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又是“蹭”的一声站起来,快步走向小蛋,摸着他的额头问,“小蛋,你额头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

楚小蛋睨了睨眼睛,直直的看着南风瑾,他不可能说他想叫若儿用石子偷袭南风瑾,偏偏他中招了吧。

砂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似乎懂了些原因,她一个起身,狠狠的剜了南风瑾一眼,厉声喝道,“南风瑾,是不是你弄的?”

南风瑾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什么事都赖在他头上,他选择不解释,不说话,冷漠的伫在原地,像根大柱子般颖长。

“好哇,真的是你,你竟然狠得出手伤一个小孩子。”砂画一把夺过楚小蛋手中的剑,准备和南风瑾再打一番。

楚若儿急忙拉住她的衣角,“母后,不是叔叔伤的。是若儿…扔了颗石头,不小心扔到哥哥额头上了。”

“还算你诚实。”南风瑾气呼呼的说了句。

楚小蛋双手无奈的遮着小脸,他知道楚若儿从来不撒谎,听着若儿霹雳啪啦的把事实原委细细讲给母后,两只耳朵耸拉着,准备等着母后给他一记狂捏。

砂画听了事情真相之后,不好意思的吐了个小舌头,看来,她又冤枉南风瑾了。

这时,远处的湖面上,一袭银白色的身影正腾空而来,男子俊颜清目,如尘世谪仙般清润可人,他身上那股仙尘气息,是凡人所不能及的。

“母后,邪皇叔叔就是叫他救的我。”楚若儿兴奋的指着不远处的玄机师父,小手拉着砂画的玉手不停的晃了晃,以显示她的兴奋和激动。

玄机轻轻落到砂画们面前,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一头墨发青黑如玉,砂画朝他行了个礼,浅笑道,“玄机师父,沁儿终于又见到你了,多谢你治好若儿的哑疾。”

玄机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不叫沁儿,你也不用谢我,小公主不过是和我做了个交易,我才治她的。”

砂画不解的扬起眉,“我不叫沁儿?为什么?她才五岁,怎么会和你做交易。”

玄机沉声走到楚若儿边上,朝她轻轻微笑了下,说道,“小公主,昨晚给你治病时,你可答应过我,要把你怎么变哑的真相告诉母后,不是吗?”

“我没有,师父,我没有答应过,药是你硬喂到我嘴里的。”楚若儿惊恐的摇了摇头,之前的开心和雀跃早就被一脸担忧掩盖。

南风瑾也走到玄机面前,轻声说道,“师父,既然她不肯说,就算了吧。”

玄机微笑着摇了摇头,“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生为他的师父,是应该替他赎罪的!”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砂画和南风瑾同时问道。

玄机清润的说道,“世间什么事都逃不过我的双眼。若儿,你四岁那年,是不是因为偷看到某件事,才被吓成了哑巴的?”玄机说完,望着一脸惊恐的小若儿。

若儿有些疑惑,他怎么知道?她摇了摇头,贴近砂画,轻声说道,“师父,你不要怪父皇,他…他…”

“父皇?”砂画奇怪的蹲下身子,拉住小若儿,耐心的问道,“父皇怎么了?”

楚若儿思索了下,像是想起什么十分令她伤心的事情一样,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不说,父皇说了,如果我说出去,他就不会再爱你了,母后,你就不会幸福了。”

一听此话,砂画顿觉不妙,她怎么这么愚蠢,近年来,若儿一看到楚夏就害怕,她怎么没有想到,她为什么会怕他,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想到这里,砂画额头直冒汗,她好怕,怕楚夏真的是他们所说的那种人。

砂画紧紧闭上眼睛,用力呼吸一口气,冷艳的站在风中,任风吹拂她的长头,望向若儿,“若儿别怕,你给母后说,我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机沉吟片刻,轻叹了一声,是缘是孽,他真不忍心逼一个小女孩说出来,可是不由她来说,砂画又怎么会相信。

楚若儿有了母亲的鼓励,坚强的抹了抹眼泪,清脆的说道,“母后,我四岁时,因为和哥哥捉迷藏,就跑去父皇的御书房底下躲着,听到他和那个叫李青的侍卫对话。李青伯伯…说,当年没有抓到南风瑾…让他跑了。然后他又说,当年栽赃为了南风瑾,他狠心带头杀了五百多名野人,所以…他天天梦到有饿鬼来缠他,向他索命,后来…李青伯伯有些疯疯癫癫的拉着父皇摇,说要把真相告诉母后,父皇一怒之下,一剑把他杀了。”

“什么?”砂画不敢置信的看着若儿,“你父皇不是这种人,是谁教你胡说的?”

“我没有胡说,当时李青伯伯的尸体倒地时,全身都是血,他的双眼就大大的睁着桌下的我,我被吓得尖叫出声,然后父皇发现了我,就警告我…如果我敢把这件事告诉你,他就废了你的后位,让你没有幸福,呜呜…”楚若儿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十岁般的孩子那样成熟,天知道才五岁的她当年究竟承受了什么压力,以致于这么早熟。

砂画紧紧抱着她,“然后…然后你就被吓哑了吗?”砂画明白女儿的那种心情,她好像记忆中,小时候也是看过这样一双凌厉、死不瞑目的双眼,可怕、恐怖。

“嗯。”楚若儿满脸泪痕,紧紧的倚在砂画怀里。

砂画摇了摇头,她不相信楚夏是那样的人,可是事实告诉她,真相就是如此。原来当年南风瑾真是被陷害的,她错怪他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楚夏为了得到她设的计。

她不敢想象,一个淡雅如谪仙,温文儒雅的男子,竟会有这么多心计。

南风瑾轻轻走上前,望着有些傻愣的砂画,沉声说道,“沁儿,其实你不叫沁儿,你真名沁砂画,是前朝明夏唯一的公主,我也是前几天才从你后母,郦影皇后那里得知的。”

“公主?”砂画更是一头雾水,她没想到失忆之前的她,竟然这么离奇,“那么?我有没有成过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砂画疯狂的叫道,吓得楚若儿和楚小蛋急忙抱紧她。

玄机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走向砂画,“其实五年前,你在香山时,喝下了忘情水,准备忘记南风瑾,不过我徒儿却在忘情水中渗了会听他号令的璎红酒,所以这些年来,你才事事听他的,他所谓的你爱他,全都是假象,你问问你自己的心,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砂画难受的抱紧自己的头,玄机所说的话,字字句句刺入她的心,只要一回忆,她便会头痛,她失忆,真的是因为喝了忘情水吗?她爱楚夏,真的是喝了璎红酒的缘故吗?

“你先别想,我把真相告诉你,世人都不解我一个道骨仙风的世外高人为何会留在北冥照料邪皇,其实我都是在替云若赎罪啊!虽然当时你答应喝忘情水,为的就是忘记你的丈夫,也就是明夏大将军南风瑾对你的伤害,可惜当时你已怀有身孕,我本不赞同你们这么做,无奈你坚持要忘记他,我只好把忘情水给了云若,当时他在里面加璎红酒,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只不过我拗不过他。”

“人的左边眼睛,看不到右边眼睛,云若也是,为了得到你,什么都看不到了。我亲眼看见他派人在崖底杀死你的丫鬟蓝蝶儿,在她临死之前补了致命的一刀,至于杀她的人,就是云若的三个女护卫,云儿、云轻和云淡。他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让你和前尘旧事断绝关系,让你不会再因为某些熟悉的人回忆起前尘旧事,所以你在东陵的宫女全都是他安排的眼线,他不会让你轻易接触明夏来的人,更不会向你透露实情。”

“你的心智在没有解毒之间,永远都听云若的,那次在断肠崖边,也是他指使你杀的邪皇,南风将军为了你,满头银发,肝肠寸断,以一人之力独挡云若几百精兵,一回到明夏,就心力交瘁病倒,就在他快死之际,我下山前来救了他。虽然他的病已经痊愈,却时不时要发一下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如果他的心一天医不好,这个病永远都会复发,我也只好常去城北天山为他采冰蚕,以抑制他体内的心毒。至于你的真实身份,什么前朝公主,这个我不知道,你还是问问南风将军吧。”

玄机一口气说完,从不远处瞬间走过来几个妙龄女子,砂画定晴一看,竟然是消失五年了云轻三姐妹,后面还跟了三个清润的男人。

她冷笑了一声,原来她苦苦思念的蝶儿五年前就葬身悬崖,原来她苦苦追寻的爱人是个心胸狭窄的男人,她摇了摇头,质问道玄机,“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就是为了替楚夏赎罪吗?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会生活得很幸福。”

“当真?如果我不告诉你,你自己也会去查,与其等你将来后悔,我还不如提早告诉你,到底谁才是你的良人,我为什么要帮你?因为你是楚凝香的儿媳,楚凝香南风瑾的娘亲,同时,也是我的未婚妻,不过,她却被南风纪渊抢走了,我不想再次看到当年的故事上演,所以,我选择告诉你真相。”玄机一字一顿的说道,两眼泛青。

砂画身子猛地摇晃了下,南风瑾急忙过去扶住她,两兄妹也在那哇哇直叫,愤恨的盯着玄机,他为什么要告诉母后那些,害母后伤心。

“沁儿姑娘。”云轻轻喝一声,有些缓慢的走到砂画面前,看了看身边的男子,沉声说道,“师父说的句句属实,当年你们逃走后,我们三姐妹负责…杀了蝶儿,就被晓月四兄弟掳到明夏,因为…他们救了我们,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回东陵,现在才将真相告诉你,只是不想邪皇再次难过,伤心。”

南风瑾眉头深缩,低声说道,“云轻三姐妹已经分别许配给晓月、梦回和无语三人,砂画,你就别怪她们了,好吗?”

“我们在北冥五年,跟夫君在一起五年,不过邪皇一直没有准许我们成亲,因为他曾说说,他没有成亲,我们就不能成亲,所以…至今北冥皇宫还有大堆情深意浓的夫妻没有成亲,没有名份,我们来此,是想恳求沁儿姑娘你帮帮我们,和邪皇成亲,喜结连理,这样,我们才能成妻生子,抚育后代。”云轻继续说道,边说,还边上心翼翼的看了看南风瑾,生怕他会发怒。

“你们别和我说这些,全都与我无关。”砂画冷然道,她哪里一下子接受得了这么多事实,虽然她早有怀疑,早有想法,却不知道,事实比她想象中严重多了。

玄机拿出白色瓷瓶,递给砂画,“如果你把这瓶解情水喝了,兴许就没事了。”

“解情水?这是什么?”砂画不解的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那白色小瓶,她该相信他吗?

“我能治好邪皇,能治好若儿,不会害你的。”玄机说完,递给砂画。

砂画慢慢接过解情水,她也想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狠下心,扬起头,一下子把整瓶晶莹的露水喝进肚,突然,她昏倒在了地上。

“母后,母后。”

“砂画。”

“沁儿姑娘。”

所有人都大叫起来,忙成一团。

砂画感觉自己头昏欲裂,像是在睡梦中浮浮沉沉,眼前一片浑浊黑暗,四处是火红色的彼岸花,前方有一大片雾气,她仿佛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和娘亲一起吃包子的样子。

那片雾气中,烈如婵向她走来,南风瑾向她走来,鸢尾、郦影、蓝蝶儿都向她走来,她婚前失贞,被南风瑾强占身子,她应明真正的公主,可是却变成了沁府小丫鬟。

南风瑾推她向桌子,导致额头被撞出血,鸢尾淹她进浴桶,好难受,恶毒的林嬷嬷还给她搓澡,说要搓十遍,把她弄得遍体鳞伤。皇后派人追杀她,坏人一把火烧了沁府,她的娘亲也惨死于沁府,将军还逼她喝打胎药,让她当鸢尾的代孕夫人,她撞接害死南风瑾的娘亲,后来才发现,婚前强占她身子的人,竟是被鸢尾设计迷昏了的南风瑾。

郦水临死前怨毒的眼神,凝香夫人绝望的自杀,绾儿痛苦的自毁,鸢尾失心的出家,香山喝忘情水,山下杀南风瑾,东陵忘情森林,结交诺神等好朋友,可惜他们,却被楚夏给杀死!

…太多太多的记忆,一下子涌进她脑海,她嫁给楚夏,做了东陵王后,生了两个孩子,可是那两个孩子,竟然是南风瑾的,楚夏骗了她五年,却也爱了她五年。

她到底该怎么办?她不想再想起这些,她要醒来,不要做梦,醒来…醒来。

“小蛋…若儿…”大床上的人儿浑浑噩噩的低喃起来,围在边上的人全都急切的冲过去,尤其是南风瑾和楚夏。

两个男人互相仇视,冷冷的望了眼对方,随即把目光转移向床上的人儿,刚才砂画昏迷时,楚夏及时赶到,在殿外就和南风瑾打了几个来回,不是玄机阻止他们,肯定会打到天黑也说不定。

“沁儿。”

“砂画。”两人同时朝砂画喊道,心急如焚。

砂画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置身于一张陌生大床上,床榻前站满了人,楚小蛋和楚若儿正乖巧的拉着她的手,她使劲甩了甩头,刚才梦里的记忆又全部涌入脑海,她…竟然全都想起来了。

女子并没有太多惊慌,只是沉默的看了眼面前的两个男人,无力的垂下眼眸,“让我见见郦影和鸢尾。”她只有这一句话,其他的话,她都不想和他们讲。

“好,她们已经在外面了。”南风瑾点头示意,晓月带着一身打扮清丽的郦影和鸢尾走了进来,郦影一看到砂画,就快速的冲上去,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砂画却只是无言的别过脸,她内心的伤痛,没有人明白。

鸢尾则愧疚的看着砂画,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曾经明夏第一公主的娇气早已不见,有的只有一脸成熟,还带有些楚楚可怜的颤抖,她变了,她们都变了。

郦影欣喜如狂的拉着砂画的手,眼神早已不是二十五年前那个凌厉的美妇,她肤色苍白,脸神憔悴,鬓角两边全部花白,一脸慈祥的看着砂画,再看了看边上的两个孩子,原来昨天她碰到的两个孩子,竟然是她的外孙。

砂画攸地缩回自己的手,“你别希望我会原谅你,不要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当年我娘亲惨死,就是被你所害,我受尽苦楚,也拜你所赐,我可以原谅你,我娘亲都不会原谅你。在我心中,只有七夫人一个娘亲。”

郦影顿时羞愧的抿了抿嘴唇,她心一横,重重的跪在砂画面前,砂画却像泰山一样一动也不动,冷漠的别过脸,她努力忍住眼泪,不去想娘亲那张可怜的容颜。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知道我坏事做尽,不过,明夏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他当年迷信,容不得你,我也不会把你换给郦水,哈哈…幸好,我已经报仇了。”郦影失神疯狂的大笑道。

南风瑾锐利的看着郦影,冷声说道,“我早猜出他是你所杀,那些皇子都不承认,我就查过了,你在他药膳里下了砒霜,就因为你唯一的女儿,小砂画。”

“不错,他那是该死,今天,终于让我得见砂画,我此生,死也无撼。我只想在临死前获得她的原谅,想听她唤我一声娘亲,就像唤凝泪一样。皇上,谢谢你,成全了我。你能不能,把她的真实公主身份平反?我早就给她想好封号了,落花公主,她是落入民间的鸢尾,真正的应鸢尾花而生,理应获得幸福。”郦影痴痴的望着南风瑾,希望他能答应自己的要求。

砂画转过脸,绝美的脸上有道浅浅不易察觉的泪痕,“不必了,那些虚名,我根本不想要,我不会原谅你的,既然见了我,就请你走吧。”

她也看过她了,砂画这一沉醒来,思绪已经理清了很多,她现在南风瑾和楚夏都不想要,只想带着两个孩子隐居深山,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至少那样,不会让自已心累。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是想看一眼郦影的,如今愿意已经实现,所有密底全都解开,她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天大地大,哪里都不是她的家,但总要,找个容身之所吧。

“砂画,母后对不起你,你要怨,就怨我吧。”郦影扑向砂画的脚边,直直的跪在那冰凉的地板上。

鸢尾也跟着走了过去,流泪说道,“砂画,对不起,以前我就说过,你婚前失身,都是我故意找人害你的,当时那个男人就是瑾,你肯定也知道了吧?其实你不是什么残花败柳,是明夏唯一的金枝玉叶,我才是假的,我才该死。”

砂画轻轻的摇了摇头,把右手放在额前,轻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陪若儿她们静一静。”

“砂画,你应该原谅瑾,他思念你这么多年,为了你一直不纳后封妃,以前的一切伤害,都是误会,他也有苦衷。”鸢尾继续说道,却被楚夏冷冷打断。

楚夏一把走上前,拉起楚若儿,“鸢尾公主,你既然犯了这种错,就该死,沁儿明明已嫁我为妻,是东陵王后,还请你别蛊惑她!”字字沉声,印进砂画的心里。

“来人,把她们带回鸢尾宫,永远不许踏出宫门半步。”南风瑾的声音清冷的回响在大殿之内,悲歌决绝,空洞无神。

悲伤、绝望、心碎,哀大莫过于心死,她的心,就在今日,死掉。

楚夏捏紧拳头,冷冷朝南风瑾骂道,“都怪你当年残忍的伤害沁儿,所以她得了情爱恐惧症,我尊重她,所以五年没有碰过她一次,可是你呢?你是怎么伤害她的?”说完,他拔出腰间的玉箫,朝南风瑾猛射毒针。

南风瑾快速闪开,利落的翻身上墙,一把夺下墙上的玉瑾剑,和楚夏杀到殿下,楚夏发箫,南风瑾一边阻挡,一边攻击,刚才听到楚夏说他没有碰过她一次,他竟然有些欣喜。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凌厉的交手,其他人纷纷跟了出来,玄机淡然看了正在空中飞翻的两袭身影,一个蹬身,朝宫外飞飘而去,也是该他去看凝香的时候了,这里的一切他已经告知完毕,至于是缘是孽,都要靠他们自己,她要在回香山之前,再看一眼凝香的坟墓。

每个人都有一个伤心的故事,表面的微笑只是假象,就像玄机,人人都以为他是淡漠,最宁静,其实他也有心伤,他也失去过最爱的女人。

两个世间最优秀的男人正在大殿上方打得起劲,楚小蛋和楚若儿急忙出去助阵,楚小蛋把手握成喇叭状,大声叫道,“父皇加油,打死大冰块。”

“他不是你父皇,朕才是。”南风瑾怒气冲冲的看了楚小蛋一眼。

殿内床上的人儿头好晕,又沉沉的昏睡过去。

楚夏干脆脸下玉箫,迎面朝南风瑾扑去,南风瑾也扔下宝剑,两人就这样近身肉博,看得边上的人胆战心惊,楚夏沉声说道,“你别想抢走我妻子,还有我儿女。”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你栽赃陷害我我也就罢了,因为我们本就是敌对,不存在对与错的问题,不过,你欺骗砂画这么多年,控制她的内心和感情,我才应该找你算帐,她们是我南风瑾的儿女。”南风瑾剑眉一扬,一拳狠击向楚夏肩头。

楚夏也不甘示弱,一脚朝南风瑾下腹踢去,南风瑾快速闪开,他踢了个空。

两人武功不相上下,都为了同一个女人,为了同一双儿女,都有自己的心伤,自己的苦衷,自己的霸道。

“就连你的贴身杀手云轻她们都成了我北冥的女人,你不觉得你很可悲吗?”南风瑾冷声笑道,一个龙爪擒拿手朝楚夏扑去。

楚夏快速闪开,捡起地上的玉瑾剑,唰唰几下砍掉假山上的石头,朝南风瑾射去,南风瑾急忙躲开,眼见有颗石头正朝楚小蛋飞去,他凌厉的腾空旋转,一脚将石子踢飞,却不料,石子偏偏朝楚若儿飞去,楚夏看到这一幕,魂都吓掉好几魄,他一手捏过去,狠狠捏住那颗石子,因为重力惯性的缘故,他的掌心顿时被摩擦出一股炽热的鲜血。

两个男从快速抱起地上的小孩子,朝安全的地方移去,随即回过头,又开始激斗,飞沙走石,凌厉果断,出手狠辣,纷纷想致对方于死地。

“你真爱砂画,就不会随行带个女人了。”南风瑾恨恨的盯着楚夏,随手捡起地上的玉箫,与楚夏手中的宝剑对抗。

楚夏沉声,一道凌厉的掌风朝南风瑾扑去,“我带不带女人,不关你的事,倒是你,五年都有个红颜知已陪伴在侧,我真怀疑你对沁儿的爱,到底有几分?”

“父皇,叔叔,你们别吵了,母后又昏倒了。”楚若儿刚才钻进大殿看母后,却发现她早已昏倒,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宫女,因为大家都去殿外看两个皇帝打架了。

两人一听,纷纷扔下手中武器,快速朝殿内跑去。

砂画,我这一次无论如何,再也不会放开你了。银发男子沉眉,脸上忧心忡忡。

楚夏何尝不是如此,恨不得把南风瑾宰了。

砂画这次醒来,仿佛过了十年光阴,她眼神空洞的靠在床沿,像是生过一场大病般难受,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殿外冷清萧瑟,只有几个小宫女守在她身边,若儿呢?小蛋呢?

她拉过一过宫女,疯狂的问道,“我的孩子呢?”

宫女甜甜的朝她拂身,回禀道,“王后,环儿已经去禀报邪皇了,小太子和小公主都陪在两位皇上身边。”

砂画眉头稍微松了口气,他们应该不会对小蛋和若儿怎么样吧。

这时,殿外一名熟悉又带点陌生的女儿披头散发的闯了进来,任宫女们怎么拦也拦不住,砂画定晴一看,竟然是鸢尾,只见她衣衫破败不堪,胸口全是血,那股浓浓的血熏得满殿臭哄哄的。

她踉跄着几步走向砂画,几个小宫女害怕的退缩到一旁,因为她的样子看起来,像疯了一般,鸢尾嘴角挂着些许浓血,双眼红肿,如铜玲般睁得老大,她慢慢走向砂画,每一步都踏得如此沉重,殿外大风骤起,风呼啸而过,把树枝吹得沙沙作响。

几声乌鸦的悲鸣声从殿外传来,整座大殿显得更加冷清萧瑟,“砂画,母后她…她薨逝了。”

“什么?”砂画不再失神,利落的起身跳下床,快速穿好金色绣鞋,没等鸢尾继续说下去,快速朝鸢尾宫跑去。

狂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吹起女子如墨般的头发,她隐约记得跑出殿外时鸢尾说,郦影是上吊自杀的。

“吱嘎”一声,沉重的院门被重重的推开,穿过一道红墙,打开那扇有些破败的朱红大门,原来她们虽然住在鸢尾宫,却住的是后院。

砂画凌厉的入屋里扫了扫,转眼间,发现背脊一阵冰凉,屋子中央有一抹长长的黑色影子,正被拖长着歪歪斜斜的来回晃动。

她快速转身,触及到郦影正横吊在对面的横梁上,脸色灰白,身体僵硬,眼睛死死的闭在一起,两只脚不停的在空中晃荡着,头发凌乱,吐口鲜血,胸处、肩处全部是血,地上放着一把精短的匕首,上面亦同样沾满了鲜血。

砂画快速飞身腾空,一把把那具早已僵硬的尸体抱了下来,一颗晶莹的泪无声无息的滴在尸体脸上,你为何这么傻,要自寻死路,我虽然说过不会原谅你,可是我也没有说要恨你一辈子啊。

早知道,玄机师父不要让她醒来,不要让她找回记忆,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令她痛彻心扉,七岁时她失去了娘亲,现在,又失去了这个满手血腥,却已经悔改的生母。

女子茕茕孑立,就抱着那具尸体沉默的坐在冰凉的地上,她甚至还没看清楚生母的长相,没有和她一起吃过饭,没有和她聊过天,谈过心,甚至没有狠狠的怪过她,就这样淡淡的,她去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鸢尾带着众人跟了进来,南风瑾和楚夏都冲上去,把郦影抱开,吩咐侍卫把她抬到殓房。

砂画却淡淡的跟在侍卫后面,跟着被抬走的妇人,她再坏,也是她的生母,砂画想送她最后一程,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快速转身,一把飞身进屋,找准中间那个破败的身子,狠狠捏住她白皙无力的手腕,厉声说道,“鸢尾,说,是不是你杀了她!是不是?”

“我就知道你猜得到!是的。”鸢尾淡淡出声,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眼神却空洞无力。

砂画终于冷静下来,沉声说道,“她身上有伤口,正伤及心脏,你说她是上吊死的,那为什么她会用刀自杀?为什么你身上又有这么多鲜血?你也太明目张胆了!难道她照顾你这么多年,你一点旧情都不念?”

鸢尾冷眼望着砂画,用近乎疯狂的语气说道,“她杀死我亲生娘亲,从小不好好教育我,只知道宠我,害得我做了这么多错事,害了自己的终生幸福,我恨死她了!她还杀了我最爱的父皇,虽然父皇不是我亲生父亲,不过他很爱我,视我如珠如宝,她竟然狠心下砒霜杀了父皇,我要替父皇报仇。”

“仇仇仇,都是仇!为什么我们都只记得仇恨?”砂画摇了摇头,南风瑾轻轻示意了下,晓月三兄弟就把鸢尾架了下去。

“你要对她怎么样?”砂画冷声问南风瑾。

“不怎么样,宰了而已。”男子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稀薄的嘴唇狠狠吐出这几个字。

“你…可不可以放过她?她也是个背负仇恨的可怜女人。”砂画轻声哀求南风瑾。

南风瑾思索了下,不得已点了点头,像鸢尾这种女人,也只有砂画才会怜惜她,对于他来说,只要犯过错的人,无论有多大的借口,都只有死路一条,因为那些借口根本就是为她们害人开脱。

“小蛋和若儿呢?”砂画看了看四周,她们并没有跟来。

南风瑾和楚夏同时皱了皱眉,阴鸷的望着对方,因为他们一人抢了一个孩子,正藏在自己的地方,如果不早点下手的话,就会被对方全部夺去。

“南风瑾,你把小蛋交给我。”楚夏身后有几名锦衣护卫,全是东陵一等一的高手,他现在生为北冥,如果和南风瑾谈不拢,就必须为自己想好退路。

“若儿呢?她们是我的孩子,应该是你交给我。”南风瑾沉声说道。

“不可能,因为她们都姓楚。”楚夏冷咧回答,随时准备突围出去。

砂画开始被他俩弄得一头雾水,但是聪慧如她怎么可能猜不出,他们一个要小蛋,一个叫若儿,那就说明,他们各自手中有一个孩子,她怒气冲冲的走上前,朝两人大吼一声,“别争了,他们全是我的孩子,你们俩,一个也得不到。”

她冷然看了楚夏一眼,眼神早已没有当初的温柔,只有浓浓的恨意,砂画走向南风瑾说,对他说道,“让我跟他单独谈谈,好吗?”

“你爱他?”南风瑾眼神有些惊慌,随即又平静下来,带着大干人等退了出去。

现在这间冰冷破败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楚夏,两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对方,良久,砂画先开口,“蝶儿真是你派云轻她们杀的吗?”

“是的。”

“南风瑾也是你害的?他没有杀诺神他们,是你杀的!”

“是的。”

“璎红酒也是你下的,若儿是你吓的?”

“是的。”

“控制我的神志、感情,假装说爱我,骗我,这些年来你对我的爱,都是假的,是吗?”

“不是!”楚夏再也忍不住,大声吼叫起来。

他不该带她来北冥,不来,也不会出这么多事。开始他常常后悔,是不是不该给她喝璎红酒,是不是不该骗她这些,可是到最后,谎言像雪球般越滚越大,漫无边际,要想说出真相,已经很难了。

“沁儿,我做这些事,全都是因为爱你!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若儿,因为我像爱你一样爱她!”男子终于不再淡漠,有些担忧,他怕他会真的永远失去她。

“哦,呵…你就是这样爱她…和爱我的啊!”女子说完,轻轻朝他微笑了下,招他过来,“楚夏,你过来,我想给你说句真心话!”

“什么?”男子静静走了过去。

“砰”的一声,砂画趁他放松心智,一掌劈在他后脑勺上,男子立即昏倒在地,砂画把他拉到床下去,用大红的床单遮住,拍了拍双手,走出屋外,再叫另一个男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