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今天气色不错,宫中翻天覆地的搜查也没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御花园中,她抚了抚初开的木芙蓉,花朵艳丽,烂若朝霞,就如太后本人一般…

“宁公公,这芙蓉花今年开得真不错,改明儿,让锦儿摘两朵,摆在我的寝宫里!”

宁少雄笑道:“娘娘,我可听说,这花儿长得虽好,可容易惹蚊子,太后娇嫩的肌肤可不能让蚊子咬了,不如让锦儿摘一些玉兰花可好?”

太后眼望宁公公,轻轻一笑:“你这个奴才,管得可真宽,那芙蓉花再怎么着惹蚊,宫中可是有驱虫药对付它的…”

宁少雄笑道:“太后英明,就像那不听话的主儿,到最后,还不是飞不出您的手掌心?”

太后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描金扇:“景仪这丫头小时候还颇为机灵乖巧的,想不到入宫之后,却越来越愚蠢,竟勾结江湖上的人来宫里搞事…”

宁少雄阴柔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我们整天派人盯着景阳宫,竟然有一个如此丑陋的宫女在宫中出出入入,她真的以为人家都是瞎子?”

一朝落败,贱如泥土,宁公公连“皇后娘娘”都不称呼一声,直接以“她”相呼了。

太后赞赏的点了点头:“把人家当瞎子的人,最后都会成为瞎子,只是想不到那苗疆蛊母这么容易倒戈相向?”

宁少雄笑笑:“所谓江湖侠义,只认银子而已,她给多少,我们加上双倍不就成了?”

太后抿嘴而笑,阳光照在她脸上,浑身都散发着光彩:“只是可惜了那苗疆蛊母,如此高的武功,却不能为我所用!”

宁少雄笑道:“太后何必可惜,这个世界上,武功高的人可多啦,又不止她一个?”

太后微微点头:“你看过,那梅如雪的武功真就那么高?连苗疆蛊母都打不过?”

宁少雄点点头:“是啊,她竟会六脉神剑,这可是失传了很久的武功…”

太后叹息一声:“我那皇儿倒真会用人,不仅有一个江湖第一高手帮他,如今还多了一个梅如雪,看来…”

却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忽然之间却失去了赏花的兴致…

蜡烛摇红,雕金砌玉的龙椅之上,金铭手拿一颗黑色棋子,轻轻的落下。

棋盘上,黑子已被白子围堵追截,眼看即将落败。

梅如雪坐在皇上的对面,眼中流露出得意之色,虽然,只照着棋谱学了三天的棋,可凭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皇上也奈我不何!

金铭看了看梅如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几天了,她终于笑了…

梅如雪落下一子,眼看黑子已成败局。

德公公在旁看着,叹息,皇上,你做假也假得太厉害了!

梅如雪忽然轻轻一笑:“皇上,您的棋艺仿佛一夜之间退步不少,人家是百尺干头再进一步,您却恰恰相反…”说完,眼睛如狐狸般望着他!

金铭有些狼狈,咳了两声:“可能,由于我最近有点风寒,所以…”

梅如雪却不再取笑于他,忽问道:“皇上认为,那小月儿真的是被误杀的吗?”

金铭露出深思神色:“以当时的情景来看,杀手仿佛专为小月儿而去,但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女,能同人家有什么仇怨?”

梅如雪赞赏的点点头,以一个凡人而言,他的头脑智慧还是不错的。

皇上如果知道她心中对自己的评价,不知会不会一头撞死?

 

第二十五章 父母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父母 杀手的目标不是众妃眼中的新宠梅如雪,也不是怀有身孕,即将母凭子贵的玉妃,却仅仅是一个与人无怨的小月儿?

梅如雪百思不得其解,想起小月儿临终之前的话语:我的父母来接我啦,哥哥…

难道?她全家一次性的全部都死了吗?除了瘟疫,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全家都死,难道被人灭门?

梅如雪忽道:“皇上,奴婢好久没看见父母了,听说他们被皇上官复原职,可不可以让奴婢出宫看一看父母?”

金铭点了点头…

梅府,梅如雪凭着原来这个身体脑中残存的记忆,知道眼前一对惊喜交集的中年夫妇就是自己的父母,梅祈初虽恢复了宰相职位,但经过辽王一案,往日的壮志凌云已然消散,天威难测,他哪里知道,仅凭一张小小帐单,就被认定与辽王勾结,差点丢失性命?

看着眼前的女儿原来的懦弱与沉默已经消失不见,代替的是明朗的笑容,满不在乎的神情…

梅祈初如果不是看着女儿长大,一模一样的面孔,如此熟悉,他真的以为,这,难道真是我的女儿?

梅夫人早已喜极而泣,自己这个多灾多难的女儿啊,身为贵妃,却被贬入冷宫,身在冷宫却再贬慈庵堂,总算老天有眼,可以让她被皇上恩宠,虽然没恢复贵妃的封号,但可以让她出来省亲,这是多大的荣宠啊!

梅夫人虽为梅祈初的正室,但在这个有着十几个小妾的宰相大人府中,她怎么会不知这得来不易的恩宠是多么的珍贵。

但是——

她的女儿,好像没把这恩宠当一回事,反而——梅夫人怀疑自己有点眼光有点问题——女儿好像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梅如雪目光雪亮,知道他们暗起疑心,忽掏出一手帕,按了按眼角,那眼泪如泉一般的涌出(也不知手帕上涂了大蒜呢,还是姜葱?):“爹爹,娘亲,女儿终于见到您了——”

哭声哀切,可感动天,连桌上的茶杯都在微微震动,莫非——茶杯也感动?啪的一声,跌落地,摔得五分四裂,原来是梅如雪衣袖太长,一不小心,勾着了。

梅大人夫妇马上疑心尽除,这才是我的女儿啊,小鸟依人,怕事而柔弱——

梅如雪抽泣着,哎,这是涂的是什么,明明拿的是大蒜啊!这眼怎么这么辣,“啊——”的一声惨叫,哭声又起——辣死我了。

梅夫人也连连流泪,真情流露,梅大人见女儿对两老如此依恋,也不禁流下了两行老泪。

好半天,梅如雪双眼红肿,哭声稍为止歇,可那眼泪还不住往下流(想止也止不了),抽抽答答的道:“娘亲,小月儿已经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梅如雪想到小月儿小小的脸,认真的话语:“小姐,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不禁又泪如雨下…

梅夫人帮梅如雪擦着脸上的泪:“可怜的孩子,那你身边现在岂不没人侍候了?”

对于这个侍女,梅夫人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在主人的心里,一个奴婢,真是贱过稻草!

梅如雪生为半神人,众生皆平等早已值入她的脑中,看到梅夫人漠不关心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息,脸上却哀泣无比:“娘亲,小月儿毕竟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想将她的遗体送回她的家乡。”

梅夫人这才脸上稍稍动容:“怎么,她是为了救你,那,你可要当心一点…”沉吟一下道,“小月儿是个孤女,我为娘去庙里上香时捡回来的,哪里有家乡,我看,女儿,你就别这么麻烦了,干脆,我们自己将她好好安葬算了…”

梅如雪摇了摇头:“小月儿临死之前最挂住的就是她的爹娘,我一定要让她认祖归宗,不能让她死后还成为游魂野鬼,娘亲,您还记不记得在哪儿捡的她?”

“让我想想,对了”,梅夫人道:“那一年,你父亲还只是同知县的一个小小知县,官位既低,官饷又薄,你二姨娘生了你弟弟没多久,我去观音庙还愿,感谢观音娘娘赐了一个儿子给老爷,刚到庙门口,就看见两个十来岁的乞丐在打另外一个小乞丐,她那么小,又瘦,看上去好像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我害怕再打下去,那小乞丐会出事,于是喝止了他们,看到她面目尚清秀,年龄和你差不多大,于是,就带和你做伴啰!”

“那你没问她住在哪?”

“问了,她什么都讲不清,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失忆了…”

“父亲大人,那您记不记得,您当年上任那几年,那一带有瘟疫或灭门惨案发生?”

梅大人心中猛然一凛,作为在官场打滚多年的老狐狸,他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怎么,有事发生吗?”

梅如雪笑笑,安慰道:“没什么事,只不过,如果不找到小月儿的出生地,又怎么能让她安心上路呢?”

梅大人想了想:“瘟疫和灭门惨案都没有啊,我上任那几年,可能是最太平的几年,最大的案件也就是一个飞天大盗盗走了皇宫一件宝物,被人追杀来到这里,最后皇宫派出铁卫将他处死,宝物也寻回…”

梅如雪心想:自己这个老爹可真够啰嗦的,你看他,话题扯去了哪里?一大串,又臭又长!

看来,真的问不出什么来了,只有去父亲上任的江南府衙处查一查当年的旧档案了,最可恶的就是,自己的灵力所剩无已,要再使镜心通法术已经没可能…

看来,只有依靠自己夜叉的聪明头脑了。

江南府衙,知府林道同已经烦了一天了,一大早,就有宫中人传下旨意,说如有公公到访,请配合公公查案…

等到下午,终于等到一名公公,倨傲无比,那眼睛都生在额头之上,饮食住宿样样都要挑剔——好像要在江南府衙住上个一年半载的模样?等到饮食住宿都照他所求操办好了,他却一头扎进存档室不出来了,也不问案审案,在存档室憋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终于说要走了,谁知,一个倒栽冲,倒在地上,竟然没气了…

林道同那个烦啊,宫中太监死在知府衙门,那可是天大的祸事,他觉得自己的头发,啊,不光是头发,眉毛都白了几根…

好不容易把那公公的尸身弄走,装殓好,送回宫中,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正想上床睡个觉,却发现屋内有人,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

林知府可不会认为自己天降艳福,深夜来访,非奸即盗,有谁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流传最久最广的一句话:江湖上最难缠的就是女人与小孩?

林知府也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了,这一点哪有不知的?而且看到那女人一副老神在在,无所畏惧的样子,还在吃自己放在桌上的点心,不是武林高手,也是毒手阎王!

林知府马上,直接,转身就跑,直向门口冲去——出去还可以叫侍卫抵挡两分钟,够自己钻入暗道的啦。

自从转世在这异世之后,第一次有人看见自己就跑,梅如雪还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夜叉的容貌,不由用手抚了抚自己的面容,光洁如镜,并不是以前那可粗糙得可磨平沙子的皮肤,身形一闪,拦住那快要冲去门口的肥胖身影…

 

第二十六章 林知府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林知府 林知府望着拦住自己的女子,口中喃喃叫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什么?

一边还望着被梅如雪挡住门口的缝隙,看样子,他还想把自己巨大的身子塞入这狭小的缝隙之中…

眼见无望,忽张开嘴大叫:“来人啊,有女强盗啊…”声音如杀猪般传去老远,震得屋梁的灰尘簌簌而落!

梅如雪啊了一声,手一挥,一块糕点直向林知府嘴中飞去,将他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林知府暗暗念叨,自己平时循规蹈矩,虽说江湖传言收银一千两以上的贪官正在被江湖九大派的少侠们连手追辑,但自己从来没收过一千两银子的贿赂,当然,九百九十九两还是照收不误的,平时也就是上个妓院喝个花酒,一般伤天害理的事是不做的,当然,如果有几百两银子在手…也还是不做,难道,我不要命了吗?要知道这个世界,有朝廷,也有江湖,而且,江湖比朝廷更可怕,冷不丁的,你的头就不在脖子上了,你的手就不在手腕上了,听说,上一届知府就是这样断了一只手…

为什么,为什么,会被少侠们列为铲除的对象?

难道就是因为我浑身都是肥肉,就像一个贪官?

林知府想运用自己巧如簧舌的嘴为自己辩解一翻,可惜,那嘴里的糍粑好大一团,不吃完是没法展开雄辩的,林知府忙咀嚼起来。

梅如雪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肥猪男在自己面前吃将起来…

心想,是不是要拿把剑来在他脖子上比划比划,划他两条印,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在进屋的女强盗面前居然吃起东西来了!梅如雪也私下认为自己擅入私房不对,特别是男人之房。

林知府脖子一伸终于把那糍粑吞入肚中,喘了一口气,大叫道:“少侠,不要杀我,我不是贪官,我不是贪官,我没收一千两银…”

梅如雪由目瞪口呆,转为——终于吐了一口气,原来,他还是有点怕我的,原来,他不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作为一个夜叉族神圣的巫女,虽然落难,梅如雪还是希望其它人能保持少少的畏惧感。

梅如雪微微一笑:“你不用怕,我不是来拿你的命的…”

林知府更加害怕,江湖上的人往往口是心非,比如杀人之人说不是来杀人的,却只是说来报恩的:上次在昆仑山顶比剑被斩手臂一只,此恩德在下永远铭记于心,今日特来报此大恩大德…

林知府两腿发抖,颤声道:“女少侠,我真的没收一千两银子,有几次只收了九百多两,离那一千两还远呢…”

如他的缠杂不清,梅如雪颇感不耐:“我问你,你们府中的一些旧档案放在哪里?”

林知府终于相信梅如雪不是来要他命的,长吁一口气,忙殷勤的说道:“少侠,我带你去,今儿个,宫里才让人来查过呢…”

“什么,宫里让人来查过?”

声音中带有一种莫名的寒意,林知府只觉得身上凉风嗖嗖,阵阵冷意从屋中升起,如同一下子站在隆冬的旷野…

林知府只觉得身上的冷汗冒了出来,官服沾乎乎的,直贴在身上,旁边的那位美女变得如同画皮女鬼一样,可怕,阴沉…

梅如雪轻轻的笑了:“想不到,她们的手脚这么快,我倒要看看,她们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林知府听着那轻脆的笑声,温暖的烛光下,美人如玉,哪有什么画皮女鬼?难道我肥胖过头,油蒙了脑?

林知府带着梅如雪来到存档室,暗暗的烛光下,存档室内布满了灰尘,看来,有很长的时间没人来过了!

只除了几只脚印,印在僻静的角落,看来,是那位宫里的公公留下的!

林知府见自己性命无忧,不由得又活跃起来,转动着他那肥胖的脑袋,转头问道:“少侠,你怎么不问那位公公后来怎么样了?”看来,他对于自己今天在官府忙了一天但无人欣赏,还是挺郁闷的。

梅如雪笑笑:“还用问吗?当然是一命呜呼啦…”

林知府瞪圆了他的小眼睛:“少侠,你真是厉害,这样都猜得到?”

梅如雪仔细看了看小月儿出生以后那几年的文档,同知县,确实如父亲所说,没发生什么大的事件,那么周围的邻县呢,凤翎县,青州县,百岭县,几乎都没有什么灭门惨案发生,这就奇怪了?

梅如雪皱眉问道:“所有的档案全都在这里吗?”

林知府张大了口看着梅如雪如风般的翻着档案,纸页如旋转的轮盘一样的滚动,难道,她真能看得清楚吗?

梅如雪没听见有人回答,转头望去,林知府的口水正从张大的嘴中流了下来,心中暗骂,见一只苍蝇飞过,伸手一弹,苍蝇跌进了林知府的大口。

林知府感觉口中有物,嗡嗡直叫,忙合上嘴,忽又张口连吐,见梅如雪恼怒的望着他,眼带冰霜,面带杀意…

忙小心翼翼的道:“少侠,您找到了吗?”

梅如雪冷然又重复一次道:“还有没有别的档案,没给我看的?”

林知府定了定神,翻了翻桌上档案:“还有一本会林县的,怎么不见了?难道被那位公公拿走了?不可能啊,那公公可死在了这里!”

说完,转动着肥胖的身子,周围寻找。

梅如雪耸了耸鼻子,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焦味:“不用找了,已经被他烧掉了…”

御书房内,金铭听着梅如雪的禀告,轻轻转了转手中的毛笔,沉吟道:“那么,问题出在会林县,看来,只有往会林县走一趟才行?”

梅如雪点了点头,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忽同时开口:“怎么会那么简单?”

金铭沉思道:“一个如此深谋远虑的人,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单单烧了一个县的档案,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人家,这个县有问题吗?”

梅如雪点头道:“对,如果是我,我就会烧完所有的档案,仿佛…”梅如雪望了望皇上,那眼神有点望着一块大金砖的感觉,“好像,有人的故意想把你的思路引到会林县一样…”

“会林县,可是宁王爷的地盘…”金铭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梅如雪脑中一一闪过所看过的档案,凤翎县,甲子年,落水死一人,庚辰年,火伤一人,吃鸡骨噎死一人(还有人吃鸡骨被噎死的?也不知是什么鸡?)…,青州县,甲子年,朝廷修河道招工两百人,庚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