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前皇后就是在这里的,离渊的母亲,而她在这里,是否也感觉到肝肠寸断。

外面是个宽敞的客厅,放着两排的红木椅子和桌子,房梁上也有珠帘纱帘作为装饰,柱子旁边还放着插有孔雀羽翎的瓷瓶,地上的大理石微微折射着光芒|Qī|shu|ωang|,龙旖凰的影子长长的铺洒。

家具椅子都很俱全,不过也很陈旧,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经历过了不少的年岁。

龙旖凰继续走下去,绕过看不清花纹的长长屏风,里面,就是简约的寝室。

 床辅挺大,红木架上也挂着纱帘,旁边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小椅子,桌子上面摆放着一面很大的铜镜,铜镜前是大大小小的盒子。

 床的另一边是个书架,书架的格子上放着几本书藉和几个装饰用的瓶子,书架前是案桌,案桌上文房四宝样样齐全。

看来,就算没有人住了,皇帝也把这里收拾得很好。

 但是,皇后安排自已住在这里,究竟是走投无路之举,还是另有阴谋?

 案桌侧面不远处是一张圆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壶,龙旖凰走过去,拿起茶壶看看又放下,突然察觉到光线黯淡许多,抬起头去正好看到关门的宫女。

 房间里又恢复了黑暗,虽然角落有微弱的烛光闪烁,但是于事无补。

两个月…

龙旖凰走到窗边,用手试了试,发现窗户都已经封锁死,动弹不得。

 把她关在这里,让她体验体验真正无助恐怖的滋味么?

龙旖凰苦笑一声,尽管这空气里飘荡着触手可及的哀伤,但是她的情绪一点都没有波动。

 在宫殿里转了一圈,她觉得无事可做,索性坐到案桌前翻书看,都是十几年前的老书了,页面不知道是被烛光渲染还是因为岁月的侵蚀,都已经泛黄,字迹也开始有些模糊,书角甚至被虫子咬了几个小洞。

当初相传前皇后私会情夫,给皇室造成莫大的羞辱,这间宫殿现在虽然已经破旧,但是不难看出昔日的辉煌,不难想到,皇帝还是很爱前皇后的,而且前皇后被判决后,他也没有把这宫殿烧毁,也说明了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皇帝来过这里,但是他肯定是派人打扫了的。

 龙旖凰把书又翻了翻,上面的内容无非也就是诗经之类,稍微描写得深情一些的地方,那纸张还皱了起来,仿佛被水泡过,又被晒干,边沿凝结着一圈淡淡白色粉末的痕迹,保留至今。

龙旖凰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些皱起的痕迹,从之间敏锐的感觉到当初看书人的绝望和伤感。

看来皇后也没动过这里。

 不过也是,她要除掉的是人,要是再毁掉宫殿,多此一举,反倒会引来皇帝的反感。

实在是对那些酸掉牙的情诗不敢兴趣,她再翻翻,就把书放回了原位。

龙旖凰转身到床上坐了坐,感觉床垫有点硬,坐了一会又站了起来,坐到梳妆台前。

 一片黑暗中,对面的铜镜隐隐倒映出她的身影面容,这样一片诡异的气氛中,觉得甚是恐怖。

龙旖凰打开了几个盒子,发现里面躺着的都是一些样式比较老的首饰,颜色有些黯然,但是却很完好。

 顺着首饰盒往下看,发现被漆成深色的木桌面上有几个刻字,刻得很深,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的认真,把里面白色的木翻了出来,却又因为过了许久,变得黑暗。

 龙旖凰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字,只能伸手去摸,摸了半天那字深深的印在她的心上。

 不多,只有两个字。

离渊。

  前皇后最念念不忘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龙旖凰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根簪子,用尖锐的末端,沿着那个字又刻了一遍,把变黑的木质去掉,显露出白色的痕迹来。

离渊。

 这两个字总算是明亮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离渊…”她笑得有些傻气,一遍遍的重复呢喃着:“离渊…”

远远的,门口处突然传来宫女并不清晰的声音:“见过睿王。”

 龙旖凰把簪子放在桌面,随后就站了起来。

 说不清楚是喜是忧,她一步步的靠近门口,门外的对话也越发清晰起来。

“开门。”凤离渊的声音冰冷无情。

“这…王爷,皇后娘娘吩咐过的,无论谁来都不可以擅自开门,请王爷体谅奴婢的难处,不然皇后娘娘绝对不会放过奴婢的!”扑通一声,宫女颤抖着声音下跪了。

 龙旖凰已经站在门前,似乎都可以感受到凤离渊急躁的呼吸,门缝传来一道刺眼的光线,她伸手捂住,低笑:“离渊?”

门外突然没了动静,但是龙旖凰仍然可以感觉得到,凤离渊转了身子,正隔着木门看她,“离渊,你来看我么?”见他久久不答,龙旖凰笑道。

凤离渊总算开口,但是语气是说不出的凝重:“你真的在这里…我听他们说的时候,还不相信,皇后真的把你…”

你的娇妻出了事,总得有人承担罪过,”龙旖凰说得轻巧,笑意越发的浓烈:“离渊,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凤离渊沉默,踌躇半天,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离渊,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可以么?”龙旖凰柔声道。

“什么?”

“你相信我么?””还是同样的问题。

龙旖凰一直在笑,说得那么清淡,透过门缝,她只看到凤离渊部分的衣服,无法看到他的身体。

凤离渊没有回答。

或许,龙旖凰早就习惯了这样。

这个问题,他永远都回答不上来。

“恩…”龙旖凰微微抽气,笑得有些勉强:“这样就可以了…离渊,这种地方不是你能多留的,你还是快些回去陪云凤鸾吧,地身子那么虚弱,万一找不到你跑出来,感染上风寒怎么办?你当她和我一样百毒不侵呐?”

凤离渊还是不说话。

“离渊,记得你说过的话,你对我食言!但是对云凤鸾不要再言而无信了,你既然对她说出了那些承诺,就不要再对不起她,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呵护她一辈子,今后绝对不会再离弃她,也绝对不会离开她太远,永远都陪着她…”龙旖凰深呼吸一下停顿下来。

 一口气说完这些,还真有点累。

 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她闭了闭眼,泪水却不争气的留下来。

 这么久了,她以为自已都已经麻木不仁!可是现在,居然也会流泪。

 真是讽刺。

由沉寂了很久,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龙旖凰轻轻收回压在门缝上的手,慢慢后退,直到宫殿里的黑暗完全淹没自己的身体。

“旖凰,旖凰!”门外的凤离渊突然惊恐的拍门,但是很快就被一群为难的宫女侍卫的声音给淹没住。

“王爷,您不要这样,您这样是在为难奴婢…”

“王爷,万一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奴婢们可是会难辞其咎,请王爷体谅奴婢们的苦衷!”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拍门声突然就停止,龙旖凰坐在床上,听到门外有人在激烈的争吵,最后事情不了了之,连凤离渊什么时侯走的都不知道。

 她扭过头去看梳妆镜,隐隐约约看到一名女子的容貌倒映在上面,她笑着梳妆,长长的长发如瀑布一般,然后用玉簪挽上。

龙旖凰一眼看出不是自己,那容貌,也是陌生,自已不喜欢玉簪,因为王簪太过脆弱,如果是自己动手,她会选择那种长长的金步摇。

那女于生得美丽,也很爱美,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然后,那景象就如同在黑暗中熄灭的烛火一样暗了下去,倒映出来的是对面的案桌。

龙旖凰只觉得丝丝的寒意侵占了心底,这宫殿对她一人而言很大,又很黑暗,只有烛光在微弱的支持,却也摇摆不定,随时都会湮灭。

 心中似乎被揪着一样生疼,但是她不敢害怕。

 这里没有第二个人,她就算害怕,又可以找谁依偎?

 她坐在床边想了很久,一点头绪也没有,孩子安静得出奇,竟然没有和以往一样无穷无尽的打扰她,反倒让龙旖凰觉得空虚。

  她躺上床,四周的黑暗如同夜晚一样让她犯困。

 连被子都没有盖,龙旖凰就只是坐在床边,半身斜靠着枕头,慢慢睡去。

凤宁澜好不容易完成了皇后的吩咐,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在黄昏的时候返回皇宫。

看到那一贯眼熟的朱红色大门在自己眼前缓缓打开,他从未有过的释然。

以前,看到宫门只会让他厌恶,可是现在,面对打开缓慢的宫门,甚至有些急不可耐了。

 他让侍从撤去马匹,立列奔往栖凤阁。

 那牵马的侍从面露难色,几次欲要开口向他说此什么,终是忍住没说。

当凤宁澜一踏进栖凤阁,首先看到的就是皇后笑吟吟的坐在宫殿正前方,和身边的柳千澄说说笑笑,亲若母女。

凤宁澜只觉得可笑,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从未看到她对自己,义阳,宇天,甚至是幕紫有过这样的举动,要是有,也是虚伪不堪。

皇后看到凤宁澜归来,笑着招手让他过去,他的笑容不曾改变半分,披着那一肩貂裘走去,无视站起身向他行礼的柳千澄,直接把信物交给皇后:“母后让儿臣办的事情儿臣已经办妥。”

皇后拿了信物,却不着急,她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如今看你平安归来就好,一会就就同本宫,还有澄儿用晚膳吧,澄儿,太子也不是多礼之人,你起身吧。”皇后不想让柳千澄处境尴尬,招手让她起来。

凤宁澜虽然笑,但是声音却很冷:“多谢母后好意,不过儿臣要回寝宫,母后也应该明白如今旖凰的情况,至于晚膳,儿臣想这一顿并无关紧要,反正有柳小姐陪您,您还怕孤寂么?”

皇后冷笑一声,看了看凤宁澜身后的柳千澄面露尴尬之色:“太子妃好生修养着,无故提她做什么,也不一定是要你亲自陪伴在身边才是,澄儿不过多时就要嫁你,虽然是侧妃,但是她在本宫心中和太子妃的地位无异,难道你就不该多陪陪她么?澄儿你今天不是说要有东西要送给太子吗?”

“是,”柳千澄面带羞涩从怀中拿了一个做工精良的香囊,递给凤宁澜:“这是臣女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太子笑纳。”

凤宁澜的确是笑纳了,但是笑得比冬天的风还冷,他接过香囊,那阵阵香味熏得他极不舒服,又道:“母后,那既然现在儿臣把事情也做完了,礼物也收了,可以先行告退了吧。”

“不急不急,”皇后笑着一把扯过柳千澄,抓着她的玉手,再拉起凤宁澜的手,硬是放在一起,笑得洋洋得意:“今儿,就只有我们三人,外人不提,太子,本宫怎么看着看着,就越觉得澄儿和你那么相配呢?真是让本宫欣慰不已,成亲后你们一定要多加努力,给本宫多生几个小皇孙。”

柳千澄羞愧得都要把脸埋到地下去了,面带红潮,喃喃道:“皇后这是拿臣女开玩笑呢…”她面带羞涩,在皇后的撮合之下,缓缓用自己柔软温暖的手反握住凤宁澜的:“太子想必在宫外吹风多了,连手都这么冷…臣女不才,亲自下厨做了一碗参鸡汤,希望能为太子殿下驱寒。”

凤宁澜转身就要走:“儿臣先行告退了。”

皇后突然也冷下笑脸,在凤宁澜还没走出她的眼前,突然道:“你现在就算去了也没用,在你的寝宫,绝对看不到她的身影。”

凤宁澜全身一震,立刻停了脚步蹙眉道:“母后,您这是什么意思?”

 柳千澄看看皇后,又看看凤宁澜,突然一把上前,又一次抓住凤宁澜的手,面露难色:“太子殿下,今天您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太子妃现在的的确确不在寝宫之内,今天…”

凤宁澜不耐烦了,他不等柳千澄解释,抬头看着有些愤怒却又强行压抑的皇后:“母后,旖凰在哪里?”

“她犯了错,本宫责罚她,竟然嫉妒睿王妃,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推下水,险此害得睿王妃丧命,本宫现在只是囚禁她两个月,算是格外开恩。”皇后冷声道。

“母后,旖凰在哪里。凤宁澜淡去笑意,一字一句格外认真。

“她在平心殿。”皇后也冷冷的看着他。

“母后,你太过分了,你明知她已经有了六月的身孕!”凤宁澜瞪大眼。

“那又如何,她屡次帮助外故,多次和本宫作对,本宫这么做已经是格外开恩!”皇后愤愤的把头别过去。

凤宁澜愣愣,苦笑一番,后退了几步,低头看到柳千澄还抓着自已的手,面色一寒,直接把她的手甩开,连同自己掌心的那个香囊一起丢在地上,自己转身,走得飞快。

“太子…”柳千澄脸色一白,追着凤宁澜的脚步走了几步,然后又低下头看看那个被丢在地上的香囊,沮丧不已。

“不要担心,澄儿,”皇后拿起荼杯喝茶,然后把茶杯甩到地上,恶狠狠的盯着凤宁澜离去的方向:“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本宫就不信了,莫非这太子还能把心长在太子妃身上不成!”

 在黑暗的平心殿里,龙旖凰依然在沉睡。

 她做梦了,在梦里有个人一直在叫她的名字,叫得她烦不胜烦,几乎就要吐血,可是那个声音还是维持了一贯的柔和,继续叫她的名字。

 她终于睡不下去,醒了。

 本以为醒了那声音该了了结了吧,可是她才一冷静下来,那个催魂一样的声音竟然真真实实的透过梦境直接抵达她的耳膜。

 旖凰,旖凰。

 那一声又一声的叫喊,那么温柔,那么熟悉,没有丝毫的厌倦和厌恶,平静如水。

  是凤宁澜!

龙旖凰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直奔门口。

 烛火已经灭了,黑暗中她险些绊倒桌脚,差一点点就要摔倒在地。

 从门缝透过的光已经柔和成金黄色,龙旖凰不难看出,现在不过是黄昏。

“凤宁澜?”她走到门边:“是你么?”

“是我…刚才你是不是休息了,怎么这么久才有回应。”龙旖凰似乎可以看到凤宁谰在笑,但是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

“我没想到今天出去一趟,回来竟然发生这么多事,凤宁澜蹙眉:“他们说你把睿王妃推下水?”

“恩…”龙旖凰点点头,除了一个音节,她不想再做解释。

真正清白的人,不用解释。

真是可笑的笑话,谁不知道你擅长盅毒?要是要害人还不是见血封喉的事?怎么会用这样愚蠢的招数。”凤宁澜道。

龙旖凰只觉得眼前一恍惚,不自觉又回想起上午凤离渊来时候的样手,眼前突然朦胧起来。

两个人给她太大的落差,她不自觉的想哭。

“凤离渊他来过了么?”凤宁澜突然警惕的问道。

“恩,他来过了…”龙旖凰拼命压抑着,但是声音还是透出了一丝哽咽 :“凤宁澜,我只是问他一个问题,我只问他相不相信我,可是,他回答不上来…凤宁澜,这个问题,他永远都回答不上来…”泪水累计到一定的分量,再也承受不住,大颗大颗的顺着她的脸往下滑,然后滴在地上。

门那边的凤宁澜一时慌了手脚:“旖凰,莫哭…”

龙旖凰为之一振,顿时觉得这句话好耳熟。

语气,背景,都是和那时的梦境一模一样!

原来,梦是会成真的!

龙旖凰吸吸鼻子,闭上眼,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听到啜泣声传出来,凤宁澜更是手忙脚乱:“旖凰,不过是两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见龙旖凰不答,他继续道:“我会和父皇说说,让他去劝服母后…”

“凤宁澜,这里好黑…”她把手压在门扉,身体在颤抖:“还会有莫名其妙的女人出现在镜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凤宁澜,我怕…”她狠狠的闭上眼睛,但是泪水已经不受控制。

“不要怕,我会陪着你。”听到她出声,凤宁澜这才有些放心,蓦地,他感觉到有些冷,抬起头看,夕阳的余晖还没散去,天空就已经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

零零落落的,如同满天的柳絮。

他一笑:“旖凰,下雪了…”

龙旖凰的身体再次顿住,从门缝看去,的确看到一些雪花落下。

“雪…”她喃喃:“下雪了…”

她听出凤宁澜一直在笑,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了光明。

她的娘亲曾经这么评论景璘叔叔的笑容,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龙旖凰现在才回忆起,每一次凤宁澜笑,都是那么的风华绝代,确实灿烂过千树万树的梨花。

“旋凰,孩子乖么?”凤宁澜笑吟吟的,不希望给龙旖凰带去坏心情,他也把手压在那冰冷的门扉上:“他不会一直折腾吧?”

第一百零二章 吻得悲伤

龙旖凰摇摇头,眼泪流了一脸:“不,小家伙很乖的…他今天一点也没有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