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来阿兴，声音冷的渗出丝丝的寒气，“找人搜这间房，仔仔细细的搜，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阿兴惊愕道，“少爷…”
搜房间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对谁，都是一件极具侮辱性的事。
何况顾念晨还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
只要一有人搜过了房间，消息就会马上传出去，弄得人尽皆知。
这么做，可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她留了。
黎墨凡目光凶狠，厉声催促道，“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又是发生在顾宅的事情，阿兴刚叫了几个人上楼去搜顾念晨的房间，马上就有人将消息扩散出去了，还不到半个小时，顾宅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的少奶奶犯了错，惹怒了少爷，这次可能真的要彻底失宠了。
五六个人一遍又一遍的将房间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最后，还是没能找到黎墨凡想要的“证据”。
房间里一片狼藉。
因为黎墨凡要求彻底的搜查，不需要有任何顾虑，所以搜查完后，房间里乱的像是垃圾场一样。
阿兴带着搜查队报告结果，“少爷，没找到你说的那样东西。”
黎墨凡冷眼看着满地的狼藉，一脚踩在本应该是放在床上的一个玩偶身上，“你确定都搜过了？”
“这…”阿兴迟疑道，“少奶奶的更衣室还没有搜。”
更衣室里放置她日常穿戴的衣服，其中也包括贴身的衣物，所以阿兴没敢带人进去搜。
黎墨凡点头，冰冷的目光在乱糟糟的房间里扫了一遍，眼神忽然变得古怪，“不用搜那里了，你带人出去。”
阿兴从黎墨凡脸上的表情看出来，这场风波并没有停止。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能感觉出来事情的严重性。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从黎墨凡眼里看到那种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的凶狠眼神了。
谁也不知道这场风暴会持续多久。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一次，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不会再那么轻易的就结束了。
肆掠般的搜索后，黎墨凡踩着地上的杂物，几步走到顾念晨身前，冷笑一声，微眯着眼眸看着她，“你不用高兴的太早，不管有没有找到证据，都不能改变什么。”
顾念晨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神色平静的看着他，“是吗？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正文 637.第637章 毒是我下的
“处置？”黎墨凡冷笑着点头，慢慢的说，“你放心，我当然会好好的处置你。”
顾念晨笑笑，站在废墟似的杂物中间，脸上并无任何惧色，语气淡淡的，和平常跟他说话的语气没什么区别，点了下头，“我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从落入你手里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日子不会好过。”
她无视他逼人的冷冽目光，转身找了一处稍微能够容身的角落坐下去，抬头，朝他微微一笑，继续用平淡冷漠的语气说道，“黎墨凡，你也不用再去找证据了，毒是我下的，从我知道是你毁掉了顾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这么做了。”
丝丝缕缕的疼痛从他心口蔓延出来。
仿佛是一根根极细的针缓慢的，却又极其用力的刺进他的心脏里，每朝着他心里刺入一分，疼痛就牵扯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让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像寒冬的天气里下的霜，白白的一层蒙在他的脸上，“你想要我的命，何必这么麻烦。”
“你说的没错。”顾念晨笑笑，从花瓶里取出一朵玫瑰花，手指轻轻划过花枝上的刺，白皙柔软的指尖一下就被划破了，有一颗颗的血珠泌出来。
她却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用另一只手去触碰上面的花刺。
这些玫瑰是她亲自摘的，也没怎么修剪就搁在花瓶里了。
玫瑰虽然漂亮，但上面的刺却很扎人，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受伤，所以她采摘的时候都会特别的小心。
但再怎么小心仔细，也有避不过的时候。
她本以为黎墨凡会迟些时候才发现的。
按照她计划里的时候，等到黎墨凡发现他自己不对劲的时候，中毒已经很深了，到那时候，就算是检查出来什么，也来不及了。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也说明他的症状提前出现了。
事实上，她应该早就知道的，那一夜，他的异常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以为她睡着了，还刻意的放轻了手脚，但他却不知道，他醒来的那一刻，她也刚好醒了。
她看到了他所有异常的举止，也听到了那句我爱你。
我爱你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只感觉到了廉价和虚伪。
他爱她？
她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他的爱除了让她感觉到痛苦，耻辱和绝望，还剩下什么？
这样的爱，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我也想过要不要用点能让你很快毙命的办法，在你饮食里下剧毒，或者是等你睡着后用锋利的刀刺穿你的心口，这些办法都能在短时间内夺走你的生命。可是我记得你对我说过，折磨一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生不如死，对于痛恨的人，一招毙命这样的招数反而是便宜了对方，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也一直都按照你所说的去做。”
他脸上所有的血色消失殆尽，却有一股腥甜涌了上来。
顾念晨却是目光淡淡的看着他，唇角弯了弯，轻描淡写的说，“你既然已经检查出来是什么毒了，就应该知道长期服用的后果是什么。黎墨凡，我等着看你疯掉的那一天，希望不会太迟。”
正文 638.第638章 你好狠的心
他死死的攥紧双拳，心口的疼痛排山倒海的袭来，仿佛有无数支箭，最尖锐，最锋利的箭，找准了最能一箭毙命的角度，同一时间，四面八方的朝他心口刺过来。
每一箭都落在了他心底最深处。
力道那么重，那么狠，不留一丝余地，一箭又一箭，都是想要了他的命，将他往死里逼。
剧烈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如涨潮的水，一次比一次更加汹涌。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他最近的脸色一直不大好，眉宇间总是存留着几分憔悴和疲倦，现在更是面无血色，仿佛身上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抽光了，只留下他一双浸满寒气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血色全无的苍白的脸，和诡异恐怖的血色眼睛陡然间在她眼前放大。
他不顾她还怀着孩子，动作粗暴又蛮横的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骇人的血眸死死的盯着她，嘴唇哆嗦了几下，声音竟然在发颤，“顾念晨，你好狠的心。”
她承认了！
她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哪怕是猜出了下毒的人是谁，在她没有亲口承认前，他还试图说服自己或许是他的仇家安排了人进来给他下的毒，或许这件事情真的跟她没有关系。
他知道她恨他毁掉了顾家，却没想到，她的心竟然能够狠毒到这样的地步。
她想要让他变成一个疯子，这比杀了他更心狠。
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他曾用尽各种生不如死的办法去折磨他的敌人，如今，他的妻子也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他。
她说过他会有报应的。
这一天，来的真快。
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心，他痛不可抑喘了几口气，只觉有一双手直接插入了他的心脏，握着那一支支的箭打着转，痛的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每吸一口气，呼出的都是血腥的味道。
喉咙一痒，他用力咳了几声，一直被强压住的鲜血从他嘴角流出来。
他像是喘不过气来了，身子摇晃了几下，忽然向后仰去，重重的砸在地板上。
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他的身子砸下去那一刻，却也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他的后脑勺碰在了后面的架子上，上面的瓷器倒下来，随着他一起摔洛下去，瓷器一角砸在他脑门上，当即就将他的额头砸出了一道血口。
他被这一下砸懵了，眼神涣散了片刻，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顾念晨目睹了整个过程，从他摔下去到被瓷器砸中，她都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着，脸上无喜也无悲。
瓷器在黎墨凡的额头上划出了一道不小的口子，大量的鲜血从他额头上淌下去，他半边脸庞全是血，嘴角下也血迹斑斑，一眼看去，触目惊心，偏偏他的眼睛还睁着，眼神尽管涣散，却是朝着她坐着的方向看去，嘴唇动了几下，依稀发出了几个模糊难辨的声音，“你想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
她依旧坐在原地，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沉默了很久，唇角才露出一抹分不清是喜是悲的笑。
正文 639.第639章 现在是你的报应到了
她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梦呓般，“你现在这个样子，还需要我动手吗？”
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没有了焦距，满脸都是血，又连着咳了几声，每一下都有血从嘴角流出来。
她漠然看着她，慢慢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倒下的地方。
她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黎墨凡，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现在是你的报应到了，不用我再动手，老天爷也会惩罚你。”
窗台上的花盆被风刮了下去，只听到啪的一声，瓷盆从三楼砸落下去，摔得粉碎。
冷风吹进来，冲散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可他额头上的鲜血却止不住的一直流淌，染得地毯都是一片血红。
这雨下了好几天了，却还一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或许，雨过天晴的这一天，她永远也等不到了。
黎墨凡是一个眦睚必报的人。
她今天让他受到的所有伤害，他都会加倍还回来。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可她心中无所畏惧。
大量的失血和旧病复发让他身体受到重创，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连气息也变得微弱，像一个奄奄一息的垂危者。
顾念晨从房内走出去的时候，黎墨凡已经晕倒了。
她将房门轻轻带上。
阿兴和琳娜都守在外面，见她平安无事的出来，都不免松了一口气。
阿兴压低声音问，“少爷呢？”
顾念晨沉默几秒，有些疲倦的说，“他说要一个人静一静，谁都不许去打扰。”
琳娜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不安，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少奶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念晨转过身，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没什么，只是一场误会，他不相信我，等他想明白了就好了。”
两人之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架俨然已经成了家常便饭，阿兴和琳娜听完她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琳娜还上前温声安慰道，“少奶奶，少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心里其实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但或许是因为太在乎了，让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
“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等他气过了，一定会后悔的。”
她的背影僵了一瞬，往前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语气陡然冷下来，带了几分凌厉，“我想出去走走，你们都不要跟来。”
琳娜愣了愣，惊讶道，“少奶奶，外面在下雨，路上很滑，你怎么能这个时候出去呢。”
顾念晨第一次用这样冷冽的命令式的口气和她说话。
“你既然叫我一声少奶奶，我的话你就不能不听。”她继续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却还是没有断过。
琳娜不敢不跟着她。
这样的雨天，路面全都被淋湿了，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上一跤，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到了楼梯转角口，顾念晨忽然停下来，转身，朝着琳娜笑了一下，“琳娜，你有空跟着我，不如去房间里看看你家少爷怎么样了。”
正文 640.第640章 我就不可怜了吗？
琳娜心里咯噔一声，心口用力颤了下，脸色骤变，“少爷？少爷怎么了？”
顾念晨又笑了下，神色冷淡，“你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说完，再也没有停留，径直下了楼。
她刚刚到了一楼，就听到楼上传来了琳娜和阿兴的惊呼声。
“少爷，少爷，快来人啊！”
顾宅的后花园里的亭台楼阁在雨天别有一番景致。
尤其是雨水落在池塘里溅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池子里的鱼就从那涟漪荡开的地方冒了出来，浮出水面透气。
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很喜欢跑到这里来喂鱼。
她还记得第一次来喂鱼的时候，拿了几大袋子鱼食，怕鱼儿吃不饱，将所有的鱼食全部都倒了进去，最后鱼儿倒是一只只都吃饱了，却因为鱼食吃的太多，池子里所有的鱼都被撑死了。
她第二天又带了几大袋子的食物去喂鱼，水面上浮起一大片的翻着肚子的死鱼。
亭子没有变，池塘也没有变，和池塘里却不再有鱼了。
这里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却又不再是她的家。
这些曾经熟悉的地方，渐渐让她有了陌生的感觉。
她曾经一心想要守住顾宅，以为只要能将顾宅守住，就能守住她的家，可她忽然间才明白过来，她的家早已经没有了。
顾正豪死了，顾若仪又失忆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守着过去的回忆。
“少奶奶，你不能再留在少爷身边了。”琳娜撑着伞在凉亭中找到了顾念晨。
她的目光变得不再友善，对顾念晨的态度也不再恭敬，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似的，听似正常的语气里有隐忍的怒气，紧咬着唇角道，“你就那么恨少爷吗？恨不得杀了他？”
琳娜的出现和质问，顾念晨一点也不意外。
她看到那份检查报告了。
她知道黎墨凡中毒的事情了。
琳娜是黎墨凡的人，这一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即使琳娜平时再怎么维护她，一旦黎墨凡在她手里出了事，这份维护就会不复存在。
顾念晨伸手接着从屋檐上流下来的雨水，滴滴答答的雨声中，她的声音格外的轻，仿佛在自言自语，“他死了吗？”
琳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少奶奶，少爷如果死了，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你肚子里还怀着少爷的孩子啊，少爷如出了什么事情，孩子就会失去父亲，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父亲？”顾念晨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几声，恨声道，“失去父亲的孩子的确很可怜，他毁掉了我的家，害死了我最爱的亲人，难道我就不可怜了吗？”
“比起他做的那些事情，我还远远不及，他毁了我一生，我每时每刻都恨不得他立刻死去。”
她的眼角湿湿的，脸上有淡淡的水痕。
冰凉的雨水砸进了她的眼里，在她眼角停留了几秒，带着淡淡的余温，从她眼里慢慢的掉落。
一颗…两颗…
作者有话说：快过年了，事情多，更新有时会少一点。
正文 641.第641章 永远也不会改变
她自己也分不清脸上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因为你父亲的缘故，少爷也失去了他最亲的人啊，少爷的确是为此报复过顾家，可他并没有想过要夺走你父亲的性命，你不能把你父亲的死算在少爷头上，这样对少爷不公平。”
事实上，顾氏真正破产的原因，并非是黎墨凡造成的。
即便是黎墨凡不出手，顾氏内部本就存在着很多的问题，破产也是迟早的事情。
在这件事情上，黎墨凡即便是有错，全部责任也不在他身上。
这些话，琳娜很想告诉顾念晨，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顾念晨已经先入为主，认为是少爷害的顾家家破人亡了，她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顾念晨的想法，只会以为她在帮着黎墨凡开脱。
她对少爷的误解太深太深，对少爷的恨意也太深太深。
琳娜没想到顾念晨能心狠至此，她以为孩子是个转机，只要有了这个孩子，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可事情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发展。
琳娜无法确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到底是谁的错。
有少爷的错，也有顾念晨的错，两人之间的再次相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少爷不顾顾念晨的意愿强要了她，又强娶了她，就是一错再错。
感情，从来就不是可以勉强来的。
雨势渐大，雨幕中的世界模糊不清，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
顾念晨眼里进了雨水，薄薄一层水光在眸底闪动，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不公平？
她所遭遇的一切难道就公平吗？
“你不用再帮他说话了。”顾念晨慢慢站起身，怔怔的看着满池的水。
几天几夜没有停歇过的雨让池塘的水位涨了不少，这雨要是继续的下两天两夜，池塘的水就快要漫出来了。
池塘里本来是不会有积水的，以前有人专门处理这些水池。
可顾氏破产后，顾宅原有的所有员工都离开了，这后花园里的很多地方，也没有人继续打理了。
虽然后来黎墨凡买下了宅子，又雇佣了一批人打理顾宅，但下面的员工对后花园的管理并不尽心。
过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才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这里…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的家园了。
“琳娜，我说过，我和他之间只能是仇人，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你说的没错，他是没有亲自动手杀了我最爱的人，但如果不是因为他，顾氏不会遭遇灭顶之灾，爸也不会受到沉重的打击一病不起。”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是不是亲自动手的，又有什么区别。”
眼中的泪忍了那么久，终于还是一颗颗的从她眼眶滑落。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的生命里绝对不会再有黎墨凡这个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