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就不想把自家牵扯进来,只是做一步暗棋来用。他当初诈死也好,安排张静嫁入信国公府也好,都是为了保全自家。

只是能保全自家,建立在能成事的基础上,若是这群人看不到希望,一旦失控,那就真叫引火烧身了。

“公爹,我还是那句话,您和小叔想着谋划这事我不管,但您别牵扯到靖之和公达身上。小叔反正报病了十几年,谁也不会想到他身上来,可我两个儿子如今都是朝廷大员,一旦出事,那才是一朝倾覆鸡犬不留。”崔氏冷着脸,“您也别再唤我来了,公中私里一点银子都没了。我的嫁妆都有当年我爹做的印记,一旦流了出去,那才叫给家里惹事。”

“还有,李茂似乎已经知道张静身份不对,曾经问过靖之。银子事小,若是李茂那愚臣把这事告诉了圣上…”

“此事你不必多虑。”张庭燕笑着安抚她。“当年静儿女扮男装之时,刻意在先皇面前漏了身份,向先皇表达了自己虽是女子之身却也想为国尽忠的志向。先皇那时忌惮李硕的兵权,静儿和李蒙关系又好,便顺势让她成了暗处的探子。李茂说的身份,怕是这层。”

“张静也是可怜,好好一个女儿家,才貌双全,嫁的好,一进门又生了嫡长子,本该过着圆满的日子,却被你们…”崔氏只是唠叨了两句便闭口不言了。因为张庭燕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

她知道自己公爹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若是起了恶意,才不管你是不是媳妇。公中已经没钱,如今她也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这老货年纪这么大,若是一时糊涂了,把她也灭了口也有可能。

想到这,她心中也后怕的很,只好挤出笑容:“我毕竟把她当亲生女儿养了这么多年,见到她落得那个下场,我心里也不好受。”

“她本来可以过的更好的。女人就是靠不住,一旦嫁了人,什么家国大义都不顾了。”张庭燕想到张静之死也满是痛惜。“她身份高贵,原本不必落得如此下场的,是大皇子太过急切了。罢了,此事已经过去这么久,就不要再提了。”

张庭燕祖上几代都在尹朝出将为相,族女嫁于皇室的更是不少。他一心帮着小主子收复河山,这复国之梦做了一辈子,如今叫他放手,已是不能了。

他谋划已久,又有两代人的积累,原本根本用不着在自家挪钱。只是从去年开始频频出现岔子,先是钱局和私铸钱的暗桩被一一查出来,后来又出了叛徒,几处盐坊都遭了牵连。若不是几处铜矿地点隐秘,还在开采,怕是粮草都要供应不上了。

如今江南又发了大水,秋收受阻,粮价必定要虚高。大楚有粮仓调剂,自然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他们却没有这种实力一直囤积粮草。原本和他交好的几大粮商也被私铸钱牵连,抓进了牢里,连周转都困难了。

只是如今拆东墙补西墙也是在是麻烦,实在不行,少不得要接受那边的盟约,两方一起干这大事了。

那边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一时不备,怕是要为人做了嫁衣。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都在犹豫,不准小皇子和那边接触的原因。

就是不知他们在关外谋划的如何,若是顺利,趁着大楚接连受灾,又耽误了秋收,不然明年就起事干他一场。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他年纪已大,眼见活不了多久了,晋国公府和信国公府两派势成水火,君臣不能一心,储君未立,皇子年幼,这都是机会。

最主要的是,他们已经耗不起也等不起了。

红娘子叛逃,他在京城最得力的助手鬼面去追叛徒,不幸被抓,随后信国公府里丢去乱葬岗十几具受刑身亡的尸体,鬼面也在其中。这下他等于断了一支手臂,京中据点和探子也因为叛徒的口供纷纷被连根拔起,逼得他不得不拖着老迈的身子重新回京部署。

好在京中如今又多了一家盟友,如今内外皆有联系,更有关外数万大军随时可以动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持云院里。

顾卿今日突然觉得头晕眼花,实在是站不起来。好在李锐回宫后,胡家医已经被请进了北园随时候命,听到老太君有事,连忙过来施针。

“太夫人,你这是风厥上头,休息一下就好。”胡家医施完针,见邱老太君脸色恢复如常,心里也松了口气。

“平日里不要太劳神了。那账册,能不看就不看了吧。”

胡大夫看见桌子上那一摞的账本,就知道老太太到底为什么会眩晕。

顾卿发愁的看着那一堆帐,如今花嬷嬷身上事也非常多,这核对账本之事再劳烦她,怕是家里又要再倒一个。

方氏刚刚出月子,现在亲自带着李湄。方氏这个月子恢复的不算太好,经常有些精神恍惚,顾卿想让她再多养一阵子。

想到之前已经跟着她学了好一阵子数学的李钊,顾卿突然有了想法。

“来人啊,去西园把钊儿找来!”

第171章 万宁的救星

李钊稀里糊涂的被堂祖母叫到了持云院,待看到堂祖母面前那一大本账簿,吓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连摆手。

“堂祖母,我不行的,让我算算数字还可以,让我核对账务,要是错了怎么办?”

李钊今年才十二岁,他出门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准插手堂祖母家的事情,以防别人说他没有规矩。一家的账务算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了吧?堂祖母怎么能让让他核帐?

“在这里的都是些流水账,不是细账。前面已经有三位不同的账房核过了,你只要帮堂祖母把数字对一下就行。”顾卿笑容可掬的对着李钊说:“你心算极强,又会用算盘,你看看数字有没有错,不算是什么要紧事。”

她刻意抚了抚胸口,装可怜道:“如今祖母手也抖,头也晕,你堂婶又刚刚出月子,不能用眼…”

李钊看起来有些浑不知事,其实心肠最软,看到堂祖母的样子,又想到自己也没伺候过堂祖母一天,认命地坐到那桌前,拿起一本账本看了起来。

他其实在家中经常看母亲算账和管家,虽然信国公府的流水账比他家的多的多,不过账务嘛,就那么回事,无非数量多一些,品种繁杂些罢了。

顾卿坐在一旁,告诉他怎么看帐,怎么计算,她是花嬷嬷教出来的,知道怎么由浅入深,先一点点教着他看懂这里的记账方式,然后再叫他如何累计。

也许真如李钊自己说的,他对文字记忆十分差,但是看到数字就十分敏感,只不过片刻功夫,他就知道如何上手了,比顾卿要快的多。

顾卿是花了半天才会看账本,又用了半天才知道如何拆分和核对的。

找这小子来果然有戏!

顾卿极其有成就感的看着李钊拿起算盘,开始在另外一张纸上算了起来。

人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李钊不会读书有什么关系,不行去经商嘛!哦,对了,这时代商人好像地位很低,他娘大概是不会让他经商的。

可有些生意头脑,总不会被家里管事骗不是嘛。而且朝廷还有户部,说不定户部就需要这样的特殊人才?

她便宜儿子是位国公,又是尚书,等钊儿成年的时候,说不定给他谋个户部的小官还是很轻松的。平日里写写算算,日子也能过的很好。

反正他家也不怎么缺钱用。

顾卿在那操心着一些有的没的,李钊也在不停的计算中算出了一些心得,算的速度是越来越快,那算盘先开始还听到噼里啪啦响,后来简直就是连成一串的声音了。

但凡用过算盘的人都知道,这是因为他中间没有停下来看账本的数字,而是把那一串要算的东西都记在心里了。所以打得时候,完全不用再停,只要把心里的数字一口气加减乘除完就可以。

李铭在微霜堂上完课来到持云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钊一边打着算盘,一边记着数字的样子。他从未见过这位堂兄如此严肃慎重的时候,也就不敢大声和奶奶招呼,只是轻手轻脚的溜到奶奶旁边,好奇的问顾卿:

“奶奶,钊哥在做什么呢?”

“他在替奶奶算账呢。”顾卿见李钊鼻子上有汗,连忙拿帕子抹了一下他的脸。

李钊感激地对顾卿笑笑,继续低头拿着笔写写划划。

“哦,钊哥又在做这个啊。”李铭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在他眼里,算学只要会简单的计算就可以了,他家里下人这么多,是没必要深学的。而且他也不用管家,以后还有妻子管着家里流水的账目。

“奶奶,你让钊哥学这个,合不合适啊?要别人知道了…”李铭后面的话没说。

要让别人知道了他们家拿亲戚当账房或管家使唤,说不定是要被诟病的。

“你这小小年纪,怎么想的这么多。”顾卿戳了一下李小呆的脑袋瓜子。“奶奶如今身体不好,这几天先让你钊堂兄看着。他有这一身好本事,怎么能埋没了!”

“哦,算几天啊,那倒是可以。”李铭嘴里又嘟囔了几下。

不过依奶奶的性格,怕是没两天发现堂兄好用了,就一直用了。

就和以前支使他和哥哥抓鸭子一样。

“哦,我都忘了说,我来找您,是因为…”

“不要吵!”李钊正在核对一处不大正常的地方,耳边却传来李铭不停叽咕的声音,心中蓦地一阵烦躁,忍不住喝出声来。

李铭被李钊喝的一愣,吓得噤了声。

“奶奶,你看,这里出现的数目…”李钊将一处数字指给顾卿看,“这采买的香料,七日前就采买过一次,那次花的是十四两银子,购得七两四钱,我就粗算它二两银子一两。七日后又是这冷白香,购得十五两四钱,却花了五十二两银子,这么算,倒是要三两多了。向来买东西都是买的越多越便宜,这价格怎么反倒贵了呢?”

顾卿叹为观止的看着李钊,只觉得自己以前就机械的对着数字简直是弱爆了。

像他这样注意到前面有过的数字和后面有的数字对不上,她是从来没有察觉过的。她看流水账,向来是在三个管家都核过以后把所有数字加加减减,看他们算的数字对是不对,核对个总数而已。

“你…是如何注意到的?”李铭也很好奇。乍一听似乎没什么,可是七天前的账目在最上面,七天后的已经是第三本了,这中间算了这么多数,为何还能想起前面的冷香?

莫非李钊过目不忘?

“堂祖母家好多东西我都没听过,有些就注意了下。前面这冷白香价格这么贵,岂料到了后面更贵,我少不得要再翻回前面,看一下是不是我记忆出了错。”

李钊平日里陪着母亲,自然知道有些下人会有些猫腻,他怕是堂祖母这阵子生病,下人见无人理事,也开始想些不该想的了。

“这冷白香是什么?怎么都是拨去东园的?”顾卿翻着账本看了一下。如今东园只有李茂住着,男人还用香么?

“这个奴婢倒是知道。”孙嬷嬷插了话。“以前夏天大老爷都是拿这个熏官服的。夏日多汗,上朝下朝人那么多,身上难免有些汗味。这冷白香是南面的一种调香,味道清冽却不浓郁,大老爷不爱用香,也就这种能够接受。后来老爷当了官,也和大老爷一样,夏天用这个熏官服了。”

孙嬷嬷以前是在西园伺候李蒙书房的,她口中的“大老爷”和“大夫人”,指的是已经去世了的李蒙夫妻。

张静是世族女,调香点茶中馈无一不精,这冷白香京中人家是很少用的,以前都是张静自己调了给夫君用,如今的方氏可没有这个本事,到了夏日,只能在南货店里买了。

顾卿听了是这样,不由得点了点头。她以为自己如今已经算会管家了,想不到要学的还有很多。熏香一门就有这么多讲究,想来那些世族女小时候学的东西更多。看来她以为古代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能在家学学厨艺管家,是她小瞧了这些女子了。

她才生病半个多月,就有这冷白香前后价格不符之事,自然是十分重视,她亲自点了采买这香料的管事、入库的管事,以及审核这半个月流水的账房与管家过来。

现在正是酷夏,这些管事的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居然被太夫人亲自叫到持云院去。谁都知道老太君如今中了风,不能受气,这些人又惊又怕,天热加上心情紧张,还未进院子,便已经汗流浃背了。

出来接人的烟云看着这几位管事一脸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叫婆子们先打了水碰了盆子过来,让几人擦了把脸,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堪了,这才让他们进屋。

顾卿如今体弱,胡家医是不建议摆冰盆的,但天气炎热,顾卿穿的又多,无论旁人怎么劝,还是在屋子里放了冰盆。

这邱老太君的体质是偏热型的,并不虚寒,不过是几个冰盆一些凉桶,又抵不上空调,哪里就不能放了。

几个管事和账房一掀厚帘子就觉得一阵凉气沁入心脾,顿时精神一震,心里的焦虑也收回去几分,看起来也从容多了。

大管事之子和老太太身边的嘉云订了亲,自认在老太太面前有几分面子,率先问过邱老太君唤他们来是为了何事。

顾卿丢了两本账本出来,问他们这冷白香前后价钱怎么差的这么多,虽然只是几十两银子的事情,但长期姑息下去,只会把采买的心越养越大。

更何况二十两就够一户中等人家嚼用一年,这几十两也不算是小数字了。

那采办一看是冷白香的事,连忙呼了一口大气,不慌不忙地对着顾卿跪下回道:

“启禀老夫人,小的第一次采买冷白香时,南方还没有发洪水,是以冷白香并不贵,只要二两银子一两。但京中不少官员受我家老爷影响,也买了不少‘冷白’熏衣服,是以存活不足,只买了这一点。”那采办又接着说道:

“后来我再去,价格已经涨了一倍有余,一方面这香只有东市王记的南货铺子有,二是南边大水封了路,这香也是从别处调来,价格就要涨一些。”

“那时候老爷身边服侍的袁管事说冷白香用不到半个月了,赶快补上,我见老爷要的急,可这价格又太贵,此事我曾请示过府里的两位管家,也特批了条子,这才按照这贵的价格买了回来。”这采办做了信国公府快三年的采办,平日里虽也收些回扣,但贪墨主子的钱财确是不敢的,他对此事毫无心虚之处,回答起话来也就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顾卿一听,觉得这买办说的没什么问题,便问两位管家。

大管家点了点头,回道:“是有这么回事。本来我的儿子就是负责跑南货的,这冷白香也无需外面采买,但今年南方可能大水,老爷就没让他去了。冷白香在外面买,自然是不如府里自备的方便。”

他从老国公时代就当着大管家,自然不会为一个采办,几十两银子遮掩,他这话一出,顾卿便知道没她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市场缺货,供需关系又不合理,造成的暂时涨价而已。

李钊在一旁听了十分不好意思。李铭更是挤眉弄眼的戳了戳李钊,小声地说:“还好奶奶没说是你查出来的,不然府里几个管事肯定要对你有意见。”

李钊虽然觉得自己没帮上堂祖母什么忙,倒是兴师动众了一番十分羞愧,但李铭说他不好,他心里却不服气的紧,眯着眼反驳他:“你们府里的管家就是用来管事的,别说这价格确实不对,就是对了,喊来问一问也是应该的。他们哪里来的底气对我有意见?”

李铭见李钊今日里像是变了一个人,好笑地上下扫了这位堂兄一眼,“堂兄自受我祖母调1教,越来越有我兄长的样子了。”

他指的是以前兄长在年前帮着奶奶管事的时候,对那些管家睥睨的态度。

“本来就是嘛,我又说的没错。”李钊不高兴地撅了一下嘴。

“你说的是没错,是我以前小瞧你啦。我还要和你多学学呢。”李铭是个会虚心向人请教的性格,虽然有时候有些傲娇,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斯文有礼的好孩子。“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钊哥在这点上强出我数倍,可以当我的老师啦。”

李钊见李铭夸他,心里也得意洋洋,脸上泛起了满足的微笑。

此事彻底弄清后,顾卿让那几位管事的回去,留下账房训斥了一顿。

她那段时间生病,采办不敢拿这件小事来烦劳她,只好先禀过大管事,特批了条子。像这种事情,虽然可以不必劳烦主子,但前后价钱不一致,其他管事的知道,账房却是不知道的,他们居然没看出有问题向她通报,怎么能不训斥一回?

几个账房心里也叫屈。他们做账,只要每日的记账和条印款章俱全,就可以记入帐中。而后几位管家核账,自然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才通过了的。

能到老太太手上的帐,一定是没有问题的。他们又不是白痴,就算想弄出些什么猫腻来,账自然也会做平,哪里能让老太太一个门外汉看出来不成?

那几个账房被骂了一通,满脸仓皇的出了门。等到了二门口,却见两位管家和几位采办都站在那里等着他们。

大管事平日里并不参与他们的那些小手段里去,却也逃不出他的眼睛。他把所有人留在这里等着,就是要好好敲打敲打。

“我知道你们有时候采买会弄出些名堂来,流水你们不敢做问题,银钱收货帐上却有些不妥。我劝你们都最好收敛些。老太太身体不适,老爷怕是给她房里放了高人帮着管家,夫人如今也在持云院里,若是这时候弄出些什么事来,把老太君气着了,你们全家被发卖都有可能。钱要贪多了,见了官,命在不在都难说了。”

大管家的话一出,这些人的汗流的更厉害了。

“我话就放在这里了。二管事当年多么风光,不过是内甥女爬了一次床,是什么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老爷虽然和善,但对家人最是维护,你们若把府里太夫人真当傻子,那你们就是傻子。”

他见敲打的也够了,随意抬了抬手。

“都散了吧。自己回家想想。”

持云院里,顾卿正在把李钊一顿猛夸,夸得李铭都忍不住拿起一本账簿,看看是不是也要学着管管帐,以后好帮祖母分担一点,也得得夸奖。

他拿起一本流水来,只见满眼的壹贰柒捌玖拾两,还有不少勾画的一圈一划,看的他是头晕眼花,连忙把账簿给放了下来。

我的天!

他偷偷咋舌。

这钊堂兄好厉害的本事,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价格里能看出冷白香前后价格不同来,要是他,光对数字就对的要哭了。

算了,这等邀宠的法子,他还是别想了吧。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还累了几位管家跑一趟,结果只是小题大做…”李钊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满脸通红。

李铭在一旁张大了嘴。

咦咦咦?这还是刚才不屑地和他说着“管家就是管事的,他们哪里来的底气对我有意见?”的堂兄吗?

怎么前后说的都不一样啊!

“你今年才十二岁,就能找出堂祖母我都找不出来的毛病。更别说你才刚刚学着看帐一天,这已经不是心细能说明的事情了。这就是你的天赋啊!你千万不要觉得这是小道,就把它放弃了。朝中户部、工部,乃至地方上财政厘算,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顾卿摸着李钊的小脑袋,“这就是你的能力,就算你读书不行,有这门本事,又有你堂叔的关系,总不会让它埋没的!”

顾卿依然和以前一样,秉承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态度,毫无羞耻的说着“你读书不行没关系,以后你堂叔给你开后门”这样不要脸的话。

可李钊就吃这一套,从小到大,他最喜欢别人夸奖他。最讨厌的是别人拿他庶兄和他比。到了堂祖母家,虽然庶兄先来,但堂祖母从来都没说过他庶兄比他怎样,或和他怎么不一样,他心中早就待顾卿如亲祖母一般。

如今她更是满脸骄傲的说着“我家有权你以后好好干我会让你堂叔护着你的”,小李钊简直就要以膜拜的眼神看着她了。

我堂祖母官位比亲王还高!我堂祖母经常进宫见皇帝皇后!我堂祖母进郡主家就和自家后花园似的!行知书院的院长都要上门请教我堂祖母!我堂祖母会种菜!我堂祖母会算账!我堂祖母还会接生孩子!

我堂祖母除了长得不好看,什么都好棒!

李钊喜滋滋的算完了剩下的账本,带着一脸傻笑回了自己屋子。

只是他兴奋的心情怎么也止不住,忍不住拿起手边的纸笔,开始和万宁写起信来。

“仙主,万事安宁:

不知你近来如何。听说你姑父无事,我们阖家都十分欣喜。今日我堂祖母身体不适,召了我去帮忙,府中半月来七本流水账目,堂祖母居然都让我替她算来…”

过了几日。

德阳郡主府。

德阳郡主拍着桌子,气的说不出话来。若不是这是她捧在手里养大的自家侄女,她真想一账本拍到她脸上,把她砸个清醒。

“这只是最简单的流水,你怎么前后算了五遍数字都不一样?!”德阳郡主看着一脸无辜的拨着算盘珠子的万宁气就不打一处来。

“还有,和你说多少回了!打算盘是三指分工协作,你拿着一根手指戳什么呢?等你把珠子拨完了,天都黑了!”

“可是那样手指容易打结啊!”万宁烦恼的看着手上的算盘。“姑姑,就没有不用算盘的计算方法吗?我上次看李钊背数,一下子就出来了。他总没有算盘在手上吧?”

上次她练的手指都抽筋了呢,食指和中指搭一起使劲抖,怎么都扒不开。她实在是不想再练了。

“有些人天生就会心算,你能吗?”德阳郡主声音又高了一些。“你如今都十二岁了,帐不会算,教你中馈,就知道做些馅饼花茶,以后怎么理家?你虽然是县主,可身份这么尴尬,以后怎么会嫁到什么好人家里去…”

德阳郡主一想到等侄女一出嫁就要自己学着管家理事,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你现在还这么不听话,帐也不学,烹饪女红也都只是马马虎虎,一天到晚就知道侍弄花草,都是你姑父带坏了你!”

万宁见姑姑伤了心,显然是为她的婚事着急,急的连忙拿着帕子给姑姑擦着眼泪。

“姑姑你别哭啊。我好好学,好好学还不行嘛!不就是拨算盘记账吗?我一天学不好,学个几年还学不会?我知道您是为我担心,我以后一定认真学!”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上上次也是这么说!”德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控诉。

“再这样下去,我只能求旨,让你表哥娶了你了!大不了我累一辈子,给你们管一辈子家!”德阳一想到自己儿子就悲从中来,“我自认性格也是个爽利的,怎么生了个儿子,慢吞吞的像个乌龟!”

万宁一脸无奈的看着姑姑哭成了泪人,都不知道她这悲拗是从哪里来的。待听到姑姑说的话,连忙大惊失色道:

“姑姑您可别!我待表哥跟亲哥哥似的,表哥也是如此。我们当彼此是亲生兄妹,怎么可能成婚呢!您别开玩笑了,您就是求了旨,我们也只有抗旨逃命的份儿!”

德阳郡主一听连最后的后路都没有了,哭的更加厉害了。

这时候,从宫里放假回来的熊平正好进了屋,一见娘亲抹着眼泪瞪着表妹,先是眨了眨眼,然后又露出了憨笑。

“咦,娘怎么哭了?又想爹了?”

“还不是你们这一双操心鬼!”德阳郡主也瞪了儿子一眼。

熊平已经习惯了母亲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性格,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那是,你是我娘,不操心我操心谁啊。”

“你!”

“表哥别说了!”

熊平见万宁出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自家表妹。

“喏,李锐给的。”

万宁看了一眼姑姑,不好意思的拿着信跑了。

只留下德阳郡主和熊平面面相觑。

“那信…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日做了理疗,牵引了一下,好像好点了。现在每半个小时起来活动十分钟,本来每天六个小时就能写完的要花十个小时,果断缩短字数养养身子。

小剧场:

我堂祖母除了长得不好看,什么都好棒!

顾卿:你小子作死!

邱冰:你小子作死!

李硕:你小子作死!

第172章 功德加身

德阳郡主不得不好好问一遍儿子。她虽然没见过李锐几面,但也知道他是配不得她家万宁的。圣上将他提给大皇子做伴读,明显是要重用,可万宁什么都好,就是身份太过尴尬,即使给了县主的封爵,也只是为了皇家的颜面和万宁不会饿死而已。

一个“万宁”的封号,已经充分的说明了圣意。他是希望万宁不要再掀起任何不宁来。

熊平见母亲误会万宁和李锐有了交情,连忙摆手道:“不是这样的,万宁去信国公府遇见了一个和她同年的孩子,是李锐的堂弟,借住在府上读书的,万宁喜欢种花,和他能说到一起去,所以才有信件来往。”

“不是李锐?”

“不是李锐。娘你想什么呢,陆珺和表妹乃是手帕交,怎么会和李锐有了交情!”熊平见他娘眼泪说收就收,忍不住叹了口气,“总是要避嫌的啊。”

“也是,陆家丫头和李锐退了亲,虽然没有婚约了,但总是曾经有过。我们家万宁那性子,就算和李锐认识了,也不会深1交的…”德阳喃喃自语了一阵子,又好奇地问儿子:“那堂弟是谁?什么来路?”

“叫李钊,是信国公府老家的堂亲,关系很亲密的那种。李钊是嫡子,母亲也是出身世族,有个庶兄,就是二甲传胪的那个李钧。”

“有庶兄啊,那家教不太好…”德阳郡主一听到这里就没了兴趣。“罢了,大概是小孩子互相投缘。你盯着你妹妹一点,不要老是接触,毕竟是外男。”

“我哪里盯得到,我一天到晚都在宫里。你不带她去信国公府,她不就见不到李钊了。”熊平觉得他娘小题大做,别说还只是两个孩子,就算她家表妹看上了什么男孩,她表妹一不要为家里挣产业,二不要给家里顶门柱,随便嫁谁都行。反正她有县主的封地和俸禄,嫁谁都饿不死。

她是宗室之女,还怕谁给她气受不成。

德阳郡主和熊平在看待婚事这问题上自然是截然不同的。但她也觉得儿子有一点说得对,那就是她只要不带万宁去信国公府,就什么都不怕了。

话说万宁回了屋子,看了李钊的信,不知道为什么一阵欣喜之情油然而生。

李钊居然会算账看帐?他居然被邱老太君叫去帮着理家?!

他还会种菜养鸭。邱老太君到底是什么神人啊,为何几个孙子教的东西都和别家不同?是因为他们家没有小妾,所以男人也要帮着妻子管家吗?

万宁自动将顾卿美化了一大圈,顿时觉得自己的手帕交陆珺和李家嫡长孙解了亲事十分可惜。若是有个这样的夫君,怎么嫁都不算吃亏的。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熊乐和仇靖也回到了京城。两家人早早就在京城外等着自家的主子,见到主子无事,这才一边派人快马回府报讯,一边有家人在宫门口留着等着两位大人进宫述职后接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