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上月补更太后派人来,来人必定知晓他和窦雅采在府中,若是避而不见,或者耽搁久了,到底还是不好。
夏侯懿更知道,现下被这人这样一闹,他跟窦雅采,已然是进行不下去了。
窦雅采见他沉敛着眉眼,眸底幽暗冷淡,裹着比冬雪还冷的寒意,知他心中不是滋味,小手抚上他的大手,轻轻捏了一下:“懿?”
想问问他眼下打算怎么办…
夏侯懿隐忍的很辛苦,他本是动了情的,这会儿让他生生忍住,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心中暗骂太后那个老东西挑的什么鬼时机,只得慢慢起身,沉着气势坐在塌边,倾覆了一身的冷意:“你去见宫里派来的人,本王就不去了,若是问起本王,你知道该如何说。”
他脸上身上还有痘疹,不便见人,何况,硬生生的停下来,他心情坏的很,更是没了心情去见什么宫里的人。
窦雅采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也很是体谅他,当即起了身,下了小塌,整了整衣衫就往外走:“好,我去吧,你也不好,让人瞧见你这个样子——”
“你快些打发了人,快些回来。”
夏侯懿沉声打断了她的话,眸光幽深的盘坐在小塌上望着她,墨眸好似古井寒潭一般幽冷。
窦雅采自然听出他话中有话,见他垮着脸极其不悦的样子,当即带了一眼的笑,折身回来亲亲他的脸颊,才又走了出去:“我知道,你安心等我回来。”
挑起帘幕出去,果见来福在廊下立着等她,瞟了一眼旁边的小丫鬟,模样伶俐,只是名字不记得了,她微微皱眉的样子落在小镯眼里,小镯忙抿唇笑道:“王妃,奴婢是小镯,艾叶姑娘留下服侍王妃和王爷的。”
“哦~小镯,”
窦雅采微微一笑,她听艾叶提起过的,小镯是个很聪明的丫鬟,跟那个芯香一样,都是信得过的,“那你好好伺候王爷,我先随管家去了。”
金氏这件事,没必要带着小镯去,毕竟这事儿也不光彩,不是她的心腹,也不必带着去了。
转了头,对着来福道,“管家,我们走吧。”
出了络玉阁,窦雅采见四下无人,才望着来福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后来这冷知。来福知道窦雅采是避着小镯的,所以方才他也没有多说,这会儿见窦雅采问了,他才答道:“宫里头来了人,是太后身边的冬梅姑娘亲自来的,还带着两个宫女,手里都端着东西,只是上头盖着明黄的绸子,小人也不知那里头是个什么东西,冬梅姑娘指明要见王爷王妃,说是有旨意要宣,却不要小人召集阖府的人来听旨,只说太后有密旨给王妃你。”
“太后有密旨给我?”14FX7。
窦雅采皱了眉,这种时候,能有什么要紧旨意给她,还是密旨?
“冬梅说了一定要见王爷了吗?”15890917
来福摇摇头:“这倒是没有,冬梅姑娘问了小人王爷的事,小人说王爷虽然病愈了,但是仍是需要静养的,毕竟那痘疹不是说消就能消下去的,小人还说府里的事王妃都是可以做主的,那冬梅姑娘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也能听明白小人的意思,就说来时太后吩咐了,王爷不来也是可以的,只要王妃能去就足够了,这事儿王妃做主也可以,缺了王爷是不怕的,还跟小人说,太后嘱咐王爷好好休息,等养好了身子才回朝中,不必着急。”
“冬梅有没有透露说太后的密旨有关什么,或者有没有在言语之间透露她的来意?”
虽说只要到了正厅就知道了,但是她若是能提前一点知道,心里也好有个准备,总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冬梅姑娘说,她此次是为金夫人而来,别的一概都没说,只等着王妃去了才肯说。”
来福一见了冬梅,客套之间自然是要问几句的,结果那个冬梅口紧的很,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肯再多说了,不过这么一句也就够了,这王爷病愈的消息他才放出去,不过几个时辰,太后的人就到府里来了,这说明了什么他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来福都能明白的事,窦雅采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暗暗敛了眉没有再问下去了,转眼就到了正厅,窦雅采跨过门槛走进去,来福自然也跟着进去,窦雅采没有看见更多的人,果然只看见了冬梅带着两个宫女站在那里,再没有别人了,她心中犯嘀咕,太后是秘密派冬梅前来的吗,她不愿意惊动了人?
冬梅敛眉静立在那里,听见脚步声一看窦雅采进来了,忙带着两个端着托盘的宫女给她行礼:“奴婢见过瑞王妃,瑞王妃万安。”
窦雅采微微一笑:“冬梅姑娘请起。”
冬梅是太后的心腹,品级比一般的宫女要高,太后跟前最得力的就是她,不过就算再风光,那也是个奴才,在窦雅采面前就得自称奴婢,窦雅采尊重她,看在太后面上给她三分薄面,也唤她一声姑娘,却并未自失身份去扶她。
窦雅采她正在不自觉的改变,学着做一个王妃,而不是从前那个自由散漫诸事不管的窦侧妃了。
冬梅起身,看着窦雅采笑道:“谢王妃。”
“冬梅姑娘请坐。”
窦雅采自个儿在首位上坐下来,也让冬梅坐,太后的人,总是不能怠慢了。
这冬梅是个知趣的,听了这话笑道:“奴婢身份低微,这怎么能跟王妃同坐说话呢?王妃还是跟从前一样平易近人,倒也不拿奴婢当奴才看待,奴婢临来之前,太后娘娘还跟奴婢笑说,上一次见王妃娘娘的时候,还是在宫宴上呢,王妃娘娘一舞惊艳,太后至今都念念不忘,只是王妃日子过得太好,只怕都忘了她老人家了吧?”
窦雅采皱眉,冬梅话中有话,太后跟她说的,更是话中有话。
虽没有明确提及她私逃之事,但是这件事确实是存在的,更是在太后和皇上眼前发生的,要不是夏侯懿,要不是太后依仗她的医术,这件事也不会这么容易压下来,但是冬梅没有明说,她也不能明说,最好的法子,还是装作听不懂好了。
“近些日子有些琐事缠身,不过事情已经都处理好了的,等王爷的病彻底好了,我就带着世子和王爷一道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我和王爷的姻缘还是太后娘娘牵的,我怎么会忘了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呢?”
她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扫了扫冬梅身后立着的两个宫女,她们确实如来福所说,一人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托盘,但是上面盖着一层明黄缎的绸子,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而且这两个宫女看似娇小,却眼冒精光,眉眼清奇,看得出是练武之人,她这下更是不明白了,太后让冬梅带着两个练武之人来瑞王府做什么?
“这样也好,太后娘娘近日为了太子爷和皇太孙的事儿伤了神,身子有些不大好了,等王爷和世子病愈,王妃娘娘也确实该进宫去瞧瞧,看看有什么法子能调理一下太后娘娘的不思饮食,宫里头的太医只会让娘娘吃药,那药太后娘娘不爱吃,总是搁着呢。”
窦雅采微微一笑:“那是自然的。”
这个冬梅有意无意,话里话外,总是在说太后对窦雅采多好多好,让窦雅采不要忘了旧恩,想必她肯定是得了太后的授意来说这些话的,看来太后如今瞧着她跟夏侯懿好的很,就想抓着当年她赐婚这件事来做文章,想要她这个瑞王妃靠拢过去了,太后心里是知道太子爷不行了的,那么太后的打算究竟是什么呢?
太后拉拢了她,夏侯懿自然也要跟着,太后保不住上官泰,若皇太孙也死了的话,她跟瑞王关系尚可,如果上官麟真的当上了太子,太后是不是想着,这样就能保住她自己和皇后的地位呢?
冬梅见窦雅采始终是淡淡的,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笑道:“瞧奴婢这不着边的话多的,奴婢此次前来是有要事来同王妃娘娘说的,这事儿说起来大得很,也不知道王妃娘娘知道还是不知道,前些天瑞王府出痘闭门谢客的事儿京城里都是知道的,但是这会儿发生的这件大事,也不知道王妃娘娘知道否?”
窦雅采抿唇:“我一直在府中,从未出府,外面的事,一概不知,还请冬梅姑娘明示。”
说完之后又觉得好似像假话,便又加了一句,忙皱眉站起来问道,“冬梅姑娘的意思,是不是太子爷又不舒服了?”
她本来想问,是不是皇太孙的病情加重了?
后来又想起这京中到处谣言说皇太孙此次出痘凶多吉少的事情来,她若是真的这样问了,难保冬梅心头没有疑惑,也于她自己无益,说不好更会让太后起了疑心,既然是闭门谢客,不知外头的事情,就不该这么问,她从外头回来是因为夏侯沅出痘,如今夏侯沅出痘都快好了,她就不该这么问,因为她是不该相信谣言,也必须装作不知道越子耀的报信,而这些事儿宫里闹的沸沸扬扬,外头却只有谣言而已。
因此她才改了口,问是不是太子爷不舒服,这句问话冬梅是怎么也挑不出错儿来的。
太后老谋深算
太后老谋深算她问太子爷是不是不舒服,这是言之成理的。
毕竟她从前给上官泰诊治过,而她走之前上官泰就又病了,她那个事儿也是在上官泰的病榻前拆穿的,所以这么问不会引起冬梅的任何疑心,反而还能套出冬梅的话来。
冬梅见她急的站起来了,心中暗暗纳罕,没想到瑞王妃还是个热心肠,忙笑道:“太子爷暂时没事,虽说没好完全,但是越太医用王妃娘娘之前的方子给太子爷煎药喝,太子爷已经醒过来了,而且还能起来走走呢!”
上官泰能好起来一些,不像之前那样昏睡不醒,太后其实还是高兴的,只是——
冬梅又沉了眉眼,收了脸上的笑意,带了一脸的愁容,叹道,“如今出事的,不是太子爷,是皇太孙。”
“皇太孙?”
窦雅采故作讶异之色,“皇太孙只是出痘,不是太后指了越太医前去照料吗?”
冬梅以为窦雅采是真的不知道,长长一叹,皱眉道:“原先都是这么以为的,皇太孙只是出痘,很快就能好起来,可是越子耀诊治了十数日,根本不见一点儿起色,皇太孙还是发热的厉害,而且症状一日日的加重加多,太后没了法子才只得请了王妃娘娘的父亲也就是窦太医去瞧,窦太医一瞧才知道,原来皇太孙是被人种痘了。”
冬梅接下来所说的话,就跟窦雅采从越子耀那里听来的差不多,不过是更具体些罢了。
“金氏那个践人,竟然给皇太孙种痘,谋害皇太孙,太后十分震怒,所以才让奴婢前来处置金氏的!”
窦雅采看着冬梅眸底闪过一丝杀意,心道,冬梅这话,果然是太后要处置金氏的意思,可是要处置金氏,大可让人带走金氏就是,何必要派冬梅过来呢?
“冬梅姑娘的意思是?”
窦雅采没再坐下,只是站在那里问冬梅,眼底藏着一分戒备。
冬梅忽而从袖中拿出一分小小的明黄卷轴,慢慢展开来:“王妃娘娘,这是太后娘娘下的密旨,请你接旨。”
“好。”
窦雅采依言跪下,一旁的来福也跟着跪下。
就听冬梅念道:“瑞王妃窦氏听旨,汝府中妾金氏,谋害皇太孙,指使皇太孙性命危难,哀家念王妃窦氏为瑞王府内宅掌事,即令王妃窦氏全权处理此事,钦此。”
“臣妾接旨。”
窦雅采皱了眉,起身接旨,心里头却纳闷,令她全权处理此事,这个密旨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后明明可以自己下旨的,就算太后不想管,也可以移交大理寺,金氏谋害皇嗣,这案情重大的,大理寺一定也会秉公办理的啊?
冬梅见窦雅采拿着太后密旨在看,便微微笑道:“王妃娘娘,太后还有话让奴婢转达。”
窦雅采捏着手里的卷轴,抬了眼:“姑娘请说。”
冬梅复又道:“太后娘娘说,金氏十恶不赦,理当诛杀,王妃娘娘心地善良,又是医者,只怕又有仁慈之心,所以特让奴婢带了三样东西来,以助王妃娘娘一臂之力。”
冬梅转身,将身后两个宫女端着的托盘上的明黄绸子给掀开,那托盘上的东西就清清楚楚的呈现在窦雅采面前了,她看清之后,只心里暗抽了一口冷气——
那两个托盘中并非别的,乃是一个银丝嵌珠的酒壶,旁边放着银丝小酒盅,然后还搁着一把寒光湛湛的匕首,另一托盘上放着的是白色的绢巾,叠的整整齐齐的。14FX7。
“这是?”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太后送来的这些东西,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冬梅微微冷笑:“王妃娘娘不认得吗?这是宫里特制的毒酒,这是蘸了毒的匕首,至于这个么,就是赐死用的白绫,”冬梅顿了顿,盯着窦雅采又道,“王妃娘娘,太后怕你下不去手,就特意准备了这三样东西,都是能够处死金氏的,太后娘娘说,金氏必须死,请王妃娘娘选一样赐给她,让她体体面面的死在瑞王府,对外就说是您赐死了她,为的就是她谋害皇太孙的那件事,只是,太后娘娘不希望有人提起今夜的事,所以才下密旨请王妃娘娘全权处理此事,奴婢说的意思,娘娘明白了吗?”
窦雅采脊背生了汗意,听了这话心也冷了:“我明白了。”
冬梅点点头,微微一笑,从她手中拿过那密旨的卷轴,走到厅中灯盏前,拿开那灯罩,将卷轴一角点燃了,然后丢在地上,看着那卷轴烧成了灰烬,才望着窦雅采道:“王妃娘娘能明白太后的心就好,太后说了,王妃娘娘若是明白了,这密旨也留不得了,娘娘心里知道该如何做。”
问爷所来舒。窦雅采站在那里,望着地上烧成了灰烬的密旨卷轴出神,垂着的眼皮遮住了她眸中的冷光,太后可真是良苦用心啊,她倒是切切实实的明白了,之前的一切疑惑,如今全都解开了,太后老谋深算,她跟夏侯懿竟都没有猜出来太后会这样做。15890917
太后让冬梅前来,给她说了不少好话,就是想让她放松警惕,当然了,不说其实也可以,但是太后喜欢做表面功夫,为了她能乖乖听话,自然是要说的。
太后给她的那一份密旨,说白了,就是太后恨死了金氏,却不想亲自对金氏下手,非要让她这个瑞王府的王妃来处置金氏,她来处置金氏,这倒也是名正言顺的,只是若真要她来处置,她肯定是把金氏移交宗人府或者大理寺的,绝不会在府中要了金氏的性命,太后就是猜中了窦雅采的这一份心思,所以在给了她密旨之后,又让冬梅口头传话,说金氏必须死,要她在府中将金氏处死。
太后的心思,是想让金氏死,但是又要在金氏死的这件事上撇的干干净净的,甚至不愿意要这份密旨留下来作为她下旨诛杀金氏的把柄,也就是等于让窦雅采私了,也就是让窦雅采在私底下处死金氏。
如若将来有人查问起这件事,窦雅采虽然有权处理金氏的死活,但是她却不能拿出证据来说是太后给她密旨了的,如若有心人散播出去,她的名声就不好听了,太后这等于是把一盆子脏水泼到瑞王府来,让瑞王府替她处理了金氏这个祸害,她却只在一旁冷眼旁观,片叶不沾身。
金氏最终总是个死,在大理寺或是在宗人府或是在王府里死对她来说没有区别,可是下令诛杀她的人是说,却有大大的区别,太后不愿意出这个头,又非要金氏死,那只能让窦雅采来出这个头了。
窦雅采原本就沉敛着眸子在想这件事,忽而心头一惊,又想到一件事,如果金氏按照章程移交大理寺或者移交宗人府查案的话,那就必然要审理,这案子本就疑点重重,或许真能查出金氏不是幕后黑手来,如若真是这样的话,她就死不了了,太后因为上官泰的事情恨上了她,她若是不死的话,太后肯定是不高兴的,所以太后才要私底下了结了她。
照这样看来,太后心里是知道皇太孙出痘的事情是有问题的,可是,她究竟预备怎么做呢?
太后的心思太深,老谋深算,窦雅采一时竟想不通了,只是隐约觉得,这件事对自己不利,要她来诛杀金氏,虽然金氏该死,可是如若将来真相大白,金氏是被人陷害被冤枉的,那她就等于是错杀无辜,就等于是留了把柄在太后手里,那她岂不是要事事听命太后了?
如若真到了那样的田地,她岂不是不得自由之身了?
窦雅采只想的心口发冷,怔怔出神,冬梅在一旁瞧了她许久,皱眉出言道:“王妃娘娘,你现在该带着奴婢们去金氏那里了,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太后娘娘还在宁寿宫中等着奴婢们回去交差呢!”
窦雅采忙道:“是,这倒是不能耽误了,来福,叫两个人在前头引路,带冬梅姑娘去金氏的院子。”
一行人旋即就出了正厅,窦雅采趁着夜色昏暗,忙把来福拉过来,低声吩咐道:“你快去络玉阁,跟王爷把这里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一遍,太后的一个字都不许错,然后你问问他我该怎么做,快去快回,我可拖不了多久的!哦,对了,你叫他不必来,只须告诉我怎么做就好。”
这事,事关重大,她不能擅自做主,还得跟夏侯懿商量了才好,不然的话,将来必定后悔莫及。
来福也知道此事耽误不得,见冬梅只顾着在前头急急的走,便趁着夜色昏暗悄悄脱身了去,直奔络玉阁找夏侯懿去了。
窦雅采带着冬梅去了金氏住的院落,刚靠近院落之时,忽而想起一事来,不由得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夏侯懿才落了金氏的胎,这事儿没有外传,可是如果金氏对着冬梅嚷嚷出来的话,那就又是一条罪责了,太后恨不得金氏死了才好,绝不会顾忌她的胎儿,但是这个消息对于太后来说,却是笼络夏侯懿最好的法子,同时掌握了他们夫妻二人的把柄,岂不是能让他们夫妻二人俯首听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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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惜字如金
向来惜字如金冬梅没有注意到窦雅采的异样,只是带着两个小宫女进了院落,门口守着的人原本想拦着,但是在看见窦雅采之后都没有拦,他们虽不认得冬梅和这两个宫女,但是既然是窦雅采带着她们来的,肯定是有事,所以径直让她们进去了。
冬梅一进院落,瞧着这空落落冷清的样子,不由得转头问道:“王妃娘娘,这金氏院中,怎么这么安静呢?连个人都没有?”
金语蓉好歹也是官家女儿,金兆钧好歹也曾经是永安侯,还曾替朝廷出过力上过战场的人,可就因为替上官麟办事,偏偏又漏了馅,上官麟将事情撇的干干净净,金兆钧又为了护主子不肯说是有人指使他去谋害上官泰的,这所有的罪责就只能由金家一力承担,从朝廷有爵位的命官沦落到了这样的境地,人人都看不起他们金家,说是万人唾骂也不过分。
如今就连冬梅都直接唤她金氏,她好歹也是有官籍的女子,就算是瑞王府的妾,也不比宫里太后身边的宫女们差,冬梅话里话外都透着蔑视,可见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了,更别说,金氏还不是什么凤凰。
只是窦雅采现在没心思替金氏唏嘘,冬梅这话虽是无心的,但是也足够让她心头一惊了,金氏落胎,夏侯懿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她不得已带了冬梅过来,冬梅还未进去就看出异样来了,可是她就算在外头布置的再好,冬梅若见了金氏,金氏一嚷嚷出来,仍旧是个祸患。
她心一狠,呵呵笑道:“金氏自从上次回府,神智就有些不大正常,许是在宫宴上吓着了,回来之后就要死要活的吵闹,虽说身上被王爷射出的箭伤好了,但是她的身子也就大不如前了,加上担心她父亲的案子,每日忧心忡忡五内郁结,夜夜以泪洗面,有时候还会从睡梦中惊悸而醒,哭嚎不止,每日恶言恶语的咒骂许多人,状似疯癫,王爷厌恶她,我自然也不能由着她,所以就封锁了她的院子,只让她的贴身丫鬟白芍一个人伺候她,想来,金氏是想要报仇想的疯掉了。”
借口金氏疯了,那么一个疯子的话,谁还能相信呢?
相信疯子的疯话,那么这个人只怕也是个疯子。
再有,她医术高明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只要她说金氏疯了,冬梅必定会相信的,到时候就算金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冬梅也不会全信,即便真的让她听了去留了心,倒也无妨,一则来福将事情处理的干干净净,知道金氏落胎这事的人就那么几个,且都是来福心腹,断不会说出去,再者,当时白芍根本就不在屋中,她没有亲眼所见,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此事,单凭她一面之词也是无用的,难不成她瑞王妃再加上夏侯懿这个瑞王,还斗不过一个失了势的小丫鬟吗?
这样一来,虽不是万无一失,但是也可确保太后抓不住什么把柄了,她也能把这件事遮掩过去,这样一想,窦雅采也就没有方才那么忧心了。
冬梅一听,果然皱了眉:“金氏难道是失心疯了?难怪她会谋害皇太孙,这个女人简直是想报仇想疯了!”梅注虽事看。
窦雅采微微一笑,顺水推舟:“是,冬梅姑娘说的不错,金氏就是失心疯了,但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私底下敢真的对皇太孙下此毒手。不过,这失心疯难以医治,金氏一直不肯就医,这失心疯也就越来越严重了,冬梅姑娘一会儿进去的时候,若是金氏有什么疯言疯语,还望姑娘多担待些,她一个疯子,姑娘不要和她计较!”
冬梅脚步一顿,在屋外停下来,转眸看向窦雅采:“王妃娘娘,这个你不必担心,任她怎么疯,奴婢自然能制得住她的。只请王妃娘娘进去之后秉承太后娘娘旨意处置了金氏。”
冬梅说完,有意无意的瞟了身侧两个宫女一眼,窦雅采抿唇,这两个宫女会功夫,自然不会怕金氏发疯,看来冬梅真的是有备而来的,太后势必是要让金氏死在今夜了。
她想到这里,心中有些不安,面上却笑道:“这个自然,咱们就进去吧。”15898386
她当先推开屋门进去,后头跟着冬梅及那两个宫女,步履虽稳,实则心中已有些焦灼了,来福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屋中只有白芍一人伺候金氏,窦雅采带着冬梅趁夜而来,脚步不重,但是这静谧的院子里有人进来了,白芍还是知道的,但是白芍不敢出去查看,这院子里有人来了,绝不是什么好事,她这几日受了惊吓,一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就吓的脸色苍白,窝在金氏的床榻前不敢出声。
窦雅采一进来,便看见白芍窝在床榻边,而金氏则卧于床榻之上,面向里侧,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故作不知有人进来不肯起身的。
白芍一看见窦雅采进来了,忙过来请安磕头:“奴婢给王妃娘娘请安。”
她看见一进来就静立在屋中的几个宫女,自然也看见了那两个宫女手里端着的托盘,她曾随金氏去过宫宴,在占花名里做令官的冬梅她是认得,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这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而太后跟她们家夫人也算是有仇的啊!
窦雅采抿唇,为了拖延时间等来福过来,又见冬梅一进来就站在一边不说话,一副凡事由她裁夺的样子,看来不到万不得已,冬梅是不会先动手的,她这心里也算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一手指向了金氏,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芍都说话了,她们都进来了,金氏怎么可能没听到声响,还在这里装睡?
白芍身子一颤,低声答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夫人刚吃了药,这会儿睡着了,王妃娘娘若是有话,问奴婢也是一样的。”
窦雅采想起她给开的方子里确有安神之效,她为了让金氏能安静待着,还特意加了些分量的,如今金氏睡的这么沉,也是有的,她不起来就不起来吧,省得吵嚷,她想到这里,当下便冷了眼,问道:“白芍,我问你,元宵节时,你们夫人是不是给东宫送节礼了?”
“是。
窦雅采眯眼:“送的什么?”
白芍老老实实的答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夫人让奴婢准备的红珊瑚手钏作为送给皇太孙的节礼。”
窦雅采心中一凛,还未等到她有什么反应,旁边静立的冬梅却一下子窜到白芍面前,抬手狠狠的抡了她一巴掌,打的白芍嘴角都溢血了,就听见冬梅吼道:“贱婢!跟你主子一样,都是个践人!你们竟敢谋害皇太孙!让你们不得好死!”
白芍哭道:“冬梅姑姑,奴婢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奴婢只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去做的,并没有谋害皇太孙,那珊瑚手钏是夫人心爱之物,她送给皇太孙节礼也是历来的规矩,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啊!”
冬梅听了这话,怒不可遏,又是一巴掌打在白芍身上:“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你当我会相信你这个贱婢的话吗!你们金家之前蓄谋害太子爷,如今竟敢把主意打到皇太孙身上来了,太后岂能容你们嚣张?!”
白芍被冬梅打的眼冒金星,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在那里捂着脸哭,也不敢再回嘴说话了,生怕又被冬梅打骂。
见白芍不出声,冬梅更是心头盛怒:“你这个贱蹄子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一连下去又是几巴掌,打的白芍好好的嫩白小脸肿的高高的,嘴角鲜血都流下来了,但是却不敢回嘴,什么话都不敢再说。
窦雅采在一旁瞧着,冷了眉眼,这个冬梅在宫宴上时,看着笑模笑样的很是和气亲善,原来狠起来也是这般的毒辣厉害,瞧着她打人的老道模样,肯定也是在宫里作威作福惯了的,这打人的手法都给历练出来了,一巴掌打下去,她的手掌握好了力道不疼,但是被打的人却疼的钻心,而且这一巴掌下去,必定见血。
她虽是这样想着,却没有出声,看冬梅的样子,肯定是得了太后授意的,不然她不会这般放肆,看着窦雅采在眼前她还敢对白芍这样毒打,白芍方才所说的话,更是坐实了金氏谋害皇太孙这件事,金氏送去的节礼真的是她心爱的珊瑚手钏,那么此事不管是真是假,是被人陷害也好,是金氏真的存了报复之心也好,金氏只怕都是活不成了。
白芍从前跟着金氏作威作福,也害过王府不少人,如今被打几下也是活该,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与她是不相干的,窦雅采倒是乐意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看这个冬梅究竟想怎么折磨金氏,而且她这会儿去拦也没甚意思,索性就不出声在一旁当个透明人好了。
冬梅打了白芍,将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白芍丢在一边不管,心头怒意未消,只转头望着那两个跟来的宫女:“你们两个是死人吗?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这个金氏管她是死是活是怎样,还不快给我把她弄起来!就由得她这样舒舒服服的睡着不成?太后娘娘的交代,你们都忘了吗?!”
话音刚落,那两个宫女对视一眼,都把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在一旁,直接过来揪住金氏把她扯起来,那金氏还没清醒呢,两个人左右开弓狠狠打了金氏十几个巴掌,硬是打的金氏唇角皆是血迹,清醒了过来才罢手。
这打人巴掌是很疼的,白芍是完完全全被吓住了不敢喊疼,而且她知道冬梅等人来者不善,就连瑞王妃都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她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被打,但是她总觉得,她跟夫人好像出了大事,而且好像是跟那串送进宫被皇太孙当节礼的珊瑚手钏有关系,不然的话,她们被这样毒打,瑞王妃不会一句话不说的,白芍想通了这一点,眼中有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