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主子不在意荣宠富贵,但是跟着主子服侍的人,却直接受到了影响,主子不受宠,这服侍的人也跟着遭殃,瞧金氏院中那白芍,从前何等嚣张,现在见着她们还要行礼,做小伏低的样子,叫人看了心头快意的紧。
所以,如今她们身份高了,自然更是尽心服侍了,得王妃身边的陪嫁丫鬟高看,那么往后的前途也是无可限量的吧?
其实这小镯和芯香,都是老实本分的丫头,不然的话,艾叶也不能看上她们,只是人都是有私心的,都懂得自己替自己打算,所以她们如今有这样的想法也没什么,就连艾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从前在府里就觉得憋闷,如今才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应该说,络玉阁里服侍的所有的人,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艾叶有心提携这两个人,眼瞧着厨房还远,四下也无人,便笑道:“如今小姐跟王爷好的很,两个人心心相印的,你们也瞧见了,王爷心里没旁人,就只有小姐一个人,小姐如今又是瑞王妃,只怕等王爷和小王爷的痘疹一好,就得搬到正殿去,那时候小王爷自然要跟小姐分开住的,到时候小王爷身边也要人伺候,正殿里需要的人手可比络玉阁里多多了,我透个风儿给你们,小姐虽没说,但是若真是搬过去,我打算跟小姐荐你们俩去服侍小王爷,小镯活泼但是机灵,芯香稳重细心,你们两个去是正正好的。”
她都已经盘算好了,也不知小姐是如何盘算的,但是她总要先想到这一步,已经做了王妃若是不居正殿,那就说不过去了,再者说了,小王爷迟早是要人服侍的。
“真的吗?可是我想学医术,我好羡慕王妃的医术啊,艾姐姐,我能不能留下来伺候王妃啊,我想跟着她学些粗浅医术呢!”
小镯不愿意去,又怕艾叶生气,看了芯香一眼,又道,“往日小王爷跟玉竹姑娘在一起玩耍,都是芯香跟着的,也是芯香照管的,如今玉竹姑娘回去了,小王爷又出痘,等他好了,芯香可以去照顾小王爷呀,小王爷都被她服侍惯了,我怕我粗手笨脚的,让小王爷摔了碰了磕了,只怕就不好了!”
艾叶一愣,想想也是,小镯是活泼机灵些,但是远没有芯香沉稳,若真是服侍的不好,只怕害了她,那样反而不好了,又瞧着芯香还是温柔沉默的样子,便微微笑起来,轻咳了两声。
“罢了罢了,咱们还是煎药去罢,小姐和王爷都还等着呢!这服侍小王爷的事儿啊,日后再跟小姐商量吧!”
艾叶打住了话头,这事儿她说了也不算,她也不过是有心想让这两个丫头留的长久些,但是只怕这件事连小姐也没法儿做主,经过这次出痘的事情,艾叶越发认识到小王爷是极有主意的,他打定主意的事儿,也是难以更改,所以要让小镯还是芯香去服侍他,也得他愿意了才行。15461673
不过小镯方才话语间提到桑夫人的千金玉竹,她跟小姐一样,都是极喜欢玉竹的,那小姑娘模样太招人喜欢了,又甜又美的样子,而且还粉雕玉琢的,长大了之后定是个美人胚子,想到这里,艾叶便有些想笑。叶不那的若。
桑夫人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觉得自个儿没有好好完成小姐的托付,使得事情在最糟糕的时候露馅了,对小姐不好意思,又觉得给王爷添了麻烦,夹在二人中间为难,于是便走了,但其实她还知道,小王爷跟玉竹也闹了别扭,准确的说,是玉竹恼了小王爷了。
玉竹扮小王爷,偏偏小姐要塞了个萝卜在玉竹的裙子里,一个小姑娘,懂得什么呀?
还是瞒着桑夫人塞进去的,小姐切切的嘱咐玉竹不能拿出来,连哄带骗的,玉竹倒是听话,安分了几天,偏偏那萝卜在里头弄的极不舒服,后来露馅也就是露在这上面了,桑夫人带着玉竹走的那天,正好他们在府中,玉竹那小姑娘气哼哼的来找小王爷,说了他一通,眼圈红红的说要跟他绝交,说小王爷戏弄她,待她不好,丢下她一个人去梅城玩儿,还让她辛苦那么几天,说了一大通的话,最后淌眼抹泪的说,从此之后不跟你玩了…
然后,就真的这么走了,就为这个事儿,小王爷心里且不自在呢,他心里头怨小姐,又不能明说,玉竹跟他闹别扭,他出痘又不能出门,也不能去哄,那时节不肯瞧病,心里头也是有这个事儿的原因在其中的…
其实小孩儿,闹别扭能闹多久?见个面,说几句好话,又能亲亲热热的玩到一起去。
艾叶只是想着,这玉竹模样好看,小姐又喜欢,将来不如跟小王爷做一对儿,成亲做小王爷的媳妇倒是不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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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暂避一下?
我去暂避一下?夏侯懿已经出痘了,就算窦雅采再怎么生气也没用,还是要照顾这出痘的一大一小的。
艾叶又端了汤药来,她跟着艾叶进了内室,看着夏侯懿将药碗里的药一饮而尽,复又把药碗递还给艾叶,艾叶便出去让人端了饭食进来,然后便掩上门出去了。
窦雅采这才走近床榻,看着榻上坐着的两个人,夏侯懿墨眸噙笑望着窦雅采,夏侯沅窝在他怀里,也抿唇看着她走过来,她心里不由得一叹,面前两个人,如今都是心头挚爱,两个人一大一小,却都是相似的容颜,她心里别别扭扭的情绪到底还是湮没在心疼里了,稍稍撩起裙摆坐在塌边。
“药苦不苦?”
夏侯沅一笑:“娘,不苦,沅儿不怕苦。”
夏侯懿却拧了眉:“药怎么会不苦?本王觉得苦的很啊。”
夏侯懿是坐在外侧的,夏侯沅在床榻里侧,窦雅采离夏侯懿近一些,见他这样说,未免又有些心疼,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发现仍是有些烫热,只得抿唇低低的道:“你才出,只怕还得七八天才能全好,不会像沅儿这样,刚一喝药便能退热的。”
他抿唇一笑,勾着薄唇望着她,眼底有柔情蜜意:“我跟沅儿出痘,会不会让你染上?”
他也不大明白这痘疹是怎么回事,小时候虽看见别人出过,可他自己从来没有染上过,所以这一次他才会有这样自信,说自己不怕被染上,哪知他这次就还真的染上了呢…
若是因为自己跟儿子,让她也出痘了的话,那就不好了…一家三口全出痘,传出去真让人笑话。
窦雅采笑起来,看着他满脸痘疹的样子还顾得上她,心里不是不感动的:“方才不是告诉过你了嘛,我跟艾叶都出过,现在里里外外伺候过的人都是出过痘的,所以除了你,没人会染上!这一生啊,出过一次的人,日后都不会再出了!”
瞧见他一脸红疹的样子,那俊美的模样早就荡然无存了,她话音未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最后又望着两个人大笑起来。
原本屋中是极其柔情蜜意的甜蜜气氛,被她这样的大笑一下子就给惊散了,他眼底的柔情蜜意瞬间就僵在那里,就连夏侯沅都是一愣:“娘,你笑什么啊?”
他还沉浸在两个人难得柔情的气氛之中,小小的脸上都噙着笑意的,谁知窦雅采这么一笑,瞬间就破坏了气氛。
窦雅采早就拿了雕花镜子过来,让两个人自己照:“你们自己看,你们两个人满脸都是痘,还不好笑?”
说着,戳戳夏侯懿的胳膊,笑的花枝乱颤,“你看看你,沅儿年纪小,痘疹也不大,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你瞧瞧你自己,这出的哪还有从前的俊美模样啊?过两天痘疹会更多的呢,对了,你千万不能挠,要是留疤什么的,那就不好看了,哈哈哈…”
夏侯懿沉眸看着面前笑的厉害的女人,忽而将面前的镜子抢过来,径自丢在被褥上,大手一捞,将窦雅采拉入怀中,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挑眉望着她:“本王是出痘,不是没了力气,你是不是觉得,本王不能拿你如何,所以才这般放肆,嗯?”
她这般肆意笑话他,说他出痘不好看,这分明就是挑衅他,大概是觉着他不能拿她怎么样了,那他倒是要她看看,他能不能拿她怎么样!
紧接着,不等她回答,他便俯身攥住了她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滚烫的舌头也滚落在她唇里,肆意攻城略地,挑/逗撩拨无所不用其极,他本就在发热,身上也烫热的很,这异样的高热让窦雅采的心狠狠的震动了一下,她实在是太熟悉他的接近,熟悉到他一接近,她便会有微微的反应,还会不由自主的回应…
吻够了,瞧着怀里低低喘息的女人,夏侯懿勾了薄唇,眯眼轻笑道:“还笑话本王吗?”
他只是出痘,又不是生病不能动弹,反正她也出过痘,既然不存在传染的问题的话,他完全可以对她为所欲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要是再笑话他,那他就不客气了…
她还未回答,他身子上方忽而探出一个小脑袋,夏侯沅认认真真的道:“娘,需要我回避一下吗?或者,我去艾叶那里暂避一下?”
窦雅采这会儿又羞又怒,红着脸狠狠剜了夏侯懿一眼,夏侯懿凉凉一笑,从她身上起来,微微扯唇哂道:“别逗你娘,她最是容易害羞。”
在儿子面前亲一亲怕什么,又不是别人的儿子,再者说了,往后这样的场面还多得很呢!
不过他也是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不然也不会故意当着儿子的面亲她了,这样的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窦雅采坐起来,整了整凌乱的衣衫,红着脸颊谁也不肯看,硬着声音道:“我看你们俩精神都挺好的,那我就不陪二位了,我出去看书去!”15494004
她懒得与他说话,夏侯沅是个人精,她更是懒得搭理,父子俩一丘之貉,她还是出门看书去,不要与他们两个待在一处。
刚站起来,却走不动,回身一看,夏侯沅扯了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当即挑眉:“做什么?”
还嫌热闹看的不够大么?
夏侯沅脸上却是认认真真的表情:“娘,你不能出去,我有话,想跟你还有父王说。”
小小的人儿站在床榻上,这话一出,夏侯懿敛了笑意,眸光幽深起来,窦雅采确实一愣:“你想说什么?”
“娘,你坐下,咱们好好说说话。”
夏侯沅扯着窦雅采让她在床榻边坐下,反正现在三个人都不能出门,索性坐在一起说说心里话,他现在不发热了,喝了药身上的痘疹也止住了,所以有些话他也该说出来了,“娘,你现在知道自己的心了么?”
夏侯沅这话问的奇怪,但刚坐下来的窦雅采却是听的明白的,她兀自脱了鞋履,抱膝靠在床柱上,望着窗格外透进来的暖色天光,原来外头又是一个晴天,她心头蓦地一松,唇角便有笑意。
“嗯,现在知道了,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清楚的很。”
她记得初一凌晨的夜晚,她带着夏侯沅回了窦府,当时又在窦府好一通玩耍,几乎是快要天明的时候她才回房去,她那时与他提及第三次逃跑,许诺要带他离开京城去过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子,偏偏夏侯沅不肯,非要留在京城,非要留在夏侯懿身边。
她记得,那时小小的人儿也如今日这般,站在榻上,与她对视,咄咄逼问她,他板着小脸,说什么知母莫若子,说她每次遇到没法子接受的事情,就会装傻,说她只会逃避,不肯去面对,还说她其实心里明白的很,说他的父王跟从前不一样,质问她为什么非要走。侯已夏室也。
那时候,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内心,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内心,根本不愿意知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一味的想走,因此才会觉得夏侯沅的话很刺耳,她就生了气,不高兴,后来,还说了不该说的话。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咯噔,偷眼看了夏侯懿一眼,狐疑的目光在父子俩之间打转,难道说,沅儿这就要提及前事了?
那么,他究竟对夏侯懿谋反是个什么态度,对自己那天说的话,是个什么想法呢?
瞧他这一脸正经的样子,他应当是打算今日就全说了吧?
莫名的,窦雅采忽而有点紧张,如果待会儿话不投机吵起来,她应该帮谁?
帮儿子,还是帮夏侯懿?
夏侯懿不知窦雅采内心丰富的想法,他听了窦雅采这话,点点头,微微笑起来:“我跟小姨在梅城的时候就想着,娘你虽然性子倔强,但是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你凡事随心而为,如果冷静下来,也不会想不通的,所以后来知道父王去追你了,我便放心了,你们俩肯定能好好在一起的,但是,我还是有问题想问你们。”
“你说。”
夏侯懿沉沉的道。
“父王,你知道娘对你是什么样的心思么?”
娘亲既然害羞,那还是不要直接问她这样直白的问题了,免得她红着脸迟迟不肯作答,倒是耽误了功夫,夏侯沅接下来还有事儿要说呢,所以直接转了头,去问他父王。
“爱逾性命。”短短的四个字,倒是说尽了窦雅采的情意。
窦雅采脸一红,微垂了眼眸,却听夏侯沅又问道:“父王,你对娘,是什么样的心思?”
“她是本王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能够与本王同生共死的唯一女人,是我的妻子。”
夏侯懿回答的很认真,眼底皆是浓稠情意,话语掷地有声。
夏侯沅点点头,微微抿唇,他一直想要看到父王娘亲相亲相爱的在一起,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他从小没有亲爹在身边照顾,是被窦雅采一手带大的,他心里其实很没有安全感,而近日生病,头一次觉得一家人爹娘都在的感觉很好,所以,他才格外的关心爹娘的感情,若非看出夏侯懿对窦雅采的动心,他是不会做那些事情的,若是他的父王真的对窦雅采薄情寡义的话,他一定头也不回跟娘亲离开,他只是比他娘亲先看清了他父王的心罢了…
“沅儿,别哭了。”
夏侯懿有些心疼,揽了儿子在怀中,替他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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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沅心中一时伤感,又忍不住浮现泪光,他本不是爱哭的孩子,夏侯懿替他擦了眼泪,他复又笑起来:“父王,我不难受,今日听见你们说出这些话来,我真的很高兴,从一开始我就希望你们好好的,你们现在真的好好的了,我也就放心了。”
夏侯懿紧抿薄唇,他这个儿子与别人不同,性子跟他很像,处事风格也像,小小年纪就能顾虑到这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能比他的地位还要高,如若他真的当了皇帝,这个嫡长子肯定是能做太子的,若他不幸命丧九泉,也要派人好好护着他离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沅儿,父王方才说,你娘是本王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当然你也是,但是你更是本王的骨血,若有话,你可以直说,咱们父子之间,没有秘密。”
他忆起之前在骊城时,窦雅采与他说的那些话,她闯的祸,如今也到了该收拾的时候了。
从一开始,夏侯沅就表现出有心事的样子,说什么不相信别人的话,窦雅采是完全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的,而夏侯懿在之前与他的对视中,还有从夏侯沅这两天的反常举动中,隐约能够猜到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只怕与他的那件事有关,所以,他才会说这样的话。
夏侯沅如今热已退去,大概心里的话也藏不住了,到了该说的时候。
“父王,我之所以要问清楚,是因为我接下来所说的事情关系重大,我觉得如果父王跟娘亲的感情没有到生死相许的地步的话,说出来也是无用的,如今既然你们两个是真心相许,再无芥蒂,那我也就能放心大胆的说了。”
窦雅采只觉得夏侯沅的态度奇怪的很,说了许久还说不到正题,忍不住催促道:“沅儿,你快些说罢,你真是要急死我了!”
“娘亲不要着急,这事儿还真是急不得,听我慢慢来说罢,”
夏侯沅望着窦雅采一笑,他在榻上站的累了,于是盘腿在被褥上坐下来,才望着夏侯懿道,“父王,除夕宴后,你与我们分开,你去了东宫,而我与娘亲去了外祖父府上,娘亲与我说她准备好了第三次逃跑,我不同意,与她吵了起来,这件事你可知道?”
若二人情意相通,这些事父王应该是知道的,所以夏侯沅没有细说,只是幽幽的望着夏侯懿。
夏侯懿似笑非笑的看了窦雅采一眼,微微挑了眉尾:“嗯,知道。”
“那她与我说,父王你不是什么圣水国的大英雄,说您不知道我这么喜欢,说她听到父王你与人密谋,策划要谋反,说您是乱臣贼子,根本不是什么大英雄,这话,是真的么?”
夏侯懿和悦一笑:“确有此事。”
“你娘她说的没有错,”顿了顿,续道,“本王确实筹谋十年之久了。”
“沅儿,你若是不接受也没有关系,这期间的事情很复杂,许是你不能理解的。”
父子之间没有秘密,他自然坦诚相告,何况他觉着,夏侯沅并非只是问问,他应当还是有下文的。
夏侯沅听了这话却是重重一叹,幽幽的看了窦雅采一眼,微微垂了眼眸:“当夜,娘与我说了这些,我确实很受刺激,觉得一时接受不了,心里很乱,只能赌气一个人跑到小姨那里,偏偏这些事不能跟小姨坦白,我就只说了自己因为你们的关系没有进展而苦恼的事情,于是小姨便决定帮我,其实,除了娘亲自个儿之外,旁人都能看出父王的心意的,所以,才有了后来生姜酒之事。”
“但是我心里头仍旧是不痛快,想不通父王的事情,心里烦闷,便跟小姨说只怕娘亲酒醒之后会找人算账,不如出去躲几天的好,一则若是娘亲执意逃走,我不在,她也能按照原定计划布置;二则,我也确实是想出门散散心去,打算心情平和了再回来,那时候,也实在不知如何面对父王和娘亲。”
小小的人儿,诉说自己那时节的情形,语气很是平缓,他一个人承受了那些事情,已经比寻常年纪的孩子知晓和懂得太多了,若是寻常孩子,大抵就只剩下哭闹了,他还能思维清晰的想到不影响局面,还能继续思考,实在是很了不起的。
夏侯懿沉沉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薄唇紧抿,也不说话,窦雅采的神色却不断变换,时而怜惜时而温柔时而心疼,她心里如何想的,那脸上的表情就是如何的,但她也知道夏侯沅正说到关键处,便也一言不发的听着,没有插嘴。
“在梅城和小姨待了几日,瞧了满城的梅花,倒是玩的很是开心,心里也渐渐开怀了些,只是没想到,京侍卫竟带了王府的人来带我们回去,我这才知道父王你追娘亲去了,从京侍卫口中简短的了解了一下实情,我就回来了。”
夏侯沅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夏侯懿却沉声追问道:“回来之后,你做了什么?”
他忽而有一种感觉,此刻儿子漆黑如墨的眼眸,仿若看透了他的人生,看透了他这么多年所有的事情,看透了他的内心。
夏侯沅抿唇,幽幽的看着夏侯懿:“小姨和桑夫人走了之后,我便只剩下每日去上书房听师傅讲课伴着皇太孙读书了,日子实在是闲得很,也无事可做,就拉着京侍卫做了一些事情,问了一些话,然后又知道了更多的事情。”
夏侯懿沉眉:“知道了什么?”
夏侯沅不答反问道:“父王,你为什么要谋反?是为报仇,为私心私利,为功名利禄,还是仅仅喜欢那种万人之上的凌驾感?师傅说过的,凡人者,必有所图,所图皆为得利,每个人做一件事情都是有目的的,那父王的目的是什么?”
夏侯懿眸光越发幽沉,一言不发的看着夏侯沅,每每提及此事,他一身清寒气势便会倾覆而出,整个人清冷以极,比那冬夜的雪还要冷上半分。
窦雅采在一旁却是啧啧一叹,没想到啊没想到,她死活问不出来的问题,如今倒换成了夏侯沅来问了,她在骊城时三番两次的逼问夏侯懿,他要么避而不答,要么耍赖死活不肯说,要么就是一副伤心清冷的模样,不管哪种反应,都堵的她没有办法再开口。
如今儿子一问,他又是这样的态度,显然又是想要避过去,但是她总觉得儿子好像有办法让夏侯懿开口似的,儿子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不像她这样心里没底胡乱发问的情形。
“懿,沅儿问你话呢,你倒是说话呀!”
她心头窃笑,站在儿子这一边,开口逼他了。15494013
“娘,父王十年前投军,从小卒成就了如今的名位,你可知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夏侯沅突然不逼问夏侯懿了,转而看着窦雅采,眸光幽深的很。
窦雅采一愣:“这个我怎么知道啊…”
十年前她才十一岁啊,十一岁的时候,好像啥也不懂,那时夏侯懿还未名扬天下,她怎会知道他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何况后来想知道的时候,他又死活不肯说了…
夏侯沅却微微一笑:“娘,父王谋反,皆是因为十年前的旧事,也就是因为那件事情,父王才会去投军的,”夏侯沅慢慢敛了笑意,眸中含着几分悲悯怜惜,转头看着夏侯懿,“父王,其实,事情我都知道了。”
夏侯懿沉默许久,道:“本王猜到了,你是找了京墨。”
“对,”夏侯沅抿唇,微微垂了眼眸,“那几日,我始终想不通父王为何谋反,也觉得寻常理由用在父王身上似乎都不大合适,又想着父王派来梅城接我的是京侍卫,若不是亲近可信的心腹之人,父王是不会派他来接我回去的,所以便装作天真无知的样子跟京侍卫聊天,套了他几句话,才知道京侍卫跟着父王已经十五年了,十年前父王投军就是带着他去的,京侍卫这个人,严肃端正,可惜对小孩子没有防备心,随意说了几句,我便知他对父王你很是忠心,而且,你所有的事,他应该都知道,包括为何投军,为何谋反。”
夏侯懿一叹:“心思缜密,聪明灵活,不愧是本王的儿子。”
京墨与金梁一样,都是他的生死兄弟,是当年一起拼杀出来的生死之交,十多年的交情,自然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夏侯沅说完这些,窦雅采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去找了京墨套话,才知道了前后因由的,可怜她整日在夏侯懿身边,根本接触不到他身边的人,好不容易回来了,秘密还被儿子给探问出来了,倒是让她省了心思,要不然,她真的打算不问等着夏侯懿自己说的,如今瞧见夏侯懿的样子,这才知道,要不是夏侯沅机灵,他可能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别人这个秘密了。
夏侯沅沉了一张小脸:“父王,你还是不肯告诉娘亲吗?她将你爱逾性命一般看待,你在这世间只把她一人当做亲人,为何不能吐露半点心声呢?瞒着她,就是为了她好么?”
窦雅采在一旁频频点头,对呀对呀,儿子说的对极了!
夏侯懿一叹,看了窦雅采一眼,神色惨然:“并非父王不肯说,实在是…实在是不敢提及,若是提起,总免不了心头感伤,何况…”
侯心夏你擦。何况他已习惯了将此事深埋心底了…要这么说出来,对他来说,不易。
而且,他未开口心便有些乱,根本不知如何措辞达意,毕竟是平生最大痛之事,提及伤情伤心。
“这样啊…”
夏侯沅沉吟想了一会儿,抿唇道,“这样也容易,父王不必开口,我自有法子可以让娘亲知道,父王也可以缓一缓,十年前的事情,虽惨烈无比,但是父王已经熬过来了,如今,再也不会像那样了。”
言罢,只放了夏侯懿一人在那里平缓思绪,他转了小脸儿望着窦雅采道:“娘,我是替咱们问的,不然心里头总是疑惑,如今只有你不知道,但是你很快就知道了,你会明白的。”
顿了一下,他微微扯了唇瓣,清声道,“为了这事儿,京侍卫到如今还躲着我走呢,那天我只套了几句话而已,再问的深入些他便不肯说了,死活也不肯再说了,后来我没了法子,只好拿了娘从前给我的一套银针,趁他不备,扎了他几针,他疼的厉害,只好带我去了一个地方,取了一些东西给我,只是让我自己看,也没有说多少,他说,他在父王面前发过誓的,绝不会泄露出去,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我是父王的儿子,他觉得不该瞒着我,便带我去让我自己看,这也不算泄密了,我也能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侯沅想起自己当时行径,脸颊还有些微红,人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却用了下三滥的手段逼人家就范,可是他打又打不过,套也套不出来,只能用这个法子了,京墨倒也没有怪他,只是看着他的目光怪异的很,然后躲着他,再也不轻易靠近他三步之内了,弄的他好似洪水猛兽一般可怕。
他说完了,便又站起来,从床榻上下来,走到床榻对面的书案前,小小的身子爬上红木圈椅,在案上抱了半掌高的书卷过来,然后把书卷放在窦雅采面前,抿着唇望着窦雅采,那意思就好像在说,东西拿来了,可以看了。
窦雅采垂眸去看那些书卷,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之下,惊的几乎连魂儿都没了:“沅儿,这些都是刑部封印后的卷宗啊,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堂而皇之拿回府里来,不怕被人发现吗?”
私下窥伺刑部封印卷宗,是要充军的,夏侯沅做的这事,这罪都足够拖出去杀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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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存卷宗棋经案
封存卷宗棋经案那卷宗之上,贴着刑部特有的金漆封条,那是最高级别的封存,代表着一旦封存,便是永生永世不得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