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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流淌着一种绵密如刀的情感,夹杂着不能落在人前的泪,不能表达出来的爱,不能说出口的心事…

【30、姜生,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你SM了他了吗?】

我轻轻哦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冬菇,冬菇去哪里了?

我还没来得及张口,凉生就将我手中的杯子拿开,他看着我,问,姜生,你…搞什么能把花店给点着了?

我看了看凉生,心说,还不是给你搞生死恋害的啊。我闲的没事干我去烧花店玩啊,你当我是钱多了烧的啊。额…不对,他不会以为我被天佑抛弃后闹自杀吧?

凉生见我不说话,就安慰我,说,好了。人这么大了,事事小心些。你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

他这话听的我无比心酸——能怎么办?娶妻,生子,过完一生,偶尔惦念,偶尔挂怀,一个早逝的妹妹,还能怎么办?

凉生见我沉默,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问,姜生,你是在想他?

我抬头看着凉生,迟疑了一下,说,啊,他?

哦,我想起来了,是了,在未央告诉凉生的故事里,我还是天佑的女朋友,而且我们之间正在因为小矛盾吵架了,冷战中。

凉生看着我,像是在探寻什么真相似的,缓缓的说,我,昨天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你住院了。我去医院看望你后,就给天佑打了电话,但是电话一直在秘书台,联系不到…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眸光沉沉的看着我,像是希望从我嘴里得到什么答案一样——这一刻,我发现,凉生真的在怀疑我和天佑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因为不能正面向我求证。所以,只好在这里不动声色的旁敲侧击——

是的,在凉生看来,自己的女朋友发生了这种天大的事情,天佑不应该不闻不问的。这也是他起了疑心的原因,也是他派出老陈的原因。

我决心瓦解掉他的怀疑,于是,抬起头,冲他笑笑,故作不在意的样子,然后微带着一点小甜蜜和小忧愁,还有一点点小炫耀,向凉生抱怨道,哼,不要提他!程天佑,这个坏人!大坏人!不就是吵点儿架嘛,他总要躲出门去!每次都这样!真讨厌!他这次要是回来,我肯定不理他!不原谅他!不接受他!惹急了,我就改嫁。哼!

说完这番话,我还气鼓鼓的表情,眼瞪着,嘴歪着,鼻子皱着,气儿喘着,一副韩剧女主的表情。

唉,其实,老天知道,我说这话的时候,心多么纠结难过;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我多么想在自己那演技派的包子脸上生生踩两脚。

凉生默默看着我,不说话,半晌后,他笑了笑,嘴角的弧线漂亮的如同弯月,他说,没大事…就好。

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里,闪过了微微的心疼。

这种心疼越发让我心虚和心惊,我不希望他知道我和天佑分手了,我不想他知道我为他失去了什么,也不想破坏掉他和未央的婚礼,更不想他知道自己的那诸多让人心惊肉跳的难堪…然后,知道真相的他,势必会同陆文隽这种人陷入一场可怕的较量中…我怕他是败掉的那个…更怕他根本未能较量,便已遭遇了不测…

所以,在我看来,凉生知道的越少,便会越加平安。

若是保不了他平安,我曾经的那些失去和痛苦,又是什么意义?

沉默了良久,凉生又说,姜生,都这么大的人了,别总是这么孩子气。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的…好好的…和他在一起。

好好…和他…在一起?

这些话,从凉生那里听到,真的像一把一把的匕首,往人心尖上捅。其实,我该开心才对,我的“孩子气般娇嗔”的演技,让他相信了,我和天佑只是吵架,让他相信了我们很好,让他可以安心了啊。我低头,笑笑,拼命的喝水,却发现喝下去的水,都要从眼眶里挣脱出一般;我不知道怎样才好,才能不让那些酸涩的液体落下。

安心帮我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表示一切都很好,就出去了。

原来,我在医院醒来之后,医生说没有大碍,但建议在住院观察一下。凉生担心自己既要去祖父那里,又担心医院里的我,三头忙活无法周全,就将我接回家里,方便照顾。

凉生看看我,楼下煲的粥,给你端到房里,还是去楼下吃?

我想了想,说,还是下楼吧。

说完,我就打算下床,可是一看身上的睡袍…虽然密实,还是觉得不妥。我用余光瞟了瞟凉生,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那你等着我给你端来。

他出门前,看看我,说,一会儿金陵过来,会给你带衣服。

凉生出门后,我缩在床上,目光四处游走,打量着他的房间。

风吹过落地的窗帘,翻飞着,墨玉色的几案前,有一样白色物件,格外醒目,旁边还有一把小小的刻刀,碎屑漂在地板上。

我小心翼翼地走下床,走过去,试图拿来端详。

突然脚下一绊,我低头,却发现地板上游一个精致的宝蓝色的丝绒盒,我俯身,轻轻捡起,大概是刚刚凉生掏手绢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吧。

我悄悄地打开,是一枚钻戒。

白光如同末日之焰,映入我的眼中。

我惊慌失措地合上了戒指盒,心却像被涂着麻药的尖刀划过一样,麻木酸软中泛着尖锐的痛。

我像丢到一颗烫手的山芋一样,上前,将戒指盒放在墨绿色的案几上,目光瞥见那白色物件,却发现是一把尚未完成的滑梳,通体洁白如玉,梳柄处居然嵌了一颗鲜艳的红豆。

相思入骨?

我愣了愣,悄悄地翻过梳子,反面还篆刻着一晃蝇头小楷书写“婚礼誓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看起来,是凉生给未央做的订婚信物。

这心思,这情意,这梳子…可真美啊。

我不是不知道,那一双曾在酸枣树上给我刻下了无数“姜生的酸枣树”的手,最终要雕刻的是对别的女子的相思入骨。

可是,当这些款款情意摆在我眼前时,我的心就好像跌入了深渊,缓不过神。

我又不得不痛恨自己——姜生,你不是每时每刻,都口口声声说要告诫自己,说服自己,欺骗自己,说不在乎,说要忘记,可是,为什么,每当这种情景之下,你的心依然就会动会痛会不舍呢!

那一刻,我明白,我呆在凉生身边,就等于把自己的心放在案板上,来回生生切割;多呆一秒,就多一道伤。

我是个花店没了,房子没了,正准备整装待发,找工作、找自己、找未来、追逐明天天阳的大好女青年啊,我不要天天都这么悲情的生活啊。

闹不住啊。

我要去追逐明天的太阳啊。

当年黛玉姑娘要是能出门多追逐一下明天的太阳,估计也不会病死在潇湘馆吧——

狂奔在追日的道路上,不管不顾!往死里折腾自己!折磨自己!直到自己忘记了心。忘记会痛,会哭,会期冀,会失望,会不舍,会妒忌。

凉生推门而入的时候,我正在对这那把骨梳发呆,欲罢不能的表情。

他将粥放到桌子边上,回头看看我,目光落在案几上的戒指盒和骨梳上,来回游荡,愣了足足三秒钟,随即笑,问我,还…算…好看吧?

我笑了笑,说,都很漂亮,恭喜你们啊。

凉生淡然一笑,说,谢谢。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我很努力地点点头,说,她一定会喜欢的!这么用心的定情礼物,这么大颗的钻戒,还是我哥送的。我哥多牛的人物啊,多玉树临风啊,多风流倜傥啊,仅次于我男人嘛…哈哈…

最后一句粉饰太平的话,我把自己的心都说疼了。

凉生居然也配合了我,他走上前,笑了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叹气,你这丫头,一口一句“我的男人”,真不知害羞!

可是,凉生,为什么你的笑容再灿烂,眼眸中,总会有那么多痛楚和不舍,掩饰都掩饰不住。

是我自作多情的幻觉吧。

一定是的。

就在我和凉生在纠结如何结束这场对话,金陵恰到好处地飘进来了,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她一上楼,推开门就抱着我哭,说,姜生,你吓死我了你要是烧成灰烧没了还好,要是烧成火鸡,我怎么办啊?

我就笑,说,这是怎么了?去了趟美国,咱就处处奥斯卡了,演技派啊。要是我没了,你不正好独吞花店啊。生意那么好!

一说到花店,就戳到了金陵的痛处,她咬牙切齿的说,姜生,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谁一把火就把我这文艺女青年的青春奋斗史给烧没了啊?

我看了看凉生,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金陵。

我总不能跟凉生说,这件事情,其实因他而起,一个叫薇安的女子,对他一见倾心,但是不能二见失身,于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把火烧了花店。

虽然,这明明是真的,可怎么听,也不像真的。

金陵警觉的看着我支支吾吾的样子,说,不是吧?姜生,你不会因为程天佑回城没从你家楼下走,就想跟他恩断义绝!退了他的房子,烧了他的花店吧?

金陵一提天佑,我立马尴尬的看了看凉生,唯恐她吐出什么我跟天佑的真相来,让凉生知道。

我拉住金陵说,哪能哪能,我和我男生也就没事儿吵吵架,不至于这么深仇大恨。情侣嘛,吵吵架,常事常事,呵呵。

然后,我就特天真烂漫的冲凉生笑。

金陵一听“我男人”这三个字,嘴巴跟吞了鸡蛋般——她一定在想,姜生,你前天还在“天佑”这个问题上跟老娘装高端玩深沉,现在怎么就这么上杆子一口一个“我男人”了。

凉生一声不吭的听我自言自话,当我笑的时候,他也回报给我微笑。只是,他的眸子,像幽深的海,我触摸不到他真实的心思。

金陵突然转头,看着凉生,说,恭喜你啊,听说你下个月就要和未央结婚了。

凉生表情有些讶异,轻轻地“啊”了一声。

金陵就笑,说老同学,你这表情可不对了。昨儿个,我们可是连喜贴都收到了,对吧,姜生?

我点点头,不知道凉生为什么那么讶异,钻戒都准备好了的啊。

金陵不愧是做记者的,思路飞速转换,他突然就跳跃过喜贴和婚礼,问凉生,说,程天佑,你那表兄到底回来了没?我们在那条街上蹲到凌晨三点啊,别说车队了,就连个车轱辘都没看到!

凉生迟疑了一下,说,我在外祖父那里,也没看到。

金陵回头盯着我,煞有介事似的,说,姜生,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你sm了他了吗?三十年的所有,他就一句话不说,全给抛下了!

我发现,一个人的职业,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金陵这通话,直接说的我平日嘴巴也挺贫的一个人,变得哑口无言。

金陵看着凉生,说,凉生,我跟你说,你一个做哥的别光顾着自己结婚,你妹把你妹夫给搞没了,你怎么也得找…

我捂住金陵的嘴巴,说,没睡醒就别乱说话。然后,我转脸对凉生说,哥,你出去,我换一下衣服。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在男人家里换衣服,哪怕他是你哥,因为自有你哥的未婚妻来收拾你!

未央闯进门冲上二楼的那一刻,谁都始料不及,估计开门的阿姨都没想到,素日里端庄温婉的准女主人居然会像一颗穿膛的子弹一样,冲上了二楼。

她气冲冲的来到这里是因为接到了一个充满了挑衅的陌生电话,说的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晚,姜生在凉生那里过夜了。

未央闯入时,凉生在茶室里冲茶,我在卧室里换衣服,而金陵在洗手间里释放自我。

凉生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走出门来,看到未央推卧室门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上前阻拦,可是为时已晚。

门开的那一刻,我刚刚脱下睡袍,准备换上金陵给我带来的衣服——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机具杀伤力的一幕,在自己未婚夫的卧室里,看到了一个半裸的女人。

恰好,这个女人,还是她最忌讳的,深深怀疑着的人。

恰好,在她推门的那一刻,自己的男人还试图阻拦过。

而又多么恰好,薇安用我的手机给凉生发送“如果我愿意为你冲破这世俗樊笼,你是否有勇气为我逃离这场婚礼”这条短信时,凉生正在开车,手机是在未央手里。

她看到那条短信的时候,凉生问她,谁?

她强压着怒火和恐惧,悄无声息的删掉,冲凉生笑笑,

而此时,她推开门,一切天崩地裂,她发现自己用尽了力气在爱情里粉饰太平,还是换来了此刻这“不可饶恕”的一幕!

【31、姜生,这就是你真心的对我们婚礼的祝福】

未央脸色苍白,愣在了门前。

转瞬间,她眼里冒起了恨的火苗,狠狠地盯着我,那是一种踢骨割肉的仇恨。

我一看事儿大了,刚想上前解释一下并不是她所看到的这样,但是一看自己衣衫不整,右一看门前的凉生,惊慌的钻进被窝里。

那情景,在未央看来,简直是“捉奸在床”。

她愤怒的转头,看着凉生,整个人都颤抖着,恨恨的不成声,你们——

说完,她抬手,狠狠的挥向凉生。

凉生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语气很中肯,甚至是平静,似乎他握住的那只手,不是冲他甩耳光的手,而是恋人的温柔的手。

他说,未央你来了。姜生花店起火,人住院了,我接她过来的。她在这个城里就我一个哥哥,我不照顾她,谁能照顾她?

凉生的语气有些怪,似乎是在对未央表明我和他之间兄妹的立场,不希望突生一场狼烟,又似乎是在质询未央“你口口声声说姜生和天佑多么好,那么此时此刻,该照顾她的程天佑,他去了哪里”。

这时,金陵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一看床上的我,又一看门口双手紧握的凉生和未央,不知情势的她愣了一下,说,呃,你们干吗呢?

未央一看金陵,心下立刻释然了。

几乎是转瞬间,她的表情变得那么温柔,几乎可以用娴雅来形容,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深情缱绻,一颦一笑都是柔情,对凉生抱怨到,你们兄妹啊…姜生出事了,你都不跟我说啊?你身体又没好,外祖父那里还需要你探望。姜生我来照顾就是了,怎么,还把我当外人啊?

她一边小声说话,一边抽手,伸向凉生的衣领,手指纤纤,小心翼翼,只为了整理眼前人的衣领。

凉生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笑了笑说,我不想让你担心。

一场狼烟,在他们各怀心事的微微一笑间,淡若无痕。

金陵在一旁,不明就里,忍不住直翻白眼,说,直到你们伉丽情深,就别再我们这些未婚女青年面前晒幸福了。

那天,整整一下午,未央将她的贤良淑德表现的淋漓尽致,给我盛粥,倒水,拉着我的手说说笑笑,嘘寒问暖。

面对她不了多得的热情,我倒拘谨起来了。

谈完我的身体,未央就开始给我们讲她构想的同凉生的婚礼,嫁衣,蜜月…未来要几个孩纸…幸福的表情,哼哼的,毫不掩饰。

我一边心下难受,一边却堆笑回应。

突然,凉生接到老陈的电话,他轻轻接起,喊了一声“陈叔”,然后就转身离开,去了隔壁影音室接电话去了。

未央看着凉生离开,便也去厨房端水果了。

金陵看着未央离开,颇有些看戏的味道,她对我说,姜生,我怎么感觉那边好像你哥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边未央别说结婚了,连孩纸的事都给打算好了。

我摇摇头,说我都看到凉生给未央的结婚戒指了,难道要一个男人满世界的宣告,我要结婚了?

金陵就笑说,你要是嫁给天佑的时候,估计他就恨不得满世界宣告。突然,她看了一下手机,说,坏了,报社有事,我给忘了,我得走了。

我连忙拉住她,我说,我也得走了。

这时未央和凉生两人也走了出来。

凉生见我要离开,走上前来,尚未开口,未央就连忙从她身后走出,上前拉住我,说,姜生,你还是留在这里吧,让我和凉生也好照顾你。

我心想,可我不敢。于是冲未央笑笑,说,我的身体没大事儿,你和哥哥别担心,好好准备你们的婚礼,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开口。我还得回去处理剩下的琐事,还有冬菇,我得找到那只蠢猫。

我的话还未说完,未央就笑了。她一把握住我的手,极尽温柔和体贴的说,好吧,那我开车送你。

说完她回头对凉生笑,说,你身体不好,多休息,我送完姜生她们就回来。

凉生还未来得及说话,未央就将我和金陵拽出门去了。

车上,我们三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等到了金陵的报社,我也打算和金陵一同离开,未央回头一把握住我的手,说,姜生,陪我去帮你哥哥挑选一件继续吧,我很需要你帮我当参谋。

我心里毛毛的,可又不能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目送金陵走进报社,未央从后视镜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一脚油门,汽车急速飞驰起来,我整个人都倒在后座上。

我的心跳了起来,我说未央,太快了,会出事的。

未央并不理我,速度一路飙升,仿佛只有这种加速度才能宣泄掉她心中的愤恨和惶恐。汽车驶处城区,直冲小鱼山。

一路盘山公路,她依然没有减速,大概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态势,让我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