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不是盒子,是棺椁。
手指接触到冰凉粗糙的质感,是石棺,她轻轻抚摸着,温柔地像是在摸着爱人的发丝:“太一,太一…”
沈岚陡然一惊,猛的睁开眼睛,月光从又窄又小的铝合金窗户里照进来,洒在她的床头。她伸手摸了摸脸,一手的汗水,但触感比摸石棺真实多了。
她终于从反反复复、凌乱不堪的梦境里解脱出来了。
刚想要爬坐起来,却感觉浑身无力,隐约间似乎接触到一道目光,转头一看,太一坐在角落的沙发里,静静地看着她。
“太一…”她的喉咙有些沙哑,心里又有些酸楚,莫名的情绪有点失控。
太一起身走过来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瘦削的脸:“饿么?想不想吃东西?”
沈岚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紧紧地搂住他,整个人都有些哆嗦:“有一瞬间我差点就要死了,永远也回不来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太一稍稍一愣,反手搂住她,唇轻柔暧昧地扫过她的耳廓:“我一直在想,曾经的你和现在的你就像是两个人,如果曾经的你回来了,现在的你会不会就永远消失了?现在看来,现在这个你比我想象的要顽强,好在再见面我也不是那么的失望。”
他无所谓地笑着,将濡湿的吻一点一点烙印在她脸上,最后才轻轻封住了她的唇…
三一章 盗墓十三门(上)
方爷虽然走的突然,但小辈们有心,葬礼办得极其风光。
按照农村风俗,仪式地点设在了方爷长子方俊龙的家里,院子里满满当当几十桌酒菜,可见前来吊唁的宾客之多。
客厅被用来做了灵堂,进去就看见左右靠墙层层叠叠地堆放着的花圈。挽联的内容都是沉痛叹惋之言,不舍悲痛之情抒发不尽,落款却大多言简意赅。尤其是最外面一排,七八个大花圈,落款都只是一个简单的姓氏:王、邵、夏、金、郑…
方家如今的当家当然就是方俊龙了,可惜他早年出了点意外,双腿瘫痪了。所以现在前前后后主持料理后事的是他的独子方子牧。
方爷生前特别器重这个孙子,三十多岁的年纪,留洋博士的学位,钻石王老五的身家,搁大城市里说起来也是要竖一竖大拇指的,更何况是在这个人口还不过千的小村子。由他出面料理后事,其他叔伯兄弟当然也不会废什么话。
前面两天大操大办之后,第三天就要正式送逝者入土为安了。小村庄里忽然又多了很多来客,方家院子前面挤满了一排排的轿车,虽然都不是什么豪华名车,但这么多数量还是让邻里乡亲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过来的人非常低调,基本上都没露脸。
快中午的时候,一辆白色小面的开进了村子。
周玉戈手握方向盘,叼着棒棒糖感慨:“没驾照实在不方便,这一路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车子要是蹭坏了哪儿可就糟了。”
沈岚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一些,不过大概是被颠簸了太久的缘故,脸色有些发青,听了这话就顺口回了一句:“反正刘韵不会怪你,真是想不到,上次被你耍成那样还肯借车给你,这到底是什么心态?”
“听说女人都是反复无常的动物,嘴上说的越狠,心就越软。”他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她跟太一:“我看的确是这样的。”
沈岚听出了弦外之音,抬手就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可惜因为身体原因,根本没什么力道。
周玉戈也不在意,照旧慢悠悠地在小道上前进:“对了,这一路匆匆忙忙的,我还没问你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故意撇开了“大祭司”这个名号,大概是怕刺激到太一。
沈岚头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的屋舍田野叹了口气:“不知道,当时太一念了那段话后,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搅动…”似乎是怕周玉戈不信,她又特地强调了一句:“真的是搅动,像是有只手在我脑子里和稀泥似的,一切都晕晕乎乎的,然后我就开始做梦,一个又一个很破碎的梦,都是有关那个大祭司的,但奇怪的是我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她,像是看电影那样。”
周玉戈轻轻“嗯”了一声,心想搅动的大概就是林露说的那虫子了。
其实在最开始想要杀沈岚时,他以为沈岚就是大祭司,毕竟他能长生不老,那么厉害的大祭司未必就不能。可是随着之后的相处,他又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但如果把原因归咎于转世投胎和灵魂附身,他还真不信。三千年的时光,什么奇怪的事情没见过?然而万事万物都是有根据的,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总能找到源头和规律。不了解只是因为未曾涉及,却绝对不是因为什么鬼神灵异。
他悄悄瞄了一眼太一,后者刚刚明明听到了一切,却默不作声,抱着胳膊在合眼假寐。看来指望他再透露点儿什么是不可能了。
不过,周玉戈怀疑他知道些什么。
是的,怀疑。如果之前没有大祭司要求太一除去死灵和物人那段,他还不会怀疑太一,现在回头再想想,太一只在乎自己的来处,却漠不关心自己的身世,是不是因为他本身就知道有关物人的一切?
还有一件让他觉得古怪的事情是,太一明明沉睡了三千年,却一醒来就会说普通话,适应能力强悍的超出了他的想象。难道这也是他的能力?
不得不说,秦先生的话非常有道理,太一是他们这类人里最完美的作品。强大到深不可测的武力;除非他自己动手,否则便是刀枪不入的肌肤;还有连自己的刻骨仇恨都无法撼动的忠诚度…
可即使如此,他拥有的能力是不是比他们这些同类优秀太多了?这么一比,他们简直就是cos正版不成的山寨了啊!
难怪秦先生一心想得到太一,仔细想想,谁不想拥有一个这样的仆从呢?
不过谁又能真的拥有得了…
“喂,从刚才开始你就心不在焉,是想把车开到田里去么?”
周玉戈一愣,朝后视镜里一看,太一正皱着眉瞪着他。
“哦,我只是在想路该怎么走罢了。”
“前面那么明显的大院子,需要你找什么路?”
周玉戈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一座方方正正的院子就在不远处。里面正有人举着白幡走出来,后面跟着一队披麻戴孝的亲属,再往后是吹奏哀乐的吹打班子。看来是到了送殡的时间了。
周玉戈赶紧停车,刚要下车,抬头却看见院门边的角落里站着林露,正在朝他们招手。接触到他们的目光,她伸手朝院门右边指了一下,然后就转身朝那边的巷子走去了。
“这是让我们跟她去的意思?下车吧。”太一就着后视镜理了理假发,推门下车,很体贴的去另一边搀沈岚。
周玉戈把车停靠好才跟上他们俩,朝林露那边走去时,刚好看到八个抬棺脚夫抬着漆黑的棺材出院子。快到中午了,日头渐浓,有人专门撑着大阳伞遮盖了棺头,一边还不断从怀里掏出纸钱沿路的撒着,四周俱是嘤嘤切切的哭泣声。
道路两旁挤满了围观的村民,在推广火葬的今天还能见到这阵势,真是难得。
林露站在院子边的巷子口等他们,看到他们三个过来,抢先迎了上来,看到沈岚时笑了一下:“哟,看来这是没事了。”
沈岚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有虫子的事儿,只是听太一说过她去看过自己,多少有点儿感激,笑着跟她点了点头。
林露朝他们身后看了一眼,见送殡队伍渐渐远去了,摆了摆手,带着他们朝巷子里面走:“快点吧,他们就要开始了。”
“你是说几个盗墓家族的会议?”周玉戈咬着棒棒糖咕哝:“不开好车,也不送殡,行事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啊。”
“那是肯定的,现在可不比当初了,风头紧,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几人已经转到了方家院子的侧门口,林露左右看了看,伸手敲了敲门。
木门吱呀一声洞开,一个身着白色孝服,戴着金边眼镜的青年从门后探出头来。
林露愣了一下:“你居然没给老爷子去送殡?算什么孙子啊!”
金边眼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答地温文尔雅:“没办法,我要亲自看门呢。”
林露翻了个白眼,让开身子,把沈岚推到他面前:“沈家的当家在这里,快带我们去吧。”
金边眼镜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岚,忽然笑了一下:“岚岚吧?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