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送须卜珑玲离开,诧异不解。
昨日的须卜珑玲,清冷孤傲,今日却不太一样,语笑嫣然,亲切随和,为什么变化这么快?
禺疆没有提起须卜也刚嫁女一事,她也不会问,他想说自然会说。
她望向禺疆,正好他也看过来,挥手示意。她淡淡含笑,转开目光,望向赛场。
禺疆挑眉,怪了,让她过来,她为什么不过来?一个人在那边做什么?
塞南望着赛马场热火朝天的竞技比赛,听见那女子拉拉队的呐喊声,摇头失笑。他收回目光,正色道:“真不知阏氏的头脑是怎样的,竟然想出这么有意思的拉拉队,让这些女子一起为勇士们呐喊助威,那些小子就更卖力了。”
伦格尔想起禺疆说过的一句话,笑道:“阏氏的头脑,抵得上三千骑兵。”
禺疆没想到他还记得这句话,回敬道:“年初,你的阏氏染病走了,何时再娶一个?不如我给你挑选一个,如何?”
“不敢劳烦单于。”伦格尔赶紧摆摆手,“塞南,没发现什么不妥吧。”
“我会注意各部落的动静,你们放心,那些小伙子多英勇,你们不去露两手吗?丘林基泰的女儿丘林非澜好像也参加了,我听说,这个居次年纪不小,有二十二岁了吧,还没嫁人。据说,丘林兄弟给她挑了几个勇士,她一个都看不上,高傲冷艳,从不服输。”塞南粗犷的脸孔漾着笑容。
“虽然美丽,但是太冷傲了。不知丘林兄弟打什么主意,不会和须卜也刚一样嫁女儿吧。”伦格尔意有所指地看向禺疆,窃窃地笑。
塞南低头沉思,眼睛蓦然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笑道:“假如真娶了须卜氏、丘林氏两个居次,就不怕须卜也刚和丘林基泰不支持单于,两个女儿捏在我们手里,他们多少会有顾忌,单于以为如何?”
禺疆紧眉沉思,须臾便道:“听起来好像不错,你们两个不要让我失望。伦格尔,你不会怕了那个冰美人吧。”
“只要是我伦格尔想做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伦格尔对丘林非澜没有好感,只是有点好奇心,她为什么看不上她阿爸为她挑的勇士?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凭什么挑三拣四?
“既然如此,还不去?去晚了,她就把我们部落的勇士都比下去了。”禺疆笑呵呵道。
伦格尔拍拍塞南的肩,自信道:“兄弟,看看你我谁先赢得丘林非澜的芳心。假如我赢了兄弟,你的女儿就要嫁给我的儿子。”
塞南刚要说话,伦格尔已经跑了,“这个伦格尔,单于,我到处看看。”
禺疆点点头,让他去了。
赛马场传来激烈的喧闹声,马蹄声、尖叫声、哄叫声和女子拉拉队的喊声交织在一起,响声震天,热火朝天。
禺疆看见杨娃娃坐在草地上,抱着双腿,金灿灿的阳光笼罩着她,使得她玉雕般的侧脸萦绕着璀璨的光。
从她身后包抄,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她,蹲下身搂着她,偷得片刻温存。
其实,早在他走近之时,她就听到他的脚步声。
熟悉的阳刚气息漫卷而来,萦绕在口鼻之间,她觉得很安心。
他坐在她身后,抱着她,“我让你过来,你为什么不过来?”
“我以为你在跟我打招呼。”他的热气喷洒在颈间,杨娃娃情不自禁地一颤,在他温热的怀中,她总会四肢绵软,总会迷失了自己。
“为什么不去看赛马?”禺疆握着她的双手,轻轻揉着。
“你不参加,我还看什么?”灵光一闪,她故意叹气道。
“假如我去赛马,那些年轻的勇士就没有表现的机会了,再者,你不担心别的女子看上我吗?”禺疆朗声一笑,转过她的脸,俯首啄吻她的唇,鼻息渐热。
“那是别人的事,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虽然被他**得有点晕,她仍然清醒。
他心中一动,她的意思是:她想阻止,她在乎,是这样的吗?
假如他真的娶须卜珑玲,她会如何?
他紧箍着她的腰肢,犹豫须臾才道:“雪,你答应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气,可好?”
杨娃娃撇撇嘴,“那就要看你说的是什么。”
她心中清楚,也许他要说的是须卜珑玲。
“须卜也刚想把女儿须卜珑玲嫁给我,我总觉得他别有企图,你觉得呢?”禺疆不眨不眨地盯着她,担心她真的气。
“如果你不娶,会激怒须卜也刚。”她没想到他以这种方式告诉她。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禺疆不动声色道。
“须卜也刚有什么阴谋?”杨娃娃淡淡道,心中空落落的。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为了统一草原不择手段的男人。
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她担心的事终于来了,以后还会源源不断。
禺疆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她微妙的表情变化,说明她很在意这件事,很在乎他。
心中甜蜜而满足,他轻捏她纤巧的下颌,“我知道你在乎我,我怎么舍得让你伤心?我说过,你是我唯一的阏氏,你忘了吗?”
第244章 我只要你
闻言,她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波澜迭起,心潮起伏。
他记得他说过的话,记得这个承诺。
杨娃娃不知道他能不能信守承诺,会不会不受任何人的胁迫,“可是,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拒绝,无须任何理由。”他斩钉截铁道。
她被他笃定的语气、霸道的话震住,望进他的眼中。
在他的眸心,住着一个女子,就是她。
她应该安心,也应该庆幸,他终究没有违背承诺。
禺疆的目光又深又浓,炙热的鼻息呵在她的侧颈,吻着她的耳珠,“不要怀疑,我只要你。”
“你捉弄我,你坏。”她推着他,毕竟众目睽睽。
“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在意我再娶阏氏。”他捏着她的下颌,凝视着她漆黑的眸,眸光深深。
“那现在知道答案了吧。”
“知道了,你不许我再娶阏氏。”他紧抱着她,呵呵低笑。
“对了,呼衍揭儿的五千骑兵驻扎在黑沙岗,我总觉得有古怪。”杨娃娃突然想起这事。
“我也觉得事有蹊跷,呼衍揭儿会不会再和须卜氏、丘林氏合谋?不过,我已安排妥当,绝不允许再次发意外。”
杨娃娃一怔,许久未曾看到他这般骇人的表情了。
转瞬之间,他的面色由温和变成恶魔般的冷酷与嗜血,她不寒而栗。
禺疆面色微缓,“伦格尔参加赛马,我们去瞧瞧。”
话毕,他拉她起身,走向赛马场。
此时,正是比赛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十匹骏马并列飞奔,向东驰去,终点矗立着十根木桩,参赛者必须绕过木桩,掉头驰回出发点。
拉拉队高声呐喊着,脆的加油声,充满了激情,活力四射。
大部分部民受其影响,尖叫声、喝彩声越来越响,响遏云霄,给竞技者极大的鼓舞和力量。
远处,十骑回程,铁蹄踏击大地的声音分外激越,振奋人心,风驰电掣之速令人尖叫。
烟尘滚滚,快速向出发点飘移。
一抹青白色劲装的倩影渐渐赶上来,超越了所有人,她低伏着身子,英姿飒爽,刚柔并济,英勇的气概丝毫不让男儿。她就是丘林非澜。
“丘林非澜太厉害了,伦格尔大人都赶不上她。”部民们七嘴八舌地赞叹。
落在后面的小伙子咬牙追赶上来,丘林非澜回头斜了一眼,微勾唇角,狠抽马鞭,往右侧的赶超者招呼。
那小伙子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招,惊慌失措地闪避,躲过一鞭,却落下了。
又有三四个小伙子赶超上来,她都出其不意地抽鞭逼他们减速,不让他们领先。
伦格尔眯着小眼,紧绷着脸,上身伏得很低,纵马疾奔,似要赶超丘林非澜。
部民们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为伦格尔叫好,为他加油,声震九天。
伦格尔一边疾驰一边与部民打招呼,自信地笑。
丘林非澜冷冷一笑,扬鞭抽向斜后方的伦格尔,狠辣至极。
却没料到,收不回马鞭,怎么拽也拽不回来。
她心神一紧,回头一看,伦格尔正笑着看她,鞭尾被他抓在手里。
见他笑得跟狐狸一样,她恼怒地抽回马鞭,想挽回一点面子。
拽了好几次,都拽不回来。
突然,伦格尔猛地松手,尾端的拉力一消失,丘林非澜惯性地往回拉,身子向zuo倾,差点儿摔下马,幸亏她以右腿勾着。
部民们吓呆了,静寂无声,只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骏马风一般地驰骋,颠簸中,丘林非澜直冒冷汗,想坐回马背,却怎么也上不去。
忽然,她发觉有一只手拽着自己的右腿,以一股强悍的蛮力令自己坐回马背。
伦格尔手执两匹马的缰绳,一臂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到自己马上,拥着她,冲向出发点。
部民们激动地鼓掌、呐喊,赛马场一片沸腾。
丘林非澜羞恼地下马,眼底眉梢凝结着冰霜,瞪伦格尔一眼,转身离去。
伦格尔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意气风发地笑,“丘林非澜,我救了你,你不应该谢我吗?”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样难堪过。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不经意地扬掌,抽向他的脸。
可以看得出来,这掌力道很重,她拼了全力。
四周静得可怕,无数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等待着那只手狠狠地掴在他脸上。
部民们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的右掌并没有落下来,而是停在空。
伦格尔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手腕,瞪着她,寒芒顿涌,“男人的脸,不是给女人打的,你最好记住!”
众目睽睽,他的语气这么重,丘林非澜羞愤难忍,怨恨地瞪他,一双丹凤眼闪着泪光。
片刻后,她硬地抽手,忿然转身,疾奔离去。
伦格尔顿时醒悟,他羞辱了她,伤害了她。
他的本意,并非如此。
杨娃娃催促道:“伦格尔,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呀!”
伦格尔愣住了,好像不明白她的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一溜烟没了人影。
她正要开口,站在身旁的禺疆却不见了。
举眸四望,终于看到他了。
禺疆就在前面,距她只有十步远,旁边是呼衍揭儿。
呼衍揭儿挺身而立,平静地望着她,面无波澜。
刚才看见禺疆搂着她浓情蜜意、亲密私语的一幕,他的胸中似有火焰燃烧,是的,他很想砍人,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对禺疆怎么样,因为她会和他拼命,因为她会死。
他必须告诫自己:不能再沉浸在那份感情中,不能再舍不得,不能再做出伤害她的事。
看见她走过来,他压抑着心中的潮涌,眸光如水清凉,“我和禺疆兄弟谈点事情。”
杨娃娃一愣,没想到他要和禺疆谈事情,谈什么呢?
禺疆亲昵地抚着她的脸颊,温柔道:“你先玩玩,稍后我找你。”
她含笑道:“我回去瞧瞧宝宝。”
话毕,她向呼衍揭儿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呼衍揭儿目送她离去,迷恋的目光追随着那抹娉婷的倩影。
禺疆揽着他的肩,好整以暇道:“兄弟,看够了没?你好像还放不下我的阏氏,不过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想着她,因为,那只会苦了你自己。”
呼衍揭儿拿掉他的手,淡淡看他一眼,径自朝前走去,“须卜也刚想把女儿嫁给你,你娶不娶?深雪知道吗?”
二人越走越远,赛马场的喧嚣声渐渐消失。
鲜花遍野,五彩缤纷,一朵朵一簇簇,点缀在青绿色的草地上,在阳光照耀下,娇艳动人。
美丽的蝴蝶在花草丛间翩翩飞舞,浓郁的芬芳扑鼻而来,熏人欲醉。
鲜花,蝴蝶,芬芳,无不让呼衍揭儿想到芳姿动人的深雪。
禺疆早已猜到呼衍揭儿想和自己谈的事,便是这事。
如果他当真再娶须卜珑玲,呼衍揭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站在一棵树下,禺疆冷冷道:“这是我的家事,你不必过问。”
“我希望深雪能得到幸福。”呼衍揭儿微微皱眉,坦诚以待。
“她是我的阏氏,我会珍惜、爱护她一,即使她得不到幸福,你又能怎么样?”禺疆义正词严道,语气有些冲。
“假若你不能给她幸福,假如她与你在一起很痛苦,我会带她走!”呼衍揭儿切齿道,目光凛凛。
禺疆一笑,“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我会好好爱她,她想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
呼衍揭儿冷“哼”一声,“最好如此。”
“其实,让她最苦恼、最不安的,是你。”
“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再妨碍你们,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你不能再娶别的女子。”呼衍揭儿眉头紧皱,目光如刀,“假若你再娶须卜珑玲,我一定会带她走!”
“我再说一遍,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禺疆冷硬而狠辣道。
“你必须答应我,此此世,绝不再娶第二个女子。”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对,你只能要一个人!”呼衍揭儿斩钉截铁地说道。
禺疆看明白了,呼衍揭儿放弃了,只想深雪得到幸福。
那么,就让他耍诈一次吧,“假若我不娶须卜珑玲,须卜氏部落将会与我部落为敌,你应该很清楚,须卜氏会联合丘林氏对付我,再拉拢几个小部落,征战在所难免。”
呼衍揭儿以冰冷的目光逼视着他,“我不管,这是你部落的事,即使征战难免,你也不能再娶他人。”
“深雪最不想看见的是部落纷争与征战,其实,她希望匈奴能够统一,希望这片草原有出现一个王,希望分散在大漠南北的部落都听从同一个号令和指挥,以此对抗外族、周邦的欺负和掠夺。”
“她是这么想的?”呼衍揭儿又震惊又欣喜,想不到她的见解这般独特,她的胸襟这般宽广,此等女子,草原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他克制着激动的情绪,“我也不愿看见部落之间连年征战,我可以保证,须卜氏和丘林氏不会与你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