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呵呵的道:“没有咧!孔将军去我们二太太处了,同我们谭大哥一起,做副将去了。”
苏小小差点喜的跳起,死死抓着那人的胳膊道:“求哥哥带奴奴去见你们大老爷,奴奴是孔将军的妾,奴奴想去寻夫君。”
那人遇见美人的好心情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要是旁人的小老婆,抢了也就抢了,各凭本事,你不服憋着。孔彰的他还真不敢。不是怕孔彰,而是窦家上下哪个不怕那位在祠堂使鞭子还屁事没有的管老虎?管老虎一系的人,能不招惹的顶好别招惹。窦元福当然也不是好惹的,那人才懒的管闲事,一扭头走了。
苏小小却是敏锐的感觉到,孔彰的身份依旧能保护她。提着裙子,带着画眉就四处寻窦元福。在窦家的地盘上混了多年,她张嘴便是寻大老爷。众人一看这么个美人,恐是窦元福的禁脔,皆行了个方便,硬是叫她寻到了跟前。
窦元福提起管平波相关的人就糟心,听闻是孔彰的小老婆,很不耐烦的道:“随便派两个人,送她去飞水。”
于是,苏小小被送上了开往飞水的船。与窦元福同时出发的窦宏朗,因带着个奶娃娃与娇弱的练竹,倒落在了苏小小后头。
苏小小抵达北矿营的时候,已是傍晚。孔彰才适应虎贲军的生活,难得休闲,正与陆观颐闲话。就听人来报:“孔将军,外头来了个苏姑娘,说是你的…呃…小妾…窦家给送来了。”
嘎!?孔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一个天生驸马命哪来的妾!?然管平波那王八蛋已经蹬蹬的跑来看热闹了,一叠声问:“小老婆在哪儿呢?我瞧瞧好看不好看?好看我就收了!”
孔彰咬着后槽牙道:“大姐姐你也不管管!”
陆观颐抿着嘴笑个不住。待苏小小被带了进来,孔彰才记起来,他在盐矿是捡了个人来着。但他只是顺手救人,怎么就变成他的小老婆了!?
苏小小满脸笑容,在看到陆观颐时倏地凝滞了。坐在孔彰身边轻摇折扇的女子,有着她绝无可能拥有的端庄大气。然她瞬间就醒过神来,她一个出来卖的,难道还想做妻不成?垂下眼,流下一行清泪,姣怯怯的看着孔彰。
孔彰头痛的道:“这位…不是我小老婆…”
苏小小瞪大了眼。
管平波与陆观颐齐齐不厚道的笑了。千里追夫现场,赶紧着,叫宣传队来改戏本子,一准很受欢迎啊!
孔彰郁闷的道:“她没家人了,只带了个小丫头。大姐姐看着给安排去后勤,给她一条生路吧。”
陆观颐笑眯眯的道:“你这么大了,身边有个伺候的人也挺好的嘛。”
孔彰笑了笑,拒绝道:“不用了,我不想再娶,不敢平白耽误姑娘的终身。”
苏小小哪里肯干?这年头,没有个靠山,弱女子是活不下去的。她看出来孔彰不喜欢她,可她就只要个名份。上前两步,含泪跪在孔彰跟前,泣不成声:“将军…将军…”
陆观颐忙起身道:“你们谈,我先走了。”
孔彰目瞪口呆的看着陆观颐,大姐姐你别装死呐!?又看管平波也跑了,将军你不管事的嘛!?再看扯着他裤脚的苏小小,暗骂了句老天,他招谁惹谁了啊!?
第129章 咸临&告状&虚伪
第76章 咸临
苏小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跟在她身边的画眉也跟着跪下,一起哭。孔彰在姜戎长大,姜戎的女孩儿就没有柔情似水这一款的, 因此苏小小的娇柔貌美, 根本就在他审美之外。苏小小乃风月场中的老手, 一边哭一边靠近, 没两下就要爬到孔彰身上去了。
管平波和陆观颐趴在后窗的缝隙上看热闹。陆观颐点评道:“原先李游击说,姜戎的姐儿天天为着他打架,可见不是骗人的了。”
管平波把孔彰上下扫了一遍:“帅!确实帅!”
陆观颐没好气的说:“朝秦暮楚的王八蛋,老谭摁死你!”
管平波道:“又关老谭什么事了啊?”
陆观颐道:“你真喜欢彰哥儿那样的啊?”
管平波道:“生的这么赏心悦目, 谁不喜欢啊?不招人喜欢他至于被公主抢来抢去嘛!啧啧, 做两回驸马了都。得亏跟甘临差着辈儿, 不然我都怕那见着他就找不着北的甘临把舅舅给睡了啊!唉,那多不好。”
陆观颐:“…”这么高的评价, 老谭, 你很危险啊!
孔彰头痛的把苏小小扒开,正色问道:“姑娘, 你别这样。你实在无处可去,我可以安顿你去后勤。缠着我是没用的。”
苏小小低声道:“我只想给你做个丫头…”
孔彰道:“战兵营里不能有女眷。”
苏小小道:“那方才那两位呢?”
孔彰道:“那是军官。你想的话, 去找她们申请, 能打便能做军官。”
苏小小哭道:“我无依无靠的, 将军就收留我吧。”
孔彰道:“我没说不收留你,你识字吗?”
苏小小点头。
孔彰道:“那正好,我听说学里缺先生缺的紧, 我带你去寻教育司司长。你放心,虎贲军内没人会欺负你。如果有,你可以来告诉我。”
苏小小怔了怔。就见孔彰站起来,顺手拉了她一把:“跟我来。”
苏小小不敢很逆着他,只得跟着走。管平波看的没趣,撇嘴道:“孔将军好没意思,这就谢幕了。不解风情!”
陆观颐很是同情的道:“他大概还记着迦南夫人吧。”
管平波道:“不打算续娶了么?可惜了。”
陆观颐笑道:“他续娶不续娶与你什么相干?”
管平波笑嘻嘻的道:“给我家宝贝甘临物色女婿啊。他那么好的长相,不生孩子多浪费。”
陆观颐笑道:“后勤有个绝色的,你好生养着吧。”
管平波奇道:“我们军后勤?我怎么不知道?”
陆观颐道:“你忘了?就是你抓李游击那回,顺手抓的那个文官。说实话,彰哥儿那样的,我是欣赏不来。那位方小公子长大了,才是翩翩少年郎呢。你可是不知道,他识字颇多,教育司的人都快抢疯了。”
管平波一脸八卦的道:“谁抢赢了?”
陆观颐道:“被抢恼了,一生气去跟侯堂明学医了。哪日你见着就知道了。”
管平波没甚兴趣,那文官带了个漂亮的孩子这事儿她有印象,但多漂亮她就忘了。可见八成不合她胃口。再说她一般不看脸,只要不丑成李恩会那样,多是看身材的。登基时若还年轻,后宫一准选八块腹肌起步价的!那种文人审美的小弱鸡就算了吧,她看见就忍不住想照顾,太心累。
孔彰把哭了一路的苏小小带到了后勤部。寻到张四妹,介绍道:“这是我的旧识,无处可去投了来。她识字的,我想着杨部长前日还说缺人手,便送了过来,还请司长看着使吧。”
孔彰那脸就是个祸害,他才来几日,后勤部的姑娘哪天不想方设法的往战兵营里钻,就为了看他。才他小老婆寻来的事,早就炸开了锅。这不,后勤部的妹子们正哭着呢。孔彰把人送了过来,张四妹笑眯眯的应了,直接给安排了个单间,好叫他们得闲了能聚一聚。至于苏小小,幼儿园的确少人使,带孩子去吧,正好锻炼锻炼,将来好养自己的孩子的。
把人安顿好,孔彰立时就丢到了脑后头。习惯了虎贲军内琐碎的规矩后,他很快喜欢上了军中的生活。没有京中军营错综复杂的关系,更没有皇家的羞辱。甚至允许他在军装的手臂上系上白色布条,示意他在守孝。休沐日等军中允许喝酒的日子,没有一个人来劝酒。中元节的时候,更是专门有祭祀。由管平波主持,祭奠曾经战死的先辈,亦帮活着的战兵准备好祭品,祭奠自己的家人。孔彰不知道人性化三个字,但他能感受到温情。他的母亲与大姐姐,真的都是很温柔的人。行到门口,不由看向管平波的屋子。他如今,除了姜戎的岳父母一家,就只剩陆观颐一个亲人了。攥了攥拳头,定然…再不叫亲人零落!
窦宏朗终于慢悠悠的抵达了飞水。练竹看着高耸的城墙,赞叹道:“这是管妹妹修的么?”
窦宏朗嗯了一声,他算虎贲军的老交情了,在门口自报了家门,登记完毕,带着练竹、张和泰、马蜂、咸临并一大群随从,进入了北矿营。管平波正在场中与战兵分说拳法,陆观颐迎了出来,对窦宏朗福身一礼:“见过二哥。”
窦宏朗作了个揖,彼此见礼毕,就沿着红砖路往里走。路上侧头看着场中管平波一个跨步,对着比她高一个头的身着蓝色衣裳的低阶军官来了个过肩摔。而后把人拉起,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比划着动作。练竹不由停住脚步,她已是许久没见管平波了,比起那一年的冬天,似又变了许多。管平波在场中多是自己练习,有谭元洲等人在,她已经很少亲自教人拳法了。今日也是看着两个人打的不得劲,忍不住下场指点一二。把战兵营兴奋的不要不要的。团团围住她,叫她指点。
窦宏朗知道管平波从不会为他耽误正事,拉了练竹一把,进了居住区。陆观颐的屋子被孔彰占了,导致管平波的屋子又被陆观颐占着,窦宏朗住不进去,陆观颐挑了三间空屋,打发窦宏朗夫妻居住。
估量着管平波忙完了,陆观颐又来带着窦宏朗去正屋里说话。才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吵嚷。陆观颐忙走进去一瞧,就见李乐安老大不情愿的在跟管平波闹,他声音里满是委屈的道:“我好容易长到这么大了,字也认得了,拳法也习得了,怎么就让我去做亲卫!我要做战兵!”
管平波在盐井初遇李乐安的时候,他才十岁,算是看着长大的,素有几分香火情,管平波笑着安抚道:“我是疼你,才让你去做孔将军的亲卫。他身手好着呢,你好生学才是正经。”
“我不去…要做亲卫,我也要做你的!”
阿颜朵呵斥道:“你给我闭嘴!是你喊着要参军,替你报上名了,又挑三拣四。再啰嗦我揍你!”
陆观颐笑着走进来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一团孩子气。”
李乐安低声道:“陆姐姐…”
陆观颐拍拍李乐安的后背,看了看屋内的生面孔,便知是新择上来预备给孔彰做亲卫的人了。孔彰固然能打,然双拳难敌四手,做将领的自然要小心为上。管平波与谭元洲一样很能打,他们都有十二个亲卫,分做三班轮值。孔彰为副将,也该有的。李乐安这孩子有些认死理,一心要报答管平波,却是被管平波摁着上了好几年学。好容易到了年纪了,不料又给分到生人手里,便闹起了性子。幸而孔彰此时不在,免去了一场尴尬。谭元洲只得道:“罢了,孔将军身边全是年轻的也不顶用。调我一个亲卫与他,乐安跟着我吧。”
李乐安当了谭元洲好一阵时间的小跟班,听到此话,顿时破涕为笑。兴奋的跳上谭元洲的背:“还是谭大哥最好了!”
阿颜朵气的脸都绿了:“你们还惯着他!当日他是最小的,人人惯。现都多大了!无视军规,先拖去李司长处打二十棍子再提!”
李乐安笑嘻嘻的道:“要能跟着将军或谭大哥,打四十棍子我也甘愿。”
谭元洲道:“行了!下来!你是该去听听军规了。将军还有事,别裹乱,滚去李司长那里听罚。”
李乐安道:“真罚啊?”
谭元洲呵呵:“你说呢?”
李乐安只得跳下来,哦了一声,蔫头巴脑的立在了一旁。其余的人没有李乐安的情分,能被选上做亲卫,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挑三拣四。打发走闹哄哄的一群人,管平波才有空接待窦宏朗。
上座两个凳子,倒有三个人。管平波索性把人带去了自己屋中,把窦宏朗两口子扔榻上,她自己拖了个椅子,坐着说话。他们三个人有甚好说的?无非是说了一回肖金桃的丧事与君山岛上的家长里短。听的管平波直想打哈欠。好容易寒暄的差不多了,赶紧命人抱了咸临来。咸临一岁多一点儿,被放到管平波手中,登时哇哇大哭起来。
咸临的奶娘邓氏早听闻过管平波的凶残,急的一脑门子汗,忙不迭的道:“六爷,这是妈妈啊,快叫妈妈!”
孩子可比窦宏朗好玩多了。管平波举起咸临,做着鬼脸晃着他道:“小哭包,见了妈妈有什么好哭的?喵喵喵,汪汪汪,呱呱呱,你会学什么叫?”
咸临怔了一下,很不给面子的又嚎啕大哭起来,生地方他本就害怕,生人怀里更不肯干了,管平波怎生都哄不住。放到邓奶妈也哄不住了,管平波只得江湖求救:“快请观颐来!”
陆观颐没来,把谭元洲踹来了!谭元洲黑着个脸,顺手把孔彰拉下了水。于是管平波场外求援求来了两个彪形大汉。
窦宏朗与练竹:“…”
论资排辈,这里头孔彰资历最浅。新人嘛,都是用来背黑锅打杂的。管平波把咸临扔到孔彰手中:“带出去玩吧!”
孔彰忍住想揍管平波的冲动,拎着撕心裂肺的咸临往外走。邓奶妈只得跟着往外跑。谭元洲潇洒退场,自找陆观颐补文化课去了。
被魔音穿耳的管平波松了口气,扭头看着窦宏朗与练竹,顿时泪流满面,要不,还是把咸临抱回来哭吧!这两个人真是太无聊了啊啊啊!
第77章 告状
孔彰除了孔博与孔娴是他的心肝宝贝,跟端悫生的亲儿子都不肯带,别人的儿子更没兴趣了。拎到外头,放回邓奶妈手里就晃走了。邓奶妈无法,好在虎贲军内猫狗最多,引的看了一回小动物,才把小祖宗哄的镇定了下来。
次日一早,管平波等人练兵的练兵,上学的上学,皆忙的飞起。练竹起来,对窦宏朗道:“他们这副模样,谁来照顾咸临?要不我们还是抱回去吧。”
窦宏朗知道练竹想养,但他实在看着咸临的那张脸就烦躁,便道:“甘临不照样长大了,他一个男孩子,还比不得女孩子?横竖有奶娘婆子,犯不着平波亲自养育。”
练竹心里有些遗憾。窦宏朗如今身边,唯有练竹最贴心。见她神情低落,心中不忍,轻声道:“看着别人的眼馋什么?我们早晚自己生一个才好。”
练竹苦笑一声,没再说话。夫妻两个洗漱毕,慢慢的在北矿营里绕着圈,看营中的情形。窦宏朗猛的出现,让虎贲军上下很是别扭。他们习惯了管平波的当家做主,这会子又来个当家,算什么?又有,在老虎营的心中,男主人该是谭元洲,现来了个叫后勤处的女眷要生要死的孔彰,众人正下注呢,呼喇巴来个外人,还是管平波的丈夫,下注的人好悬没叫气的掀桌。知道管平波是窦家二太太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何况窦宏朗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够得上给管平波当爹的年纪,长的比他们还不如的脸,军中如何肯服气?连阿颜朵都忍不住道:“改嫁!必须改嫁!”
几个女人正说闲话,听见阿颜朵猛的提起这个话题,李玉娇这位万年阎王脸也忍不住道:“原先看着没什么,今次一瞧,着实配不上。我支持改嫁!”
张四妹道:“他还有个老婆,这不能忍!”
雪雁点头:“此一时彼一时,以将军的威势,要什么人没有?二老爷太寻常了。”
前来汇报工作,顺脚拐来看李玉娇的韦高义道:“然将军的意思,还是不想脱离窦家。她改嫁了,可就与窦家没关系了。”
阿颜朵撇嘴道:“谁说现在啊,将来不行?”
紫鹃一脸兴奋的道:“就是,将来我们将军定然更厉害,谁还稀罕窦家。你们说她改嫁哪个好?”
李玉娇斩钉截铁的道:“谭大哥!”
雪雁很没节操的道:“可是我觉得孔将军生的更好嗳!”
张四妹笑道:“我倒觉着常来教甘临骑射的那位莫日根很是沉稳。孔将军似孩子气了些,又有个妾。”
雪雁驳道:“我问过了,那个不是妾,是他在雁州盐矿时顺手救的。看来心地也好,我觉着他好。”
几个人七嘴八舌争执不出个高下来,谭元洲胜在老成持重,孔彰胜在年轻俊秀。阿颜朵听了半日,莫名其妙的道:“有什么好吵的,不能全要了么?”
韦高义一口茶喷出来,呛的脸都红了。好半日才道:“阿颜朵,有你这么乱说话的么?”
阿颜朵道:“怎么了?你们自想想,若将军是男的,谭大哥与孔将军是女的,他能不能都娶了?你们那什么二老爷还有俩老婆呢!将军那么厉害,有两个老婆怎么了?三四个老婆的都有好吧!”
好有道理!众人一时叫阿颜朵给堵的说不出话来。韦高义摇头道:“男人跟女人不一样。”
这话娘子军们不爱听了,李玉娇冷笑一声:“怎么不一样?出来,我们练一练!”
韦高义菊花一紧,忙告饶道:“不是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就是…就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一群前文盲,管平波的教材里又没有三从四德,脑海里原先的认知早被管平波日常怼的个七零八落,以至于韦高义总觉得哪里不对,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
女人凑在一起聊天就没有不歪楼的。先还在说管平波的八卦,被李玉娇一岔,就歪去了男女差异上。这话题,几百年后还没争出个结果,现才到哪儿啊?韦高义听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只觉着脑仁疼,他不敢再接话,告了一声,跑去校场寻管平波。
初秋的阳光依然炽热。管平波在校场内练习马术。孔彰骑着他的那匹金色大马,在一旁传授技巧。管平波以前骑的马与西域马大不相同。孔彰耐心的道:“将军,你放轻松些。西域战马是特特训过的,为了射箭的准头,它不是上下颠,而是左右晃。你得习惯它的动作。”
管平波骑上西域马,才明白马踏飞燕的出土文物怎么会是那样奇怪的动作。合着战马根本就不是电视上那样跑的!战马比想象中的平稳,却让才学会骑矮脚马的管平波一时适应不过来。少不得慢慢调整。心里又有些庆幸,得亏把孔彰降服住了,不然靠着她的常识,训骑兵就是个笑话。
教学中的孔彰十分严肃,学习中的管平波更无半分松懈。按着韦高义对管平波的了解,她今日八成要练一整天。该汇报的工作已经汇报完,便不打搅,径自下山去了。
管平波果然练到下午,实在累到极限,才肯从马背上下来。孔彰扶了一把,碰到了管平波手腕上的坚硬的铁块,怔了怔。原来她是靠着这个练力气的。管平波还不至于站不住,笑了笑,自拆了沙袋,交给迎上来的亲兵,对孔彰道了句谢,调节着呼吸,往住所去了。
孔彰看着管平波被汗水浸到湿透的衣裳,油然生出一股敬意。一军主将当如是!
管平波累的快趴下了。回到屋中,还得扯着嗓子喊人帮忙打水。自从雪雁与紫鹃被培养成了后勤人员后,管平波就再没有侍女。屋中只有亲兵帮着两位甘临的仆妇照应。虎贲军内的亲兵与亲卫还不一样,所谓亲兵,相当于后世的勤务兵。帮忙处理一下诸如制作沙袋递毛巾搞卫生等生活琐事。然亲兵毕竟是男的,许多时候不甚方便,就靠着原先肖金桃送过来给甘临的两位仆妇了。如今添了咸临,倒多了两个人使。横竖孩子再大点,都是要送幼儿园的。调来照顾她与陆观颐的起居,也是个法子。
管平波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打了个哈欠,滚到榻上,昏昏欲睡。体力这玩意,还真得每日定额操练。一段时间不曾特训,竟是有些支撑不住。然她也知道,到了大管家的份上,想要日日有这般闲工夫练习骑射武艺是不现实的。管平波翻过身来,望着天花板叹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甘临的笑声从外头传来,不一时,听到她清脆的喊了声:“阿爷!”
进门的窦宏朗心倏地一软,弯腰抱起甘临,狠亲了两口,笑道:“还记得阿爷啊?”
甘临非常诚实的道:“哦,早上姑娘告诉我的。”
窦宏朗捏了捏甘临的脸道:“下回可要自己记住。”
甘临没什么诚意的答了声:“好。”就挣扎着滑脱窦宏朗,好奇的打量着邓奶妈手中的咸临道,“我弟弟吗?”
窦宏朗回头笑道:“是啊,你弟弟。在巴州家里,你还有个哥哥。”
甘临惦着脚往上看,邓奶妈半蹲着身子,叫他们姐弟认上一认。咸临生的好,甘临一眼就喜欢上了,咯咯笑道:“弟弟好看。”
管平波在里间听到,轻声笑骂一句:“颜控!”知道自己躺不下去了,叫仆妇张嫂拿了两个大枕头垫在身后,半倚着墙,等窦宏朗几个进来。
窦宏朗带着练竹逛了一日,倒也长了不少见识。尤其是沼气生火煮饭,很是神奇。原先管平波在家就爱捣鼓些新鲜玩意,到了外头自己有钱,更带劲了。练竹倒是对沼气灯感兴趣,对管平波道:“你想卖灯罩,怎地不连灯一齐卖?我瞧着那灯好,一准好卖。”
管平波笑道:“太麻烦,没空折腾。将来有空再说吧。我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甚好吃的。明日得闲你们去山下的飞水城去耍,有好些小吃味道不错,也是尝个新鲜的意思。”
练竹没接着茬,而是有些兴奋的道:“方才我又看见孔将军了,那年他去岛上的时候,我不曾看仔细,原来人真的有绿眼睛啊。”
管平波笑道:“明日你去骑兵营里瞧,还有蓝眼睛呢。对了,张和泰和马蜂呢?跑哪去了?”
窦宏朗道:“早起说找谭元洲说话的,你没见着他们么?”
管平波道:“我练了一日的骑马,没顾上。”
说话间,门口又是一阵嘈杂。管平波揉揉太阳穴道:“我这里就没有一刻是安生的。”无奈的翻身下了榻,走到厅中,就见张金培揪着个眼熟的书生,一脸不高兴的道:“你不是说要告状吗将军在此,你告啊!”
那书生哼了一声,站直了身体,整整衣服道:“你上学不认真,我怎么就不敢告了。”
管平波在脑海内过了一路,不大确定的问:“方坚?”
书生忙对管平波一揖到底:“正是在下,见过将军。”
管平波坐到了位置上,问道:“什么事?”
方坚道:“张司长派在下去给张队长教学,张队长上课便睡觉,在下是管不住了,特来禀告将军,还请另择高明吧!”
管平波一指张金培道:“你出去给我站着。”
张金培炸毛道:“我能出去办事就行了,干嘛一定要我学读书写字啊!”
管平波的脸直直挂了下来:“出去站着,别让我说第三遍。”
张金培还是怕管平波的,不情不愿的出去,往墙根下老老实实的站着。
管平波才看向方坚道:“方先生。”
“不敢当。”
管平波勾起嘴角道:“你自荐的方式很别致,我记住了。”
第78章 虚伪
方坚心中一突,稍顿了顿,便道:“将军英明。”
管平波轻笑一声,道:“方先生既觉着教书大材小用,不知做什么才不觉委屈呢?”
方坚忙道:“回将军的话,在下并不敢委屈,只不擅长教书,怕耽误了诸位军爷的功课。”
管平波直接问:“你擅长什么?”
方坚就是奔着出头来的,心中早打好了腹稿,从容道:“原先因管过后勤,倒学过些算术。亦会写戏曲,可助宣传司做些杂活。在下实不愿教书,并不为挑肥拣瘦,而是此前学的皆是经史子集,在军中很是用不上。只教蒙学识字的话,学生们又要习武,倒有半日是浪费的。将军待在下不薄,在下心中有愧,方才厚颜自荐。打搅将军清静,还请恕罪。”
听到此处,管平波终于肯拿正眼看人了。如今读书人有本事的不多,臭毛病一大堆。管老爹亦是读书人,人品着实不错,能力却是令人发指。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这等人了。这位方坚倒是不扭捏,管平波有心试探,遂问道:“幼时读《二十四孝》有一疑惑,至今未解。今日赶巧,恰请教先生一二,望先生赐教。”
方坚心道:来了!忙恭敬的道:“在下对《二十四孝》只有些愚见,不敢提指教二字,将军听个乐子吧。”
管平波就问:“郭巨为奉母埋儿,若老母因孙儿亡故而伤心离世,此为孝还是不孝呢?”
所谓两榜进士,在圣人言中寻一切答案不过是基本功。方坚自然能口若悬河的引经据典。但管平波大概不想听。略作思索,答道:“只在祖孙之间,便无解了。若要从孝道来解,圣人早有决断。《孟子。离娄篇》曰:家穷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果真是孝子,必不至此两难的境地,才想着抉择了。”
管平波在心里默默打了个高分。她在文职岗位用人,不迂腐即可。文盲率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时代,挑剔不起。于是爽快的道:“陆镇抚手下正缺人使。亦是教书,教的却是骑兵营里的汉子们,你可愿意?”
不管是什么工作,从后勤跳到镇抚,不愿意就傻了!方坚露出笑脸,恭恭敬敬的对管平波一揖到底:“定不辱命。”
管平波抬了抬手:“无需客气。”就把方坚扔出门外。待他走远,管平波轻喝一声:“张金培!”
廊下的张金培跨了两步,立在门口、转身向内,洪亮的喊:“到!”
管平波起身走到门口,揪住张金培的胳膊,同时一脚踹在他的膝窝上,顺势往下重重一压。张金培单膝跪地,又被管平波从后一脚踹了个狗啃屎。张金培正要炸毛,管平波单脚踩上他的后背道:“不肯上学?嗯?”
张金培很是不服气的道:“我已经能认那么许多字了!为什么还要学?我是夜不收,会拳法通骑射能画图、知晓十八般兵器、可说五六种方言,还待怎样?”说着指着方坚消失的方向道,“那个酸秀才读书多,能打吗?不能打有个屁用!”
管平波又重重补了一脚,听到张金培的痛呼声后,才慢悠悠的道:“你方才说的本事,老娘没有吗?”
张金培恼道:“不是我让着你,你打的过我嘛!”
此言一出,管平波身边的亲卫齐唰唰的用崇敬的眼神看向张金培。好汉,你够胆色!不愧是夜不收!
管平波险些被这个只长年纪不长智商的熊孩子噎个半死。好在她亦是老流氓,阴测测的吩咐了左右道:“去把谭参谋请来。有些人今日欠抽。”
张金培顿时就怂了,立刻道:“等等、等等。好将军,我看着书本就犯困,你就不能饶了我?”
管平波伸手给了张金培一下:“一千字到底有多难!?夜不收队长的职级那么高,你不乐意我换人来当!”
“我又用不到!”
管平波冷笑道:“夜不收那么多,我也不稀罕你做队长。”
张金培哀嚎道:“别的都尽管使唤,你怎么老跟读书过不去!你可知道,骑兵营都要疯了!你非要摁着张飞学绣花,本就是你没道理。”
管平波道:“是啊,我就不讲道理。怎么着?我是女人啊,女人要讲什么道理?你不服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