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又旺起来,兰七早已将调料从包袱里取出,将野兔架上火堆,一边道:“听闻百多年前号称‘天人’的玉家有一门绝学叫‘无间之剑’,你们明家竟有‘无间指’,名字这么像,真是巧得很呢。”
明二捡起地上的狐裘毛毯,弹了弹灰尘,然后折起。“‘无间之剑’早已绝迹江湖百多年,想不到竟还有人知道。”
“这江湖,我不知道的事少。”兰七回头看他一眼,别有深意。
明二将狐裘毛毯收回包袱,沉吟了片刻,才道:“明家的‘无间指’就是从玉家的‘无间之剑’化出。”
“果然。”兰七一边将调料洒上野兔,洞里香气弥漫,“只是你们明家怎的会知晓玉家的‘无间之剑’?”
“那也要从百多年前说起。”明二收好了狐裘,开始整理冠发,一边道,“听说在前朝之时,明家有位祖先向当时被称为‘东朝第一美人’的华国纯然公主求亲,但在求亲大会上败了下来,似乎因为轻功不能至绝顶之境所至,于是这位祖先返家潜心修武,也因为他,明家的轻功‘青萍渡水’才能更上一层楼。”明二说着微微一顿,这些话算是回答了昨日兰七关于明家轻功的疑问。
“哦?”兰七翻转着野兔,“然后呢?”
明二从包袱里掏出两只玉碗,取过水囊,将清水倒满,还余半囊。
“这位祖先潜心修炼了十年,自问有所成,武林该是少有敌手,所以离家游历江湖。有一日,他在一座大山里迷了路,正绝望时忽闻有琵琶之音,于是他循着乐音走出了迷境,然后他在一座草庐前看到了一位弹琵琶的姑娘,那位姑娘清美绝世所弹之曲有如仙乐,他以为他到了天上见着了仙子。”
“呵,你这位祖先艳福可真不浅,该不会又对这位仙子一见钟情吧?”兰七笑谑道。
“钟未钟情这可就不得而知了。”明二也一笑,“那位仙子对祖先说,她有一本书,若不能传世她会愧对写书之人,既然有缘至此,便以之相赠,但盼人世莫忘玉家。于是祖先就带着那本书回到了明家。”
“看来你这祖先不只是艳福不浅了,连天人玉家的绝世技艺都能得到,那该是几世才修得的福缘。”兰七将手中野兔抛给明二,“熟了。”说罢取过水囊,就着那半囊水洗漱了。
“只可惜书中所记明家百多年都无人能参透,穷数代之力,也只是从中化出一门指法。”明二双指一并,隔空一划,野兔便一分为二。
“百多年无人参透我信,但我不信你没参透,否则那一日云无涯肩上的剑伤如何来的。”兰七走过来,刚洗过脸,水珠犹在,莹莹沾在脸上,眉眼清澄,玉面朱唇,仿似沾着晨露的白生生的花儿。
明二眸一垂,将一半野兔抛给兰七,微弯唇,莫名的想笑。
兰七接过野兔,张嘴便咬下一大口,咀嚼有声,吃得津津有味,反之,明二公子则斯文雅致多了,吃不闻声,举止得宜。
“假,假,假!”兰七边吃边瞅着明二连连道着三个“假”。
明二公子沉默是金。
兰七把明二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翻,眼光极是不屑的,“二公子,你看你明明虚伪、阴险、狡诈,小心眼,而且若无人给你饭吃就会饿死,简直百无一用,偏偏在他人面前一派仁义、宽容、谦和、温雅,而且还让人人都以为你聪明博学无所不能,你这样装着累不累呀?”
明二一直把兔肉吃完了,才开口道:“那日在梨花冢曾问过宁朗,是信人性本善还是信人性本恶。”
“哦?”兰七吐出一根骨头,“我想,二公子应与我信的该是一样的。”
明二看向兰七,笑得温文亲切,“人性本恶。”
“人性,本就丑恶,只自欺欺人者才冠冕堂皇曰‘人性本善’。”兰七极不屑的又吐出一根骨头。
“这不就结了。”明二用水囊里的水洗了洗手。
“嗯?怎么说?”兰七咽下最后一块兔肉,也洗了一把手。
明二甩干手,端正坐下,看着望着他的兰七,不由笑笑,反正不急着赶路,闲聊片刻也不错。当下道:“既是人性本恶,那这世上又如何会有圣人、君子、大侠、善人?那古往今来的人又有谁不虚伪?”
兰七挑挑眉头,静待他说下去。
“人总说赤子童心天真无邪,可若真是如此,那怎的有些父母良善儿女却恶?”明二空濛的眸子中迷雾缓缓褪去,“而人出生后,多受道德礼教所教化,要修身有德遵法守礼,要向善存仁有情有义。可那些稚儿为何还会用骗用哄的手段来达成目的,那些稍大的也会恃强凌弱,爱抢夺漂亮华美之物,简陋丑怪的总是弃之一旁?人总是说小孩子不懂事才会如此,可那才是人初的本性,完完全全不掩盖的暴露于外的本性,所以人性本恶。而那所谓的道德礼教仁义本就是教唆世人虚假伪善的东西。”
兰七有些惊异的看着明二,可明二空濛濛的眸子望着洞口,似是思考,又似茫然,可说出的话却是清楚无比。
“当稚儿被那些道德礼教养长,便知道掩藏自己的本性了,披上一层仁善正义之衣,将所有的丑所有的恶全部遮起来,也控制着自己的言行,违背自己心底真正的意愿,去做着人人所谓的好人、善人、侠者,去做所谓的正事、善事、义举、大业,然后得到衣食、得到名声,得到地位,得到荣华,越虚伪越是掩盖自己欲望的人得到的一切越多越好。”明二的眸子中褪去轻雾,清清楚楚的瞳仁,绽着冰冰冷冷的光,“你看宁朗他是众口一致的好人君子吧,可是他心里明明喜欢你不得了,明明想要你,可是他却不敢。他为什么不敢,因为道德因为礼教因为很多很多的原因,所以他不敢,所以他掩藏自己真正的心意,做着你的朋友不似朋友亲人不似亲人的人,而他将来,他很可能会成为人人尊敬的大侠,他还有可能娶到全武林都不敢乞及的‘碧妖’。”
提起宁朗,兰七心中打了个突。
“这世上真正不虚假的人倒是随教那些禀着‘随心所欲’而行的大恶人,他们从不掩藏自己的丑恶与欲望,喜欢什么便用尽自己一切能有的手段去得到。便是‘白风黑息’那样的人不一样也有掩藏自己真性的时候?他们被天下被全武林视为神、尊为圣,可你能说他们做所有的事都不曾违背自己的心意?无论对人对事,总有许许多多的违背意愿而做的。喜欢的人是朋友所喜,便故作大方忍痛割爱;喜欢名声、高位、权利可人人说那是过眼烟云,于是便压抑欲望美其名曰淡泊名志;喜欢金钱可人人说那是铜臭那是庸俗贪婪,所以散尽千金搏高洁雅名;明明怕痛怕死可人人说那是英雄,于是杀人、被杀……然后,这世上便出现了许多的令人景仰的君子、高士、雅人、大侠、英雄。”
明二缓缓绽开一抹笑,冰冷苍凉,如荒原大漠。
“你看,所有的人不都是掩藏、压抑着自己的真性而活着吗?大侠、君子都如此,又况乎我?”移眸看着兰七,“所以说,做人累。”
与那双无温无情无绪的眸子对视片刻,兰七缓缓绽开一抹笑,一样的冰冷无温,碧眸里妖邪尽去,一样的冰冷无情。“你这番言论估计满江湖也就我会认可。只是……”玩味的瞅着明二,“我如此认为情有可原,可明家捧在掌心的二公子为何会有如此心境?生养出你这样假仙的明家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明二的笑慢慢消去,沉默,洞中只余柴火燃烧之声。
兰七静静的等待。
很久后,二公子淡淡吐出两字:“戏园。”
“戏园?”兰七一边眉头挑起。
“对,戏园。”明二冰凉的眸子重又空濛幽远,“戏园便是唱戏的地方,里面的戏一出一出的多着呢。”
“戏园。”兰七平静的重复。
“手足相残,父子争位,妻妾争宠,仆大辱主,乱伦通奸,背叛抛弃,小人谋财,买凶杀人,下毒暗算,古井沉尸,孝子哭冤,凶残报复……等等人世间但凡你能想到的戏码,那儿应有尽有,生生不息,推陈出新,让你永远也看不完,永远也看不倦,那实是一个有趣极了的地方。”明二脸上甚至泛起一个轻渺的淡笑。
“原来……”
明二缓缓转眸看她。
兰七碧眸如水,却有些恍然,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吐出:“原来都如此。”
明二眸光微闪,却是不语,静静的看她。虽不曾有说过,只是相遇以来种种在目,其经历过什么不言而喻。片刻后,轻轻的似有些叹息的开口:“你我是一样的人,不信仁善,不信侠义。”空濛的眸子中又聚重重迷雾,再不透一丝一毫真实,“我们只信自己。”所以我们才可对着彼此说真话,因为这世上或只有彼此才能看清对方,也因此我们此刻无需虚伪。
“是的。”兰七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笑,却又藏着深深的幽叹。“我们都是只有自己的人,都是孤身一人。”我们都是冷血无情之人。可是……那个孩子他信,他信仁善,他信侠义,他信邪不胜正,他信所有的人所有的话。在这虚伪丑陋的人世,宁朗,你心中的善与义能坚持多久呢?
洞中忽然间变得格外的安静,两人一时间都再说话,这一刻暂休满心的算计,因为这一刻的真实与……靠近。
半晌后,明二起身,“无论是戏园还是地狱,此刻都在你我掌中,而东溟岛……”
“也该踏于脚下。”兰七起身悠悠接道。
“你觉得云无涯此刻以为你我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明二侧首看她。
兰七碧眸一弯,笑得甜蜜又邪魅,“他嘛……可怜他太不了解你我了。”
“所以我们现在去做一些他以为、也希望你我做的事罢。”明二公子绽开谪仙的淡雅笑容。
“那走吧。”兰七率先出洞。
二十四、同生共死(上)
走出荒山,两人小心隐藏行踪,倒是过了两三日安宁日子,而一路走来,两人也发现,这东溟岛确实是一个远在皇朝之外的海上小国。
其上有王,其中有官,其下有民。
城镇乡村井然有序,官府律法无一有缺,将士兵丁,商贾农工,各守其责。而且岛上人的生活习俗与皇朝帝国并无大差异,便是衣食住行方面也差不多。
统治着这个海上小国的王被尊为“北王”,而“少主”却并非指北王之子,而是王之下地位最高的官阶,由云家世代相袭,此代少主便是云无涯。从百姓口中听来,此代北王与少主似乎都是英明能干之辈,甚受爱戴。
“在你我之前,即算真无人踏足东溟岛,但可以肯定的是,东溟岛上定常有人去往皇朝。”南城城门前,兰七仰首望着高高的城门道。
“确实。”明二点头同意。东溟岛与皇朝相隔如此遥远,若非常相往来,其人其俗其言又怎会如此相同。“走罢,你我便好好看一回这神秘莫测的东溟岛。”
两人再次走入南城,虽则已尽量掩藏行踪,但半日后,还是被发现了,下毒、暗算、突袭再次络绎不绝,两人只能不断的躲避、回击、逃窜。
于是,一贯平静的东溟岛上,似乎一夜之间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人们常常看到一男一女又或是两名男子在大街小巷或是乡野小路上奔逃着,而身后,黑夜里会紧跟着一些黑衣人,白天则会有大批的官兵浩浩荡荡追来,于是东溟岛的老百姓便知道这是在抓坏人呢,所以看到了不是帮忙抓便是大声呼唤官兵,一时,明、兰两人倒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围堵,比之皇朝武林的风光已是天差地远,甚是可怜可叹。
这逃逃追追藏藏抓抓的游戏便在东溟岛上轰轰烈烈的展开,明二、兰七从这个山头飞到那个山头,从这个村躲到那个村,从这个城逃到那个城,如此反复,短短十日间便差不多将东溟岛的四城二十六镇跑了个大半。当然,他们一直未能摆脱跟踪,而同样的,东溟岛的人也一直未能抓住他们。
只是,差不多全东溟岛的人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回事:有两个罪大恶极的人,少主一定要抓到,所以全岛官民团结全力抓捕恶人!
投个客栈,吃的饭有毒,喝的水有毒,睡觉半夜里有刀剑招呼,走在路上,冷不叮的暗器暴雨似的袭来,刚寻了个藏身处,片刻后便会有人领着一群官兵追来……
那些日子,兰七恨不能吃云无涯的肉喝云无涯的血,每日里咬牙切齿的都是:云无涯,若以后你敢踏上皇朝武林,本少不整得你哭爹喊娘恨生为人便不叫兰残音!
明二公子当然就文雅多了,对着那些追杀的人依可微笑如常,那从容优雅的姿仪便是被那憎恶心切的老大爷迎面沷一盆脏水也未损一分一毫,更没有什么谩骂诅咒,最多在累得不行饿得不行时,肚子里问候几声云家先祖们。
只不过,明二、兰七那等人逼得再是穷途末路,他们也会想出法子来的。
比如吃饭。
我好好的花钱买你给我下毒让我吃不成,可你们东溟岛的人总是要吃饭的吧。所以……
某日起,东溟岛的某些人家里在吃饭时会突然飞来不速之客。
全家人本围坐一桌正要开动时,会突然全身动弹不得,然后便会看到一个美得惊心动魄邪得勾魂摄魄的女子就那么公然从窗口飞进来,然后大刀金马的坐下,明目张胆的在他们面前举案大嚼,把一家人的热饭热菜一扫而光后,抹抹嘴,冲着他们灿烂一笑,便又从窗口飞走了。留下目瞪口呆如置梦中的一家老小。
会吃白食也吃得如此堂而皇之的当然是“碧妖”兰残音。
而某些人家里,在饭时,也一样的会突然全身动弹不得,然后便会看到一个俊美罕世优雅出尘的年轻公子从门口飘然走来,脸上的温雅淡笑令人看着便觉亲切可喜。那公子先悠然一礼,道:“在下偶然落魄东溟,特向贵主化缘一顿,还望舍与。”接着便将桌上的饭菜一碟一盘的装入带来的食盒中,最后再抱拳一礼,姿仪佳妙,毫无一丝羞愧与窘态,然后飘然而去。
青天白日强行自取也能这般温文尔雅的当然是“谪仙”明华严。
而且两人不挑食,无论是大富大贵之家还是贫寒困顿之家,他们饿了,青菜萝卜鸡鸭鱼肉皆是顺手而来,而且东跑一头,西奔一程,弄得东溟岛便是想事先防备、准备也是无法可施。
如此一来,两人的饭食倒是解决了,至于住宿问题,无论是荒山野岭还是锦被暖帐,兰七都能安然入睡,只是委屈了明二公子,好在他一身本领,山洞树干多睡几次,也就习惯了。一切倒还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东溟岛上的这场热闹游戏每一日都有人向北阙宫里的云无涯禀报。
这一日傍晚,云无涯听取属下禀报时,屈怀柳与万埃正在身旁。
禀告完毕属下退去后,云无涯问两人:“你们那一日是否有跟他们两人交手?”
屈、万两人对看一眼,当日云无涯交待他们两人只负责“请”,切莫要动手,但他们……
云无涯看两人模样,从座椅上起身,一边道:“你们两也不必瞒我,见到那样的高手你们能忍得住不出手才是怪了。”
“请少主治罪!”两人躬身请罪。
云无涯摆摆手走出大殿,两人尾随其后。
北阙宫建于高峰之上,走出殿外,迎面便是辽阔的视野,上有青天云海,下方一国尽揽,近处峰峦入目,远看碧海无涯。此刻夕阳渐落,晚霞如一匹绯艳的红绸横贯天际,碧海青峰尽染艳色,壮丽无比,层层宫宇高高耸立,东溟众生尽在脚下,飒飒冬风吹来,拂起衣袂飘扬,一瞬间,仿置身天上,俯瞰苍茫。
“你们与之交手后可看出点什么?”雕栏前云无涯负手而立。
屈怀柳、万埃再对看一眼,躬身答道:“武功深不可测。”
“嗯。”云无涯淡淡应一声,不怒不喜。静了片刻,他才再次出声道:“其人又如何?”
这个……屈怀柳、万埃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易容成老头子的明二、兰七,想了片刻,还是一片空白,实看出其人如何,只能知道那两人不但武功厉害,那唇舌也颇是锋利。
云无涯听不到两人的回答倒也不催,只是静静的望着那无涯的大海,那背影高大却又孤峭。
万埃对于那两人心里实无好感,因此道:“少主,那两人如今被我们迫得四处逃窜,饿时竟往百姓家偷盗,扰得百姓不得安宁,这样的人哪里有一点武林大家之气,哪里有侠者风范,亏得皇朝武林竟还列以三公子之席。”
“哦?”云无涯没有回首,只淡淡再一句,“怀柳如何看?”
屈怀柳沉吟了片刻,才道:“总觉得以他俩的名声与武功,现今这等狼狈之状有些蹊跷。”
“嗯。”云无涯这次轻轻颔首,“若猜得不错,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的在东溟岛上乱窜,不过是想引人注目罢,暗地里怕不是想查探那些人的下落,毕竟他们不明不白的失去了三千高手。”
“属下也如此猜想。”屈怀柳道。
“别说他们找不到,便是找到又如何,此刻皇朝武林已尽在我们手中。”万埃则不以为然。
“少主有何打算?”屈怀柳看着云无涯的背影问道。或许明华严、兰残音真是皇朝武林的翘楚,但他们东溟也拥有一位出色非凡令他们信服追随的少主。
云无涯沉默未答,万埃、屈怀柳也只是静静站在他身后,长廊上三人矗立栏边,脚下就是万丈深崖。
很久后,云无涯才开口道:“我本以为皇朝武林已尽在掌中,可而今看来,却非尽然。”
“嗯?”听得他这样说,万埃、屈怀柳相继一震,齐齐移目看向他。
“皇朝武林的一流高手差不多尽出东溟海,本以为也就剩一个空架子,应该手到擒来才是。”云无涯的目光落得远远的,话里有遗憾,脸上的神情却是平淡至极,“可守令宫前忽然跳出一个随轻寒,浅碧山上失了掌门弟子却还有掌门、掌令,风雾派的实力就如那座雾山,终年迷雾环绕无人能看得清,花家、宇文家、秋家、桃落门虽失去主心骨却折我们百多名好手,宁家扑了个空,随教扑逆迷离无迹可寻,而最令人奇怪的则是明家与兰家,我们一击成功,可似乎是击在一堆腐絮之上,费了力气却不过是替别人收拾了些弃物。”
屈怀柳、万埃听着不由也沉默,半晌后,万埃忍不住出声道:“少主,那三千多人几乎都是皇朝武林的掌门、家主及门内精英,有了他们,那皇朝武林的臣服还不是迟早的事。”
云无涯闻言转头看向万埃,然后轻轻一笑,笑得万埃莫名的心虚。
“真正的高手岂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屈怀柳则道。想起南峰上的情形,便不由得想皱眉。
“万埃要学学怀柳的稳重,你那么急躁,估计也是你先出手招若了他们,才会伤了胳膊。”云无涯目光重又落回远方。
身后的万埃脸顿时通红,又羞又窘,心头无比懊恼的同时又对少主的眼光无比的信服。那一日与明华严交手,当时未曾发觉,回来后才发现握剑的右胳膊竟伤了筋脉,以至半月内无法动弹,真是可恼可恨!
屈怀柳看一眼同伴,摇摇头,然后问道:“少主,那明华严、兰残音如何打算?就这样听之任之?”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时日久了予我们不利。”
“能活抓则活抓,能伤则伤,能置以死则置之死地。”云无涯风清云淡的答道。
“可我们的人已尽全力了,却根本无法伤其一根毫毛。”万埃望着云无涯,“少主,请派属下负责,属下定将明华严、兰残音生擒至少主面前。”也一报前次之辱。
“不。”云无涯摇头,声音倏忽变冷,“我已传云幽前来见我。”
屈怀柳、万埃一听不由心惊。少主要派云幽负责此事?!
远远的,一名内侍轻步向三人走来,至云无涯身前躬身道:“禀少主,王有请您过海微宫一趟。”
“嗯。”云无涯点头。
“奴才先行告退。”那内侍又轻步离去。
“你们先下去吧,南峰那里切不可有疏露。”云无涯回首吩咐两人道。
“是。”屈怀柳、万埃躬身退下。
屈、万两人退下后,云无涯犹自怔怔的望着前方,碧海晚霞,无比的壮丽绮艳,可看入眼中,落在心头,却是疲倦。转过身,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去,北峰的最高之处,有着东溟至尊的海微宫,那是东溟之王所在。
庄重宏伟海微宫前,内侍躬身禀告:“少主,王请您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