榔头觉得,这辈子,他看人从来没错过,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的真面目呢?以前的鱼悦,在他的眼睛里是多么的可爱,话少、善良、懂事、含蓄、知趣,可看看现在的小老板,整个一个周剥皮!那些零食全部吃了也就算了,他好歹是病人吧?可怜他到现在还虚弱到无法坐起,一直可怜兮兮的发着低烧。他需要安静的卧床休息,这是基本的。
“不!你不能抛弃我,我怀了你的孩子啊!!!!!”电视里,一个女人凄凉的哀嚎着。榔头浑身颤抖了下,就是这个该死的女人,每天在不同的频道怀孕,肚子从小变大,从大到小,怀了又怀,生了又生,反反复复,他要崩溃了!
“小老板…”榔头虚弱的喊了声。鱼悦没回头,一边伤心,一边在身边的礼篮里挑水果,他悲哀的想,真是人间悲剧啊!
“小老板…!”榔头使出吃奶的力气,可惜声音犹如蚊子叫。鱼悦咬水果的脆响都比他的声音大。
榔头无奈的仰面躺在那里,喃喃的喊:“救命啊!救命啊!!”
“你要死了吗?太好了!”鱼悦的声音突然从床头传来,榔头眼珠子转动了下,看着脚头的鱼悦。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脸痛苦的表情。
“什么为什么?”鱼悦大大的咬了一口水果,上下咀嚼,口齿不清的问。
“你很吵!”榔头怒吼,可惜声音依然如蚊子叫。
“我故意的。”鱼悦很开心的说。
“为什么?”榔头问。
“你欠我钱,还踩烂我家屋顶。”鱼悦说。
榔头没再言语,无奈的撇过头装聋子。咀嚼声再次传来:“想吃吗?”鱼悦调戏一般的语调。
榔头眼睛亮了下,他两天没吃了,真他妈的饿啊。他看着鱼悦,眼神充满期满。亮闪闪的能挤出水来。
鱼悦看都没看身后,果核一甩,正中垃圾桶,他指指榔头插在手上的点滴:“你吃液体就够了。”
榔头气疯了,大力的喘息,挣扎着要起来。鱼悦这才走过去,按住他:“哎,你多大了,为个水果生气。”他的语气带着笑意。
“哼…”榔头负气地扭头,也没发现自己有多孩子气。
“第一,手术完毕,没有放屁不得进食;第二,你的胃暂时无法消化水果;第三,等你能吃了,那些东西就烂了,浪费可耻。知道吗?”鱼悦耐心的解释。
榔头扭转回头,满脸的不相信。刚想开口,一声沉闷的,悠长的放屁声从被窝下传了出来。
鱼悦眨巴下眼睛,看下他:“恭喜你,终于放屁了!”
第30章 擦肩
榔头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这辈子都没这样丢脸过。放屁被恭喜,也算奇迹了。
鱼悦笑嘻嘻的从床铺下摸出一个保温杯放到床头:“奶奶炖了鱼汤,很补的。我去叫下医生,医生允许了,你就能吃了。”他说完转身出去。
榔头尴尬得一头冷汗。妈的,丢人死了!
鱼悦找到护士台,看了看。咦?人呢?走廊上,平时扎堆的病友这会儿也都消失了。
榔头的病房在医院的一楼,平时这里是很热闹的。鱼悦觉得有些奇怪,他顺着走廊慢慢的向大门那边走去。才走到入口,鱼悦发现那里聚集了无数的人,大家都安静非常,低着头站在走廊两边,中间路出长长的一条走道,一些穿着仲裁所制服的人正从那里穿过。
鱼悦站在那里,远远望着那些人,久远的记忆翻江倒海似的冒了出来。奉游儿,他还是这么放荡不羁;华莱西亚,这个人鱼后裔,依旧一身男人的打扮;走在前面的那个是帝堂秋吗?他,怎么变得如此稳重?还有…那个,是知闲?
哥呢?知意哥呢?鱼悦眼睛突然睁大,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知意出事了?鱼悦烦躁万分,一股凌厉的气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帝堂秋他们突然集体停下,向这边张望过来。意识到自己暴露了,鱼悦迅速隐藏进人群。
“你们也感觉到了?”帝行舟盯着人群的方向问。
“是,窥视。还有级别很高的乐医精神气。”奉游儿张望着。
那里只是一些露着迷漫表情的人群,每个人都非常普通。但是那股毫不遮掩的、巨大的精神气,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田葛?”奉游儿对走在最后的田葛叫道。
“在。”田葛走到前面。
“小店市,有隐居的乐医前辈吗?”奉游儿问他。
田葛想了下:“据我所知,没有,也许萧克羌知道。”
帝堂秋再次扫视下人群,依旧一无所获,他有些失望地对伙伴们说:“走吧,也许是不知名的前辈,先把手里的工作解决完毕再说。”
鱼悦藏在人群里,目送着他们离开。十二年了,他们如同陌路,十二年之前,也同样是陌路。片刻后,人群散去,鱼悦跟着几位护士回到护士站。在那里,他呆呆的站立了很久,直到别人问起,才终于想起病房内,有个饿的要发疯的榔头。
“那个…小老板?”榔头无奈的声音。
发呆的鱼悦被打断沉思:“啊?”他扭头,自己的汤匙离可怜的病人还有一段距离,病人努力撑起脑袋,在距离汤匙一寸的地方再也挪不动了。榔头看着鱼悦,可怜巴巴地。
“哦,抱歉。”鱼悦把椅子向前拽了下,这次是看着榔头,小心地喂的。榔头胃口很好,是真的饿了,一保温桶鱼汤渣都没剩下。
喂完了汤,鱼悦走在卫生间里刷保温桶。他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人。过长的刘海被拉得很低,直到眼帘,巨大的黑框眼镜盖住了眼镜,常年在海底不受日晒而苍白的皮肤。鱼悦伸手缓缓摘下眼镜,看着没有眼镜的自己,眉心的红痣早就脱落。十二年前,他象随知意,十二年后,他竟然越长越像月光,一个男人居然生成这样…鱼悦多少有些黯然,不过这些不是重点,他上下的详细的打量自己,他们应该认不出来了吧?他已经不再是那只老鼠了,不再是了…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的流淌着,鱼悦突然弯腰,双手接着一捧一捧往脸上打去。要冷静,要冷静,知意是非常厉害的人,他不会有任何事情,绝对不会。
榔头仰面躺着,医生不许他枕枕头,他的脖子和脑袋要乏得崩溃掉。他伸手想叫护士,扭头却看到靠着窗台发呆的鱼悦。刚才他就想问了,他是去洗保温桶?还是去洗澡了?从卫生间出来,浑身水淋淋的,接着就靠着窗台发呆。
他真美,榔头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小老板第一次在他面前没带那副丑得要死的眼镜,他靠在那里,微风吹起眼帘前的头发,侧面看去,那个人就犹如一副古老意境中的水墨画。很美,很飘逸。榔头忘记了自己可怜的脖子,呆呆的看着。
“那个…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但是秘密放久了,就如伤口一般,遮掩的再好,也会化脓,会溃烂。”寂静的房间里,榔头的声音,突然响起。
鱼悦回过头,看着榔头:“什么?”
“哦,那个…我,我是说,谢谢,其实,我早该道谢了,谢谢你救了我,帮我叫救护车,还有那个…医药费。”榔头越说声音越小。
鱼悦慢慢走过来,一只手扶着榔头的上半身,一只手轻轻的揉他的脖颈。他的手很凉,很舒服…
“你的手,你的手,不是不能动吗?”榔头惊讶极了。
“谁说的?”鱼悦的声音有些耍花招后得逞的笑意。
是啊,从来没人说过,只是他们就那么认为了。
“我只是懒得动它,我在训练左手,我希望左右一样灵活。”鱼悦停了会还是回答了榔头这个问题。
“喔…”榔头点点头,闭起眼睛,被放松的脖颈,很舒服。他没有去追问,为什么要训练左手这个问题。
“前面,最前面说的那句话,再重复一次。”鱼悦的声音从他脑袋顶传来。
“…以前,我很小就觉得自己是个孤儿,别人给我饭吃,对我好,我该以性命报答。因为,做人要是没有良心,还叫人吗?那个时候许多回和死神就是一擦肩的事儿,说实话,我觉得能活着,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健康的活着,即使是自私点,也没什么,人只能活一次对吧。”榔头没有再重复之前的话,也许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再说一次那么肉麻的劝说言吧。
鱼悦的手停了下,略带点困惑地说:“那么,我现在也给你饭吃,还给你付医药费,你是不是也以性命报答呢?”
榔头噗嗤乐了:“我想活得自私点,这一次,我要为自己活着,像个人一样。不过,还是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用我力所能及的方式。”
鱼悦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他的脑袋,关起窗户:“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他收拾了下桌子上的果壳,调整好室内的灯光,转身欲去。
“小老板,你的眼镜。”榔头也觉得有些累了,他迷糊的闭上眼睛提醒。
“我不再需要它了。”鱼悦温和的帮他拉好被。
病房的门,缓缓的关闭。榔头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他觉得他会有一个好梦,睡一个好觉,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做到了,他舍弃,他得到。
夕阳西下,鱼悦靠着一楼的墙。他在等待,护士台依旧没过去的兴奋传递给他一个消息:那些乐医,他们还没出来,只是一刹那的想法,鱼悦决定和这些人面对面的接触一次。
帝堂秋脱去手套丢到一边,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的多。那些实验兽的各项数值已经到了可怕的程度,从切片分析来看,无论是正面的精神值,还有负面的,都达到了巅峰——两种数值不可思议的平衡了。
奉游儿看着帝堂秋从解剖室里走出来,他迎接过去:“我们,我们恐怕这次真的无法完成任务了。”
帝堂秋点点头:“是。”
华莱西亚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们:“没这么严重吧?这些年,再艰难大家也熬过来了。”
帝堂秋坐到她身边叹息了下:“我们三人,加上知闲,也许能困住一只,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根本没有确切数字,只是个大约的估算。如果突然冒出来另外的,我想,我们一个也活不下去。”
“申请,申请最高乐盾吧。我想安全第一的好。”奉游儿出声说。
帝堂秋看了他一眼:“只好这样了。明天,四季婆婆到达后,也许有更好的建议。”
克莱西亚站起来,看下同伴:“该来的躲不过,现在,还是先回酒店休息吧。这个城市不错,晚上,我们出去喝一杯如何?”
帝堂秋和奉游儿对视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只有随知闲从头到尾没有说话。那个圈子,他进不去,也不想进去。
鱼悦闭着眼睛,躲在黑暗的角落,他等待了很久。当夜幕完全笼罩,黑暗中,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来了,他能感觉得到那些人的气息,不管分别多少年,即使双方有几百米的距离,他就是知道,他们,来了!
他站直了脊梁,慢慢走到电梯口,露出温和的笑容,作出等待电梯的样子。
伴随着“叮”的一声提示,电梯门缓缓打开。鱼悦抬头,他看着电梯里的人,里面的人也在看着他。毕竟刚从恶心的解剖室出来,突然遇到这样赏心悦目的美色,多少有些洗涤心里的感觉。那些人眼神闪了下。但是,他们看鱼悦的眼神,绝对就如看陌生人一般。显然,鱼悦成功了。
就如普通人一般,鱼悦迅速让到一边,里面的人习以为常的径直向外走。奉游儿还多看了鱼悦一眼,只是一眼,完全是欣赏的眼神而已。
鱼悦表情平静,接着他看到了最后出现的田葛,刹那间,另外一个念头升起。他作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夸张地大喊一声:“啊!葛先生?”
田葛站住,看着鱼悦,迅速搜罗了一下记忆,显然,对于这个人,他没有任何的记忆。
鱼悦微笑着,语气带着惊讶:“葛先生您忘记了,我是买您房子的人啊!那套海景小楼。记起来了吗?”
田葛恍然大悟,他也是惊讶的上下打量鱼悦,上一次见到这个人,他好像很不起眼,很普通的。“是你啊。你好。”他客套着回道。
鱼悦倒是很热情:“真是没想到呢,您竟然是乐医大人呢!哦,那所房子很好,我奶奶很喜欢,那个,家里开了一家粽子店,您哪天清闲了就过来吃吃看。”
鱼悦的语句里,格外加重了对奶奶这个词的语调,他甚至拿出一张粽子店的外买卡递给田葛。
田葛接过去,对他微笑了下:“恩,闲了,一定回去。”
鱼悦露着惊喜,受宠若惊的神情:“啊,一定要来,奶奶包的肉粽子真的很好吃,那么不耽误您了,再见。”
鱼悦走进电梯,按动关门的按钮。田葛低头看着名片。
帝堂秋倒是若有所思,他看下田葛:“认识?”
田葛低头回答:“是的,家里的一所老房子卖给了他们家。”
走廊里,脚步声慢慢远去。很晚了,这里已然安静,看热闹的人没几个。帝堂秋想着刚才那个人,只是觉得哪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但一些东西,他没有抓到。
鱼悦双眼无神地盯着缓缓上升的楼层数字,十二年了,世界在变,我们都在变。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如看陌生人一般。是啊,陌生人。
第31章 藏匿
深夜的医院,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恐怖传说,当然,这个只是传说…而已?
一条黑色的影子,快速、熟练地攀爬上医院的外墙。它最初出现在医院的下水道口,它的动作非常小心,小心到,当它搬动水井盖的时候,周围草丛的虫鸣都没被惊扰。
一汪明月穿过乌云,月色突然笼罩到黑影身上。天哪,那是一只什么样子的怪物!它的外皮犹如被剃光羊毛的光毛净羊,粉红透明,一些粗大的血管裸露在薄薄的外皮下。它的骨架很明显,不,也不是明显,它太瘦了吧,突出的绷在皮外的肩胛骨分外显眼。它的脊椎很长,上面裸露着奇怪的带着尖刺的未名骨骼,整整一排从大到小的均匀排列,从脖颈的部分一直延伸到尾椎。怪物的髋骨很瘦,从背后看去,它的上半身就如一个倒置的三角形。
月亮再次钻入云层,最后一抹月光照射在怪物的脸上。这是新的医院恐怖传说吗?这怪物竟然长着半人半兽的形态!它有着长长的嘴巴,犬科的兽牙暴露在唇外,尖锐,雪白。它的鼻犹如狐犬,耳朵也是三角形,但是他的眼睛怎么和人类如此相似?除了形状大得多之外,它竟然有一副双眼皮。怪物小心的窥视,竟然作出人类的蹑手蹑脚的形态,当月亮再次钻出,它的眼睛突然再次的变化了,偌大的眼球突然暴突出来,呈现三百六度旋转,它在小心翼翼地探查四周。
它微微的向下蹲,猛然跃起,整个身体呈现弓的形状,这一跃竟然有二十多米高!它的下落是无声无息的,只有身体破风的声音。
它小心翼翼的攀爬上楼房墙壁,一直攀爬到了解剖室外的窗台上,接着它趴在窗户上向里窥视,眼睛不停旋转。它的腹腔轻轻地发出咕咕的哀鸣,眼睛里竟然有液体流下,解剖室内,未及掩盖的母实验兽的残骸暴露在空气里,深夜中雪白的骨头露着诡异。
怪物窥视了一会,并没有去触动窗户上的任何东西,它只是窥视。
虫子的鸣叫声越来越大,怪物缓缓的离开了解剖室的窗户,它向右攀爬了一会,停在了另一个窗户上。那里是医院的尸体停放处,一些无人认领、或者用于医学解剖的尸体就存放在那里,这家医院是小店市最大的医院,在它的停尸间的冷库内,存放着各种各样无法焚烧、或者是有其他用处的尸体。
这怪物难道是来偷尸体的?
但是,怪物的身形没有停止,它竟然穿越过了停尸间。它在楼口折了个弯,最后看了眼解剖室的方向,在楼角又是一跃,再次向上攀爬。
每个城市,都有个暴虐症患者冷冻室,一般未及处理的三度暴虐症患者,因为各种原因被收拢在这里,家属出钱存放。如果家属不付钱,这些人会被秘密的人道毁灭,毕竟乐圣,没有多少,大批量的压制、恢复是个浩大的工程。本着人性的最基本原则,政府其实还是悄悄出了这笔钱,这些人被秘密的停在这些地方,身体完全冷冻处理。为了不惊扰到市民,冷冻室的存在是秘密的,大家都知道有这个地方,但是就是不知道在那。
许多年的等待,许多年的堆放,哪个城市没有几百甚至上千的暴虐症患者,他们就聚集在此,在爆体之前,等待着最后的救赎。漫长的无期限的等待,人类的尊严早就不复存在,他们被装在黑色的裹尸体的袋子里,犹如货架上的商品被摆放起来,一排排,一层层…
怪物停在了巨大的通风口处,它安静下来,侧耳听了会,接着钻了进去。又是漫长的十多分。
它缓慢的从那里爬出,接着一只手攀住通风管道,一只手拖拽出一个裹尸袋。
背负一只裹尸袋的怪物,依旧灵活,速度不降,它快速的借着夜色来到楼下,再次进入下水道,接着井盖缓缓关闭一切恢复如常。
睡梦中的榔头,突然睁开眼睛。他练古武出身,黑暗的过去、朝不保夕的日子使得他身体本身就比普通人敏感。他想坐起,却又无奈的躺下。黑夜中,榔头的双眼充满着戒备,他盯着窗户,一丝月色映照在那里,似乎有东西在外面,就在窗帘的后面。他睁大眼睛,那种战栗来自内心,从胃部向外翻着鸡皮疙瘩。他一直胡思乱想到天明,才困乏的睡下。
四季婆婆,乐灵岛的代表,叫她婆婆不过是一种尊称,因为乐灵岛的辈分讲究,她早就成了超然所在。现实里,四季婆婆不到五十岁的样子,容貌保持的非常好,无论谁来看,这个女人最多三十多岁。虽然相貌不显眼、穿着也很普通,就是上下一套的檀色袍子,头发也是齐耳朵短发,模样只能清秀,但就是如邻居家的姐姐一般的人物,让人不知不觉中放下心来。
一直很狂傲的奉游儿,酷酷的帝行舟他们安静的站在她的面前,他们不敢坐下。这不是规矩,只是尊重。
四季婆婆看着那些照片,还有大叠的资料。多少年了,她一直在潜修,从来没涉及过世事,稳重、冷静、考虑周详是她的特点。现在乐灵岛委派代表越来越慎重,毕竟一场未解的官司,几家悲哀,几家愁。乐灵岛再也不能付出任何代价了。
四季婆婆没有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她放下资料,看下面前的年轻人,很快区分出他们的头领。她看向帝堂秋:“你怎么看?”
帝堂秋向前走了一步,思考了一下:“很棘手。”
四季婆婆点点头:“我想听下你目前的想法,你怎么看待,看待这个叫实验兽的东西。还有,你准备怎么处理它。原本的计划我也想知道。”
帝堂秋刚要开口,四季婆婆挥挥手,亲切的笑了下:“别跟那里杵成一根棍子,过来坐下。于情我是长辈,于理,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我希望我们能更深的了解下。”
屋子里的一行人,互相对视了下,终于坐下。田葛到一边为大家倒来热饮,这是他目前的工作。
帝堂秋思考了会,终于开口:“在乐医界,出生的婴儿,除了五音,还有个精神数值的测试。在测定图标内,精神力跨越三百,就是天才乐医,在这里没有五音等级,我们都知道。通过解剖,和各项数值的分析,新一代实验兽的精神力,初步推算在一百八十左右,而且那些活的细胞在不停生长,它的精神力是可以根据成长慢慢增加的,这一点很可怕。它们和乐医的天才临界点,越来越拉近了,但是,在负值上,它的数值又远远超越三度暴虐症,甚至是爆体前的暴虐症的情绪负值,也就是说,暴虐症有了新的度数,四级——五级。我们都知道,乐医的基本条件就是,以强大的精神力驱器,只有超越出对方的精神力才能压制对方。而这个东西,它的一切形态都是依附着大自然最需要的形态而成长的,不客气的说,它比我们更加适合这个世界。它的骨骼优化,通过解剖前代实验兽,它浑身的骨骼里,有二十二个可借力的骨骼可以折叠、扭曲,这大大提高了它的跳跃力,这还是上一代,这一代,我们不知道。它的进化速度是可怕的,而且每三个月它会发情一次,近亲繁殖…我不敢想象未来会如何。我想,如果不及时处理,未来,它生,我们毁灭,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帝堂秋停下声音,缓了一下。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四季婆婆看下这个条理清楚的年轻人:“继续说。”
帝堂秋用手点点照片:“我分析了几天,从身体机能、精神力上来看,我们无法讨到便宜——我指我们这样的人,除非乐灵岛的前辈们愿意干涉这事情。不久前,第一代实验兽被绞杀的时候,当时我们以为是乐灵岛的前辈出手,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在过去从来没有进入过我们的视线?这是个疑问。还有那个怪物。我想以婆婆您的精神力,完全可以绞杀它。但是,实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它在哪里。这些日子,没有人口失踪报告书,这就呈现出一个诡异的问题:它们潜伏在哪里?以什么为食?人类在它眼里就是食物,这点不容置疑,有什么东西被我们忽略了,我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想,现在我们的人力、物力都出现严重欠缺,可不可以越级向您求助呢?我们需要更多的乐圣级前辈的帮助。婆婆,事关人类的存亡!”
四季婆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乐灵岛,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新生力量进入了。人的生命是有限度的,人口老化,没有后继人,老一代都闭关修炼境界,那个岛不是你们想象的人潮涌动。孩子们啊,能出来帮忙的人不超越三十个,实验兽重要,那些冰冻了十年以上没有得到压制的暴虐症患者就不重要了吗?你们的要求有理,但乐灵岛也有乐灵岛的难,几十万的乐医大军,三十年出不了羽,这才是最需要忧愁的事情。坦白的说,我并不想隐瞒你们,如今乐圣已经不到六十位了。这个问题希望大家保密,毕竟外面知道了,会引起民众恐慌。那么,我想知道你最初的设想。坦白说,我并没有多少战斗经验,这次的智慧还算你吧,帝家的堂球儿。”
堂秋儿?糖球儿?奉游儿抿下嘴巴看着脚尖。
帝堂秋没有笑,依旧没有表情。很久之后,他再次开口:“目前我能找出来的唯一弱点,就是它的低智慧。它没有我们聪明,我们经历了几千万年的进化,它们是后天产物,为食而生,为食而死。虽然任何身体条件都超越我们,可它不会算计,而算计才是我们人类发育最完全的东西。还有一点,他们是没有成长完全的小兽。这一点至关重要,早一点找到它们,人类就多一份安全。”
四季婆婆笑了下:“详细计划?”
第32章 七彩拖鞋
帝堂秋站起来,深深凝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小店市,他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全市戒严,进行宵禁,小店市全线封闭,找到那个人,那个杀了第一代实验兽的人。有他在,我们的胜算多出三倍。他就是不出来,也要逼他出来。还有进行小店市人口大普查,追其三代,只要和乐医有关系的家族全部要筛检。全市所有人多的聚集区安装三百六度旋转监控器,警察局、驻扎在附近的部队、低级乐医三家联合巡逻。一日不根除实验兽,小店市不许解封。天上地下,我要它们无所遁形。”
“动作太大了,这样会给这里带来巨大损失。”田葛惊怖的看着帝堂秋。毕竟他是这个城市出生的人,第一个角度是为这里的人们着想。
“这是乐医仲裁所最高红色警报,无论是地方还是国家,必须全力配合。未来的日子,我要把这里变成孤城。那个东西的细胞成长度你们看到的,当两个月的幼年期过去,在繁殖期到来之前,它需要摄取大量的人类蛋白质。死只能死这一个城,这个代价已经是最低了。”
帝堂秋一番话说完,屋子再次陷入死寂,大家各有所思。四季婆婆忽然站了起来,坐着的人也连忙跟着一起站立。
“你们都是不错的孩子,三十多年了,希望再次返回乐灵岛的时候,我能带一些新鲜的血液回去,这个是老圣师(乐灵岛的岛主)期望的。说起来,我还真的很想知道你们说的那个叫随知意的孩子,岛里对他、还有那个随知之以及你们都很感兴趣。可以跟我说一些吗?”四季婆婆尽量缓和大家的气氛。
年轻人们互相看了眼,他们不想提。随知意和钬溪节都是他们的伤。
未知的恐惧并未笼罩在普通人的脸上,人们都坦然自在的周而复始地活着。那些祸事,等降临到身上后,也许人类才会悲叹,为什么?我分明是如此的善良?其实,灾难从来不分好坏人,来了便来了。
鱼家奶奶和几个新认识的街坊在聊天,粽子店的免费凉茶把这里弄成了婆婆妈妈的聚集点。
“鱼家奶奶啊,你们家小悦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了吧?”一位婆婆好心的提醒。
鱼家奶奶看着一边帮忙的鱼悦,眼睛幸福成一条缝:“我也想啊,可这孩子自己都不着急,我又着什么急呢。年轻人,由他吧!”
闲话隐约着传进鱼悦的耳朵,他无奈的笑着摇头。结婚?这辈子,他都不会结婚,这个念头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今天的鱼悦,身穿明亮的天蓝色衬衣,那件衬衣的袖子很长,他的右手依旧掩盖在袖口之下。整齐休闲的水磨石帆布裤子,简短的利落发型出自鱼家奶奶之手,今天的他看上去格外的赏心悦目。
明灿灿大姐赖在柜台,非常热情的买了一堆东西不说,还一直和他搭话。鱼悦始终笑着应付,没有任何不耐。
明灿灿小心的打量这个突然变身的粽子店小老板,心肝儿跳得噗通,噗通的。
好吧,即使以前别人说自己是色女又如何,美色自然是人人喜欢的!真是没想到啊,这样的普通小街,竟然有极品出现,不好好地接触下,对不起她律师楼女狼头的称号。
瞄到这边情况,鱼家奶奶转头看下厨房的方向对鱼悦喊道:“小悦,汤好了,赶快去给榔头那孩子送去吧。”
鱼悦应了声,转身进屋,明灿灿大姐一脸遗憾,眼光一路追着他的背影直到进屋。鱼家奶奶走过来应付她,自己家小悦要找,也要找温柔娴淑的女子,那孩子性格安静,这个女人,鱼家奶奶不喜欢她。
“明小姐要结账吗?”鱼家奶奶笑着问她。
“呃,好!”明灿灿尴尬地看着一柜台的东西,只好统统买下。
鱼悦提着一保温壶的新炖鱼汤,慢慢走在市区的公路地下通道里,一位以音乐乞讨的流浪人坐在那里,他敲着几个空铁盒,唱得好不开心。鱼悦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说实话,这人没有任何音乐天分,但是他就是很开心地唱着,高音上不去他就滑下来,低音下不去,他就变个声。他的面前,摆放着十多对用塑料袋放着的拖鞋,看啊,人家也算生意人,卖拖鞋,听歌是奉送的。
鱼悦蹲下来,他看到了一双和榔头脚上一模一样的拖鞋,七色的彩虹拖鞋。榔头原来那对,在打斗中丢失了一只。鱼悦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额的纸钞,十个基门塔,递给唱歌的人,唱歌的那位流浪人没有接钱。
“多谢。多…谢惠顾啊,钱…丢到摊子,摊子上吧!啦啦啦!”他竟然唱着说话。
鱼悦觉得真的很开心,他笑出了声,丢下零钱,拿起拖鞋转身离开,他的身后,古怪的乐曲再次传来:“谢谢,谢谢,啦啦啦,惠顾啊!”
已经是快中午时分,当鱼悦推开病房门,榔头还在沉睡。鱼悦看着他一脸疲倦的神色,脸色更加苍白了。晚上没有休息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