑:“端砚这茶盏,打算拿到哪里去?”
“茶铺子,”萧晗眼底也有着笑意,转向她解释道:“他必定是端着茶盏去茶铺子,跟掌柜炫耀了。”
掌柜迷上了花茶,每回推出新的花茶,总会买上两斤仔细品尝。如今有了新茶,却是极少,端砚好不容易讨得一杯,必定是在掌柜跟前独自品茗,馋一馋他。
谁让掌柜的,刚开始对徐灵芸不屑一顾,如今倒是该吃些苦头,受些教训。
徐灵芸似乎能想到掌柜眼巴巴瞧着端砚手上的茶盏,咽着口水,光看不能喝的窘迫,不由捂着嘴笑出声来。
不过说到底,端砚也是想让掌柜渐渐接受她的意见,再不被看轻。这份心,徐灵芸暗暗记下了。
“兰花茶已经让端砚吩咐下去了,很快就能放茶铺子里售卖。”萧晗说完,抬头见徐灵芸有些心不在焉,似是欲言又止,便问:“怎么了?”
徐灵芸不好意思,沉默半晌才敢开口:“大少爷,知不知道最近要过门进府的那位阮姑娘?”
“嗯,你想知道她为何能成为宇王爷的义妹?”萧晗一听,立刻明白了她的疑惑,语气淡然:“这是宇王妃的提议,嫁入萧府亦然。”
闻言,徐灵芸不由诧异,若说宇王爷对萧老爷十分赏识,又对他有所戒备,送一个平妻到府里监视,表面上有姻亲关系,双方的联系就更紧密了,这也无可厚非。
如今却说,提出把阮婉送来萧府的确实宇王妃。这其中的事,就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了。
徐灵芸沉吟片刻,苦笑道:“莫不是阮姑娘跟王妃一见如故,所以王妃才会让王爷收回义妹?”
萧晗摇摇头,目光炯炯地看向她:“若是如此,理应王妃收她为义妹才对,怎会麻烦王爷?”
他知道,其中的曲折,徐灵芸是能明白的。
徐灵芸一怔,隐约明白到这里面的龌蹉,不由脸色微变:“王爷这样,算是看不起萧老爷,要羞辱他吗?”
“即便是王爷,也不会轻易得罪萧家的。你想的事,宇王妃不会让它发生。”
萧晗说得笃定,徐灵芸丝毫不怀疑他早就清楚阮婉的身世、为人,和一系列的经历。
还是说,这是萧老爷的意思,早就对阮婉的事打探了一番。
不得不说,阮婉这份经历,倒是让徐灵芸偷偷松了口气。想要攀上王爷,却被王妃发现,打发到一个富商家里,即使是平妻,估计这也够难堪的。
大太太掌管萧家二十年,在府里的根基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撼动的,阮婉占不了便宜。因为宇王爷的事,萧老爷对她心底必然有芥蒂,更不会动摇到华月喜在萧老爷心中的地位和宠爱。
“放心了?”
耳边一声低问,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徐灵芸不自觉地点头,过后不由一愣,窘迫地看向身边的萧晗,喃喃道:“其实,我就是有一点担心…”
萧晗笑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心华姨,不过根本没有必要。她在父亲心里,是不一样的。”
徐灵芸没敢继续追问,华月喜在萧老爷的心中是怎么不一样的,只是尴尬地扶了扶歪掉的玉钗。
“你别想太多了,凌大娘送的鸡汤喝得不少,也没见长肉,果真是思虑过重了。”萧晗捏着她的手腕,纤细得似乎两根手指就能扭断一样,带着苍白的颜色,便低叹道:“叫凌大娘每天给你做两笼点心,还是做些肉干?”
“不用的,凌大娘在月夕院要照顾二太太已是很忙了。这几天有些闷热睡得不好,这才消瘦了些许。”虽然徐灵芸左右端详,也没发现自己瘦了,不过她更怕几句下来,凌大娘就得在两个院子之间忙乱,累得脚不沾地的。
萧晗微微颔首,也不知道是否接受了徐灵芸的说法。也没放开她的手,反而握住徐灵芸的小手在掌心里揉捏把玩,似是在琢磨着什么,忘记了这一茬。
徐灵芸想要抽回手,见他在沉思,又不好打扰,憋得满脸通红。
好在没多久,紫衣便进来禀报道:“大少爷,大太太让你到前厅,说是金夫人和金姑娘到府上了。”
她眼尖,瞥见萧晗正握住徐灵芸的小手,不由一怔,迅速低下头去,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在袖中握成拳的手,指甲刺入手心里的同感,才让自己明白心底究竟有多震惊和愤怒。
“金夫人?”徐灵芸微怔,一时没想起是谁。
到底是萧晗低声告诉她道:“母亲娘家的大嫂,说是带着表妹到宫中参加小选来着。”
徐灵芸惊讶,大太太的外甥女,居然会去参加宫中小选。小选听着好听,不过是去宫中做贵人的奴才,一般平常人家,要不是真的过不下去,嫌少会送女儿去小选的。
毕竟小选过后,虽然每月的俸禄不少,也有可能遇上贵人,一步登天。可惜无声无息死在宫中不知名角落的,突然暴病而亡的,实在太多了。再就是,即便平平安安的,也得二十五岁才放出宫来。到时候,年纪大了,要不是做填房,就只能为妾了。
还有不少女官,因为备受妃嫔贵人们宠信,或许一辈子就这么呆在宫里面,直至在宫中终老。
其实以那位金姑娘的出身,有大太太在京城中的人脉,有萧老爷帮一把手,找一个如意郎君并非难事,为何非要选这么一个最糟糕的路去走?
徐灵芸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大太太的娘家人,她不好多说,便道:“既然大太太找大少爷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瞄了眼书架上的藏书,又小声道:“上回的游记,大少爷可否再继续借给我一阅?”
萧晗取出游记放在徐灵芸手心,还没等她拿稳,又抽了回去,低声道:“说好的书笺呢?”
徐灵芸还道大少爷贵人多忘事,早把这一茬给忘了。谁知他记得清清楚楚,不由苦了脸,不愧是奸商,无奸不商!
“大少爷,我还记着呢,回头便让春英送过来。”她心里默默嘀咕,实在对不住春英了,但是自己真不想再跳进这个龙潭虎穴给大少爷继续剥削了!
萧晗却摇头道:“送人的物什,自然得亲自送来才有诚意,你觉得呢?”
徐灵芸还能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点头了。
谁知她还没走几步,就被萧晗牵着手往前厅走,不由诧异:“大少爷,我的院子在这边…”
“既然来了,那便一起去见见。反正以后在一个府里,少不得碰面,倒不如先打声招呼。”萧晗没等徐灵芸说完,便直接做了决定,让她颇为哭笑不得。
大太太的娘家人,她一个外姓人去做什么?
也不知道萧晗是不是故意的,非要拖着自己去应景,徐灵芸无奈,打不过大少爷,只能乖乖跟着去了。
大太太见语琴撩起帘子,便知道是萧晗来了,笑容刚落在嘴边,就瞥见了跟在萧晗身后的徐灵芸,笑容不由淡了几分:“芸儿也过来了?”
“见过大太太,”徐灵芸上前,给大太太躬身行礼,又向一旁与大太太有五分相似的年轻妇人行礼:“见过夫人。”
金夫人奇怪,府里什么时候出了一个姑娘?
她笑吟吟地褪了一个镂空金镯子,送给了徐灵芸:“真是个娇俏的姑娘家,这是见面礼。”
徐灵芸瞥了大太太一眼,见她点头,这才接下,退到了一边。
萧晗也跟金夫人问了好,便听金夫人笑道:“我还记得你以前才那么一点大,转眼就一表人才,是萧府未来的顶梁柱了。你跟琳儿也好几年没见了吧?两家亲近,也不必守着那份死规矩。”
金夫人说完,扭头扬声道:“琳儿,还不出来见一见你大表哥?”
那个叫金琳的姑娘颦颦婷婷地走出来,一袭粉色的抹胸裙,衬得胸前鼓鼓的,纤细的小蛮腰似是能一臂圈上。头上规规矩矩的小飞髻,淡淡的精致妆容,端的是大家小姐的知礼贤淑。
若果余雅晴是清纯可人的白莲,那么这位金姑娘便是端庄清雅的牡丹花了。
金琳大大方方地上前,脆声问好:“见过大表哥。”
大太太在上首招手把她揽在了身边,忍不住打趣道:“见着你家大表哥,就忘了我这个姑姑了?”
金琳娇俏地笑笑,眼底有些赧然,却脆生生道:“琳儿忘了谁,哪能忘了最喜欢的姑姑。不过刚来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姑姑跟几年前瞧着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就你这张小嘴怪甜的,难为大嫂最疼的便是你了。”大太太抚着金琳的小手,被夸得眉开眼笑。
金琳抬头看见徐灵芸,便立刻想到是那位贵妾的外姓女儿,便小声道:“这位是徐姐姐?”
大太太的笑容褪了一些,点头道:“芸儿是给你大几个月,叫一声姐姐也不为过。这府里,就只有你和她是平辈,原本该好好一起玩儿的。只是小选在即,两个教养嬷嬷便要到府了,琳儿你莫要辜负了你爹娘的期望,还是用心在房中好好学习规矩便是。宫里那个吃人的地方,一点规矩错了,便是要了命的事。”
“是,姑姑,琳儿记下了。”金琳朝徐灵芸歉意地笑笑,原本是想跟她多说几句,只是大太太发了话,自己便不敢多言了。
“琳儿素来乖巧,不用我操心。”金夫人轻轻叹息,忽然有些感伤,看着萧晗欲言又止,终究没提起,转开了话柄,谈到沿路的风景人事。
大太太十多年没远行,留在萧府里打理内宅,听得津津有味。金琳时不时说几句俏皮话,夹杂着路上听来的小趣事,前厅霎时一派祥和温馨。
萧老爷进来时,不忘笑笑道:“金夫人和琳儿来了,太太这下能好好睡一觉了。”
金琳行礼后,挨着大太太道:“还是姑姑最疼我了,却要仔细身子。”
大太太拍着她的手背,对萧老爷笑道:“老爷,我打算今夜摆一场家宴,给大嫂洗尘。”
萧老爷点头道:“很该如此,让琳儿也见见其他几个表哥。一家人,也没那么多男女不同席的规矩。”
金琳连忙谢过,就见萧老爷匆匆走了。萧晗跟金夫人寒暄了几句,也带着徐灵芸离开。
徐灵芸早就想离开了,自己一个外姓人,大太太看见她脸色都不好了,没必要再留下碍事。
他们一走,大太太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看不见了,看向外头的眼神有些落寂和无奈。
金夫人惊讶,小声问道:“萧老爷怎么匆匆忙忙的,这是铺子上的事多?妹妹你也别太忧心,萧老爷紧着生意,又不是个四处留情的,很该知足了。”
大太太摇头,无可奈何道:“他哪里是忙着生意,急着回月夕院,生怕那贵妾怀胎有什么不妥,最近都住在月夕院里,一步不离了。”
萧老爷确实不是四处留情的人,甚至算是冷情了,以前也不见对哪个女人心心念念的。如今年纪不小,倒是对华月喜那狐媚子一颗心都扔了下去,像毛头小子一样,因为她怀了身子,便紧张得四处张罗,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摆在华月喜的面前。
大太太当初费了多少心思,小心调养着身子,肚皮也争气,生下三个儿子。这三个孩子年纪差了几年,便是因为萧老爷对房事并不怎么热衷。没想到这几年华月喜入府后,萧老爷倒是沉溺了下去。
金夫人闻言,也有些担心道:“那狐媚子手段倒是了得,若是轻狂起来,给萧老爷吹吹耳边风,这还了得?”
大太太听着,更是叹气:“若是个不懂事的狐媚子,闹得家宅不宁,不必我动手,只怕萧老爷便第一个容不了。可惜那人是个安分的,入府五年这才有了身孕,还是因为被人在香包上动了手脚。”
她把华月喜备下了避子的香包,里面的药却被人弄错了,才无知无觉有了身孕的事说了。
金夫人更是惊讶,皱眉道:“这样的女人还真让人看不懂,做妾的,哪个不是想尽快有孩子,好笼络住老爷的心?偏偏这贵妾反其道而行,反倒勾得萧老爷神魂颠倒的。”
“谁说不是呢,老爷连生意都交给晗儿打理了,最近也不出府,只在月夕院里。”大太太对萧老爷也没辙了,轻轻叹气道:“这男人哪个不偷腥,尤其身边人怀着身孕也不方便,偏偏老爷连那年轻漂亮的通房丫鬟都瞧不上,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金夫人这回,真是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瞧见一旁沉默的金琳,这才想到刚才说的事,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听的,便道:“琳儿先去瞧瞧笼箱安置得如何,让人收拾一下卿兰轩。”
“是,娘亲。”金琳这才起身,又规规矩矩地给大太太行礼,这才出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超级大分量的一章呢,撒花~~
预计是两卷,不过也有可能作者抽风写个三卷的╮(╯_╰)╭
内情
第五十七章内情
大太太欣慰地望着金琳离开,这才有了笑容:“琳儿是个懂事的,若是进宫,必定也是个有福气的。”
“承妹妹贵言,我也不想这个疼在手心里又乖巧懂事的女儿受苦,可惜…”金夫人拎着帕子,在眼角沾了沾,忍不住道:“妹妹莫小瞧了那贵妾,若是她生下一个儿子,难保萧老爷更是要宠上天去了。”
大太太摇头,苦笑道:“即便如此,我又能如何?连一个年轻漂亮的丫鬟整天在院子里晃悠,都没能打动萧老爷的心,难不成我还要去外面物色些更漂亮妖媚的丫头片子,送去给老爷?”
她是不想萧老爷过分沉迷在华月喜身上,却也更担心平妻会分走了老爷的心思,冷落了府里的旧人。
自己年纪不轻,阮姨娘也是。虽然自己没得老爷的宠爱,近些年冷冷清清守着空荡的寝室,好歹日子平平静静的,也没多少闹心事。那位平妻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若是被她爬在头上,只怕夜里都要睡得不安稳了。
作为正室,跟老爷邀宠实在有些掉价。
大太太神色蔫蔫的,金夫人却用过来人的身份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别小看了这贵妾,瞧着安分,实际上也是心大的。进来几年没怀上,说是有避子的香包,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抓错的药?如今被老爷发现了,这才随口搪塞的。其实早就暗地里谋算好,在适当的时候怀上身孕。”
见大太太有些惊疑不定,金夫人更是压低声线,皱眉道:“妹妹别傻了,被一个狐媚子骗去。刚入府,正是笼络老爷的时候,哪里能怀孕?怀上身子,或许能生下一男半女,但是将近一年去了,那么多年轻漂亮的丫头在,老爷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等老爷离不开她,她趁着受宠怀上身孕,老爷还不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疼着?”
金夫人说着,渐渐也有些伤感,红了双眼:“原本有些事,我是不该开口的。可是憋在心里头总是难受得紧,琳儿还小,我不想把那些糟心事来让她不快。”
大太太见她吞吞吐吐的,似是有难色,便劝道:“大嫂与我情同姊妹,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金夫人捏着帕子,轻轻叹气:“我就是当年一时心软,让一个陪嫁做了老爷的妾,宠着一年,没多久便怀上身孕。大夫把脉,说是个女儿。你知道我就得琳儿一个姑娘,少不得被人说道,便想着府里多一个姑娘,养着也没什么。谁知那丫鬟是个厉害的,居然收买了大夫,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老爷得了一个儿子,心花怒放,直把那丫鬟和庶子宠到心窝里去。”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便罢了,老爷几年没进我的房间,爹娘明着说我生不出嫡子,没少埋汰我。可是老爷只往那小妾的房里去,我能有什么法子?”
大太太皱了皱眉头,她只得大哥外放,心里郁郁不得志,没想到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倒是做出宠妾灭妻的蠢事来。只不过,这大嫂性子也太软弱了些,整天哭哭啼啼的,刚开始还能惹得人心怜,时间长了,便有些令人厌烦了。
她这厢想着,柔声安抚啜泣的金夫人道:“大嫂宽宽心,大哥做事是有些不知轻重了,回头我会写信给他提醒一番。宠妾灭妻,若是被其他上峰知道了,少不得会影响大哥的仕途。”
金夫人擦了擦泪珠,愁眉苦脸道:“妹妹有所不知,这次我带着琳儿上京,便是因为这小妾的儿子。”
大太太诧异,没想到这其中有内情,急忙问道:“大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爷宠着庶子,直把那庶子当嫡子一般抚养长大,加上小妾推波助澜,骄傲任性,在地方上横行霸道。这也就罢了,偏偏有巡抚带着家眷经过,恰好碰上。”金夫人话音一顿,神色更是厌恶沮丧:“那庶子蛮横惯了,遇上巡抚一行人,居然看上了巡抚的小女儿,想要强抢回去当妾。”
大太太惊呼一声,暗道不好。这庶子看上谁不好,居然敢强抢巡抚的女儿,简直不要命了:“那后来呢,大哥如何解决?”
“老爷束手无策,先把庶子收监,让我带着琳儿上京,好叫妹妹出个主意,帮忙疏通一番。”金夫人有些难堪,小妾生的庶子闯祸,金老爷不肯放下面子来求大太太和萧老爷,便让她亲自登门来求,实在让自己难以开口。
大太太皱眉,没想到大哥如此荒唐。他得罪巡抚,居然叫大嫂上京为庶子疏通。说到底,不过是要萧老爷破费为庶子脱罪罢了。
只是别说萧老爷,她听着就不乐意了。
一个庶子罢了,哪里用得着萧老爷出动人脉和大笔的银钱为他脱罪?
“这事我得跟老爷商量商量,大嫂知道的,那位平妻就要过门来了,这段时日怕是要抽不出身来。”大太太寻思着,要不要请父亲给大哥写信,免得大哥在小地方为官,没有人管束,越发荒唐起来了。
金夫人听出大太太的敷衍,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她豁出面子,也不过如此。金老爷只怕也担心萧老爷和大太太会拒绝,才会让自己来登门求救。
一个正房太太的脸面,都比不上一个庶子的小命和老爷的面子,金夫人突然觉得这日子过的实在了无生趣。
“那么大嫂真要琳儿参加小选?”大太太这才明白,金夫人带着金琳上京说是参加小选,或许不过是一个上京的借口罢了,实际上是要帮庶子脱罪。
金夫人却摇摇头,叹息道:“老爷还是疼爱琳儿的,想要给琳儿招婿。可惜那小妾却百般阻扰,最后不知道吹的什么枕边风,愣是让老爷改了主意,说是要给巡抚大人为妾,好解决掉那庶子惹来的糟心事。巡抚大人比老爷还要大一岁,亏她说得出口!”
说到最后,金夫人忍不住愤怒得满脸涨红。
小妾一再骑到自己头上就罢了,居然敢伸手到金琳的亲事上,这是金夫人无法容忍的。
“我带琳儿上京,说是参加小选,实际上也是想让妹妹帮忙物色一番,好让琳儿嫁个好人家。她爹爹是指望不上了,我只好出此下策。”
金夫人一说,大太太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小选若是没被选上,自行婚配是极为普遍的事。只是名声上有所受损,不过有萧老爷和大太太做媒,要找的人家自然是不差的。
金夫人居然打的这个主意,让大太太很是头疼。
在京城里的人家,非富即贵,哪里是一个小官女儿能攀上的?
不过瞧着金琳性子温婉懂事,大太太心里还是对这个外甥女颇为欢喜的。若是可以,两家亲上加亲,让琳儿嫁进来,必定是个不错的媳妇。只是跟大哥大嫂做亲家,以后怕是麻烦事多了去。
大太太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收敛了起来,笑着打太极道:“如今最紧要的,便是琳儿参加小选。物色的教养嬷嬷这两天就到了,琳儿的规矩是不错的,只是还得再加紧学一点,免得在宫中不小心得罪了别的贵人,得不偿失了。”
金夫人也知道这事急不得,见大太太没有把话说死,心里头还是偷偷松了口气,稍稍宽慰了一些,不免又开口劝道:“所以说,妹妹千万别小看了那些妾侍,毕竟不叫的狗才咬人。瞧瞧我如今的处境,妹妹便能明白了。”
大太太含糊地应了,心底却对这位大嫂颇为不屑。家宅不宁,明明是她这个正房太太过于软弱,没能拿捏住身边的陪嫁丫鬟,被反咬一口,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若是一开始就摆出强硬的姿态,把身边人捏得死死的,哪里会给那小妾反咬自己的机会?
说到底,还是金夫人自己不争气,怎能怨得了别人?
可怜琳儿那么好的姑娘,反倒被这个软弱的娘亲拖累了,险些被大哥送去给老头子做妾。
而且金夫人说来说去,却没有坚决地让大太太不要搀和那庶子的事,说的含含糊糊的。估计大哥一封信过来,金夫人又得无奈地来求助了。
一个庶子而已,就算是大哥唯一的儿子,那又如何?以后金夫人要是下得了狠心,在外头挑两个颜色好性子容易拿捏的,卖身契握在手心里,摆在大哥身边,那小妾哪里是这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对手?
那庶子被宠得无法无天,也有金夫人的一份功劳,到底把这个唯一的子嗣看得太重了。
萧老爷再宠华月喜,也不至于糊涂得把四个儿子扔到一边,将萧府的家业寄托一个还没出生的娃娃身上。
大太太心底冷哼,大哥在外头逍遥惯了,倒是有些乐不思蜀,是很该敲打敲打一番了。
好不容易打发掉金夫人,大太太只觉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金嬷嬷,待会我写一封信笺,你让人送到我父亲手上。”
金嬷嬷会意,给大太太揉着鬓角,让她轻松一些:“太太受累了,金夫人倒也少了那么点眼色。”
明明瞧见大太太为了迎接平妻的事,早就忙得脚不沾地,还没眼色,非要拉着她啰啰嗦嗦地说上小半天,这金夫人显然一向如此,难怪被夫君厌弃。
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絮絮叨叨的妇人,难怪那个小妾能得宠,怕是小意温柔的摸样打动了金老爷。
金嬷嬷跟大太太两人在,说话便有些随意,大太太冷笑道:“大嫂何止是没眼色,也是个没脑子的,居然让一个陪嫁丫鬟骑到头上,作威作福!大哥也是的,宠着一个妾也就罢了,竟然宠上天了,惹出了祸事也不给爹爹说一声,只管让大嫂带着琳儿上京来。”
大太太气得不轻,这个大哥实在太不懂事了。让一个妇人女儿上京,这便是求人的态度吗?
“大哥就是吃准了我不会拒绝,才会只打发大嫂来帮忙。”大太太越想越是生气,只觉胸口闷得有些疼了。
金嬷嬷连忙给她顺气,宽慰道:“太太仔细身子,何必理会这些琐事。那位夫人就要进门来了,这些事便交给老爷来办。”
“嬷嬷说得极是,我一个内宅妇人,哪里管得了这么个大事。”大太太一听,这才勉强有了笑容,恍然大悟。只要萧老爷不同意,金夫人再啰嗦,大哥再不高兴,也牵扯不到她身上去。
再给金家送信,一切自有父亲做决断,自己一个出嫁女就不必搀和进去了。
大太太很快写好信笺,让金嬷嬷亲自去送,心里才舒服了一点。
她招手叫来语琴,低问道:“老爷还在月夕院?晚宴准备得如何了?务必加上几道老爷最爱用的菜式,叫大厨房别忘了。”
语琴躬身答道:“回太太,老爷还在月夕院,待会奴婢亲自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