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在桌上躺着,谁也不肯去碰,容悦呐呐地念着上面的字:“慎微,这是你的表字吗?”
“嗯,在下名谨,字慎微。我祖父常说,创业难,守业更难,惟有一生谨慎,不骄不躁,才能守得家宅平安。姑娘的字,是怡然,对不对?”
“是的。”
“多好啊,不论名还是字,听起来就让人欢喜,就跟姑娘一样。”
容悦只能干笑,觉得这场谈话越来越偏离主题。
谁知更让她囧囧有神的还在后头,那位衣冠楚楚的翩翩公子,在走出她房间的时候,居然顺手牵羊地拿走了她洗手时摘下来的一枚小戒指,而且笑得十分欠揍:“姑娘说没回礼,这个当回礼刚刚好。”
容悦急得追过去:“那个…”里面有机关啦。
严谨飞快闪进自己的屋子,然后迅速关上门。容悦的话梗在喉咙中,心里忿忿地想,是你要抢过去的,扎到了可别怪我。
这一晚的梦境里,容悦第二次回到了她的前世。
场景不再是军校,而是郊外一处背阴的草坡,枪声响过,她胸口飙出汩汩鲜血,人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缓缓倒下。
凶手走近她,本想搜身的,可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让他慌忙逃窜。
赶过来的人正是她的直属上司。
上司跪倒在她身旁,抚着她的脸说:“从你这次出任务起我就心惊胆战,晚上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觉得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我怎么想得到,竟然是我失去你”
“我已经跟柯部长请示过了,再过五年,我们再为国安部工作五年,就隐名埋姓,一起去国外生活,找一处幽静小岛,在那儿结婚,然后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你知道吗?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我等了你八年了我不敢向你表白,因为这样做违反纪律,上司与下属之间不允许发生私人感情,可是我爱你啊我苦苦地等待着,等着脱去这一身军服,等着得回自由身,得回向你表白的权力。”
哭得伤心断肠的上司,终于发现了她手指上那个正在发光的银戒指,他抬起她血迹斑斑的手放到嘴边亲吻,银戒指光芒愈甚,渐渐形成一个光圈,把他们俩笼罩其中,然后…他们一起消失了他们待过的草坡上空无一人。
容悦猛地从床上坐起,从梦里的情形来看,上司也跟她一起穿/越了,而且是身体穿,可她明明是魂穿啊。
如果这是真的,上司去哪儿了呢?难道他们竟然在时空隧道里失散了,上司穿去了别的地方?
其实,即使穿到同一个地方,沧溟大陆这么大,女人的生活圈子那么小,不管上司是魂穿还是身穿,他们都很难再相遇。
印象中,上司是个严肃认真的人,她从没想过上司会爱上她,更没想到上司会随她一起穿/越。
容悦敲了敲自己的头:只是个梦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临睡前跟严谨夹缠不清,梦里也上演言情剧,肯定是这样的。
退一万步讲,上司真的穿来,他们又遇到了,他们仍只是上司和下属而已,容悦对上司真的没有一点点男女之情。在她心目中,上司是跟柯部长一样的存在。
至于严谨,真的一点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吗?
对方是上司,容悦可以很肯定地回答:没有。
对方换上严谨,容悦发现自己竟然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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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还好没拖很晚,三更我争取不超过23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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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又一次狭路相逢
从分叉路口到云门山脚,只有几十里路,容悦以为当天就能上山,穆坤却要他们在山脚再住一夜。
理由是,他兄长穆乾所在的清虚观差不多在山顶上,单是爬山就要一整天。如果他们是几个光人,自然可以运轻功而行,可他们随身带着那么多行李,速度会减慢许多。一旦不能于天黑前到达山顶,情况会变得很危险,山上的夜晚奇寒,山路陡峭,一步踏空就是万丈深渊。
穆师傅说住宿,容悦自然没意见,这里面最该着急的人都不着急,他们慌什么呢。
用过晚饭稍事休息,容悦照例到穆坤的房间接受指导。最近这半个月,穆坤差不多每天都教她新内容,然后惊喜地发现,这个他原本并不大看好的女徒弟接受能力非常快,好像不管教多少,她都能记住——起码口诀和动作不会错。基本上,前一晚教过的东西,第二晚只要稍微提点一下要领,就可以继续往下学。
暗部很多年轻弟子,包括苗砺和周泰都是穆坤带出来的,其中不乏资质出众者,可没有一个赶得上容悦。于是穆坤有意试探爱徒的底线,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加码。
在云门山下的客栈里,因为教的内容特别多,容悦一直到二更的梆子敲过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在床上打坐。
她不知道穆坤有意试探,而错误地理解为,穆坤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分秒必争,竭尽所能地培养她。感动和伤心之余,越发刻苦认真,这些天,她晚上就没躺下睡过,都是通宵练功,白天再在车上补眠。穆坤以为的天才徒弟,其实是靠不眠不休地努力换来的。
可能真的学有所成吧,这么多天没正经在床上睡过,容悦的身体状况竟然不错,脸色不差,也不曾哈欠连天。
想到回房之前穆坤跟她说:“我先帮你打好基础,到云门山之后,看能不能让澄虚真人收下你做俗家弟子。”
当时她笑嘻嘻地回道:“师傅,弟子也可以出家的。”
结果只得到了一句威胁:“你想让你母亲哭死在山脚下,就尽管出家吧。”
容悦只能摸摸鼻子,讪讪地退下。
晚上很冷,容悦每打坐半个时辰,就起来在屋里走动一会,同时默念口诀,习练招式。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正闭目打坐的容悦忽然闻见了一股浓郁的异香。
她立刻意识到,有人往她屋里施放迷香。
于是急忙用左手捂住口鼻,右手扯出脖子上的项链。
项链底下的挂佩是空心的,里面装满了仁丹大小的药丸,都是四儿师兄帮她准备的,可以对付各种麻醉类药物。容悦按下开关,往口里倒进两粒,然后把被子拉开,塞入枕头,做成有人睡觉的样子。自己则轻手轻脚走到门边,贴着墙壁站立,如果有人从外面推开门,正好把她掩在门背后。
可她等了好半天,并没人进入她的房间,走廊里轻悄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如果来人不是针对她的,又为什么把她迷晕呢?
不敢走门,容悦试着打开窗子,立刻吓出了一声冷汗:四面八方传来密如雨点的嗖嗖声,不知有多少只箭同时射进来,若非她前世应战经验丰富,拉开窗子的同时立刻蹲下,早变成箭猪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和穆坤、苗砺等人的焦急询问:“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容悦不敢掉以轻心,蹲在地上回答:“我没事。”
这时一个阴冷嘲讽的声音响起:“真命大呢,淹不死,也射不死。”
容悦如坠冰库,浑身不由自主地轻颤,这个人,哪怕隔着一道门,仍能给她地狱般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严重不适
“殿下,你答应我不杀她的”这是穆坤惶急的指责。
“我这不是没杀她吗?”这是恶魔皇子毫无人类情感的不屑低哂。
“可你的手下刚刚朝她房里射箭”这是一干侍卫愤怒地咆哮。
接着是两派人马的互骂声和刀枪碰击声,容悦忙出声道:“我毫发无伤,你们退回去,不要冲动。”
“是”,一干侍卫听话地退下了。
记得上次狭路相逢,穆远身边跟着四五十个武林高手,真打起来,她这几个亲随哪是人家的对手。
算起来,每跟恶魔皇子相遇一次,她就要在生死线上走一回。
似乎满意于她的知趣,穆远道:“只是她乖乖呆在房里不出来,保证没问题。我谈事情的时候,最讨厌被女人打搅,无论谁犯了这个忌讳,都只有死路一条。“
穆坤便在外面吩咐:“姑娘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只是族内小辈来访,为师跟他聊聊天而已。“
“知道了。”
等所有的声音消失,容悦遗憾地想,穆远到底还是找到穆坤了。
穆远在穆坤房里待到差不多五更才走,容悦赶过去探问,穆坤朝她虚弱的摇摇头:“我没事,你别担心。”
容悦恨声道:“他找你肯定没什么好事”
穆坤掩上门道:“这事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你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只会干着急。”
“谁说的?兴许弟子能想出一两个馊主意呢。”
穆坤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小声告诉她:“穆远要和我做一笔交易,他说他可以请人治好你师伯的病,条件是,说服你师伯下山,回到云都去,当宗令府的宗主。”
容悦便问:“宗主就是族长吧?”
穆坤点点头:“是的,前宗主几个月前去世了,今年年底之前必须选出新宗主来。现在几个老资格的亲王抢破头,互不想让,互相揭短,穆远说,只要你师伯答应下山,他保证推举你师伯当上。”
容悦大是不解:“为什么要师伯当呢?师伯是出家人,早舍了红尘富贵。”
穆坤的回答是:“正因为这样,大家才相信他啊。当宗主的人,第一要资格老,我和你师伯的年纪,在楚溟皇室中差不多算最大的;第二要声望高,能服众。你师伯的修为和声望自无人能及。他如果肯下山,想当宗主确实不难。”
“可是这样对穆远有什么好处呢?”
“自然是要我们支持他争夺储位。”
“穆远这样胸有成竹,我倒要怀疑师伯的病因了。”
“这一点他不敢的,我估计,要治好你师伯的病,需要什么特别珍贵稀罕的东西,一般人弄不到,穆远才敢拿来谈条件。”
见容悦皱眉沉吟,穆远催着她说:“快去梳洗,我们早点动身,等见到你师伯,自然一切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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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只有2K,实在写不动了。今天更了1万字,对我这种龟龟写手而言,已经是奇迹了。
大家晚安。
第六十一章忍无可忍
云门山海拔相当于泰山,清虚观建在峰顶。站在山脚看上去,云遮雾障,最糟糕的是,没一条像样的路。
据说是怕太多人上山,污染了龙脉之地的灵气,别说缆索,连石阶都没有,攀爬确实存在一定的难度。
那样崎岖陡峭的山路,饶是有武功,连纵带爬到达山顶时,容悦还是浑身无力,衣服早汗透了,山风一吹,遍体生寒,两条腿更跟灌了铅一样。随小道童进客院后,只想快点安置。
清虚观的客院是个二进的院子,典型的四合院结构,前后都是五间正房,外加十几间厢房。他们一行被迎入后院,从前院经过时,迎面走来一群人,容悦一眼就瞥见了几张似曾熟悉的面孔,不禁咬住下唇,攥紧衣袖。
那是穆远的手下,里面有试图为她开脱的青衫文士,也有把她装进麻袋丢入河里的帮凶。
虽然她戴着帽帷,那些人认出了穆坤和其他几个侍从,目光颇为不善,双方沉默而又敌视地擦身而过。
直到在自己的房间坐下,容悦的心口兀自砰砰乱跳,看穆坤走进来,蹙眉道:“师傅,我们怎么能跟这些人住在一个院子里。”
穆坤为难地说:“初来乍到,只能客随主便,今晚先将就一下,等明天见了你师伯再做打算。”
容悦诧异地问:“您也要等到明天才能见师伯?”
穆坤不能确实:“也许晚饭后就能见吧,我已拜托小道童明彻禀明玄清道长了。”
“这里的掌门澄虚真人呢?他不管事吗?”
“为师已问过明彻,他说掌门前几天下山去了,估计就这两天会回来,现在是真人的大徒弟玄清道长暂代其事,这会儿正在客堂接待三皇子。”
“这个人总是阴魂不散,走到哪儿都能碰到?”因为心情恶劣,容悦没好气地说:“修道之人不是应该以平等心对待一切众生吗?怎么这种远离尘嚣的地方,待客也分三六九等,只因他是皇子就卖力巴结,把我们撇一边无所谓,可凭什么连您见亲兄弟都不能拔冗安排一下。”
“别乱说”,穆坤压低嗓音教导徒儿:“做客也要讲个先来后到,三皇子比我们先来,道长理应先接待他。至于你师伯,明彻说他身体极虚,这个时候已经吃药睡下了,要等明早醒来才能见客。”
容悦无法可想,满腔郁卒,闷闷地说:“师伯需要稀罕难觅的药材救命,三皇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在山上有眼线?”
穆坤道:“他半个月前来过一趟。”
容悦忽然了悟:“您之所以要在山脚停留一晚,是因为跟他有约?”
穆坤摇头:“那倒没有,是进客栈后才收到他传来的纸条,就晚上要见为师。”
“那他让人往我房里吹迷香,后来又放冷箭,其实是警告我,不要碍了他的事?”
提起那一晚,穆坤面有愧色:“为师的确有意让他等一等,好挫挫他的锐气,所以教你的内容比较多,挨得比较晚。以为他即便恼火,也只会冲着我来,却没想到连累了你。”
容悦轻叹:“连累倒不至于,穆远会对付我,是容徽想杀我,他不过顺手帮盟友解决一只小蟑螂而已。”
穆坤哑然失笑,同时不得不承认,这个词用得很贴切。在穆远心目中,女人大概真的跟老鼠蟑螂差不多吧,尤其自己的爱徒,更是打不死的蟑螂,让穆远见一次踩一次。
笑过之后,他出言安抚:“你放心,在这里穆远不敢随便杀人。清虚观是楚溟国的皇家道院,主殿供着太上老君,侧殿供着四尊龙神,那是龙脉守护神,穆远不敢在这里开杀戒的。”
“师傅您误会了,我不是怕他,就算被他装进麻袋扔进河里,我也没怕过。我只是极端讨厌这个人他给我感觉,就像一条冰冷黏腻的毒蛇,看一眼就能寒毛倒竖,若碰一下,只怕恶心得连胆汁都要吐出来。我不想住在这里,也不是怕他,而是怕跟这种恶心的爬虫类动物住在一起,会连饭都吃不下去。”
过了好半晌,才听见穆坤开口:“何苦故意让他的人听见这些,他本来就…”
“本来就讨厌我,几次三番欲置我于死地,我骂不骂他,有差吗?”
没错,容悦就是故意骂给穆远听的。最近一段时间的苦练,让她的境界提高了不少,能察觉到窗外不寻常的气息。那人趁容悦的随从去澡堂洗浴,偷偷摸到后窗底下偷听他们师徒俩的谈话。
穆坤几次给容悦打眼色,见她视若不见,嗓门反而越说越大,便知她有意如此。
转念一想,穆远欺人太甚,让她出出气也好,故而也没阻止,等偷听者溜走了才出声。
过了一会儿,随从们洗浴归来,还拎回了一大桶热水,小道童明初也来了,他要带穆坤去见玄清道长。
穆坤走时欲言又止,容悦知道师傅不放心,怕她惹事,故向他保证:“我这就进去梳洗,晚饭也会让他们送到房里吃,明天太阳出山之前不再出门,这样行了吧?”
容悦说到做到,用过素饭就睡下了。爬了一天山,早就疲累不堪,虽然对前院的住客心怀警惕,想到隔壁左右都是自己的护卫,慢慢进入了梦乡。
且说穆远听到属下回报,气极反笑:“冰冷黏腻的毒蛇是吧,你们给她弄几条去,让她好好感受一下。”
没想到这位素来顺从的心腹双膝跪下道:“是属下的错,这样的话本不该说出来污了殿下的耳朵,殿下若生气,等离了这里,要将那女人千刀万剐都凭着殿下高兴,何必…“
“何必定要在这里?这山里毒蛇多啊,晚上会爬进房里咬人的。”
属下这才明了主子的用意,原来是要不留痕迹地借蛇杀人,马上爬起来应道:“是,属下愚钝,这就去抓蛇。”
“叫毒手去,你继续带人盯着后院的动静,尤其是盯牢穆坤。”
毒手,顾名思义,是炼毒制毒的高手,一双手从小在毒水里泡过来,早已百毒不侵,捉蛇的活计,对他而言,跟面馆的厨子擀面条一样简单。
穆远这一晚几乎没睡着,也不知为什么那么兴奋,耳朵伸得老长,时刻关注着后院的动静。可等到天亮,也没听到撕心裂肺、划破云霄的惨叫,更没有听到死了人的嚎哭。倒把他自己的一双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
等后院的人起床后,他忍不住派人去打听,结果让他难以置信:那女人竟好好地走出房门,一点儿事都没有。
梁竟过来请安,听闻这个插曲,忍不住赞叹:“这个小孤女不简单,容徽实在太低估她了。”
穆远不屑地说:“什么不简单,不过是运气好,下次看我整不死她。”
梁竟不解地问:“殿下,您为什么一定要她死呢?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不可能跟您结怨,难道是她祖父和父亲得罪过您?即便如此,他们也死了,人死债消,难不成你要父债女还?”
“跟她祖父和父亲不相干,是容徽要她死。”
“容徽要她死,叫他自己想办法,殿下如果有兴趣,不妨看他们伯侄相斗,就当取个乐子,她哪里配殿下亲自动手。”
在梁竟看来,堂堂皇子,多少大事都忙不过来,却劳神费力帮着人迫害失怙小侄女,不惟没意义,还有失身份。
梁竟走后,穆远陷入沉思中,他反复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杀她呢?两人并无冤仇,唯一的过节是萧府那次,容悦有窥视嫌疑,可毕竟没成功,自己后来杀了她好几次,怎么都该恩怨相抵了吧。
他是厌恶女人,可并非嗜杀狂,除非必要,决不会随便对一个女人动手。
穆远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吵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