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莫红脸了,且去罢,记得及时回来用午膳。”
“孩儿知晓了。”
“孩儿这即带她去了。”魏瑾泓朝魏母拱了手。
等上了马车,马车前往魏瑾泓的恩师——秦老夫子的书斋,赖云烟轻掀了窗布两下,见真是那条路,便收好手,不再探看。
真是去寻书?
赖云烟哑然,一路安静无语,等进了书斋,被侍女带到女眷选书的地方后,这才知魏瑾泓是真有那个意思让她选书。
不管背后是何意,赖云烟都不想拒绝这份意思。
她陪嫁的那些书,都是她曾看过的。
前世她还有一些书没看透,有些搁置在那甚至没动,现下趁这个机会,正好把未看过的全部拿走。
按魏母的意思,是不许她在外呆太长时辰,赖云烟一站到书架前,只等看到封面,大致翻过内容,就把书放到了杏雨她们的手中。
半时辰下来,她选的书,已有二十册之多。
陪侍的侍女都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以前来过书斋,可没这么选过书的赖家大小姐。
等过了一时辰,赖云烟选的书便有五十册之多,这厢待女有些犹豫地看着选在大书桌上的书,那厢就有小厮搬来了精致木箱,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赖云烟见到搬来的箱子,轻笑了一声。
书被列数过装入箱子,赖云烟算了算,这五十册书,大概值一千两银子。
皇朝纸贵,读书更是士族子弟才读得起的事,便是士族里身份较低下的,有些书籍他们一生都碰不到手。
士族上层控书严格,尤其是秦老夫子的这书斋卖的书,有不少都是孤本的手抄本,还有文人学士托卖之物,价格昂贵不说,这买家的人也必是身份尊贵者才能一时得多本。
她选了五十册之多,打的是来了一次就无第二次的准备,另外,确也是有为难魏瑾泓的意思。
但看样子,她还是没有为难到。
这次前来书斋,赖云烟道魏瑾泓另有他意,但她这次没有见到秦老夫子,也没见到魏瑾泓的大师兄秦岭。
秦岭乃秦老夫子的大弟子,同姓秦,但无亲缘关系。
他甚是嫉恨魏瑾泓深得圣恩,在一次世家子弟携家眷的踏春中,当时科举失意的秦岭刺了魏瑾泓一刀。
那时她正与魏瑾泓你浓我浓,正是恩爱之际,便扑身为他挡了一刀。
这一刀落在了腹中,许是伤及子宫,待过了两年,她假孕过一次,自己惊喜万分,但肚子还是没有大起来,愿望落空。
等再过一年,用珍宝都满足不了的魏母终是脸色难看地请来了宫中的大夫,她就此被烙下了终生不孕的烙印。
她忐忑不安之时,他就拉了她的丫环上榻。
这其实没有大碍,只是他行动太快了,她还未在此自己终生不孕的恐怖中缓过气,他就已经跟丫环搞上了。
她那时气得每日每夜鼻间扑出来的气都带着火气,他还道她胡闹,她慢慢地冷了心,静了下来,从此恩爱皆无,只想好好地当她的魏少夫人,随他要纳多少的妾。
可他非要胡闹到她的面前,挑战她的神经,这才有了她誓死都要爬出魏家的后来。
说起来,前世秦岭的下场很惨,死于车裂。
这世,不知魏瑾泓做何打算,不过想来,秦岭是伤他不着了,于魏瑾泓真正无法排除的危险是来自暗中相对的世家。
不过,这对知晓了他们会如何动作的魏瑾泓,只要不疏忽大意,可能头一会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碍。
只有等他们见用过的办法无用,才会另想前世没用过的他法,怕是才会对魏瑾泓构成危险。
赖云烟思来想去,觉得现在魏瑾泓真正的患忧是内患,只有内患解决了,他才能先立于不败之地。
回去的路上,赖云烟一路思虑,静坐不语。
回了府,魏瑾泓让小厮把书抬进后院,一吩咐完,就对赖云烟说,“先去娘那。”
“您在家中用膳?”
赖云烟拿帕轻掩了下翘起的嘴角。
“日后待娘问起,你就说那些书是我让你为我选的。”
“多谢魏大人。”赖云烟笑笑道。
“过两日,我带你去苏府。”
“见七姑娘?”
“魏大人,今日怎地就这般大方了?”赖云烟不禁笑道。
魏瑾泓撇脸不语。
魏母见他们正好回来,脸上满是笑意。
入席前,她问赖云烟挑了些什么书,赖云烟摇头答,“孩儿什么都没挑,都是为夫君挑的。”
魏瑾泓给竿子,她顺着爬就是。
哪怕他是在打主意,但现下在魏府过日子的确实是她,她得顺势而为,让自己好过点。
“去上一趟,怎地不为自己挑上一些?”魏母关心道。
“孩儿只顾着夫君了。”赖云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道。
听着她们一个虚情,一个假意,魏瑾泓静坐微笑不语。
赖云烟的脸垂得很低,他看不清她的脸。
想来,现下定是满眼的讥讽罢?
不日,赖云烟在前去给魏母的回路中堵住了。
“大嫂。”魏瑾瑜给她拱了手,笑道。
“小叔。”
“大嫂叫我瑾瑜即好。”魏瑾瑜忙道。
赖云烟笑而不语。
“瑾瑜有件事想问问大嫂。”
“大嫂…”
赖云烟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丫环,再看看魏瑾瑜,见远处有路过的婆子往这边看来,她笑道,“此处说话不便,去娘那坐着说罢。”
说着,就欲要抬脚,却被魏瑾瑜阻拦了下来,“就几句话,不长谈,在此就好。”
“是何话?”赖云烟讶异道。
“瑾瑜想问问,你跟祝家的五姑娘,是不是交情甚好?”
这世他是看上慧芳了?
被魏家的人一个个盯上,祝家是倒了什么大霉了。
思及魏瑾泓让她说的不知,赖云烟半信半疑地腹诽了一翻,什么人都没看上,偏生看上了祝家最好的小姐?魏瑾瑜眼光就提高了这么多?
“我与五姑娘啊,这交情还算不错。”赖云烟没撒这个谎,她确实与祝慧芳交情很好,众所皆知的事不好瞎说。
“如此,”魏瑾瑜精神一振,“大嫂可知那五姑娘最喜何物?”
这情圣,又要出手了?
赖云烟这时就明了魏瑾泓为何让她说不知了。
魏瑾瑜要是就这么出手,也许青楼女子欢喜有这么个冤大头,但要是换到祝家的祝五姑娘身上,她肯定这礼还尚在下人手中,就让人把私礼抬到族长面前,到时候,魏家可有得是跟祝家解释得了。
赖云烟轻易不对人生心佩服之感,可魏瑾瑜总是能轻易打破她的这种坚持。
她实在太佩服魏瑾瑜这种顾前不顾尾的作风了。
“这个我就不知了。”她好笑地看着回道魏瑾瑜的话,看着眼前这个跟其兄有三分肖似的少年。
她是真要看看,魏瑾泓力挽狂澜,能把魏瑾瑜挽回成个什么人。
有得是好戏看了。
“真不知?”魏瑾瑜刹那有些失望,眼睛狐疑地看着赖云烟。
“是不知。”赖云烟不紧不慢地颔首。
见她毫无张口之意,魏瑾瑜皱了皱眉,随即拱手淡道,“如此便罢。”
说罢,不待赖云烟有什么话,转身就走。
走到回廊转弯那处,他顿了下脚步,破口就对着身后的小厮大骂,“着急去作死啊?你踩着本公子的脚了!”
小厮连连告罪,跪下给他跪了头。
魏瑾瑜哼了一声,不耐烦地甩了甩袖,提脚大步离去。
赖云烟笑看着魏二公子离去,像是浑然不觉魏二公子的那场火是发给她看的。
等人走后,她回过头,带着丫环往魏母的屋子走,“我还有点事,想跟娘说说,不知现下她可是忙上了?”
赖云烟一进厅屋,魏母讶异,“怎地折回来了?”
“孩儿有事想跟娘说。”
“你们先下去。”
站于堂下的管事婆子应了“是”。
她们退下去后,赖云烟在魏母的示意下挨着她坐了下去。
“是什么事?”魏母温和地问。
“刚才,小叔找我问了两句话,孩儿觉着,应要来告诉您。”
“是何话?”魏母笑笑道,嘴角却无意识地抿起。
魏家的二公子,读书是比不上其兄长了,但这玩乐,先头倒是领先于其兄不少,还只十五岁的年龄,就已经是众多妓馆的坐上贵客了。
魏母紧张得很呐。
“问我可是与祝五姑娘交情可好,问她最喜何物。”赖云烟在她耳边轻轻地道。
“荒唐!”魏母脸色陡变。
赖云烟垂首不语。
“云烟。”
“娘。”赖云烟抬头,看着魏母道。
“这事,你暂且不用告诉瑾泓,由我来说。”魏母看着她淡淡地道。
“话要听到心里头。”魏母看着她的恭敬,稍有些满意。
赖云烟闻言起身,更是恭敬地垂首,对她福了一礼道,“孩儿定能听从娘的意思,请娘放心。”
见九大家三首之一的赖家大小姐也必须对她毕恭毕敬,不敢违抗一分,魏母乍闻不孝子看上祝家姑娘而陡怒的心情便好受了两分。
祝家嫡长孙娶了时家的嫡长女,而时家恰是把崔家挤下去的那家,是踩在了崔家的身上才进了御赐的九大家之列。
而魏家与崔家是姻亲,与祝,时两家的关系向来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
她那不孝子,真是糊涂,什么人不看上,偏看上祝家的姑娘,这礼物一送到祝家,依祝家人的性子,定会捅到家中老爷面前,到时这逆子肯定会被他的父亲打死。
魏母心中是又气又怒,但面上神情不变,对赖云烟笑道,“如此便好,下去歇息着去罢。”
“那孩儿就此退下了。”赖云烟又轻福一礼,这才离去。
赖云烟回到屋中,魏母那就差人送来了点心。
她先赏了送点心的婆子一点,待她离去,让丫环试了毒,留到下午再吃。
她赏给婆子那点只够一两口的点心,东西少,但意思多,于魏母那,是她看重她的人,于自己,也是找了魏母身边的试试毒。
以魏大人对家人的仁心,定是舍不得伤他母亲身边的老人。
赖云烟不怕魏瑾泓让她暴毙,但还是有些怕她下慢性毒,要是到时待魏大人利用得她差不多了,肯定会一脚踢开她,到时候他前路扫净,又铲除了她这个眼中钉心中刺,那日子可就是过得太好了。
她荒唐的重来一世,可不是牺牲自己,让他来过好日子的。
这日夕间,魏母差人来告知赖云烟不必前去请安了,晚膳也在屋中用就好。
又另道她要好生歇着。
这种贴心的婆母,赖云烟决定新婚三月一过,可以接各家内眷的贴子到处走动了,她就替她这婆婆吹嘘一翻去。
五月的天已然黑得晚了,厨房送来的饭菜赖云烟轻尝了几口,丫环都道她胃口不好,拿了茶具给她让她泡茶,她们把菜端下去,便把剩菜吃了。
梨花食量大,一人能顶平常丫环两三人的份量,赖云烟也舍不得短她的吃的,只是看她什么都吃,心中也是有些担心。
这魏府,没她什么人,太不安全。
她得往厨房里插人了。
赖云烟思忖了一翻,着手写了信,写到一半,院中有了声响,很快杏雨就在圆门前报,道大公子回来了。
闻言,她不紧不慢地把写了一半,墨汁未干的信涂了满纸的墨汁,折好,放入了案下叠放的书中夹上,这才又提笔,慢慢作起了画。
丫环们请过安后,传来了他的小厮们的声音,赖云烟画了半枝梅,就搁到一边,另作了一张。
待三张半成品后,魏瑾泓就进了内屋。
“大小姐。”杏雨在门边轻叫了一声。
“端壶热茶过来。”
赖云烟拿过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才抬头与坐于案前的魏瑾泓道,“大人今日回来得尚早。”
“嗯。”魏瑾泓看了眼她案桌上的茶具,又看过她搁置在一旁的画纸,轻应了一声。
他们的案桌隔得不是太远,他还能看到她在纸上画的是梅枝。
“为何只作一半?”
“觉着不好。”
魏瑾泓微笑了一下,又转过话题问,“后日去苏大人家。”
“多谢大人。”赖云烟提笔,在花朵中点缀了几笔梅蕊,才抬头笑着与魏瑾泓道,“二公子的事,大人可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