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叶氏说道,“昨天就回来了,我让他与我一同来,他不肯。”
“母亲,我走之后,你让姐姐搬回来吧,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外面不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你父亲不许,说是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让她自己在外面住,你要嫁人了他舍不得…偏又说不出,只会拿你姐姐撒气,唬得你姐姐躲着他走!倒是小墩子,年幼不知轻重,对他那只大老虎亲近得很,你父亲看见他,倒没板着脸,只是也没个笑脸。”
云雀点了点头,这一世有雷霆这个虽有缺点,但疼爱儿女的父亲,有叶氏这个慈母,算是圆了她上一世的缺憾,无论如何…值了。
“你父亲让我对你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你这一步,除了往前走再没有退路,你不能退,雷家也不能退,太子更不能退,退了就是万劫不复,让你凡事三思,不要像原来一样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云雀点了点头,她再蠢也知道废太子和太子妃就是一对待宰的羔羊,自己夫妻若是败了,雷家也许连史家都不如。
“你姐姐让我对你说,无欲则刚,只要你自己不做错事,管住太子让他不要做错事,那怕庸碌些,旁人也奈何你不得。”
是啊,到了太子和太子妃这一步,不犯错比建功立业更要紧。云雀点了点头。
“要我说,他们说的都是虚的,你最要紧的是趁着年轻多生几个,生儿子!生个七狼八虎,就算是将来太子有天变了心,累死旁人,也越不过你去!”
我的天,这真是亲娘啊,七狼八虎,把自己的女儿当母猪吗?云雀满腔的离愁别绪,被叶氏给说得只剩下笑了。
同福略弯下腰,“夫人,时侯不早了…”她略抬了抬下巴,示意叶氏去看两位站在一旁的尚宫。
“这些日子你们俩个辛苦了,我身子不好,也没来瞧瞧你们,如今你们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这两个荷包,略表心意。”叶氏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两个荷包交给同福,同福用托盘捧了,交给了两个尚宫,两位尚宫接过荷包,摸着里面似是纸,心里知道雷家有钱,酬谢二人的银票数目定不会小,眉开眼笑地谢了恩。
“夫人您是说得哪里话,侍奉太子妃娘娘本是我等的本份,明个儿太子妃娘娘便走了,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们姐妹还有些事,先出去了。”两位尚宫福了一福,相携离开。
叶氏见她们二人走了,忽地变了脸,伸手捏住女儿的耳朵,“丫头,你与我说实话,太子与你千里奔丧,孤男寡女耳鬓厮磨那么久,后来又与时常找你,你们俩个正是年少情热…你们有没有…”
“没有。”亲是亲过,抱是抱过,更进一步绝对没有。
“这是大事,你千万不要骗娘,若是有过…明天你和太子就要…”她拨下一根簪子,“就要刺破了手,把血抹在喜帕上…若是没有…就算了。”
“没有,真的没有。”云雀无端想起这些日子一直缠着自己的梦,有的时候梦里那个人又变成一条蟒蛇缠着自己,让自己不得挣脱…
“没有就阿弥陀佛了…”叶氏刚念了一声佛,就见女儿在出神,狠狠打了女儿一下,“你还说没有!你看你那脸!”
“我脸怎么了?”
“你出神什么?你心虚什么?坏事是你跟太子一起干的,千万别让诸葛文燕抓住把柄!”叶氏一边说一边瞄云雀的肚子,“你可千万别有了…到时候日子不对…”
“娘!没有!真的没有!”
叶氏横了她一眼,“你与你姐姐一样,都是生下来磨我的…”
“小虎呢?”
“小虎?那更是天上的魔星!说是请了假回来送你,到了家就没了影子,不知道哪儿玩去了,没心没肺的!还不如小墩子!”说到这里,叶氏忽然一拍大腿,“妈呀,我想起小墩子长得像谁了!像小虎!”
云雀被她说得吓了一跳,“谁?谁像小虎?”
“小墩子!他有一半长得像小虎小时候!尤其是动作神态!像得厉害!还有一半长得…”像黄励诚…云凤!云凤这个臭丫头!怪不得她宁愿结冥婚也要嫁黄励诚,怪不得她要收养黄励诚姐姐的孩子,真是…“冤家!我的冤家!”
第170章 昏前
冤家, 雷霆此时, 满脑子也是这两个字,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自顾自喝着茶的长女, 心里不由自主的想,是不是他造的杀孽太多, 老天爷才赐给他这样一个女儿来惩罚他。
他原也知道长女不一般, 黄励诚死后对女儿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对女儿的许多异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女儿竟然什么事都敢做, 什么都敢想…
如今到了他的面前, 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桃花宴的事…你牵扯的有多深?”提起桃花宴他就忍不住后怕,那天晚上, 孟小小的计谋若是得惩了,皇上和太子父子两人如何自处?他与皇上又要如何自处?二丫头又会有何下场?他最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的长女竟似是事先知晓…
“那晚的事…我得了一封密信,这才调动宫里的势力将太子送过去救人,后来又与兰公主一同去救人。”她跟舅舅是这样说的, 后来与太子也是这样说的,这两个人信不信,与她无关。
“密信?什么密信?谁写的密信?”
“不知道。”
“密信在哪里?”
“我交给舅舅了。”
“你舅舅又为何说你事先知情?”
“父亲, 女儿不是神仙, 怎会知道那晚会出事?若是事先知道,又怎会不提前防范?”
“丫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撒谎,你能骗得了我,又如何能骗得过你舅舅?你与兰公主,一个派人去拦截乔若麟,一个派人将拦截的人给堵住了…拦人的和堵人的现在全在你舅舅的地牢里关着呢!”
这是云凤留下的最大漏洞,闻皇后在时,叶逢春在宫里虽有势力,却不深,闻皇后过世,诸葛文燕跟孟小小争权,叶逢春如鱼得水,耳目遍布宫中,那天晚上的事他查了一遍又一遍,整个宫中被他过了一遍又一遍的筛子,找到那两人并不奇怪。
云凤垂目不语。
“是若麟告诉你会出事的吗?你却故意派人想要绊住他?你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父亲,天下…能姓乔为何不能姓雷?”
“胡闹!”雷霆狠狠一拍桌子,大理石面子,紫檀木桌架的整张桌子被拍得摇摇欲坠,“天下有德者居之,圣上无我一样得天下,我无圣上不过是一界平常百姓!丫头!你可曾见过战乱?可曾见过整个村子皆成焦土被杀得鸡犬不留?可曾见过饿殍遍地易子而食?天下才平定几日,你就要为一己之私搅风搅雨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我原觉得黄励成有些配不上你,原来是你配不上黄励诚!”
“雷家功高震主,如今又身为后族,父亲你忠心赤胆,旁人…”想到兰公主告诉她雷家在她身后被满门抄斩,云凤心中一阵一阵发凉。就算她罪责深重,雷家又何曾对不起乔家?
“旁人怎么了?我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就算是有朝一日…那也是我雷家与乔家的事,与天下百姓无干。”
雷云凤不再说话,她错了啊,大错而特错,上辈子父亲去世时,想必对她极为失望吧。
她带着满腔怨恨重生而来,想一想雷家若是无她这个女儿,没准儿更太平些…
她应该懂事的时候就掐死自己…
可她心中的火焰啊…
“娘!”墩子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木剑,“娘!”他对屋里僵冷的气氛一无所觉,只想来找母亲,抱住云凤向云凤展示自己新得的好东西,“娘!剑!剑!”
云凤低头向下瞄,看见他玩土玩得又黑又脏的手摸着自己素白的衣裳,竟毫不讨厌,瞧着他的笑脸也不由自主地中出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去玩吧,我与你外祖还有话说。”
“亲亲!亲亲!”也许真是母子天性,墩子几乎是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个新的“娘”,对她极为亲近。
云凤无奈地亲了他一下,“玩去吧。”
墩子舞着剑跑到雷霆跟前,“外公!外公!剑!剑!”
雷霆瞧着女儿与墩子之间相处的情形,心中微微一动,“看见了,你去玩吧。”他压住了情绪,摸了摸墩子的头发道。
墩子笑嘻嘻地拿着剑跑了出去。
“他——是你生的?”
云凤点了点头。
“你为何不捎信到西北,让黄励诚回来与你完婚?”
“帝都到西北,相隔千里,就算是信送到了,黄励诚立时赶回来,我的肚子怕也要大得藏不住了,更不用说军情如火,哪里那么容易脱身?”
“他不知道…”
云凤摇了摇头。
“冤孽,真是冤孽!早知如此,我当把黄励诚带回京啊!”
“他若走了,父亲的大业又有谁人可托?”
雷霆不住的摇头,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会因为黄励诚的死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皇上和太子身上去,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亲妹妹,“你妹妹成亲之后,你就带着墩子好好在家里呆着吧,不要出门了!什么事也不要管了。”雷霆瞪着女儿道,若非她是他的亲生女儿,依着他的性子,真想活劈了她!可瞧见她又下不了手,只能关她一辈子!让她不要出去害人。
“这件事您可问过舅舅?”
“你的事,我问他做什么?他如何能做得了我的主!”
“父亲,做了事,总要还的。您的两个女儿,哪一个都退不了了。”
“你舅舅想让你…”
“你放心,有墩子在,我飞不了。”她早被人拿住了七寸,黄励诚的儿子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迟。
“糊涂!糊涂!都是糊涂人!你舅舅不爱走大道爱走小道,你也是这般!”雷霆把桌子拍得山响,心中万分后悔,不应该忽视了女儿,忽略了京城,更不该明知两个女儿各人秘密却视而不见…
梦…越来越诡异了…在梦里像是有两个她,一个她被困在像棺材一样的空间里,手脚不能动耽分毫,只能忍受着一双手在她身上胡乱触摸,嗅闻着让人恶心的味道…另一个她则站在她的旁边,冷冷地瞧着她…
“救我!”她看向那个看着她的自己说道。
那个她笑了笑,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她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早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额头,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是记忆…桃子酒…桃子酒…桃花宴,那天…
她推被下床,赤着脚向外奔去!
在外面守夜的宫女吓了一跳,急忙拦住她,“太子妃!太子妃您怎么了?可是作梦了?”
“我要见二龙!我要见他!”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云雀心里有个声音拼命地喊着。
“娘娘,明日便是你大婚之日,礼成之后,您自然能见到太子。”宫女耐着性子说道。
“不!不!”不搞清楚那个男人是谁,她怎么嫁二龙?
“太子妃,您是不是太累了?”郭女史听见了动静,掀了帘子进来,只见云雀身着寝衣,披头散发地赤脚站在地上,惊讶地快步走过来扶着云雀道。
“我要见太子!”
“今天您就能见到他了…何必急在一时…”郭女史说道,“您若是害怕,奴婢替您寻奉国将军夫人来好不好?”
是的,姐姐一定知道!姐姐一定知道!
“好!”
大齐朝行的是昏礼,白日时女方先送嫁妆、铺陈,傍晚时分再行昏礼。
天还未亮云凤便起床了,抓了想要多睡一会儿的雷小虎叮嘱,“不要毛燥,行事要稳,说错做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自己不能慌,要让旁人觉得是他看错了,听错了。”
“知道了。”雷小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些话大姐已经跟她说过三次了,母亲说过三十多次了。
“你去换衣裳吧。”云凤摇了摇头。
“把嫁妆单子拿过来,我再对一遍。”
“大姑娘,昨日您已经对过一遍了,管家和同福姑姑,已经各自查对过三次了。”丫鬟小声说道。
“在家时错了一星半点的,现添改还来得及,送出门了…就由不得咱们了。”云凤皱着眉头道,“勿要再多言。”
“是。”
丫鬟只得再去拿嫁妆单子交给云凤,云凤从头至尾又看了一次,到了前院一箱了箱的比对,一样一样嫁妆仔细检视,正在此时,眼角一扫,瞧见郭女史远远站着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叫郭女史过来。”
郭女史低头走了过来,按说以她的身份不应该畏惧云凤,可她却总觉得云凤气势迫人,“给夫人请安。”
“有什么事快些说。”
“太子妃娘娘有请。”
云凤挑了挑眉,“何事?”
“娘娘昨夜做了个噩梦…”
云凤愣了一下,噩梦…那药和那香奇诡无比,百年前的大康朝皇帝炼出此药之后,还以为自己得了仙人指点,要依着她看,是得了妖怪的指点…前世云雀跟自己说过,那日之后她噩梦连连,没想到这一世…也是如此…
“太子曾对奴婢说过,太子妃娘娘若是向您追问,让奴婢将这锦囊交给您。”
云凤接过锦囊看着郭女史,“你只曾打开过锦囊?”
“奴婢不敢打开。”
云凤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封盖着火漆和太子私章的信,掀开火漆之后,露出里面的内容…她叹了口气…太子竟然这般…她是不是真要信…妹妹的命比她的命好?
第171章 昏事
“这件事, 得从桃花宴讲起。”云凤将孟小小如何先赐下桃花香, 如何在县主吉服上浸了另一种药汁,两种香料混合在一起, 如何变成了使人昏睡不醒的迷香讲起…
“这世上竟真的有如何此异的迷香?”单食无毒,两种合在一起会成为剧毒的□□她听说过, 可这样的迷香…
“此香来自前朝宫中, 前朝有一位四十年不上朝, 一心炼丹调香的“道士皇帝”此香就出自他的手笔。他常用此香与宠妃纵情玩乐, 从未用此香害过人, 因此知道此香的人不多。”
“你是说…”
“此香有催情之效, 萱徽殿笔记曾言道那位道士皇帝性情与旁人不同,不喜奉迎女子, 最爱不能动的女人,他的那位宠妃性子极冷,据说是极不爱床事的,偏极得他的宠爱, 甚至有人传言,那宠妃死后,他守着尸身三天三夜未曾离开, 几次与尸身欢爱, 此事不见不得人,知晓的人也就只有两三人罢了,他偶得此香后,视此迷香为至宝, 不光在那位宠妃身上用过,也在别的妃子、宫女身上用过,甚至有传言他用此香幸过两位公主。”云凤知道云雀不是寻常女子,说起前朝宫中香艳密事,毫不避讳。
“孟小小又因何将此香用在我身上?”
“你说呢?”
“你是说——”
“那日晚上,皇上留宿在她的宫中…”
“什么?”云雀坐了起来,是皇帝吗?
“她叫人将另一种催情的蜜桃酒送给了太子,又将太子引到她的宫里,本来是想让皇帝捉住太子与越才人偷情的,谁知太子竟阴差阳错进了你的屋里…她也就将错就错,叫人喊了出来,有意捉奸…幸亏皇上并不信她,只是派人将太子捉了起来,用冷水泼醒送回宫中,又让医女替你诊治,知道了你是中了迷香之后,与孟小小大吵一架,孟小小口不措言,说了些极过头的话…”
云雀眨了眨眼睛…“是太子?”他因何从未对她说过?不是太子?云凤何必撒这样的谎,她只需问过他就知道实情了…
“是太子。”云凤淡定地说道。
“那他因何未与我说?”
“他以为你不记得此事,不想因此与你心生芥蒂。”
“不是旁人?”
“妹妹,太子虽极爱你,但他也是男人,若是旁人,他岂会这般承认了?”
是啊…
云雀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姐姐,我嫁出去之后,你回家来住吧。”
云凤摇了摇头,“父亲与我商议过此事,我刚嫁过去就回娘家住,与没嫁与什么区别?还是在外面住一两年之后,再议。”
太子大婚,自然不同寻常百姓家,刚过午时,羽林军就把从侯府到皇宫的道路清理干净,用两尺高的闱帐将看热闹的百姓隔在外面,五城兵马司在百姓中维持秩序,沿路凡是有二楼的商家全被人包下来看热闹,里里外外站满了人。
到了申正时分,迎亲的队伍从宫里出来,一路吹吹打打往威武侯府而去,太子身着吉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众人纷纷议论起这次娶太子妃与上次废太子娶妃的异同来,也有人暗自比较两位太子。
说起来两人是同母所生,穿上吉服同样高高在上坐着高头大马,有些人甚至分不清这兄弟两个,可说起两位太子妃,就有人有话说了,史家送去的嫁妆虽丰,与今日太子妃的嫁妆比就简薄了,雷家实在有钱,装嫁妆的箱子都是嵌螺钿云母黄花梨的,更不用说里面的东西了。
说到太子妃,就有人议论起京里悄悄议论的事,被友人踢了一脚,“什么时候了,还敢乱说?当心…”
“知道了。
就在两人的不远处,一个和尚坐在离窗户极远的楼梯口的位置上,对着桌前一壶清茶两样点心,以茶代酒自斟自饮,师父常说他活得太明白,旁人想的是几步之后的事,他则是连后面几十步都算好了,固然少走弯路,可也少了许多惊喜。他若是早些向县主表明心迹,未必没有机会成就一对无拘无束游遍天下的神仙眷侣…
可他…争也不争就退了…
现在想想,是他配不上县主吧,实在是配不上。不是才学地位配不上,是他从来都不似县主一般认准的事从不放弃,那怕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太子大婚之后的住所设在重华宫,此处原是大康朝一位太上皇的养老居所,架构完整宏大,修得也极为奢华,只是那位太上皇只在这里住了三年就故去了,这里也就封闭了起来,皇上两年前亲自来这里看过,派人重修,原说是给他自己预备的,这次太子大婚,诸葛皇贵妃问皇上太子大婚之后住在哪里,皇上笑曰两年前就开始修重华宫,怎么她这个时候才想到给太子预备房舍。
诸葛文燕讪讪一笑…
重华宫一切规制皆是皇上规制,有些甚至超过皇帝,皇上对太子…太好了。
太子大婚之后住重华宫,皇上将自己最信任的紫宸殿舍人江淮升任做太子府詹事,又将一半的内阁派为东宫属官,看来皇上岂止是极信重太子,简直是恨不得明天就交权的样子…
此时此刻,内命妇们虽说各个对诸葛文燕毕恭毕敬心中却都想着该如何讨好新来的太子妃。
诸葛文燕高高在上,面上带着微笑,心中却有些发凉…闻皇后到底是赢了,太子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做得那些见不得天日的事将永远埋下去…他日太子继位,她这位皇贵妃又算是什么的?从来只听说皇太后如何如何,谁会在乎皇贵太妃呢?她的小七命运又会如何?她的目光向下面一众皇子中看去,看见六皇子若麟,十一、十二皇子若澜、若舟面色哀凄,隐隐有愤怒之色,这才想到…孟小小死了…虽说按嫔位厚葬,封号却还是才人,连享受亲生的子女香火的资格都没有,更没有葬入帝陵,而是被葬入后陵,与闻皇后为伴…
他们三个,刚刚埋葬了母亲,就要换上吉服恭贺兄长大婚,心中岂能不哀痛?悲愤?
先不提宫中人各怀心思,却说云雀一路之上思前想后,先是想自己因噩梦而多心实在可笑,后又想万一云凤是骗她…可想想那晚自己一觉醒来,先是自己从宫中不知何时回了家,宫里的孟小小也一夜之间由皇贵妃变成了才人…若非像云凤所说的那样,是孟小小使了计谋…不对!那日桃花宴在桃花坞,二龙回了海清河晏后面的皇子居所,他所住的地方虽说离孟小小的居所不远,但是他若是在自己的居所中毒的,一路行来岂能轻易避人耳目?若说是孟小小派人把他藏起来送过去的…简直是匪夷所思…她想要陷害太子,为何不在桃花坞动手?就算没有越美人,在场已婚未婚的女子何其多!随便一个…就是惊天丑闻…
她刚刚放下的心,悬了起来…不对!不对!
她蒙着盖头,像是牵线木偶一样的任人摆布,行礼,三跪九叩,行礼…
她听见似远似近的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成了亲做了夫妻,就要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那天晚上…
她忽地自行掀开了盖头,抬头与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对视,两人目光互视的一瞬间,她一下子全明白了…
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是他!是他!
二龙走了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女官赶紧把盖头替她重新盖好。
“是他…”她小声说道。
“是我。”二龙坚定地回答道。
“是他…”
“是我。”
坐在龙椅上的乔承志,看着两人身着大红吉服站立在一起,小声说话,手指不停地搓动着,不能错,不能错,到了今时今日…不能!
“礼已成了,你们俩个还在嘀咕什么?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太子妃!以为是你们小时候扮家家酒吗?快入洞房。”他大喝了一声。
云雀僵立住了,是啊,以为是小时候扮家家酒吗?不高兴了不开心了就不玩,瞧着对方不顺眼了就另换他人…她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女官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