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晗瞥了一眼怀里人,瘦小得他一只手臂就能完全圈住,连自己的胸膛也填不满,不由叹息着徐灵芸在萧府五年,怎么养都不胖?
除了脸颊有点肉,身上全是骨架子,抱着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重量,比起八岁的萧映还要轻得多。
“受了伤,就该好好养着,耗神看书做什么?”
徐灵芸急了,连书都不让看,她一整天岂不是只能发呆?
“大少爷,受伤不能去听韩先生的课,要是再不看书的话,未免太疏懒了。”她第一次反驳萧晗的意思,底气不足,说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
萧晗盯着她沉吟片刻,直看得徐灵芸心里发毛,一张小脸快要贴到胸前去,才慢吞吞开口道:“干躺着是闷了点,让人每天给你读几页书便好。”
徐灵芸更愁了,春英只认得几个字,念书对她来说太难了一点。院子里的粗使婆子更加不可能认字,总不能去月夕院把华月喜身边的夏草叫过来给自己念书解闷吧?
萧晗不等她纠结完,就不再开口,说明这件事已经决定下来了。
徐灵芸浑浑噩噩地被萧晗又上了一遍药,给凌大娘喂了一蛊红枣乌鸡汤,说是流了那么多血,很该补回去。
春英净了面进来,一双眼果真肿得跟小桃子一样,徐灵芸只得柔声安抚了她几句,请凌大娘带到偏院去用冷巾子敷一敷,免得明天更是红肿得不能见人了。
总归折腾了一番,又流了血,徐灵芸的身子骨算不得很好,喝完汤,又伤神安抚住春英,便有些昏昏欲睡。
萧晗瞧着怀里的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身子东倒西歪,最后倒在自己的胸膛前,粉色的嘴唇偶尔擦过衣襟,微微嘟着,脸颊还透着苍白,闭上眼,睫毛一颤一颤的,似是没能安稳地熟睡。
他伸手搂住徐灵芸,纤细的小腰盈盈一握,仿佛掌心用力一捏就能捏碎,柔软的发髻松散了一些,索性摘去了玉钗,一头青丝落下。手掌不经意地穿过,带着凉意的柔软触感令人流连忘返。
凌大娘蹑手蹑脚地递来一张薄毯子,萧晗单手搭上徐灵芸的身子,小心避开她受伤的手,抱着她慢慢倒在软榻上。
徐灵芸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身侧,睡得香甜。似是有些冷,蠕动着小身子挪向萧晗,挨得更近了一点,几乎要贴在他的胸膛才停下来。
萧晗单手搂住她,圈在怀里,毕竟软榻太窄,两人躺着勉强,徐灵芸睡熟了一不留神就得摔下去。
怀里的柔软和温暖,以及有规律的呼吸声,让从不午睡的他也渐渐有了睡意,合上眼的时候,仍没忘记轻轻握住徐灵芸那只受伤的手。
凌大娘看着依偎在一起睡熟的两人,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徐灵芸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了。
她伸手要揉揉眼,却发现右手还握在萧晗的掌心里,不由一怔。转眼又发现自己在萧晗的怀里睡熟了,估计萧大少不忍吵醒她,便索性一起躺倒在软榻上。
徐灵芸第一次看见睡着的萧晗,俊美的脸庞因为那双闭上的寒眸,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丝柔和。衣袍稍稍凌乱,不像平常般一丝不苟的齐整,倒是看着添了一分潇洒随意。
难得的机会,她便细细端详着身边这人。剑眉星眸,眉眼如画,萧大少确实容貌出众,难怪华月喜对他颇为赞赏。加上厉害的经商手腕,不骄不躁的稳重性子,不糜不奢的,对待自己人极为大方,从不吝啬,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男儿。
正是因为萧晗这般好,徐灵芸不觉得自己配得起他。华月喜想得再好,也只是一厢情愿。看这些日子以来,萧晗对她好,未尝不是由于自己年纪小,多为照顾之意。
萧府四位少爷,唯独没有小姐,萧晗难免会多照顾自己一些,也看在华月喜受萧老爷宠爱,给几分薄面的意思在。
徐灵芸盯着萧晗的面庞微微出神,冷不丁这人突然睁开眼,吓了她一跳:“大少爷醒了?”
“嗯,”萧晗侧过头,让原本有些心虚的她不由撇开脸避开了他的注视:“好看吗?”
徐灵芸一愣,脸上登时红透了。她偷看萧晗,居然被本人抓包了,真是好不丢脸!
她恨不得用被子把整张脸遮住,可惜一只手还被萧晗握住,只能含含糊糊地答道:“大少爷是人中之龙,自然是容貌不凡的。”
萧晗也不像真想从徐灵芸嘴里得到答案,施施然起身便问道:“饿了?”
“还好,不怎么饿…”她张口还没答完,就听见自己的小肚子发出“咕——”一声空城计,不由涨红了脸。
午饭后去学堂,回头只喝了一蛊鸡汤,睡了一整个下午,难免饿了。徐灵芸还打算趁机回院子,谁知肚子不争气居然叫出声来,很是丢脸,尴尬地手足无措。
萧晗似是没听见,扶着她起身,随手整理了一下徐灵芸睡得凌乱的衣裙和长发,拿起一根簪子,便要帮忙挽起乌发。
徐灵芸吓了一跳,这点小事哪里敢让萧大少动手,连忙伸手拦住道:“大少爷,我自己来就好。”
“别乱动,”萧晗瞥了眼她的右手,徐灵芸也明白自己一只手压根不可能能挽起头发,被他压了压了肩头,只好僵着身子不动了。
萧晗的动作不怎么熟练,挽起的一束乌发很快都松散下来。只是他也没有不耐烦,一手托着发丝,一手拿着簪子,端详片刻,终于成功挽起。瞧着仿佛不怎么满意,又用手托了托歪着的发簪。
没有铜镜,徐灵芸也不知道头发到底被梳成什么样子,不过只要别是披头散发就好:“多谢大少爷了,其实英或是请凌大娘帮忙也可以的。”
“小事而已,”萧晗言下之意,这点小事他就能做好,不必再叫其他人。
徐灵芸没再多言,毕竟萧大少肯屈居帮忙,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了,没得多说多错,惹得萧晗不高兴。
凌大娘听见里面的声响,适时进了来,笑道:“姑娘醒了?瞧着脸色好了点,不过还得好好补一补身子,姑娘瞧着实在太瘦了。”
她说完,又转向萧晗道:“大少爷,晚饭是摆在屋内吗?”
萧晗点头,徐灵芸的手不方便,身子骨也弱,没必要费工夫挪地方。凌大娘带着红衣和蓝衣,快手快脚地摆好晚饭。
红衣快步站在萧晗身后,蓝衣脚步一顿,只得妥协地走到徐灵芸的旁边,柔声道:“姑娘的手不方便,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徐灵芸扭头对她笑了笑,便见红衣舀了汤,殷勤地放在萧晗的跟前。要是自己没记错,这汤已经是凌大娘特地用慢火煲了两个时辰的当归老母鸡汤,萧大少喝着真的没问题吗?
果真萧晗闻着那当归的味道,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伸手就把那碗汤摆在了徐灵芸的跟前。
红衣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初。
徐灵芸只能当做看不见,低头乖乖喝完汤,眼睛只盯着桌上的菜式,不敢再看红衣。这一瞧,倒是看出晚饭都是凌大娘精心置下的,荤素搭配,还有不少补血的菜肴,心里不由感激她对自己的关心。
萧晗给徐灵芸夹了一大筷子的菜,小碗很快就满得跟笋尖似的。可是她刚喝下一大碗汤水,已经半饱了,又见萧大少又夹了一筷子过来,连忙伸手捂着碗口,皱着一张脸道:“大少爷,我吃不下了。”
“吃得太少,”萧晗瞧见她用汤勺舀着菜,半天没吃着,便蹙了蹙眉头,拾起徐灵芸手边的爽快,夹了一块送到了她的嘴边:“吃吧。”
红衣和蓝衣看得目瞪口呆,她们何曾见过萧晗如此体贴的摸样,不由面面相觑。
徐灵芸也愣了,苦恼自己怎么忽然变成三岁小儿,要让人喂饭了?
她这一迟疑,萧晗便催促似的把菜又往前一伸,碰了碰自己的下唇,徐灵芸只得张口吃了。
到头来,心里的震惊还没褪去,她也不知道嘴里的菜到底是什么味道,萧晗另外一筷子又夹过来了。
徐灵芸吃得两颊鼓鼓的,刚咽下,萧晗的筷子就立刻凑过来,让她不知不觉吃得太多,连忙摇头道:“大少爷,我饱了。”
萧晗见徐灵芸确实吃不下了,便示意红衣给她再舀一碗汤:“喝完它就行。”
徐灵芸无法,摸着鼓鼓的小肚子,还是把一碗汤灌下去了,撑得快走不动。晚饭没吃多少,倒是一肚子的汤水了,走着路都仿佛能听见肚子里“哐当哐当”晃着的声音。
一顿饭吃得不是滋味,红衣和蓝衣探究和惊疑的目光偷偷在她后背打着转,萧晗在两人面前好不避讳地给徐灵芸喂食。
徐灵芸吃饱了有些昏昏欲睡,忽然想到红衣和蓝衣或许会向大太太禀明晚饭的事,便一个激灵吓得醒转了过来。
只是事已至此,希望大太太别跟无辜受伤的自己计较便好。
在徐灵芸的坚决抗议下,终归没让萧晗再抱着回院子,而是妥协地让春英扶着自己走。只是萧晗依旧没完全放下心,让凌大娘提着灯笼,他便在一旁送徐灵芸回院子。
徐灵芸踏进院门的时候轻轻松了口气,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萧晗的沉默有种说不出的压抑,着实令人心里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大声一点。
好在这份痛苦的折磨,终于在院门前结束了。
她走前几步,忽然一顿,回头一望,没想到萧晗还站在原地,似是目送着自己进去一样。
徐灵芸一怔,萧晗的身影在灯笼昏暗的微光下隐隐约约,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只是夜凉如水中,乌发随风掠起,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少了一分清淡,多了一分柔和。
她胡乱地朝萧晗的方向点了点头,便催促着春英赶快进屋。
刚才骤然之间,徐灵芸觉得自己的心仿似乱了一拍。
等院子关上门,阻隔住那道似是有质感的目光时,她忍不住好笑自己刚刚的失态。或许被华月喜和春英念叨的多了,自己也开始浮想联翩,奢望一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物什了…
作者有话要说:O(∩_∩)O 乖,都来撒花吧,么么么~
兄弟
第三十二章兄弟
萧映闯了祸,老老实实呆在书房里通宵达旦地抄写家规,天大亮的时候才终于写好了。瞅着宣纸上一堆狗爬一样的大字,他甩了甩酸软的双手踢了一脚旁边磨了一晚上墨,已经倒在桌角瞌睡的小厮。
小厮惊醒过来,用手一抹脸,萧映不由大笑:“看你这张脸,跟黑炭一样,还不去洗洗?”
双手满是黑墨,这一抹把原本就沾了不少墨水的脸弄得黑漆漆的,小厮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一溜烟地去后院打凉水洗掉,又乖觉得打了一盆热水给萧映洗漱。
“对了,前儿父亲赏的伤药已经送去给徐姑娘了吗?”萧映不习惯有丫鬟近身照顾,又不常在家,身边的小厮都是跟着出远门的,都是少年郎少了几分约束,一向亲力亲为,没有丫鬟行走更是方便,院子里便一直没有丫鬟伺候着。
他拧干湿帕子,一边擦着脸一边问道。
小厮点头道:“早就送过去了,只是徐姑娘在子衡院,是院子里的一个粗使婆子帮忙收着的。”
萧映手上一顿,嘟嚷着道:“她居然跑去子衡院了?莫不是在大哥跟前,又给我泼了不少脏水,惹得大哥更生气了?”
小厮抬头瞥了他一眼,斟酌着回答道:“三少爷,老爷、大太太、二太太和阮姨娘都让人送了伤药到徐姑娘的院子里。”
“知道的人倒是够多的,”萧映嘀咕了一句,便有些沮丧。连父亲都知道了,只怕这事萧晗还真没打算替自己掩饰,少不得今儿又要多一顿呵斥,他就不免烦躁。
把手帕一丢,萧映又问:“徐姑娘的手伤真有那么严重?”
他是惯了用刀剑的,勾魂丝那点坚硬连自己的手心都没破一点皮,怎么随便一甩,徐灵芸的手就跟被小刀子几十下刮花了一样,血淋淋得好不吓人?
“姑娘家就是娇贵,一点点事就嚷嚷得没有人不知道的!”
萧映不甘心的抱怨,小厮只当没听着,缩在角落里不吭声。
“好了,收拾好桌上的大字,我们这就去大哥的子衡院。”他还真担心徐灵芸对萧晗说了什么,对自己的印象更差的。
在萧府里,萧映最敬爱的人除了萧老爷,便是这个文武双全的大哥了。
只是萧映到了子衡院,却被凌大娘告知,萧晗去了大太太的院子,不由奇怪:“大哥去跟母亲请安了?这时候怎么还没回来?”
萧晗虽说事情多,除非出远门,平日都会常去给大太太请安。只是如今日头都老高了,怎么还在大太太的院子里?
见凌大娘笑着摇头,萧映便带着小厮快步走向大太太的主院,人还没到就急急嚷道:“母亲,我来了…”
大太太坐在花厅的上首,听着萧映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由好笑:“你这猴儿,终于想起要到我这里来了?人还没到呢,声音便先到了。”
萧映乖乖给大太太和旁边的萧晗行礼,然后对萧大少讨好地笑笑:“家规我已经抄好了,请大哥过目。”
萧晗随手翻了翻小厮手上的宣纸,眉头越皱越厉害。
大太太侧头一瞧,也不由失笑:“你这猴儿,舞刀弄枪倒是利索,写的大字怎么变成黑色的一团,让人都看不出是什么字来!你啊,这大字很是该好好练一练了。”
萧晗附和地点头道:“是该练练,拿出去着实丢人。”
被大哥毫不留情地打击,萧映整个人都蔫了,可怜巴巴地道:“母亲,我是个粗手粗脚的,摆弄兵器还好,让我捏着一支小小的毛笔,一晚上就捏断了两三支,实在太轻太软了,怎么也拿不稳,更别提写字了。”大太太被萧映苦哈哈的脸色给逗笑了,捏着帕子掩上唇:“好了,你这大字连你大哥六岁时候写的都比不上,等老爷瞧见了,少不得训你一顿。既然毛笔太软,那就让人打一支铁笔,掰不断也就好写了。”连母亲也没站在他这边,还半开玩笑说要打一支铁造的毛笔,萧映知道自己练大字的事是实打实地定下来,再也不给自己反驳的机会,不由悄悄瞄向一旁的萧晗。难不成母亲知道了徐灵芸受伤的事,帮着大哥变着法子教训自己?
萧映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便耷拉着脑袋道:“母亲,徐姑娘的伤…我不是故意的。”
大太太唇边的笑容微淡,点着萧映的额头道:“终于知道错了?姑娘家好好的一只手被你弄伤了,只怕大半个月都不能好。”
“母亲,大哥,我知道错了。”萧映嘴上说着,直勾勾地看向萧晗,只等着他点头原谅自己。
谁知萧晗还不放过他,淡淡道:“既然错了,那就该认罚。这一年出门的花费,就从你月钱里扣。今年扣不完,那就明年继续扣。”萧映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整张脸皱成一团,知道萧晗这次是真的怒了。他没回出远门去寻那些名剑名刀,哪次不是萧晗私下里贴补,要不然哪里能大手大脚地买一屋子的兵器回来?
如今萧晗发了话,以后的花销是萧映自己的,他哪里还拿得出来,估计只能瞧着喜欢的刀剑流口水,一把都别想要回来往府里送!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要不我去给徐姑娘负荆请罪?”萧映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才想起戏文里的武将每次做错事都上演一场苦肉计,莫不是自己也得如此?
大太太不悦,蹙眉道:“你一个正正经经地嫡出少爷,给一个贵妾带来的姑娘赔什么罪,说出去还不笑掉人的大牙?我已经送去了一批伤药和滋补的药材,这件事就此打住了。不过你大哥也是为你着想,年纪不小了,整天舞刀弄枪的,少不得以后要闯出别的祸事来,还是留在府里修心养性,别到处乱跑了。”
萧晗没出声,萧映心里七上八下的,反而不踏实,也没敢一口答应下来,含糊道:“母亲,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敢作敢当,这跟身份无关。姑娘家的手是第二张脸,极为重要,要是真的留下伤痕,那就是我的过错了。若是徐姑娘因为这只手的伤疤嫁不出去,那我就该负起责任来,娶了她…”
“胡说什么!”大太太脸色铁青地打断了萧映的话,握住手帕的指头用力得微微发白。发觉自己的语气太重,她又缓了缓道:“用上了宫中御用的伤药,徐姑娘的手伤不碍事的,不会留下疤痕,你就别瞎操心了。”
御用的伤药自然是极好的,萧映这才放下心来,不留疤痕就好,不然自己就真的要把徐灵芸娶回来。
他想了想,其实娶徐灵芸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喜。
这个小姑娘进府后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连伤了手的时候也没大哭大叫,不像平日那些小姐们,被一只猫儿吓着了,都能哭上几天。
萧映最受不了姑娘家哭哭啼啼的,让人烦得不行。反倒徐灵芸长得不差,一张圆脸很是讨喜,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梨涡,颇为可人。穿戴打扮也不奢华,简简单单又大方得体,瞧着以后就是个贤惠的,又不争不抢,作为非长子的儿媳妇,上有大哥,下有小弟,就该有个温柔娴淑的小妻子,上能敬爱大嫂,下能友爱弟妹,过于强势,手段能力太厉害的反倒不美。
而且徐灵芸在萧府住了五年,平日看在眼内,是知根知底的。二太太华月喜也不是个争宠闹事的,养出来的女儿差不到哪里去。
萧映摸着下巴,挨着大太太坐下,笑眯眯地道:“我已经十五岁了,母亲不是说准备去相看姑娘,给我找个好媳妇吗?”
大太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揶揄道:“怎么?大哥还没成亲,你已经迫不及待地讨要媳妇儿了?”
萧映抓着脑袋,乐呵呵地道:“反正早娶晚娶,总要娶一个,倒不如早些好,也有人打理我的院子,不用我每次回来都劳烦母亲派人来打扫一番。”
大太太听他说得像模像样,不由好奇:“难不成我的儿看中哪家的姑娘了,说来听听,指不定我是见过的。”
平时到庙里上香,去别家做客,她也是见过不少门当户对的小姐们,便开始细细寻思着,萧映究竟在哪里碰见了一个心仪的姑娘家。
萧映想也不想地直言道:“母亲必定是见过的,不是说娶亲当娶贤,儿子觉得徐姑娘就挺好的。相貌不算拔尖,长得也算讨喜,性子也好,伤着手了也不哭不闹,又不爱铺张浪费,院子打理得也不错…”
眼见大太太一张脸沉了下来,萧映再大大咧咧,也注意了,不由住了嘴。
大太太一拍桌子,气得狠了,捂着心口喘气道:“又是徐姑娘,你们一个两个的想要气死我吗?那么多的大家小姐不挑,偏要挑一个贵妾的外姓女儿。”
果真是那个狐媚子的亲生女儿,平日瞧着安静乖巧,暗地里也是个厉害的,转眼间就让两个儿子对她上了心。
红衣悄悄来禀的事,大太太听完半信半疑,没往心里去。只是叫来萧晗,让他注意言行,别叫人添了不该有的风言风语。
谁知萧晗一开口就问是谁在嚼舌根,显然是默认了所说的事,差点把大太太气得背过气去。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总是不着家的萧映糊涂就罢了,怎么连一向聪明懂事的萧晗也像是入了魔障,莫名其妙就对那个长相不起眼的小丫头上了心?
萧映看了萧晗一眼,只道大哥果然亲厚,心里想着自己,估计是替他把责任揽了过去,便急急道:“母亲,大哥也是为了我…反正娶谁不是娶,徐姑娘在家里住了五年,知根知底的,也没什么不好。”娶了徐灵芸,不过是一个院子挪到别的院子去,简单方便,在萧映看来是容易解决不过的事了。
对她负起责任来,萧映的院子有人精心打理,又不会闹着约束自己除去疯玩,谅徐灵芸也不敢阻拦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是不错的事。
大太太倒抽了一口凉气,险些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身边的嬷嬷又是顺气又是倒茶,好歹让大太太缓过气来,呵斥道:“疯言疯语什么,果真是我宠着你,行事越发不着调了。这一个月好好在院子里练字,除了去韩先生的课堂,不得出府门一步!”
萧映没想到又得了无妄之灾,连大门口都不能出了。眼看大太太气得脸色都白了,没敢再吭声,老老实实地应下了。
跟着萧晗出了主院,他忍不住上前道:“大哥好义气,连小弟的错都一并揽到身上了,果真是好兄弟!不像萧昭,逃得远远的,帮忙说句好话都不乐意。”
萧晗脚步一停,冷声道:“待会我就让人把字帖和宣纸都送过去,什么时候把宣纸都写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子。”
萧映叫苦不迭,等回到院子,便见两个粗使小厮抬着一个大箱子放在门前,不由纳闷:“这是谁送来的?”
贴身小厮机灵地答道:“回三少爷,这是大少爷吩咐送来的。”听罢,萧映顿时有了不少的预感,指着箱子皱眉:“这里面是什么?难不成是字帖?”
萧晗说要送字帖,应该不可能一下子送这么多来吧?
谁知两个粗使小厮麻利地打开大箱子,里面厚厚的一叠叠宣纸,把萧映惊得不轻。这大箱子足有半人高,宣纸少说有百十万张,看来萧晗是铁了心惩治自己,就算每天不吃不喝拼命写,最快也得两个月才可能写完…
萧映伸手捏着额角,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想起哪家少爷装病不去私塾的,他却是从小身强力壮,这么多年来也没个小病小痛,红光满面的,想装也装不出来。
他实在想不通,究竟哪里又得罪狠了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存稿箱助理1号\(^o^)/每天早上9点更新,不见不散~~要是没有,肯定是晋江又抽了,吞了章节!!
丑事
第三十三章丑事
想到徐灵芸也得到韩先生的课堂旁听,大太太就满心的不痛快,趁着今儿初一,晚饭后跟萧老爷提了一提:“她一个姑娘家旁听几天就够了,何必日日去临风院?而且女儿家最紧要的是规矩和女红,这些一个都不能落下。以后徐丫头从萧府出嫁,我再添点笼箱,风风光光地出府,妇德妇容哪里能差了去?要是她夫家知道了,少不得说萧府没教导好徐丫头。”
萧老爷半眯着眼,似是满心不在乎道:“商户人家,哪里来那么多的规矩?月喜也没打算把芸儿嫁到官宦人家去,趁着还没嫁人松散松散也没什么。哼,萧府的事,谁敢胡乱嚼舌根?”
大太太暗地里撇嘴,华月喜还敢痴心妄想着把徐灵芸嫁到官宦人家?真是没得笑掉人大牙。也不看看徐灵芸是什么出身,虽说徐家还算殷实,不过就堪堪过得去,她那个早死的生父也没个一官半职。
加上徐家彻底撒手没管华月喜和徐灵芸的死活,以后出嫁,徐家估摸着也不肯认作徐灵芸的娘家,徐灵芸回门到底还是得来萧府。
她挂上忧心的脸色,又道:“不是说那个考中举人的聂公子上门求亲来了?举人老爷很快就得入官衙,少不得也算是半个官老爷了,芸儿嫁过去,怎能不注重规矩?官家太太出门,哪个不是大排场,一丁点的规矩都错不得。”
“听哪个碎嘴的婆子说的,月喜早就拒了这门亲事。”萧老爷听见大太太提起聂睿羽,就满心的不痛快,皱眉道:“那小子口气狂妄,没把萧府放在眼内,根本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以后就算做官,没两三天就要被御史弹劾得抬不起头来,丢了官纱帽。芸儿跟着他,只会吃苦,倒不如一开始就别来往得好。”
说完,他又交代大太太道:“你约束好好内宅那些婆子,没得坏了芸儿的名声。”
大太太噎得脸色微变,不甘心地说:“聂公子年少气盛,又刚中了举,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难免有些骄傲起来。他又是被小户人家养着的,眼皮子浅了点是常事,老爷指点几下,以后聂公子平步青云,萧府岂不是多了一个依靠?”
萧老爷冷笑,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几十年来我从白丁到如今,何曾依靠过谁,却要依靠一个不自量力的臭小子?”
大太太没想到竟是惹怒了他,惶然道:“老爷,是我见识浅薄了,只是觉得与人和善,总比为敌要好。”
萧老爷垂着眼,冷冷道:“放心,那小子还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他也该好好看清楚,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得了点教训,往日才不会闯大祸!”
大太太隐约听说那日聂睿羽上门,不但向徐灵芸提亲,还口出狂言说要赡养华月喜。只怕后者伤了萧老爷的脸面,又想要夺他所宠,便极为不悦。
还以为能借着提起聂睿羽,把徐灵芸弄出萧府,如今看来只怕是不可行了。
心里明白,大太太自然不会说出口,轻巧地转开了话题:“晗儿的婚事不急,总不能让昭儿干等着,映儿毛毛躁躁的,很该早些娶个正经的媳妇管着,别让他再到处乱跑,老爷觉得呢?”
萧老爷很不耐这些琐碎事,摆摆手道:“那就先相看着,家世是其次,品性最是要紧。萧家四兄弟,很该互相扶持。以后晗儿继承了家业,其他兄弟也不能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