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瑾和洛雨笙趁大家都在恭喜新娘新郎之际,悄悄从后殿退了出去。

临走时,他温柔的瞥了大殿上婀娜女子一眼,内心的柔情也被牵动,他根本不想看她和他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进入洞房。

当背后传来礼官高声大呼“一拜天地”的同时,他冷然站在苑子里,心好像被抽痛了一下,继续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突然,紫衣男子怔怔立在原地,这才入冬的季节,天空竟飘满了鹅毛大雪,雪花一片片轻柔的落在他身上,久久化不去,眼角滴下一滴晶莹的泪,他伪装的坚强瞬间瓦解,悲伤沁入心里,漫入心田。

洛雨笙见南风瑾还没跟上来,急忙转过头,却发现了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眼前的紫衣男子一头银发,如缟素般静静立在梨树下,脸色惆怅,阴沉悲伤,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扯住南风瑾的衣领,大声疾呼,“瑾,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的头发怎么才一刹那,就全部白了?”

南风瑾没理会他,看着飘在胸前的丝丝银发,他捏紧玉瑾剑,冷喝一声,“走,先救南沧公主。”

“南风瑾,你这是怎么了?为了她,一刹那白发,你坚强一点,如果她爱你,总有一天会想起你的,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她,能够相知已经足矣!”想起曾经他的菡真,他又何不悲伤。

“我说了先救南沧公主,其他的事,不用你管。”南风瑾回头,狠狠望了那住着她心爱女人的宫墙一眼,轻点几下轻功,朝大牢飞去。

他不知道在这场爱情中,他到底是争得少了,付出得少了,还是要得多了。

“南风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是来找我的吗?”女子娇羞的声音响起,急急的拉住正往前去的南风瑾。

南风瑾沉吟了下,淡淡看了眼她,沉声说道,“放手。”

“南风公子,你怎么了?满头白发,你才二十岁,怎么就有白头发了?”女子不解的问他,小手依然是拉着他的衣角不放,好不容易他才来看她一次,绝不能轻易放他走。

南风瑾拔出宝剑,嗖的一声对向女子,阴沉的说道,“再不放开,我把你的族人全宰了,连你也不放过。”

“啊,下雪了下雪了,杀人了,杀人了。”一名小丫鬟清脆的声音响起,她正急急的朝这边赶来,想告诉诺神外面下雪了,却看见一个杀手正拿把剑架在她脖子上,王后吩咐她要好好照顾诺神姑娘,千万不能让她出事,现在她正被一把剑架住脖子,她该怎么办。

南风瑾攸地收回剑,冷冷说道,“你的恩人大婚,你还不去恭喜吗?”

诺神扯紧他的衣角不放,温柔的说道,“我正想赶去承章殿,就碰见你了,南风公子,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眼神冰冷,你都不会笑的吗?还有,沁儿姑娘大婚,当皇帝的王后,你应该替她开心才是,怎么一脸冰冷,你不参加她的大婚吗?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回心转意,想我了,才来找我的,是吗?”

女子天真的声音被南风瑾冷喝断掉,既然她不放,他扬起宝剑,咔嚓一声斩断紫衣锦袍,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长廊之外。

“这是什么?”诺神捏了捏手中的白色水晶哨子,这个东西还真漂亮,是南风公子的吗?这好像是个水晶哨子,细细一看,上面镌刻了一个瑾字,瑾字她认识,前几天她特意找砂画教过她。

刚才那惊叫连连的小丫鬟又跑不见了,诺神傻笑一阵,她应该去告诉别人了吧。拿着漂亮的水晶哨子,她轻手轻脚走出长廊,却发现天上正飘满鹅毛大雪,一片片像樱花一样漂亮。

“好美的雪。”女子伸手出去接那些轻飘飘的雪花,突然,“嗖”的一声,她猛地喷出一口大红的鲜血,睁大眼睛,重重的倒在雪地里。

第076章北冥邪皇(五年后)

整座诺神行馆,顿时滔声大作,大批侍卫立即赶来,因为这里一个时辰不到,死伤数百名新编制的野人。

李印看着倒地的诺神,愤然拉过正朝殿外跑进来的小丫鬟,“你的主子怎么死了?还有其他野人,怎么都死了?”

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她不过才跑出去给李公公报告刚才看到的事情,才折回来,就看到行馆里里外外,躺着残肢断臂的大批野人,这些人全部是王后带回来的,嬷嬷们天天教她们为人礼仪,为的是让她们今后能在东陵正常安好的生活下去。

“是明夏的将军,那个姓南风的将军,他杀了她们,刚才我亲眼看见他用剑指着诺神姑娘的脖子。”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告诉李印。

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尸体,个个身中剑伤死亡,情况极其惨烈,诺神睁大双眼,死不瞑目,手里紧紧握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李印快速的走过去,使劲掰开她的手指,只见里面躺着一枚晶莹的水晶哨子,上面还刻了个精致的瑾字。

“果然是南风瑾,怪不得刚才他和洛雨笙鬼鬼祟祟的离开大殿,没想到是来杀诺神他们的。”李印捏紧水晶哨,沉声吩咐,“来人,速度将此事告诉皇上和王后,大家分头捉拿杀人凶手南风瑾和洛雨笙。”

承章殿里仍是流水笙笙,觥筹交措,大家都各怀心思的盯着坐在正殿上的新婚夫妇,砂画和楚夏互相对视而笑,眼里只有对方,音乐声声敲响,大殿中间各家小姐均各展所长,跳舞的跳舞,弹琴的弹琴,都想在新帝面前一展风采。

这时,礼官兴奋激动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恭喜陛下王后,天降祥瑞,瑞雪兆丰年,东陵下雪了,这是东陵国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好早。”

“下雪了?”使臣们纷纷把头伸向殿外,都想一睹冬雪的风姿。

砂画激动的站了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雪了,在西塘这么多年,她一场雪都没有看过,才是入冬的季节,就开始下雪,真是不可思议。

“沁儿,你想去看雪吗?看来刚才我的祈祷应验了,我们出去看雪吧。”楚夏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嗯。”砂画朝他轻轻点头。

“大家都出去看雪吧,既然是天降祥瑞,那这瑞丽之气,当然要大家一同享有了。”楚夏站起身,朝东陵大臣和各国使臣招手。

突然,砂画觉得有一丝心痛,她四处扫了扫,南风瑾不在殿上,她是不是太过于在乎楚夏,所以一直没注意到那个男人好像没有来,还有洛雨笙,他们一定是为南沧公主的事担心,她一定会帮他们。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才入冬,怎么就降雪了,平时都要入冬三月才降雪,古时六月天降雪是有冤情的前兆,这雪,也降得太早了点吧?”

“这种情况真不多见,不过这雪真漂亮。”

“陈御史,你别乱说,降雪哪里是有冤情的前兆,今天是皇上王后大婚的日子,所以上天都被他们的爱情感动,才降这么大的雪,这是吉祥之兆。”其他大臣纷纷巴结道。

这时,带刀侍卫李青快速的走了过来,拱手朝楚夏行礼,准备悄悄给他耳语,楚夏则朗声说道,“李侍卫,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李青考虑了一下,轻声说道,“皇上,不好了,南风瑾把王后接来的野人全部杀死,逃跑了。”

“什么?”砂画立即扔下锦帕,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李青,“诺神…死了?”

她怎么会死,南风瑾怎么会杀她,联想起南风瑾曾经在忘情森林里说过,他要宰了诺神,砂画就一阵后怕,她抬头看向楚夏,抱以他一个歉意的微笑,“楚夏,我要去看看诺神,再去抓回南风瑾。”

说完,她快速回到楚王殿,从墙上取下当日楚夏给她拿回来的流星剑,扯下凤冠霞帔,快速的换上一身黑色劲装,提起流星,赶赴诺神行馆。

一到诺神行馆,砂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遍地倒着野人兄弟,有吐血而亡的老大妈,有憨厚却身着异处的小伙子,最重要的是,南风瑾竟然心黑得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几具小孩子的尸体正在冰天雪地里匍匐着,全身早已冻僵,鹅毛大雪飘在他们身上,样子惨烈恐怖。

“王后,这是从诺神姑娘手里找到的东西,上面刻了个瑾字。”李青把沾了些鲜血的哨子递给砂画。

静静凝视着那枚哨子,砂画紧握拳头,上面真的刻了个瑾字,真是南风瑾,他太丧心病狂了,她本以为了在忘情森林里说要宰了诺神的话是假的,没想到他真的这样做了。

“南风瑾,你真的这么狠?”得不到她,也要毁了她吗?他为什么不来杀了她,要杀那帮无辜纯真的野人,看到诺神前一刹那还鲜活的尸体,后一刹那就变成一具无主孤魂,砂画眼眶湿润,还有阿拐钰,他也满目疮痍的跪着死在地上,身上还搜了把他平常舞刀弄枪用的宝剑。

南风瑾,你连杀他们都用自己的剑,你太狠了,砂画有些坚持不住,俯身呕吐起来。

那名哭哭啼啼,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没有人样的丫鬟哭着爬向砂画,她紧紧抱着砂画的衣角,厉声说道,“王后,是奴婢亲眼看见南风将军把剑架在诺神姑娘脖子上的,当时诺神姑娘还用力的抓着他的衣角,你看,地上还有一块南风瑾的衣袍,上面绣得有明夏字样,是紫色的,奴婢曾经见他穿过。”

砂画一剑刁起那块紫色锦布,扔向天空,刷刷几下斩成几断,厉声说道,“南风瑾,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时,楚夏也率领众侍卫赶了过来,看着满地的鲜血,破败的残肢,他厉声说道,“李印,传令下去,全力捉拿南风瑾和洛雨笙,他们竟然这么目无王法,在我东陵国土兴风作浪,短短一个时辰就残杀这么多老百姓,竟然无人知晓,手段极其高明和残忍,李印,你务必在今日之内抓住他,我要他替这些死去的百姓偿命。”

“是,皇上。”李印说完,带领几百名侍卫匆匆走出行馆。

砂画双眼湿润,蹲下身子,轻轻把手抚上诺神双眼,轻叹道,“诺神,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想带你们过好日子,没想到却害了你们,如果不带你们出来,兴许你们现在正在忘情森林开心快乐的生活着,都是我的错。”

楚夏轻轻扶起她的身子,温柔的安慰她,“沁儿,不是你的错,这是天意。”

“不,不是天意,是南风瑾害的他们,我要找他报仇,我当日说过,要是他敢动诺神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他,我知道他在哪。”砂画凌厉的持起宝剑,朝楚夏点了点头,径直朝大牢走去。

他们应该没有走远,说不定现在正埋伏在大牢附近救南沧如醉,砂画几个轻功利落的穿行在大殿之中,飞过座座长殿,不一会儿便到了东陵大牢。

大牢外面有两尊石狮子,看起来阴森恐怖,几百名狱典看到闯来一个陌生美人,她身穿黑色劲装,足踏尺高皮靴,手持削泥如铁的宝剑,眼神冰冷,凌厉的望着众人。

“大胆,你是何人,这是大牢重地,里面关的都是要犯,要命的,赶紧离开。”典狱长看她也是位冷面寒霜的大美人,索性直接喝斥她两声。

因为砂画没有在这里出现过,所以这里的狱卒都不认识她。

砂画快速闪到那老迈迂腐的典狱长面前,猛地使出剑架在他脖子上,“说,今日有没有人来劫狱?”

“没…没有啊,你是谁,竟敢威胁本官。”典狱长掳了掳短短的胡子,看到这么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胆战心惊。

“东陵有你这样的典狱长守牢,迟早会坏事,我叫楚沁儿。”

典狱长这才反应过来,莫非这就是当今王后楚沁儿,看她这身凌厉的装扮,使剑的招术,跟传言描述的王后一模一样,典狱长毕竟是典狱长,他在这里守了几十年,早就懂得如何察言观色,什么时候该见风使舵,该拍马屁他都一清二楚,他朝砂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可是王后?王后,咱们有话好说。”

“快说,南沧公主还在不在牢里。”砂画沉声问他,恨不得一剑把眼前这个不知轻重的老东西砍了。

典狱长吓得小腿直哆嗦,急忙回答道,“在里面,犯人还在里面,一直都没出去过。”

“带我进去看看。”砂画用剑指着向,典狱长只好颤颤巍巍的在前边走着,后面跟着一群同样胆小的狱卒。

今天是皇上和王后的大婚之日,人人都知道王后叫楚沁儿,是位武功高强,处理果断,办事精明的奇女子,她辅佐皇上登位,替皇上除了邪皇子和四皇子,还救了皇上,所以大家都对她又敬又怕,这群狱卒更加如是。

大牢里臭气熏天,到处是乱喊乱叫的犯人,他们从牢门缝里伸出手朝砂画乱抓着,纷纷求她把他们放出去,砂画觉得一阵恶心,加快脚步,终于,走到最后一间,典狱长指着躺在里面的一个身影说道,“王后,她就是南沧公主,南沧如醉,刚才吃过饭就一直躺着,好像在睡午觉。”

“吃饭?睡觉?”人都进大牢了还有心情睡觉,砂画警觉的朝典狱长示意,他拿钥匙打开牢门,一股恶臭熏天的臭气顿时散了出来,中间还夹杂着浓浓的脂粉味。

“不对,南沧如醉身上没有这种脂粉味,人肯定被调包了。”砂画猛地翻过地上的女人,她正昏睡着,她掐着她下巴,果然不是南沧如醉,砂画冷冷望着典狱长,“这是谁?南沧如醉呢?”

典狱长立即吓得灰头土脸,他急忙擦了擦额头的汗,颤颤巍巍的说道,“下官真的不知道怎么换了个人,刚才小幽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丫鬟一起来为南沧公主送饭,下官真的不明白怎么犯人被调包了,而且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两个丫鬟?“另一个丫鬟多高,模样如何?”砂画冷声问道。

“不是很高,但是当时她弯着身子,身上涂了层很浓的脂粉,我们也没在意,后来她们两个就笑盈盈的走了出来,还嘱咐我们要看紧南沧公主,以防别人来劫狱。”另一名狱卒小声的嘀咕道。

“我不信她们能这么容易就从你们眼皮底下溜走,说老实话,你们是不是收受她们的贿赂了?”砂画冷眼看了看典狱长,发现他眼神虚无缥缈,有些心虚,两眼不停的轻眨,脸颊泛红,他一定在说谎。

看到砂画如此坚定的目光,典狱长急忙弯腰“扑通”一声跪在砂画面前,愧疚的说道,“王后饶命,当时她们的确是给了下官不少银子,还有些珠宝,所以…我们才放了她们,我真的以为她们给银子是叫我们好好照顾南沧公主,没想到她们已经调包,把南沧公主救走了。”

“恐怕给你银子的就是南沧公主,她们往哪里走了?”现在怪他们也无济于事,一定要找到他们的人,才能找到南风瑾。

典狱长思索了下,小声说道,“好像往仙一门南侧跑去了。”

“仙一门南侧,是出殿的门?”那里一出去就是楚州城城北,他们一定是出城往明夏逃去了,砂画把剑从典狱长脖子上拿下来,厉声说道,“你们放走了杀人凶手,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说完,急急朝仙一门赶去。

南风瑾,你杀了诺神,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砂画前几天看东陵地图时,发现一条通往明夏的捷径,那条路虽然要经过一条偌大的河流,路途有些艰难,不过却是能够最快到达明夏的路,凭南风瑾的聪明才智,他一定是往那条路走去了。

他们路上还要带一个娇弱的南沧如醉,应该走得不快,砂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快速边跑边飞,黑色身影矫健的飞身在树丛中、平原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砂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胡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蓦然发现,前方高坡上停得有一辆四轮马车,那马车她见过,是当日洛雨笙进楚州城乘的,砂画三两下跑过去,看见两个女子模样的人正蹲在马车边打闹。

是南沧如醉,另一个有些高大的女子,砂画警觉的观察她一下,发现她跟洛雨笙好像!对,就是洛雨笙,他男扮女妆去救的南沧如醉。

砂画不由分说,一个轻功轻灵的飞身上前,拔出手中宝剑,狠狠指着洛雨笙假扮的女人,“洛雨笙,真的是你们,你们不但劫走了杀六公主的犯人,还杀了诺神她们。”

洛雨笙一脸茫然的看着砂画,南沧如醉也是,这时,车中响起一阵温润低沉、沙哑的声音,“狱是我劫的,人是我杀的,要报仇,来找我。”

“南风瑾?”砂画猛地掀开车帘,里面的景象把她惊呆了,男子一头银发,漱漱的落在肩上,脸唇发紫,脸色冰冷,神情淡漠,眼神空洞。

“你太狠毒了,诺神哪里惹到你了?她这么天真,这么可爱,只不过是爱你罢了,难道她爱你都不行?你要如此丧心病狂杀掉她,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当日在忘情森林里你帮助她们,都是假象,都是做给我看的。”砂事厉声喝道,攸地一阵白光穿过车帘,寒锋厉起,砂画薄薄的宝剑狠狠的架在银发男子的脖子上。

银发男子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闭上眼睛,破烂的衣角上沾满了灰尘,砂画顾不得看这些,她现在对南风瑾只有恨,只想杀了他为诺神和阿拐钰他们报仇。

“你还想再刺他一剑?你以为你是谁,他这么爱你,你却处处伤他。你是由丑变美的楚沁儿,你除了会伤害他,还会做什么?既然你这么不相信他,何必要问他?”南沧如醉冷冷望向砂画,攸地钻进车中。

砂画捏紧的剑柄突然松了一下,她曾经就杀过他一次,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下白头,可是他确实杀了诺神和阿拐钰他们,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自己手上还他留下的证据,砂画缓缓拿出揣在怀中的水晶哨,哨子在剑锋的反光下,变得晶莹剔透,璀璨夺目。

“这是你的东西吧?”她望向南风瑾。

南风瑾只是轻轻睁开眼睛,看了眼那支哨子,“我曾经说过,玉瑾剑、赤焰马、水晶哨,都是我的最爱。后来我加了一样,她叫沁砂画,她们四样组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这个哨子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如今回到你手里,也是应该。”

“南风瑾,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为什么要杀诺神,你告诉我?”砂画尖声大叫起来,他越是这样满不在乎,她的心就越隐隐作痛,总觉得心里失落某样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南沧如醉趁砂画不注意,朝马车前面的洛雨笙使了个眼色,立即走到南风瑾前面,大义凛然的说道,“东陵王后,恭喜你,现在你是王后了。你可不可以放过他,你已经拥有楚夏,你够了!请你让瑾在有生之年能够快乐幸福的活下去,而不是看着你成亲,伤心悲痛得一刹那白头,天降伤雪。你只看到暴露在外面的证据,根本没有看到他的内心,他现在已经被你伤得体无完肤,神色凄凉,说话没有以前的中气,模样没有以前威武英俊,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颓废苍凉的苦情男子,就当我求求你,放过他好吗?”

“我…”砂画愣然,看着南沧如醉把脖子伸向自己的剑,轻轻一点点推开身后的落寞男子,她是在保护他,怕他受伤害,“难道我错了吗?我爱的是楚夏,我记不起他是谁,真的记不起,而且他杀了诺神,那个善良可爱,爱慕他的女子,难道诺神和阿拐钰他们是该死的吗?”

“错,他杀没杀他们,完全取决于你对他的信任,既然你这么不相信他,又何必再纠缠在这件事上?伟大的王后,我求你走吧,我早就打听到,你和楚夏有了孩子,你们都已经那样了,就别来伤害瑾了,今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光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楚夏陷害我杀六公主一事,我绝不会就此罢休,等到我有能力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回来找他报仇。”绝美的女子话未说完,身后的银发男子在听到砂画有楚夏孩子的那句话时,身体陡然晃了晃,眼神攸地变得更加冰冷,阴沉,但是他仍没有说半句话,又恢复刚才那愣愣的样子。

南沧如醉说完这番话,早已泣不成声,砂画蓦地瞥见,银发男子的眼角有一滴泪,嘴唇由紫变白,脸色惨白,好像生病了似的,外面下着细细的鹅毛大雪,一片片晶莹的雪花打在砂画身上,那条冰凉的剑尖仍指向他们。

这时,不远处一大队铁骑正策马前来,南沧如醉见势不妙,应该是楚夏带兵追来了,她急忙哀求砂画,“沁儿姑娘,你放过我们吧,瑾是明夏最重要的核心人物,如果他出事,那么他的国家很可能会灭亡,我不想你有一天,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如果我们落到楚夏的手里,一定活不下去,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我们。你看,我背上的鞭痕,烙印,全部是他派狱卒在我身上烙的,为的就是让我承认是我杀了六公主楚凌霜,他好卑鄙。”一边说,她一边撕掉后背的衣裳。

“不许你这样说他,他不是那样的人。”砂画沉声说道。

眼看远处的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南沧如醉想也没想,直直的朝砂画跪了下去,流泪乞求着她,银发男子仍是不言不语,眼角泛泪,脸色苍白,像一尊雕塑般坐在那里,他是被伤得太深,心都碎了,哪有力气说话。

“咣当”一声,随着砂画手中的剑重重落在地上,那辆马车也绝尘而去,洛雨笙找准时机,狠狠的驾着马车狂奔。砂画抬眼望着远去的马车,仿佛看到银发男子正紧紧抱着衣裳破碎,满脸泪痕的南沧如醉,两两相偎,同生共死。

“吁…”楚夏冷咧的声音响起,后面的马蹄声全部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一脸英气的走到砂画面前,有些生气的问道,“你怎么放他们走了,你知道吗?如果南风瑾一回明夏,那么明夏就会起死回生,本来之前因为他弃军不顾,导致三军没有龙头,目无军纪,抢夺百姓,乱杀乱砍。再加上明夏羽被刺杀,现在的明夏,已经满目疮痍,群龙无首,没有一个核心人物作阵,过不了多久,就会灭国,但是你却把他放走了。”

“你是在怪我吗?”砂画冷冷问他,眼神坚定。

楚夏眼神立即变得温和,轻轻把她抱怀里,喃喃说道,“沁儿,我没有怪你,只是他杀了诺神和阿拐钰他们,又劫走杀害六公主的南沧公主,他是个罪人,我只是替死去的诺神她们不值。”

“我知道,我相信你。”砂画轻轻倚在他怀里,眼角还有些晶莹的泪,她总是这么的相信楚夏,没有原因,没有来由,听他的话,用尽全力去爱他。

楚夏担忧的脸这才缓解开来,他怕渗在忘情水里的璎红酒失效,怕他说什么,砂画会不听,没想到,她还是这么的理解他,楚夏诚然,他给她喝忘情水,在水里渗了会听命于他的璎红酒,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很爱她,只不过想拥有她,不想失去她,他也想为她夺得天下江山,让她做天下的国母,为她打一个坚定安逸的江山,没有明夏和西塘的威胁,他想吞并所有国家,最后只剩东陵,一统天下,这样,砂画就会只属于他。

可惜,她一时心软,放过了南风瑾,南风瑾是何等人物。如果说他楚夏是森林之王狮子,那南风瑾就是野兽之王老虎,他们不相伯仲,能力旗鼓相当。

如果南风瑾回到明夏,明夏的政权又会如何改变?东陵的局势又该如何更迭?他的敌人太多,有明夏、西塘、南沧、东阳,甚至尹夏和周边的一些其他部落小国。

所以,能除掉一个是一个,楚夏朝身后的李青使了个眼色,李青会意,带领几百侍卫朝前方追去,地上溅起滚滚黄沙。

“楚夏,你真的要去追他们吗?可不可以不要去。”砂画从他怀里挣出来,轻声征求他的意见。

楚夏轻轻点了点砂画的小鼻头,宠溺的说道,“乖沁儿,你放心,如果抓了他们,我一定会禀公处理,不会徇私枉法残害他们。别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好吗?我们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宫里的丫鬟嬷嬷都铺好被子,等不急了哦。”

“这。”砂画尴尬的笑了笑,她自从在这混乱的记忆中爱上楚夏,从来没有和他谈过这等私密的事情,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可是等她怀了他的孩子,才知道,自己早就是他的人了。

但是,她好像并不期待和他那样,她心里很痛,没来由的痛,只能任由他牵着,骑上奔宵宝马,被他抱在怀里,慢慢朝皇宫走去。

漫天的鹅毛大雪打在两人身上,砂画紧紧闭上眼睛,享受他怀里那一刻惬意的安静和温暖,外面的天气太寒冷了,可是一闭上双眸,诺神死不瞑目,南沧如醉向她下跪求情,南风瑾满头银女凄凉的样子就浮现在她眼前。

砂画在暗中祈祷,希望李青他们不要追上南风瑾,一想起他那满头银发,原本俊美的脸才一夜间就变得如此憔悴,她很于心不忍,即使他杀了诺神他们,她的心竟然仍不想他受伤害,砂画甩了甩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难道她已经泯灭良知了吗?难道她不想为诺神她们报仇了?可是南沧如醉的话句句刺进她心里,她已经伤过南风瑾一次了,难道还要再伤第二次吗?

回到皇宫,成群结队的嬷嬷和宫女早已守侯多时,砂画被嬷嬷带到温泉里沐浴,全身涂满香油,洒满鲜花,嬷嬷们开始细心为她清洗身体。

马上她就要和楚夏正式圆房了,她知道,那是夫妻之间应该做的事情,她作为他的妻子,是她应尽的义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那件事,她就有些心有余悸,她好怕跟他那样,砂画抬眼望了望身后的老嬷嬷,听说这个嬷嬷四十岁才进宫,应该成过亲。

“李嬷嬷,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你,可以吗?”砂画轻声问道。

李嬷嬷顿时弯下腰,谄媚的拱身回答砂画,“王后娘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奴婢一定知无不尽,知无不言。”

砂画愣了愣,羞红着脸,她转身示意,支开了油菜、麦穗和其他嬷嬷,沉着脸轻声问道,“李嬷嬷,你成过亲吧。”

“回王后娘娘,奴婢成过亲,不过我的丈夫在四十五岁那年就得病去世了,我们膝下无子,为了谋生,我不得已才进宫当嬷嬷的。”李嬷嬷有些沉痛的回忆道。

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段悲痛或者心酸的故事,砂画理解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李嬷嬷,和丈夫圆房,会不会很痛?”

“这个?”李嬷嬷迟疑的看了看砂画,她怀孕的事在宫里已经不是个秘密了,因为她自从回宫后每天都会呕吐不止,再加上皇上总是吩咐御膳房为她炖各种补身体的汤药,秦王后又经常悄悄找楚王殿的丫鬟谈话,如今王后怀孕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只不过大家都不愿说出来,点破这件事,毕竟婚前怀孕对王后的声誉有影响,而且她们也怕被皇上抓住遭杀头之灾。

砂画是何等聪明的人,秦王后找麦穗那些事她都知道,麦穗是秦王后的人她也早看出来了,只不过也没有明挑而已,她知道虽然她仍努力的保密,但是还是有大部分人在宫里以讹传讹,在背后说她婚前轻浮,随随便便就和皇上发生关系,才怀上龙子的。

“没事,我有孕了,是皇上的,只不过我忘记了以前发生的事,所以记不得圆房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很痛。”砂画淡淡的朝李嬷嬷道。

李嬷嬷立即有些羞愧的抹了抹额头的汗,她真不应该对王后娘娘吞吞吐吐,她是这么的善良温和,宁静娴淑,她俯身在砂画耳边,轻声说道,“王后娘娘,如果圆房时是第一次,那么你就会很痛,因为处女膜被撞击撕破了。如果不是第一次了,那么就不会感觉到疼痛,除非丈夫很不温柔,或者故意折磨你,那么你就会痛。要是丈夫很温柔的话,那妻子就会感觉很愉快,那是一种冲上云宵的感觉,总之…是一种说不出的欢愉感。夫妻之间欢爱也是增加夫妻乐趣最有效的办法,有利于促进夫妻的感情,而且只有欢爱了,才能孕育后代,所以娘娘不必害羞,没什么难以启齿的。皇上对你这么好,一定会很温柔的,娘娘请别担心。”

砂画听了李嬷嬷的话,立即面红耳赤,她急忙把身子没入水中,有些慌乱的吩咐李嬷嬷继续为她洗澡,心里却有些慌乱不堪,她爱楚夏,早就想做他的妻子,现在就要和他圆房,一想起这件事,砂画就一阵激动,害羞得满脸绯红,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才好,平时的冷漠安静好像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心慌与浮躁。

女子身披薄如蝉翼的粉白轻纱,曼妙多姿的身材立即若隐若现,细腻柔滑的肌肤白得胜雪,赤足走在红毯之上,前方有几位公公正在快速的卷红色地毯,好让女子能够赤足踩在上面,地毯直通楚王殿,又宽又厚又长。

走廊外面落满轻飘飘的雪花,洁白漂亮,洋洋洒洒。女子轻点朱唇,鼻巧如翼,唇红齿白,明眸皓齿,楚楚动人。长长的睫毛宛若刷子般镶嵌在她小巧的瓜子脸上,灵动而呼闪,成熟而美丽。

细碎的三千青丝静静垂在脑后,由一根鲜红的缎带绑着,腰间的流苏穗子随着身体走动而轻轻作响,如此灵动美丽的女子,也只应天上才有吧。

砂画害羞的走到楚王殿,瞥见楚夏早已经梳妆完毕,身着隆装等侯在那。他一袭紫金蟒袍,腰间束青蓝玉带,头戴玉质金冠,如谪仙般温文尔雅的等着砂画,两人缓缓走近,楚夏轻轻牵起砂画纤细的小手,在她额头印下深深的一吻。

忽然,他轻轻拉过她,把砂画拉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女子娇羞的衣群随风飞舞,腰间的缎带飞扬,墨发如瀑布般泄了下来,头上的缎带轻轻落下,娇羞的倚在楚夏怀里。

男子攸地抱起她,潇洒的飞身进殿,只消短短一刹那,砂画便发现自己正衣着袒露的倒在他身下,两人双双滚落在金丝大床上,满室春情旖旎,氤氲浓情。

“沁儿,从今以后,让我好好爱你,好吗?”楚夏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清淡温润,沁入心田。

砂画朝他微微笑道,缓缓点头,“嗯,都听你的。”

她准备把自己交给他,交给她嫁的这个男子。

楚夏的吻开始一点一滴落下,从她的唇、颈,慢慢滑下。

突然,砂画蓦地睁开眼睛,这种感觉她好熟悉,内心又痛苦又难受,好像有千颗针在身体里刺一样,她曾经好像受过床第之痛,记忆中有个男子总是用身体来惩罚她,凌虐她,让她难堪,可是,她又感觉她好爱他,虽然他这样对她,她还是傻傻的爱上了她。

“不行。”砂画使劲推开楚夏,连忙穿上衣衫退到床头,眼里泛着青涩的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楚夏只不过是吻了吻她,她竟然会觉得…厌恶,刚才她强装的欢愉早就被满心的厌恶所取代,她失声痛苦道,“对不起…楚夏,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楚夏眼神攸地闪过一丝痛苦,轻轻拥过她,轻声安慰道,“沁儿,你是在害怕什么?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是你的丈夫,是楚夏啊。”

我不是他,不是南风瑾,不是当初在明夏将军府伤害你的男人,楚夏在内心苦笑,原来,她还是过不了南风瑾那一关,即使让她失去记忆,她仍能够记得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体。

砂画惊恐的握住衣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失去记忆,连楚夏也这么害怕吗?她之前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为什么现在会这么害怕,砂画摇了摇头,愧疚的望向楚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别怕,沁儿乖,有我在,我会保护你,我不会怪你的,你失去记忆,所以情绪才变得这么不稳定,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我会等,直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楚夏抱过砂画,紧紧拥着她,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而望。

楚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为什么都隔这么久了,他对她也是一贯的温柔和宠溺,尽量不去碰她,她仍是那么的厌恶夫妻之间的情爱。

他不知道她和南风瑾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他一直猜想,南风瑾一定伤害过她,所以她才会这么害怕,紧紧拥着怀里的人儿,楚夏的心在揪痛,他好难受,得不到心爱的女人那种痛苦,炙热而冰冷,伤心又开心,罢了,能够拥有她的人就够了。

这一等,一晃就是五年。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晃经年。

五年后

楚王殿

楚王殿自从由楚夏改为皇帝寝宫之后,就变成了整个东陵皇宫的权力中心,外有层层宫城,强力驻军防守,这里一排排规模宏大、豪华的建筑群,以独特的艺术、政治、军事、经济手段烘托出皇权至高无上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