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大娘有话要说。”南风瑾走到他娘身边,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娘您别怕,把事实给大家说出来,如果大娘再次中伤你,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公道?呵…”大夫人把话茬接了过去,“公道自在人心!老爷,您不知道吧,凝香妹妹这么多年来,一直把我囚禁在破败不堪的后院,每天都派两个丫鬟监督我,虐待我,不给我饭吃,不给我衣穿,好的吃的穿的全被那两个丫鬟搜刮了。”
南风纪渊脸色瞬间大变,“你一定又疯了,来人,把她拉到后院去关起,永远不准放出来。”
这时,砂画看到二夫人脸上浮现出一股冷笑,一股得意的冷笑。她立即走上前,挡在大夫人面前,“老爷,请您听大夫人把话说完,把事情查清楚,再处置她不迟,她好好的站在那里,您凭什么论断她是疯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都纷纷议论起来,大夫人的样子,根本不像疯子,有胆有识,有理有据,说不定还真的是被冤枉的,而且他们都没有被她欺负过,她不像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你又是谁?蒙着面是为何?”南风纪渊常年戎马生涯,威风凛凛,哪容得一个小丫头如此放肆。
“回老爷,我是将军的贴身丫鬟宫砂,蒙着脸是因为…我长相太丑陋,恐防吓着人,所以才戴上面纱。我是谁并不重要,请老爷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还大夫人一个清白,为您死去的儿子雪冤。”砂画一口气说了出来,字字诛讥,在这位威严十足的老将军面前,一点也不失威严,因为她要解救的是人命,如若不成功,那大夫人死期将不远。
南风瑾此时心里更没了底,砂画从不撒谎,也不骗人,她都一直为大夫人辩护,难道大夫人的事,真的另有隐情?
“我的儿子?什么儿子,将军不就在你身边。”南风纪渊一头雾水,有些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翠玉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向他,“老爷,您还记得二十年前,妹妹回家去探亲,你一时寂寞,在翠玉楼宠幸了我,之后我便有了老爷您的孩子。”边说,她眼泪边掉,她轻轻的抚摸着肚子,神情凄厉,仿佛孩子还在肚子里一样。
南风纪渊抬起头,暗自思索了一下,随即点了下头,“好像有这回事,然后呢?”
“然后…然后楚凝香就趁你不在家,用皮鞭活活打死了我们的孩子,孩子的尸体被她派看守我的老奴才扔进井中,早就死了。”翠玉边说,边用手指着二夫人,眼里满是怒火,那种血红的怒火。
南风纪渊一个趔趄,他摇了摇头,“凝香不是那种人,你少血口喷人。”他把脸转身身边娇弱的夫人,期待她能赶快作出解决,而一旁的南风瑾,也满脸期待的看着二夫人,希望她不会让他失望。
“老爷,姐姐是疯子,说的什么都不能当真,您千万别听她的,来人,赶快把她送回去,以免污染了院子里的环境。”二夫人朝大黑使眼神,示意他去捉住大夫人。
大黑会意,立即冲上去就要捉大夫人。
“慢着。”南风瑾和南风纪渊同时喊了出来,他们都觉得今天凝香的反应有点奇怪,如果是平常,她没有做的事,她一定会找人对质清楚,绝不含含糊糊,除非…她心里有鬼。
“放下翠玉,让她继续说,如果没有证据诬陷凝香,我一定会严加惩办。”南风纪渊双眼炯炯有神,刚正不阿的盯着翠玉。
翠玉挣脱了大黑,甩了甩袖子,冷言厉色的说道:“之前看管我的两个老奴,不忍心我受她欺凌,本想去给老爷告状。谁知,被楚凝香发现,她给她们下了砒霜,活活把她们毒死了,后来又叫小红和小绿把她们的尸体拖入后院的枯井中。那口枯井,埋葬着两个老奴婢的尸体,还埋葬着咱们孩子的尸体,呜呜呜…”说完,大夫人悲伤地恸哭了起来,边上的奴才们也是听得心惊肉跳,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的话,那大夫人好可怜,死去的奴才和孩子更可怜。
“老爷,你别相信她的,她就是个疯子,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二夫人急忙抓住老爷的袖子,转眼,她看了看那个戴着面纱的丫鬟,翠玉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一定是受那神秘丫鬟的唆使。
她一下子冲到砂画面前,揭下她脸上的面纱,“啊…”二夫人一阵惊呼,这丫鬟太丑了,她赶紧用手捂住嘴,“这个丑八怪是哪里来的?”
“娘,她是我从军营里召进将军府的。”南风瑾回答道。
二夫人脸色一沉,“丑八怪,你为什么要唆使大夫人害我,你居心叵测!”说完,她伸出食指定定的指着砂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其实都是一家人,为何不互相爱护,共同尽心尽力的服侍将军呢?为何要弄到如此地步,二夫人,你敢说你一次也没有去过翠玉楼?”砂画可不怕她,这样的女人她见得多了,她是因为心虚了,所以才急冲冲的指着自己。
二夫人故作镇定,胸有成竹的抬起头,“自从她疯了之后,我是去过翠玉楼,但是随着日子越来越长,我再也没踏足过翠玉楼,我整天要管府里这么多琐事,哪里有时间去翠玉楼。但是一直念着姐妹情,虽然她曾经欺负过我,我还是派小绿和小红贴身照顾她,给她好吃的好喝的,每个月她还能领月例和丝绸之类的物品,我哪里亏待她了?还反过来咬我一回,真是好心没好报。”
“那这是什么?”砂画拿出将军摔剩的茶杯盖,在她面前晃了晃,二夫人的脸色立即变得更加惨白,眼神也慌张起来。
南风瑾与南风老将军也怔怔的看着砂画,他们见她拿的是二夫人最爱的白瓷圆形茶杯盖,老将军奇怪,夫人的茶杯盖怎么会在那丑丫头手里,茶杯怎么没了。
“心慌了吧?夫人,这茶杯盖跟了你很多年,基本上不离身,你聊天吃饭,睡觉歇息,累了渴了的时候,都是用它喝茶,怎么会出现在翠玉楼?将军亲自看到的,他还生气的把茶杯摔碎了。这就是你平常去翠玉楼打大夫人留下的证据,你还不承认你虐待大夫人,还不承认你杀了大夫人的孩子?”砂画一改往日温柔的形象,面对这个推脱责任的二夫人,看着懦弱的大夫人,她必须勇敢的站出来,她有事,千雨泽和南风瑾会帮她。但是大夫人有事,没有人会同情她可怜她,如果没有她帮忙,大夫人早就被拉下去关起,过不了几日,就会香消玉陨。
二夫人张皇失措的看着砂画,“一个奴才,也敢指责主子,茶杯是小红她们偷的,与我何干?”
“既然是她们偷的,那就把她们带上来调查清楚。”砂画握着大夫人的手,示意她别怕,有她在呢。
“大黑,把小红和小绿带上来。”南风纪渊吩咐大黑。
“等等,奴婢不放心大黑一个人去,还是多派几个将军的侍卫去吧,确保小红和小绿的安全,如果小红和小绿在送来的过程中出事,那二夫人,你就真的摆脱不了干系。”砂画早就调查清楚,大黑就是替二夫人办事跑腿的,大夫人需要的砒霜之类的毒物,都是派大黑去办,好处,也是少不了大黑的,大黑表面和善爱笑,实则,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不用了,本将军亲自去。”南风瑾一个轻灵的轻功,飞檐走壁,瞬间消失在长廊,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会这么狠险,他不相信她会害这么多人,更不相信自己是个狠毒妇人的儿子,他要为母亲雪冤,他相信自己的母亲。
在将军去捉小红和小绿的过程中,砂画一直定定的盯着二夫人,盯得她心虚,心里直发毛。什么时候,她沁砂画也变得这么口齿伶俐;什么时候,她为了正义,居然敢挺身而出,这是活了二十年的她前所未有的,以前的她懦弱温柔,善良怕事,现在的她,竟然敢直面黑暗,可能真的是被恶势力逼太久了,想要替自己争点尊严。
老将军一直握着二夫人的手,安慰着她,他虽然心里忐忑不安,怕翠玉说的是真的,但是表面却佯装镇定。
不经意见,他抬头瞥见了瑟瑟发抖的翠玉,她满脸肮脏,满头蓬松,样子楚楚可怜,这么多年来,他竟然没有主动关心过她,一直沉浸在凝香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他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个需要关心的结发妻子,他缓缓的站起身,轻轻推开凝香,走到大夫人面前。
“你真的没有疯?”他试探性的问着大夫人,眼神复杂,半信半疑。
大夫人向他露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把两只手交叉于右腰边,轻轻拂了拂身,“回老爷,妾身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我都失去了孩子,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最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拿他来诬陷别人。”说完,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如果换上一身干净的素衣,再把脸洗干净,她一定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华贵妇人。
“老爷,不要相信她。”这时,满脸忌妒的二夫人走了过来,她一脸怒气的盯着大夫人,仿佛大夫人该有的从容仪态,是属于她的。
“凝香,等儿子来了再说,我相信你,不要紧张,有我在。”老将军把手覆在凝香白玉无瑕的手上,满脸尽是宠爱。
这种景象看在翠玉眼里,却是那么的平常,她的手粗糙不堪,根本无法与衿贵的二夫人比,她并不奢望得到老爷的宠爱,她只想替自己雪冤报仇。
砂画静静的凝视着大夫人,看着这种景象,还能如此镇定,如此风轻云淡,一定是经历了很多痛苦的,要是她,未必能这么释怀,可能早就黯然神伤,流了一地眼泪。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还在老远,众人就听见小红和小绿的叫喊声,个个都把头转身走廊的尽头,大黑们正绑着小红小绿,急促的朝这边走来,而南风瑾,也一脸凝重的握着他的玉瑾剑走来。
一走到大家面前,几个侍卫便面无表情的把小绿和小绿扔在地上,砂画这才知道,三角眼叫小红,单眼皮叫小绿。
“夫人救我。”小红和小绿赶紧爬到大夫人身边去,训练有素,“大夫人,您为什么要诬陷奴婢们,我们尽心尽力服侍您这么多年。为了您的荣华富贵,你竟然诬陷我们,大夫人,你是疯子,疯子。”
大夫人赶紧走到砂画面前,打开小红和小绿伸过来的讨厌的手。
“等等,小红,你说大夫人指使你们害二夫人,是吗?”砂画走到小红面前,目不斜视的盯着她。
“是的。”小红颤抖着身子,因为说谎话,抑制不住内心的慌张。
此刻,砂画已经顾不得时间考虑南风瑾,还有自己,她仰着那张有疤痕的脸,走向老将军。
“将军,小红说是大夫人指使的,又说她是疯子,请问,一个疯子想得出这么周密的计划去害人吗?还有,当时我被小红和小绿沉井,是小将军救的,小红说这也是大夫人指使的,我和大夫人无怨无仇,大夫人为何要害我?如果我是二夫人的丫鬟,她要害我还有理由。”砂画推理得句句在理,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何这两个万人景仰的将军会弄不明白。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将军心里一味的想着相信二夫人,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是不会轻易相信大夫人的,这就是至爱至亲之间与生俱来的信任。
“既然你说这么多年来你们都尽心尽力的照顾大夫人,为何她穿的是棉布破烂衣裳,你们穿的是上等滑质丝绸?为何她食的是冷饭馊菜,你们吃的是美味珍馐?为何你们说她是疯子,现在她却比你们还正常?”砂画此言一出,众人都惊呼她的聪慧,一个丫鬟居然能把事情的漏洞全找出来,还说得小红小绿不敢还口,大家都纷纷议论起来。
南风瑾手一点,瞬间刀锋出鞘,他把剑抵向小红的胸膛,“说真话,否则,我就杀了你。”
“我…”小红边哭,边怔怔的望着二夫人,她希望二夫人能帮帮她们,“二夫人,您替我们说句好话。”
二夫人眼晴一霓,“是啊,瑾儿,先把剑拿下来,你这样吓着她们了。”如果惹恼小红,她一定会当场出卖自己,到时她就完了。
“嗖…”的一声,南风瑾的刀韧上便沾了一束黑发,头发一丝丝的从他的刀上滑落。
“将军饶命,我什么都说。”小红看到剑向她袭来,霎时,她的头发就被削下一大束,如果她不说真话,将军会杀了她的,将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吧。”南风瑾把剑收回,风轻轻一吹,那发丝便随风飞舞,用他的剑杀她们,侮辱了玉瑾剑。
此时,二夫人的神色越发凝重,小红会说什么,她惴惴不安的想着。
“回将军,是二夫人,指使我们监视大夫人的。至于把宫砂姑娘沉井,也是夫人临行前的嘱咐,她说…如果有人知道真相,会杀了我们,我们才想处决宫砂的。”小红害怕的低着头,她怕二夫人的眼神,狠毒而阴鸷。
“贱人,你胡说,瑾儿,老爷,你们千万别相信她们。”凝香吓得花容失色,指着小红,漫无边际的骂了起来。
“娘,到现在,您还不知错吗?”南风瑾眼里泛着泪,他早就猜到砂画说的全是真的,可是他不相信,非要弄个水落石出,现在真相大白了,他的心真的好痛。
二夫人正撕扯着小红,老将军在拉她,听到儿子的话,她瞬间定了神。
她转过身,满脸泪痕的靠近南风瑾,“儿子,都是娘亲的错,你不要怪娘亲,原谅我,好吗?”她知道事已至此,再狡辩都没用,可是,她不能失去老爷和儿子,他们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哇,原来是真的,二夫人原来这么毒辣,看不出啊。”众侍卫和丫鬟都一片哗然,顿时,将军府里像炸开了锅一样,大家都议论二夫人是多么的奸诈阴险,大夫人多么可怜含冤,老爷和将军又是多么的糊涂,现在老将军一点威严和面子都没有了,曾经将军和夫人浓情妾意,众人称道的幸福榜样已然不复存在。
“老爷,你原谅我吧,我错了,我这么对姐姐,也是因为爱你和瑾儿,我真的知错了…”二夫人边哭边拉南风纪渊的袖子。
可是老将军已经失神,伤心的愣在原地,他无法想象,这件事是真的,他无法想象,与自己鹣鲽情深,举岸齐眉的夫人,竟然是个这么黑暗的女人,他一时接受不了,气血攻心,“噗”地吐了一口鲜血…
“老爷,你怎么了?”二夫人和大夫人同时走上前去,都忧心的看着老将军。
“来人,快请御医。”南风瑾吩咐侍卫去请大夫,“爹,您怎么了?”他快步走到老将军面前,用内功暂时镇住他的心脉。
老将军始终是老将军,当年风范依然不减,他双腿盘于地上,双手交叉,运功自己调息,不一会儿,脸色就恢复了红润,不过他的神情,仍然是伤心难堪。
“老爷,您原谅我,好吗?”二夫人蹲下来,希望获得老将军的原谅,她见大夫人也在边上扶着老将军,瞬间一股怒火冲上头顶,“王翠玉,贱人,你给我滚开,谁让你碰老爷了?”说完,她使劲的把大夫人推了个趔趄。
“对不起,姐姐,我…”大夫人嚅嗫道,这么多年来,她真的很想照顾老爷,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好不容易希望能靠近一下他,也被二夫人无情的推开。
“你没资格照顾老爷,你不配,你滚开,老爷是我的。”二夫人边说,边继续推大夫人。
“够了,凝香,你做的事还不够丢人吗?直到现在你执迷不悟,你们都是我的夫人,为什么翠玉不能照顾我?真正善妒的人,是你啊。”老将军颤抖的把大夫人扶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亏欠了她很多,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一个那么知书达礼、温柔贤淑的夫人。
南风瑾眼里充满了冷漠,他崇拜了二十几年的娘亲,那个温柔懂事的娘亲,竟然是这种女人,现在真面目露了出来,比任何人都要恐怖。“娘,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戎马生涯这么多年,他对别人一直没有太多感情,因为他把感情都倾注在家庭里,可是自己温馨和睦的家庭,背后居然隐藏着那么可悲的事实,他接受不了,内心十分痛苦。
“哈哈哈…”凝香疯狂的仰天大笑,颤颤巍巍的走到南风瑾面前,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府里的几十名下人,个个都鄙夷的嘲笑着她,仿佛在说,你这个坏女人,怎么还不下地狱?她又看了一眼老爷,小将军,还有大夫人,仿佛她的亲人个个都很看不起她,她无颜再活在世上,个个都嘲笑她,鄙视她。
“儿子,让娘再抱你一次,好吗?”说完,二夫人把南风瑾紧紧的抱在怀里,轻声的安慰着他,“别伤心,娘亲知错了,娘亲真的知错了。以后你要好好的照顾你爹,还要听大娘的话,你爹的前半生,英雄威武的前半生是我的。他的后半生,无人照料,我相信,你大娘一定不会不管他的,她一定会好好对他的,再见了,瑾儿…”说完,她把身子重重的撞向玉瑾剑…
瞬间,个个都惊叫起来,二夫人眼神呆滞,“噗”的喷了一口鲜血,血从嘴角蜿蜒流了下来,玉瑾滴血,兔死悲鸣。
“娘,娘。”南风瑾痛苦的大叫道,老将军也老泪纵横的扑了上来,一家三口就这样紧紧抱在一起,下人们都流下了眼泪,为什么好好的一家人,会弄成这样。
老将军轻轻抱起凝香的身子,“凝香,你为何这么傻,我们一家四口也可以一起生活,你何故要寻死。”说完,咸湿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滴到凝香的脸上。
“老爷…我再也无颜见世人,我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您,对不起瑾儿。我走…之后,您一定要好好弥补姐…姐。”说完,她又喷了一口鲜血,手无力的放了下来…
“娘…娘…”南风瑾扑向娘亲,娘亲已经断气了,救不活了,他的玉瑾剑上,沾满了娘亲鲜红的血…
南风瑾走近砂画,满眼恨意的看着她,“你们满意没有,满足没有?这种结果,你们心里一定很畅快,是吧?”
“对不起,将军请节哀,我…”砂画眼泪直流,她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这种处理方式,真的好令二夫人难堪,都是因为她的冲动,不然二夫人也不会寻死。
南风瑾捏住砂画的下巴,“你害我家破人亡,你害死我娘,气病我爹。你心如蛇蝎,你就是个害人精,你就是个祸害,长得丑就要有自知之明,没有哪个男人会看上如此低贱的你。”
“将军…您弄痛我了…”砂画被他掐着下巴,小脸涨得通红,她不是在意的,“对…不起。”
“哼…滚回你的菱月楼。”南风瑾放下她,又望向大夫人,“我是永远不会认你这个毒妇的,不是因为你们,我娘就不会死,我们合家欢乐的局面会维持到永远,我恨你们,都给本将军滚。”
下午,华丽热闹的将军府瞬间变得凄凉冷清起来,下人们都换上了素衣白服,端庄沉静;高高挂起的大红类笼全被摘了下来,换上了白色的纸灯,府里红色绿色等鲜艳颜色的东西会部换成了纯白色。南风瑾和老将军,怀着沉痛的心情,耐心的为凝香装敛收拾。
之前还鲜活美丽的娘亲,突然变得没有一丝生气,南风瑾悲伤的望着娘亲,都是王翠玉和宫砂害的娘,纵使她们有千万个理由,可是娘亲死了是最鲜活的事实,他恨她们,恨死她们了。
大夫人要去照顾老将军,南风瑾不让,他的爹,只有自己的娘亲才能照顾,他憎恨大夫人,是她间接害死了他最爱的娘亲。
曾经威风八面的老将军,如今已变得萎靡不振,家逢巨变,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将军家里好不凄凉。砂画身着一身白色素服,站在菱月楼上,看着府里的下人忙进忙出,她无限自责,都是她的错,不然瑾也不会这么伤心。
泪,至晶莹的眼里流了下来,她还天真的以为,替大夫人平反之后,将军一家四口能和睦的生活在一起,谁道是这种巨变,将军一定恨死她了。
第12章皇后认她要她嫁瑾
很多达官贵人前来吊丧,南风瑾的兄弟,千雨泽,冷洵澈,轩辕煜他们全来了。砂画只能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将军,希望他能节哀。公主也来了,今日的她,脸色凝重,一身素服,悲伤的跟在将军的后面,机械的做着各种仪式,她最爱的人悲痛,她比他还要痛。
自从大夫人的葬礼办完之后,已经快半个多月,南风瑾没有来见过她。府里的奴才们都避她如蝼蚁,只有嫣儿常给她送吃的,陪她聊会儿天。
嫣儿说,起初她也很不喜欢砂画,凭什么她就得到将军这么多的宠爱,可是后来在与砂画渐渐相处的过程中,她发现了砂画的善良与坚强,所以她佩服砂画。这偌大的将军府,是没有一个下人敢指出二夫人或者将军的缺点的,她觉得砂画做得好,为可怜的大夫人出了一口恶气。二夫人的死,怪不得砂画与大夫人,完全是她自已承受不了,无颜见人,自找的。
每当听到嫣儿说这些,砂画总是漫不经心的抬起头,凝望着远处碧海的蓝天,嫣儿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将军的心结永远都解不了,她也瞬间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害人精,她认为她为大夫人平反没有错,可是在将军面前,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错,多么卑微的爱。
最让她难过的是,公主还跑到她房里来骂她,说她是害死将军娘亲的罪魁祸首,幸好嫣儿将她拉走了,不然公主会闹成什么样,她无法想象。
她还听嫣儿说,千雨泽想来看她,将军不准,还派了很多人守在府里府外,他不会武功,进不来将军府,只有每天在将军府外翘首以望。
对不起,泽少爷,砂画此生只爱将军,到死都不会变。
现在是清晨,砂画睡不着,早早的起了。她看了看院子,现在没人,她想出去走走,日日窝在这悲怆的府里,会闷出病来的,她要透透气。院子里的樱花一片片的落下,凋谢得很快,粉白的花瓣不断飘荡,突然想到,这是最尽情的花朵,因为它早死。就象某些缠绵的爱情,没有机会变坏。所以留下一生的绚烂的回想,也许悲凉,却是最美的。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将军府外的林荫小道上,才发现,这条街道居然是个好地方。它安静优雅,没有一个人。道路两旁长满了高大的梧桐树,微风轻轻一吹,叶子瑟瑟作响,好美的风景,令人心驰神往,沿路走到尽头,人也能心平气和的静下来。
突然,砂画感觉身后有一种奇怪的味道,那是杀手的阴冷味道,有人跟踪她。她蓦地转过身,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难道她想多了?
可是那股味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像在她身后。
“啊…”砂画一转过身,两名手持弯刀的黑衣蒙面人,正双眼狠毒的盯着她,“宫砂小姐,得罪了。”
“你们是什么人…”砂画惊恐的张大眼睛,话还没问完,她就眼前一花,被敲晕倒在地上。
“快带她走,恐防被人发现。”说完,两个神秘黑衣人抱起砂画,几下轻灵轻功,轻巧的穿过林荫小道,把昏过去的砂画放进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之中,“驾…”急尘而去。
砂画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她正在享受林荫小道的幽静,突然被两个凶恶的黑衣人抓走,然后他们把她打晕了。她感觉头重脚轻,迷迷糊糊的想要醒来。
“啊…”她闭上眼睛,揉了揉头,摸了摸脸上,还好,面纱还在。她慢慢的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发现皇后正满眼泪痕的望着她。
她不是被两个黑衣人抓走了吗?怎么会在锦鲤宫,砂画赶紧环顾一下四周,不错,这就是金碧辉煌的锦鲤宫,十三年前她被红姑抓来这里过。
“你醒了,头还痛吗?”郦影关切的问道。
砂画看了怔怔的看着她,皇后是在问她吗?她看了看四周,这里除了她和皇后,就没有别人了,她真的是在问她。
皇后跟以前大不一样,她一身素裳,脸上没有化妆,比以前瘦弱很多,她的眼里少了以前的阴狠冷漠,多了一种慈祥温和。她不敢确定,眼前这个病怏怏,脸色惨白如雪的妇人,真的是曾经那个杀人如麻的皇后?
砂画轻轻甩了甩自己的头,她的头还有些晕痛,“奴婢参见皇后。”她起身,朝皇后行礼,上次她被皇上打得奄奄一息,隐隐约约也看到皇后来为她求过情。
她为什么要替她求情,猫哭耗子假慈悲,她明明要追杀她,巴不得她死掉,怎么会替她求情?
“砂画,你是沁砂画对不对?”郦影站起来,把手轻轻搭在砂画的肩上。
砂画别过头,她不想理这个冷漠的女人,她恨她,“奴婢不是,娘娘您认错了。”
“你就是我的小砂画。”郦影悲愤的吼道,她一把扯开砂画肩上的纱巾,瞬间,一粒火红的守宫砂出现在她面前,“你看这颗火红绛紫的朱砂,它就是我女儿的证明。”
“皇后娘娘,奴婢名宫砂,家住很远的西塘国,想必与您,应该攀不上关系吧,奴婢只是一个丑婢。”说完,砂画猛地扯下脸上的面纱,疾恶如仇的盯着她。
“女儿,我不怕,你再丑,也是我的女儿,你才是真正的公主,我一定会替你平反的。”皇后紧紧的抱着她,她思念了她这么多年,得知女儿还活着,她简直快高兴疯了,她手上的人命终于少了一条,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寄托了。
砂画面无表情,被皇后这样抱着,她很不习惯,曾经这个只可远观却不能靠近的高贵皇后,竟然会抱她,这是她不敢想象的。
“娘娘,你真的认错人了,你的女儿,早就在十三年前的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而你,就是那场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砂画无情的推开她,她不屑她的爱,在她看来,这说不定又是另一个害她的陷阱。
郦影急忙放开她,大惊失色,“你知道?你真的是砂画,母后当年犯了很多不可饶恕的罪孽,你能原谅我吗?”她期待的看着砂画,希望女儿能原谅她。
“我不是你的女儿,既然你这么想除掉你女儿,千辛万苦派人追杀她,你觉得我像她?那现在你就把我当成她,要杀要剐,悉随尊便。”砂画叹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皇后不就是想除掉她吗?现在给她机会,她见不得她假惺惺的模样。
郦影颤抖着身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苍天啊,这都是报应,要报就报到我身上吧,为何要让我女儿年纪轻轻就深埋仇恨,为何要让我女儿容颜变丑。”说完,她满脸痛苦,一行清泪直直的流了下来,泪水滴在披着的发丝上,惨白的唇上,一滴、两滴。
砂画不忍看到她这副模样,狠心的把脸别了过去,她怎么不杀她?还哭得这么凄惨,皇后的性格还真的是转变得快。在砂画的记忆中,皇后就是阴狠噬血的魔鬼,她挥舞鞭子打死沁家大夫人的恶毒场面,永远定格在砂画的脑海中,还有娘亲凝泪的惨死,沁府所人有的死,都是她所为,把她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死去亡魂的愤。
“你别装了,没有人会可怜你,得了权势又如何?你依然是个孤家寡人,你有真心的朋友吗,你得了皇上所有的爱?现在他照样视你为弃妇,专宠其他妃嫔,早把你抛到九宵云外去了,你曾经的所作所为,不是滴两滴眼泪就能求得宽恕的,你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你应得的报应。”砂画根本不打算原谅她,与娘亲相依为命七年,她不怨不哀,不争不问,只想与娘过平静的一生,哪知进宫巧知自己离奇身世,却给她和娘亲带来了永远无法磨灭的痛苦。
郦影把手捂在胸口上,猛烈的咳了两声,砂画想看看她,无奈深深的仇恨让她无法挪动自己的脚步。她不是那么高贵耀眼吗,怎么变得这么悲惨可怜?人再强大,终究敌不过病魔。
蓦地,砂画看见皇后的袖子上有鲜红的血迹,她的嘴角也有很多血,她竟然咳出血来了,她的病一定不轻。“既然生病了,何不好好休息,是想继续害人?”
郦影用力地摇了摇头,用帕子轻轻擦掉嘴边的血,她经常咳出血,已经习惯了,“砂画,母后知道母后所犯的罪行,可是母后已经知毁改,这几年都诚心向佛,当得知你尚在人世时,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找到你,然后加倍的弥补你这些年所受的苦。我可能日子不多了,这副病涝子时好时坏,不知道哪一天我就会离你而去,我没有太大的奢望,只希望在我有生之年,你能原谅我。”
“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你一生做的最大的善事,就是把我娘亲,沁府七夫人凝泪的女儿养得健健康康,她在天上,应该会感到开心,可是她那奄奄一息的生命,是你夺去的,你知道我们有多恨你吗?”想起可怜的娘亲,她就伤感,人间至真至珍贵的就是亲情,失去善良可亲的娘亲,她这一辈子都会痛苦。
郦影走到砂画面前,试图拉住她的手,可是砂画厌恶的甩开了,她不想靠近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她永远都不会认她。
砂画本应是尽享万千宠爱的公主,奈何一点不详宫砂,凤坠九霄,成为一名苦命丫鬟。鸢尾本是沁府弃婴,却鸡栖凤巢,翱翔九霄,得御赐‘鸢尾公主’。
“砂画,你才是真正的公主,只因母后不好,让你凤坠人间,而假公主,却是山鸡做了这么多年的凤凰,我一定会让你的公主身份平反。母后不要你,也是有苦衷的,皇上忌讳右臂有守宫砂的女子,尤其是长得像乱舞的女子。乱舞是当的迷惑并杀掉太上皇的奸细,皇上和我,都亲眼看到她杀掉太上皇,所以皇上一直忌恨像乱舞的女子,她刚进宫之时,右臂也有跟你一般的朱砂痣。”当年,如果砂画被发现,她也会跟着被处死,她为了自己的权势,换掉砂画,下狠心追杀砂画,这一切,都是她的贪念所致。
这些真相,砂画早就了然于心,因她有一颗朱砂痣,样子酷似乱舞,就断定她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吧。她恨皇上,更恨皇后。
“砂画,你应鸢尾花而生,花形似翩翩起舞的蝴蝶,我还看见一只只蓝色蝴蝶飞舞于绿叶之间。紫色的鸢尾花寓意吉祥与爱意,所以你才是上天赐予明夏皇朝的福星,鸢尾花是开往天堂路上的花,寓意很美,你才是我的女儿,鸢尾应该是你的名字。”砂画出生时,寝宫里那盆鸢尾花正巧开了,花与剑,诗与酒,她的砂画才是真正与将军匹配的人。
砂画知道鸢尾花的含义,可是不仅是这些,“娘娘,鸢尾花还有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含义,那就是绝望的爱。”她不会原谅她的,无论她做什么,她都不会。
郦影并不在意她现在会不会原谅她,只要能看到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已经心满意足了,“你的身份千万不要泄露出去,我要找个时机,再向皇上奏明,现在他还耿耿于怀当年的事情,心里的阴影很浓,不是那么容易说服他承认你的。”还有,她一定会治好女儿脸上的疤痕,让女儿恢复美丽的容貌,像她年青时一样美丽。
“娘娘多虑了,我不认识什么皇上,跟尊贵的他永远扯不上关系,我承认我是沁砂画又如何?我只是沁砂画,沁府的丫鬟,我姓沁,与你们无关。”不要以为随便滴两滴泪,三言两语就能令她心软,她是容易心软,那是对善良的人,对于皇后,她只有恨。
“母后…”
老远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铃铛声,是鸢尾公主的声音,砂画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鸢尾今日穿的是一袭粉衣长裙,婀娜多姿的走了进来,粉妆玉琢,落落大方。她一进来就看到了砂画,脸色马上由喜庆变为愤怒。
“母后,她怎么会在这里?”鸢尾气冲冲的指着砂画。
郦影爱怜的把鸢尾拉到一旁,“她是将军的丫鬟,我去寺庙还愿,恰好遇到她,她把我掉的玉佩还给了我,我便觉得与她有缘,就把她带回宫了。”
“什么?你觉得与她有缘。”鸢尾走到砂画面前,怒气冲冲的望着她,“母后,你知道吗?她是个害人精,不仅在军营与将军私会苟且,还把将军的娘亲害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把她带进宫,儿臣不干。”
这些郦影老就派人打探得一清二楚,她佩服自己女儿的勇气,她支持砂画做的每一件事,她也知道砂画倾心于将军。看着眼前被娇贯坏了的假公主,郦影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她的女儿就只能做丫鬟,替别人养的种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瞬间,一个想法从她的脑海诞生。
郦影不再理鸢尾,转身砂画,“我明日就向皇上奏明,收宫砂为干女儿,封为‘落花公主’到时与鸢尾公主一起下嫁南风瑾将军,地位一样,待遇一样。”落花寓意,流落于人间的鸢尾花,她要让自己还有权力,在皇上面前还说得上话的时候,好好弥补砂画,不然她死后,就再也没有人能保护砂画,她要在死之前,给砂画找个好的依靠,南风瑾权大势大,就是处好的依靠。
鸢尾一听,脸色瞬间大变,“母后,你是不是疯了,收这个丑八怪为干女儿,赐给她公主封号,还要让她与我一起嫁入将军府,母后,你是怎么了,难道你也被她下了迷魂药了吗?”将军喜欢宫砂就算了,自己的母后怎么也突然喜欢起她来了。
砂画也大吃一惊,皇后是不是疯了,曾经视如草芥的女儿,现在竟然这么宠爱,还要把她嫁入将军府,将军会娶她吗?公主不会同意,皇上不会同意,将军一家人都不会同意的。
“啪…”的一声,公主重重的巴掌就落到了砂画脸上,砂画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公主打了一巴掌,眼冒金星,她的脸立刻火辣辣的疼痛起来。
“你干什么?你给我出去,不要呆在锦鲤宫。”皇后一边推鸢尾,一边担心的看着砂画,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女儿,尤其是这个娇贯的假公主。
公主偏不出去,她要弄清楚,究竟丑丫鬟给母后下了什么药,她这么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