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药,桑枝的眉间就有了困意,窦雅采看得出她眼圈浮肿,精神涣散,根本就是睡眠不足的样子,因此在药汤加了些酸浆草松针大枣仁镇静助眠,又替桑枝掖好了被角,看着她闭上了眼睛才出了厢房。
守着桑枝的嬷嬷自然是千恩万谢的,窦雅采只是笑了笑,背着医箱就走了出来,还没走几步呢,就看见艾叶从小径那头提着裙子飞奔过来。
“小姐!宫里来人了,让阖府上下都去大厅接旨呢!我打听过了,好似还有旨意是给小姐的!”
窦雅采抓着医箱背带的手一紧,宫里这么快又有旨意给她?
蓦地,想起之前夏侯懿留下的那句冷语,她在金銮殿上锋芒太露,所做之事惊世骇俗,难不成又被太后或是皇上盯上?这次下圣旨,又想要她做什么?
艾叶见窦雅采沉眉不语,忙又道:“小姐快些吧!来宣旨的公公这会儿都在大厅等着了,咱们还要赶过去呢!”
窦雅采如梦方醒,背着医箱直接去了大厅,阖府上下的人都到了,她溜到吴氏身后,跪在最后面,就看见夏侯懿跪在最前面,那来宣旨的御前公公手里,分明拿着两份明黄圣旨。
“侧妃窦氏听宣,太子素昔病弱,窦氏医术卓绝,可堪大用,着其自即日起,可在巳时前后出入东宫,替太子请脉诊病。”
那公公念完圣旨,含笑走到窦雅采跟前,将折好的圣旨递给窦雅采,呵呵笑道:“侧妃娘娘,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呢!皇上看重侧妃娘娘,侧妃娘娘还不赶快领旨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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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出了心里阴影
荡出了心里阴影窦雅采接了圣旨:“妾身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公公一笑:“皇上说了,侧妃娘娘的医术很高明,还用神医扁鹊的法子治好了自己,所以也称得上是神医了!既然侧妃娘娘能够起死回生,那太子爷的病假以时日一定能治好,侧妃娘娘要多多上心呀,侧妃娘娘若是治好了太子爷的病,皇上还会重重的赏赐侧妃娘娘还有窦家,太后娘娘也是这般说的,可若是治不好,那自然了,也是要受罚的!”
“是,妾身明白皇上太后的意思,妾身自当尽力。”
这宣旨的人不过是御前的太监罢了,口气竟这般狂妄,还隐有逼迫之意,若非皇上和太后授意,这公公是绝不敢这样跟窦雅采说话的,窦雅采当然不会抗旨,她心中也实在是好奇的很,太医院的太医少说也有一二十位了,这么多人,竟让太子的病沉疴这么多年,这究竟是患的什么病?
而且,究竟是怎样的宿疾,让太子一病不起久病不愈却又死不了呢?
就在窦雅采拿着圣旨跪着沉思的当儿,那公公已经开始宣读另一份圣旨了——
“…遂复瑞王在朝中一切职务,接旨日起,着瑞王每日点卯上朝议事,另赐瑞王太子太保之职,望其不负皇恩,倾力辅佐太子。”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荣耀职务都在顷刻间复位,夏侯懿寒眸之中仍是冷情一片,冷声接旨谢恩,然后淡漠起身,将圣旨接在手中,微勾薄唇,让来福打赏了御前公公,可他眼眸里还是弥漫冷意。
窦雅采因祸得福,得皇上如此看重,亲自下旨许以重用,吴氏和金氏两个人自然是不痛快,宣旨的御前公公一走,两个人带着侍女挤出道喜的人群,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哎呀,小人恭喜窦侧妃!贺喜窦侧妃啊!”
府中诸人都围过来给窦雅采磕头道喜,争相巴结说吉利话,艾叶知道窦雅采不喜如此,忙冲上来一一笑颜挡着,窦雅采虽站在人群中央,眸光却飘出了大厅,若有所思的盯着夏侯懿离去的背影出神。
上官桀恢复了夏侯懿的职务,还赏赐的太子太保的官职给他,这也是看在他今早出言支持太子的缘故,上官桀对这件事做了了结,皇上拍板,群臣自然不敢再吵嚷,这本是好事一桩,上官桀赏赐夏侯懿也是理所应当,可是她怎么瞧着,夏侯懿不在乎这份赏赐呢?
窦雅采微眯了眼眸,心中暗猜,是不是支持太子这个决定,打乱了他的某些计划?
未及多想,艾叶便护着窦雅采挤出重围,拿着圣旨回了络玉阁,窦雅采累了好几天,晚饭都没吃,随便脱了衣裳倒头就睡,但是连梦里,都觉得自己好似还窝在悬棺上晃悠,之前的五天五夜都荡出心里阴影来了…
被饭菜香气弄醒了,窦雅采睡眼惺忪的下了塌,迷糊上了饭桌拿起筷子便吃:“咦?怎么今日这么多菜,这怎么吃的完?”
见艾叶和夏侯沅都是一脸的笑,窦雅采反应过来,脑子稍稍清醒了些,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她如今是钦命给太子看病的人,地位非比寻常,这些人便又顺杆子上来巴结了…
“王爷请窦侧妃去大厅一趟。”外头有小丫鬟隔着帘子喊道。
将丞相府的药房洗劫一空
将丞相府的药房洗劫一空“小姐,要去么?”
之前廊上的争锋相对,艾叶都是瞧在眼里的,也不知道这会儿瑞王爷请自家小姐去做什么?
窦雅采放下碗筷,站起来,到衣橱里挑了一件鲜亮水粉色的袄裙换上,然后挑眉望着艾叶一笑,水眸流淌华光浅笑:“为什么不去?这会儿吃多了,就当去消消食散散步活动活动嘴皮子,练练筋骨呗!”
留了艾叶在屋中陪着夏侯沅温书,窦雅采自个儿提了琉璃瓦的小宫灯出门了。
外头虽没下雪,却沁凉幽冷的很,窦雅采拢着手炉提着宫灯到了大厅,就有小丫鬟接了宫灯再替她打起门帘,她进去一看,才发现厅中坐着的不止夏侯懿,一身常衣便服的吴佑添也坐在那里。
窦雅采看见吴佑添,微愣之后猜到了吴佑添的来意,月眉舒展,灵俏眉眼之中勾起一抹笑意来。
吴佑添为了吴氏得罪了她和夏侯懿,按理也不该在这时候来瑞王府,偏巧在上官桀下旨之后来瑞王府,必是有所求的,窦雅采知道这吴佑添是太子一/党,而金銮殿上,夏侯懿出言支持太子,吴佑添那一脸错愕是因为他没想到夏侯懿会支持太子,而永安侯的不高兴不是因为她没死,是因为夏侯懿选择了支持太子。
而这会儿,她更是明晰吴佑添的心思,夏侯懿现在等于跟他同在一条船上,而她窦雅采更是重要,说是医病,其实太子的前程性命,都在她的手里…他吴佑添看走了眼,得罪了人,这会儿火烧火燎的跑来谢罪!
转眸看向夏侯懿,笑意一闪即灭,冷语明知故问,“叫我来,做什么?”
夏侯懿垂着眼皮谁也不看,淡漠道:“窦侧妃来了,丞相没话说?”
“是是,下官是来向王爷赔罪的,下官还要给窦侧妃赔罪,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望王爷和侧妃娘娘不要见怪!下官愿意补偿,只要王爷肯保住太子,只要侧妃娘娘能救回太子的性命!下官做什么都可以!”
他上次真是被吴氏的事儿气的冲昏了头脑,压根忘了太子的事儿,就赶来替自家女儿讨回公道,结果竟在气头上得罪了瑞王和窦侧妃,这下好了,也不知能不能补救!
窦雅采见猜中了吴佑添的心思,心中颇为不屑吴佑添的行为,唇角噙着冷笑,走到桌案前,将吴佑添的茶盅盖儿揭开,众目睽睽之下,将鎏金手炉里的香灰倒进那茶盅里,香灰噗噗漫了茶水一层,她才噙笑将茶盅拿起递给吴佑添:“这是上等的桃花粉还有沉香末儿,丞相请用茶!”
“…我听说丞相府上有百年生的金钗石斛,还有十根全枝全叶的丹凤天麻,万年的人参,海龙虎骨,海马藏红,全圣水国都难找这些珍奇药材呢,丞相不如都送给我吧?”
吴佑添不敢不接,可这茶难喝的他面目狰狞,一盏茶全进了腹中,而后便捂着小腹痛不欲生,只想快快的去方便,纵是肉疼也只得应下:“下官回府之后,一定将这些送到府上来!”
他此刻已经没有精力顾及自己被洗劫一空的药库了…
窦雅采得意一笑,翩翩坐下,心满意足的笑道:“既如此,那太子的病,我自当尽力。”
“谢侧妃娘娘宽宏!谢侧妃娘娘宽宏!”
吴佑添一个箭步就要冲出去,夏侯懿撩起眼皮,凉凉一笑:“慢着——”
“丞相,你急什么?”
瑞王真是作孽啊......(为小月儿生日加更)
瑞王真是作孽啊......(为小月儿生日加更)吴佑添急的满头是汗,却又不敢就出去,股间异样憋的他满脸通红,夹着屁股硬着头皮道:“王、王爷?”
夏侯懿斜睨了窦雅采一眼,才望向吴佑添,薄唇扯起,似笑非笑,凉声故意慢慢的拖声道:“本王听闻,丞相前几日又在城外置办了十几亩地,添了几个农庄,京城里好几家绸缎庄,好几家酒楼,好几家店铺,城北的甜水摊儿,城南的馄炖摊儿,城西的糖人摊儿,城东的酒果铺儿都是丞相的,丞相的产业倒是越做越大,日进斗金,令人羡慕啊!”
吴佑添已经不能直立了,他明显感觉到股间有东西流出来,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都快憋疯了:“王爷想要的话,明日下官就让管家将房契地契商契都带来,下官…求王爷原谅!”
夏侯懿薄凉一笑:“这怎么行呢?丞相万贯家财,要这些显然是不够的,这样吧,明日,本王会派来福去丞相府上,如数点出所有房契地契商契,丞相老眼昏花昏聩无知,除了丞相府,就让本王替丞相管理家业好了!”
夏侯懿站起来,捻弄一回手上的玉扳指,抬步就往外走,身后的吴佑添频频点头不敢不应,刚要往外冲,夏侯懿却是一顿,语意骤冷,眸如万年寒冰,指着那扑了一盅香灰的茶,寒声道:“值此良辰美景,丞相不要着急回去,这茶被丞相喝光了,想来丞相渴得很,那就再等半个时辰吧,本王叫下人再好好煮好茶来侍奉,丞相莫急。”
夏侯懿说完,倾尽一身凌厉气势,果决离去。
吴佑添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热汗满头,里衣外衣全都湿透了,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衣摆里的衣裤早已污/秽不堪,整个大厅都弥漫着恶臭。
窦雅采用衣袖掩住口鼻,扇了扇小手,啧啧叹道:“瑞王真是作孽啊…”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大厅,不然慢了会因恶臭窒息而死的。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大厅里侧的雕花窗格外,有一双细长眼眸紧紧的盯着厅内的情形,那眸中迸现的都是极其复杂激荡的情绪,又气又恨又心疼。
站在厅外偷窥的正是吴氏,她听说父亲前来,躲在外头目睹了吴佑添的所作所为,心中寒凉一片,心口疼痛不堪,难以消解心头忿然,在她和太子之间,父亲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太子!竟为了太子,这般卑躬屈膝向那个贱女人低头,被王爷和那个贱女人如此戏弄!
吴氏伤透了心,忍了再忍,还是转身愤然离去,哪知一转过小径,就见那残雪尽头,金氏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在金氏立妃的时候,吴氏对她已有嫌隙之心,何况永安侯是支持四王爷的,吴氏念及吴佑添,这会儿自然不肯撞见她,转头想避过。
“姐姐看见自己的爹倒戈相向,心头刺痛么?”
金氏笑的温婉,吴氏却觉得刺眼得很:“上次妹妹请我喝茶,说的也不过是家常话罢了,如今我的家事而已,还累不着妹妹,妹妹深谋远虑,也得到了想得到的一切,何必来看我的笑话呢?”
金氏莞尔一笑,婀娜翩翩走来,温声道:“姐姐不高兴,就将怨气发泄到我这里么?姐姐如今还是侧妃,又不是那庶妃,怎的也变的小气起来?别说咱们的爹在朝中如何,在这王府里,妹妹跟姐姐几年相伴,姐姐还不懂我的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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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妹妹有法子?
莫不是妹妹有法子?
吴氏这会儿心头乱的很,前有夏侯懿赐药,后有金氏坐了她本该坐的王妃之位,如今又亲眼目睹自己的爹因为自己的亲妹妹而放弃自己,转而巴结那个小践人,她心中越发失了平静,尖刻的质问金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氏微微一笑,又走近了些:“姐姐是个聪明人,该明白相爷如今为的是佳慧,佳慧是姐姐的亲妹妹,本是要嫁给太子做侧妃的,谁知太子却病了几年,如今只有太子好起来,佳慧才能嫁进东宫去,相爷如今屈就那小践人也是迫不得已,姐姐怎么就看不透呢?将来佳慧成了太子侧妃,再过几年成了太/子/妃,还怕不能报今日之辱么?”
金氏顿了顿,过来拉着吴氏的手,挽着她一路往回走,慢慢的道,“咱们阻止不了也管不了爹去做什么,随他们自个儿筹谋也就是了…但是咱们要做的事儿始终是一致的啊,姐姐你难道忘了,是窦雅采那个践人害你如此的么?这个仇怎能不报?”
一提起此事吴氏便愤恨不已,可也不代表她现在愤怒的没有理智了,细长眸中敛着一丝冷光,沉沉的看着金氏:“金妹妹,你现在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要来与我说这些?你不会想让我再度对窦雅采出手,你好渔翁得利?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金氏冷笑,幽凉夜色里,这冷笑带着阴谋的味道:“我的心不瞒姐姐,要是不把这小践人赶出府我怎么能安心呢?即便圣旨册封我为王妃,可王爷对咱们姐妹不甚热络,却三番四次的对那小践人好,还救她性命,不就是因为她有姿色有儿子吗?何况有那小践人的儿子在,将来我若有了身孕,根本没法子称为世子,即便夏侯沅名义上是我的继子,可到底不是亲生的!”
金氏提起怀孕生子这件事,吴氏眉宇之间暗沉无光,细长眸中却俱是恨意:“王爷如今待我冷淡,都是因为上次没把那个小践人弄死,如今倒是让她翻了身得了意!金妹妹你说得对,有她在,我根本不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不要一辈子这样过!我与妹妹的目标是一致的,我要除掉那个小践人,而妹妹要除掉夏侯沅,只是,上次已经打草惊蛇,再想要下手也不容易,而且我瞧得出,王爷是很看重夏侯沅的,妹妹,你觉得这次要如何做呢?”
金氏见说动吴氏,沉沉一笑,温婉脸上都是冷意:“王爷看重夏侯沅,对他下手不易,但是窦雅采就不同了,咱们先解决了她,剩下个四岁稚子,还能如何,到时候不就任由咱们摆布了吗?”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只是…恐怕一时之间也很难想到什么法子…”
吴氏微微眯眼,沉吟半晌之后点点头,带着疑问看向金氏:“莫不是妹妹有法子了?”
“皇上下旨让那小践人给太子看病,姐姐你想啊,这可不正是给咱们除掉她的天赐良机么?”
金氏阴沉一笑,附耳过去,在吴氏耳边慢慢说着她的计策…
不是病了,是被人下了毒
不是病了,是被人下了毒窦雅采接了圣旨,第二日巳时便进宫去给太子看病。
东宫虽比不得金銮殿,但一应陈设皆华贵非常,窦雅采跟着小太监穿过正殿,往寝殿走去,心里想着的却是这太子的生平,有些事儿透着蹊跷,有些事儿却已了然于心。
太子上官泰二十有三,十三岁就被封为太子,十八岁本该大婚,却一病不起,从此病弱,在东宫里将养这几年都不见好,最近病势沉重昏迷不醒,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大概为了这个,上官桀和太后才会让她来给太子医病。
昨夜将吴佑添恶整了一番,现在窦雅采却知他是个聪明人,这几十年的官场生涯,他极得上官桀信任,又把自己的大女儿嫁给瑞王,自己的小女儿嫁给太子,若非太子大病,吴氏的亲妹妹如今就贵为太//子妃了,这般筹谋,可说是最稳妥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太子的病一日好不了,就一日不能成亲,吴佑添为了自己女儿顺利入主东宫,自然要来给夏侯懿窦雅采请罪的。
只是上官泰即便好了,那吴氏之妹也只能先做几年太子侧妃,之后再封为太/子/妃。
“窦侧妃?可以诊症了。”
窦雅采心里正想着事儿,那小太监轻声唤了她,她懵然回神,凝了月眉点点头,趁着小太监挑起床帏的空当,悄然打量着身处之地。
寝殿里比正殿更加华丽,头顶的琉璃穹顶镶满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这会儿明明是白天,可那紫绣珠帘旁的窗格外透进来的光线投射在晶莹剔透的明珠之上,衬着寝殿华光异彩,犹如漫步在水晶王宫中一般。
一旁宽大的紫檀木衣架上,整齐的撑着太子的金龙蟒袍,床帏低垂,寝殿里透着淡淡的幽香,不见一丝药味,小太监已经挑起幔帐,窦雅采的目光落在上官泰的身上,上官泰高卧宽大床榻上,锦被龙绣凤纹,可他却是一脸的苍白如纸,窦雅采的目光落在他眼下一圈青黑之上,久病昏迷之人,怎会是这样的状态?
这太子高额方鼻,身躯健壮,脸色却又白的不正常,窦雅采皱眉,走上前去,坐在塌边圆凳之上,点了一根银针在上官泰眼圈之下,探脉之余,浅声问道:“公公,能否与我细细说说太子爷最近的情况?”
“太子爷最近清醒的时候少得很,多半都是昏睡着,只是昏迷不醒也才是最近一段日子的事儿,从前就只是难受,太子都说太子爷是操劳过度,开了些将补的方子,这几年都是如此的,窦侧妃,这些就是太子爷的医案。”
窦雅采眸色沉重,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医案,她略略扫了几眼,又瞧了从上官泰眼圈之下起出的末梢变成了酱色的银针,端详半晌,面沉似水,心里头也不轻松,这上官泰所患的,不是病,是毒。
准确的说,太子这几年根本不是病了,是被人下了毒。
只是,这些医案上并没有提及半句关于太子中毒之事,小太监拿来的医案很全,从一开始诊病,到最近的医案通通都拿过来了,各个太医说法虽然不尽相同,但是却无一人提及太子是中了毒。
这么多人都没有看出来,那就不是故意隐瞒,而是当真诊断不出来,若非她精于银针之道,可能也被这虚沉绵细状似劳累过度的脉象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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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眼散瞳
猫眼散瞳见窦雅采不言不语,一旁的小太监便问道:“窦侧妃瞧的如何了?太子爷的病,可有大碍么?”
窦雅采再抬眼时,神色如常:“公公,你能与我说说太子爷素来爱吃什么,有什么喜好么?”
“哦,这个容易,”这小太监是跟惯了上官泰的,当即便道,“太子爷爱吃甜食,最爱马蹄糕蒸乳酪,只是自病了之后,太医嘱咐要少吃,至于喜好嘛,就是很喜欢夜明珠,大的小的都喜欢,所以咱们东宫太子寝殿里才会镶满了夜明珠的。”
窦雅采一面听,一面心中默记,甜食伤胃,凡事过犹不及,她方才把脉就探出上官泰胃经不调,而且毒素就是沉积在胃部的,只是这毒素并非是从那些甜食上来的,而是有人故意在甜食上动了手脚,借用甜食甜腻伤胃之时,用毒素缓慢的侵蚀上官泰的胃部。
至于这毒素究竟是什么,她本身还有疑虑,但是听闻这小太监说上官泰喜欢夜明珠,又看见这满殿皆是夜明珠,心中已猜到七八成了。
侵蚀上官泰的毒素,必然是金刚石粉末,也就是这些夜明珠的粉末,这金刚石粉末本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不能服用,若然服食,粉末会粘连在胃壁之上,在长期的摩擦之中,会致胃部糜烂溃疡,最后死于胃出血,这种粉末,是叫人难以提防的慢性毒药。
下毒之人,心思缜密,利用上官泰喜欢夜明珠的特点,下毒手法不易察觉,而且阴毒狠辣,这种法子是很折磨人的,难怪太子久‘病’不愈,也难怪无人诊治出太子是被人下了毒。
“京城里难寻这样各色各异的夜明珠,我瞧着,这里头还有不少东珠南珠呢!到了夜里,会很漂亮吧?”
窦雅采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猜想,便于胃经必经之处扎了几根银针,又不经意的与小太监闲聊。
那小太监一笑,隐有得色:“是啊,皇上知道太子爷喜欢夜明珠,这些年外头进贡来的好货色,都送来了东宫呢,再加上各人孝敬的,送的都有,太子爷就命人都镶嵌起来了,到了晚上,咱们东宫就跟水晶宫一样,都不必点烛火呢!”
皇上给的,各人孝敬的送的,这么说的话,来历杂乱无章,也就难寻是谁想害太子了。
只是,这毒素只会让太子气虚两弱,渐渐衰竭致死,并不会让他昏迷不醒啊?难道说——
窦雅采心念一闪,又沉下心来再次探脉,总算在细微之处发现了问题,这小太监老在宫中行走,伶俐非常,见窦雅采拧着眉看那银针,便问道:“窦侧妃,是不是太子爷的病有什么问题啊?”
窦雅采自然不能跟他说实话,微微扯唇:“麻烦公公去寻一只猫儿来,我有用处,至于太子的病,我看没有诸位太医说的那么简单,许是胃经有问题,大概确是从前甜食吃多了些,作息也不大规律。”
小太监只觉得窦雅采诊病的法子怪异无比,但是还是去寻了一只黄毛猫儿来,窦雅采让小太监寻出上官泰的夜壶,在其中取了一滴滴入猫眼之中,等了片刻,她细细看去,果然瞧见那猫儿瞳孔瞬间散大,拧眉便让小太监放了那猫儿。
只怕她会有杀身之祸
只怕她会有杀身之祸此刻,她心中已有定论,果然上官泰体内除了金刚石粉末的毒素,还有山茄花的毒。
山茄花也就是俗称的曼陀罗花,此花全株有毒,此花与麻沸散的效用是相当的,服食之后昏不知痛,虽不会伤人,但是中毒太深,也会致人死亡,也不会像麻沸散能药效淡去,只能靠外力苏醒,太子昏迷是近几日的事情,可见这山茄花的毒是近几日才下的。
山茄花京城不常见,只有西边腹地才有,也难怪太医诊断不出来。
也就是说,上官泰的‘病’,是两种毒混合在一起的,只是——窦雅采略略沉吟,毒好解,问题是,她好像淌进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浑水之中。
小太监又问:“窦侧妃瞧出什么了?这病如何?侧妃娘娘可别嫌奴才话多,奴才奉了皇上太后之命,一会儿还得将侧妃娘娘的方子与医案给皇上太后看呢!”
窦雅采点点头,她是万不能说实话的,也不可能在医案上写明上官泰是被人下了毒,若是说破此事,只怕她会有杀身之祸,而且,那将会引起一场大的动荡,她才不会这般莽撞:“太子爷的病我已了然于心了,只是要好起来,须得一些时日,我先开方调理,日后我还要进宫为太子爷施针调理的。”
医案写的比太医要细,但只言明是因为胃经之脉有问题,再加上身体有损,醉闷难当以致昏迷,只须温经调理,加之冷浴冷敷即可醒来。
为了不让人瞧出端倪,窦雅采所开之方,都是对上官泰的身子无损的药,偷偷在里头加了两味甘草金银花解毒,冷敷冷浴之法,也是为了解除山茄花的效用,不出半日,上官泰便可清醒。
诊病完毕,窦雅采远远离了东宫,在空无一人的御街上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东宫里虽然华丽非常,但是待久了可真憋闷,这红墙高瓦之中,不知还有多少不堪的阴毒事…
窦雅采回了瑞王府,刚进络玉阁,艾叶就迎了上来,替窦雅采取下医箱,跟着问道:“太子爷的病怎么样了?小姐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呀,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看诊的时候不顺利?”
窦雅采进了屋中,撑着下巴呆坐了一会儿,忽而站起来抓着艾叶的手道:“咱们这回又要准备走了!赶紧逃啊逃,京城难待,宫中难混,这回皇上太后可把我丢进坑里爬不出来了!”
“啊?”
艾叶一愣,窦雅采这话说的突兀,“小姐治不好太子的病?”
“倒也不是治不好,只是——哎,这事儿很复杂!”
窦雅采转头看了一眼沙漏,环视一圈,皱眉道,“都午时了,沅儿还没从宫里回来?”
艾叶一笑:“小王爷比小姐回来的早,只是一回来就去了泽园王爷那边玩耍,小姐要找小王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