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霜笑得脸上开了花,对香兰道:“大奶奶还说,等出了曾老太太的孝,就让人把原先春燕那屋给你好好拾掇拾掇,再配个小丫头子。让你缺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开口说。”
香兰只是低了头不说话,心想:“这样的情形,只不过是说多错多,不如不说。”半晌才道:“大奶奶是个知疼着热的人,只是…”众人忙支起耳朵听,却见香兰淡淡笑了笑说:“算了。”对迎霜施礼道:“一会儿我就去给大奶奶磕头去。”
迎霜见香兰一副淡然的模样,心中不由失望,便转过身冲着青岚去了,笑吟吟的对青岚道:“给姨奶奶道喜,我们奶奶都说姨奶奶是个有福气的人,刚进门不久就怀了身子,给林家开枝散叶,这不,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人也出息。”
青岚抖着嘴唇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强忍住才没有滴下来,勉强扯了个笑,却比哭还难看,忽眼睛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东厢里立时乱成一团。
第六十七章 靶子(二)
众人大吃一惊,忙团团的围了上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还有的腿快一溜烟儿跑出去请大夫的。香兰也想上前,却被银蝶用力一撞顶了出来,香兰一怔,却瞧见银蝶狠狠夹了她一眼。香兰心里冷笑,却不愿与银蝶之流一般见识,余光一扫,却瞧见迎霜在吟柳耳边小声吩咐几句,吟柳连忙走了。
香兰叹一口气。这如同一颗石子丢尽湖中激起千层浪,蹦出来的妖魔鬼怪还不知要借此翻出什么花样。她就如同在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不知何时便要被一个浪头打翻了船。又转念想到该来的跑不掉,自己反正要命一条,只要她还没成为林锦楼的妾,事情便有转圜的余地。
一念及此,心中便平静了些。
此时听得一声长长的呻吟,青岚醒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吴妈妈双手合十连连念佛,同几个丫鬟婆子将青岚七手八脚的抬到床上。春菱是忠仆模样,两眼里含着泪儿,跪在床边儿道:“姨奶奶,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坦快些告诉我。”
青岚脸色惨白,头上出了一层虚汗,摆了摆手,脸转到里面,两行清泪划了下来。昨日她圆圆满满做了个诗社,出尽了风头,不光几位太太没口子的称赞,连秦氏也愈发的高看她一眼,更不用说赵月婵与鹦哥等人如何嫉妒。纵然她一副谦虚模样,可心里止不住的得意——哪家的姨娘有她这样风光?等她再生个哥儿,都敢与正房奶奶一较长短了!
可今日的事却像一记巴掌拍在她脸上!
昨天林锦楼分明还对她软语温言的呀,夸她那首诗做得好,可转过身便同她身边儿的丫鬟勾搭在一起!她如此挣命表现,归根结底是为了让林锦楼更喜爱她,更看重她,如今,如今却得到这么个结果!她这大喜大悲怒极攻心之下,眼前一黑便晕了。如今醒来也觉着万念俱灰。
吴妈妈是内宅里成了精的了,见青岚这番形容哪有不明白的,便对迎霜道:“姨奶奶这几日太过忙碌,身子有些虚,要静养静养,你们先请回罢。”
迎霜便带了人告辞。香兰便去送客,汀兰故意落在后头,见迎霜走远了,便转过身,捏了下香兰的手,低声道:“有些小蹄子刺儿你,是嫉妒你呢,别放心上。只是主子那关不好过,若大爷真抬举你,便趁着他新鲜时候赶紧讨个姨娘的名分…鹦哥和画眉如何你都看见了,还有那个被赶走的春燕,只当个通房丫头这样尴尬的熬着,还指不定沦落到什么境地…好妹妹,我没有别的心…”
香兰只觉着心里头暖,握住汀兰的手道:“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
汀兰笑了笑去了。
香兰转回到屋里,只见春菱给青岚揉胸口顺气,银蝶打扇,小鹃递水。她打了盆热水进屋,给青岚拧了一把热毛巾递过去,银蝶不阴不阳道:“香兰姐姐,您如今不比往日了,金贵得很,可不敢劳您大驾。”
香兰脸色一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银蝶撇了香兰一眼,声音酸溜溜的:“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心疼姐姐,怕您累着。”
香兰冷冷道:“既然没什么意思就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银蝶素来欺负香兰好性儿,却没料到她会忽然翻脸,当下也不扇扇子了,抱着胸站了起来,冷笑道:“好哇,大爷还没抬举你,倒跟我们摆起姨娘的架子来了?往日里装得贤良庄重的,没想到是个…”“小狐媚子”四个字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香兰嗤笑了一声:“是个什么?我只知道有人昨儿个巴巴的跑到陶然亭里想勾搭大爷呢,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回来的时候脸上脸上顶着个大巴掌印子,一晚上没脸见人,这会子脸上还肿着,银蝶,你知道我说的是谁罢?”
银蝶的脸瞬间气成了猪肝色,指着香兰:“你…你…”说不出话。
香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心想:“银蝶早就对林锦楼有意,这厢不知该妒忌成什么样子,定然会到青岚跟前摆弄是非,我便先将她勾引林锦楼的事抖出去,想抹黑我,我便拉你一道下水,两人都是一身骚,看你能如何。”
此时春菱不咸不淡道:“好了,都少说两句,没瞧见姨奶奶在床上躺着呢么?”
香兰将毛巾往春菱手里一塞,端着盆出去了,到茶房里深深吐出一口气。
赵月婵第一次出手便是重击,直接把她逼到了风口浪尖上。好巧不巧的,青岚又因这件事晕厥了——她肚里可怀了林家的子嗣,此事可大可小,一个弄不好,青岚说是因她添了堵,秦氏恼上来,恨她“黑心的狐媚子,背地里使花样儿勾引爷们,惹岚姨娘动了胎气”,发落她可不是闹着玩的。
连忙出去,正巧看见吴妈妈站在廊底下问听差的小幺儿们大夫什么时候到,香兰几步走上前,来到吴妈妈跟前便“噗通”跪下,眼里涌出两行泪儿,哭道:“妈妈快救我!”
吴妈妈吃了一吓,连忙扶住香兰的手臂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把她拽起来说:“有话好好说。”
香兰一边抹泪儿,一边同吴妈妈进了茶房,又跪下来,抱着吴妈妈的腿,哭道:“妈妈,若是姨奶奶有什么三长两短,惹老爷太太和大爷发了怒,我便是罪人,还不如拿根绳子吊死干净…”
吴妈妈立刻便明白了,一边去扶香兰,一边道:“我省得了…你只管放心,太太那头有我去说。”
得了吴妈妈这句话,香兰心里踏实了一半,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仍淌着泪儿道:“真真儿是个无妄之灾,跟妈妈说句掏心挖肺的话,我压根儿就不想让主子抬举,不过想平平安安的服侍一场,日后主子给个恩典,能放出去过个安生日子,谁想闹了这一出,还在曾老太太的孝里,又让姨奶奶晕过去,这传出去还不知让人家怎么编排呢!”泪珠儿跟滚瓜似的掉了下来。
吴妈妈安慰道:“好孩子,别哭,妈妈知道你是个好的。爱嚼舌根子的就让他们嚼去,顶多嚼一阵子便没意思了,难不成因为两句闲话便不活着了?”慈爱的拉着香兰坐在凳上,促膝相谈道:“你这福气,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大户人家里就算当七老八十老头子的小老婆,都上赶着一大堆丫头,更别提年纪轻轻的壮岁男人。你是个好命儿的,咱们大爷才学又好,品貌又好,拳脚又好,当了大官,一身的本事,日后你跟着他吃香喝辣,舒舒服服一辈子富贵,又有什么不好?日后可别说‘不想让主子抬举’这样儿的话,让大爷知道了多腌心呢。”
香兰听了吴妈妈的话心里一沉,暗想:“吴妈妈与我不是一路人,日后万不能跟她说真心话儿了。”只流泪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不敢想,只求这次别惹恼老爷太太…”
吴妈妈又安慰道:“你放心,不是说了么,这事有我呢…”
一语未了,便听说大夫来了,吴妈妈便拍拍香兰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第六十八章 整顿(一)
春菱垂下水滴雕花床上的绣花鸟幔帐,青岚从幔帐中伸出手来,春菱又拿了帕子将青岚的手掩了,那一截白腕子也盖了个严实,方才回避。吴妈妈在前头,命大夫进来给青岚诊脉。
大夫诊了一回道:“奶奶是气郁于胸,痰迷了心窍才晕厥,身子倒无大碍,胎儿也安稳。再吃两剂药安神凝气便好了。”说着出去开了方子便走了。
吴妈妈走到次间对香兰等人道:“大夫说姨奶奶身上没事。”春菱立刻双手合十念佛,香兰则长出了一口气。
正此时,只听门口有丫鬟道:“太太来了!”秦氏已迈步走进来,吴妈妈忙不迭上去迎,秦氏阴沉着脸,劈头问道:“岚姨娘身子如何了?”
吴妈妈暗道:“不知谁多嘴,这么快就把这事传到太太耳朵里了。”往秦氏身后一瞧,只见赵月婵跟在后头,心里明白了几分,脸上堆起笑说:“托太太的福,姨奶奶身上无碍,大夫说只需静养,还开了个方子,这会子药已经煎上了。”
说着引着秦氏进屋,将幔帐撩开道:“姨奶奶,太太瞧你来了。”
青岚挣扎着便要起身,秦氏忙几步上前按住,坐在床边道:“快躺下,猛起来头晕。”打量青岚,只见她容颜惨白,眼睛还有些红肿,像是哭过了。便放柔声音道:“你也是,忒不爱惜自己了,怎么好好的就晕了?”
青岚动了动嘴唇,强笑道:“是我不好,让太太担心了。”
秦氏还未说话,赵月婵便掏出帕子拭泪道:“这事都怪媳妇儿,母亲要怨就怨我罢。”
原来吟柳回去给赵月婵送信儿,赵月婵听说青岚因林锦楼要抬举香兰给气得晕了过去,心里自然痛快。眼珠一转,又想出一计,立刻拿了两盒子茶叶到秦氏房里,只说自己早晨从娘家回来,带了些上等新茶孝敬秦氏尝鲜。没说两句,便瞧见吟柳气喘吁吁的跑来,说岚姨娘晕倒了。秦氏大惊,忙忙的带了人便赶了过来。
秦氏本就担忧青岚的身子,听赵月婵这样说,便皱着眉头道:“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赵月婵道:“昨儿个我琢磨着大爷刚回家,晚饭也未进多少,晚上公务繁忙,唯恐他身子不好,便去厨房做了点吃食送到书房去。结果正撞见岚姨娘房里的香兰正服侍大爷,大爷便同我说要抬举这个丫头。我原也想着,岚姨娘月份越来越大了,身子重,大爷身边是该再添个伶俐的人儿。可巧大爷自个儿看中了,那便再好不过了。大爷三番五次叮嘱我不可亏待了香兰,我就选了几样首饰,又拿了尺头命人送过来…”
秦氏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八九分了,眉头愈发蹙得紧,赵月婵又道:“许是岚姨娘前几日忙诗社的事,累着了身子,本该静养,我今日打发人送东西动静大了些,惊扰了她,便是不该了。再则,香兰是她房里的丫头,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先跟岚姨娘通个气才是。”说着又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幸好岚姨娘没事,否则我的罪过便大了…”
香兰在次间偷听,登时脸色大变,赵月婵这是要将她当靶子了!这番话不声不响的便将她跟青岚全都陷害进去。“正撞见岚姨娘房里的香兰正服侍大爷”,这分明便是暗指她背地里勾引主子,而赵月婵则贤惠的“选几样首饰,拿了尺头命人送过来”,谁知青岚善妒,竟然气得晕倒了!分明是赵月婵挑起事端,挑唆离间,此刻却摇身成了最大度的一位。
吴妈妈暗道这赵月婵是要借刀杀人了,连忙向秦氏说道:“这事也有老奴的过错。我看大爷整日奔波劳碌,岚姨娘身子又重了,便跟大爷说等曾老太太的孝期一过,身边再添个伺候的人,这些天我看香兰是个厚道老实的,便跟大爷提了提,大爷便上心了。昨儿晚上叫香兰过去问了几句,却让奶奶瞧见…”
香兰听吴妈妈为自己说话,心中略安,悄悄将帘子掀开一道缝向外望去,只见秦氏端坐在床上,脸色沉凝看不出喜怒。
青岚原本想多做出几分病态让秦氏爱怜,此刻却躺不住了,挣扎起来,含着泪说:“大奶奶并未惊扰到我,是我这几日因诗社的事累着了,方才就有些不爽利,这才晕了头。”
赵月婵连忙道:“妹妹别这样说,原是我不该。”
秦氏开口道:“婵丫头送了什么东西?拿来我瞧瞧。”吴妈妈连忙将那簪子首饰并尺头等拿来给秦氏看了。秦氏默默翻检一回,便放到一旁,又道:“香兰呢?让她过来。”
香兰心里猛跳几下,硬着头皮走出去,规规矩矩跪在秦氏跟前。秦氏眯着眼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瞧了瞧赵月婵和青岚,忽然厉声道:“是不是我往日里太纵着你们了,让你们觉着我是傻子好糊弄,这会子一个个的做戏给我看?”
屋中骤然一肃,赵月婵和吴妈妈立刻跪了下来,口中连称“不敢”,青岚也连忙起来,秦氏不许她下床,她便在床上跪了,秦氏也不去瞧她。
秦氏盯着赵月婵道:“媳妇儿,你说今日的事都怪你,是楼哥儿想抬举丫头,你往东厢里送东西才惹得岚姨娘晕了,是也不是?”
赵月婵抽搭了两声,掉下两滴泪来,说:“都是我不是,只惦念着爷身边儿现在每个妥帖人照顾着,又记着他说不可委屈了香兰,昨儿个晚上大爷还让书染亲自把香兰送回来,我瞧着便知大爷是上了心的,便火急火燎的送了东西来…谁想竟忽略了岚姨娘的身子,忘了她前些日子也是刚操劳过的。”
这番话说得香兰心中大恨,青岚咬着嘴唇,将要咬出血来。秦氏却轻声笑了笑,对赵月婵道:“婵丫头,你那点子小聪明快些收收罢,莫非当我是傻子了?”
赵月婵心里登时一陈,拭泪的帕子都顿住了,立刻俯首叩头道:“太太说这话我不懂。”
秦氏整了整裙角,云淡风轻道:“其一,你是大房奶奶,大房的内务全由你操持,你明知青岚月份重了,前几日又操劳,为何不派人来看?给这丫头送东西的时候为何不想着给青岚也备一份?青岚肚里是我们林家的骨血,日后生下来要叫你‘母亲’的,你不顾念她,便是你不贤良。”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赵月婵便有些懵,只得委委屈屈道:“是媳妇儿考虑不周了。”
秦氏又道:“其二,是你暗藏了心思想耍手腕。不过是个还没抬举的丫头,若是想送些东西,私底下悄悄的就是了,就值当你派了好几个人来送东西,大张旗鼓的做给谁看呢?且送也就罢了,却送得这样贵重,明晃晃的放到面上给别人瞧,生怕人家不知道楼哥儿看中个丫头,如今还在曾老太太孝里,若传出去,你是等着让人拿捏楼哥儿的短处呢?”
赵月婵哭着俯在地上道:“媳妇儿万万不敢。”
香兰心中再三称赞秦氏条理分明,眼界过人,抬起眼皮悄悄向上看,只见岚姨娘跪在秦氏身边,因秦氏一番话脸色已好看了许多。
秦氏又叹道:“还有些话,我不愿说太明朗,同是女人,都在内宅里讨生活过日子的,你存什么心,我明白。只是有些该做,有些不该做,你可要拿捏清楚明白了。进了我林家门便是林家人,还是那句话,你是正房奶奶,到底和小老婆不同,又何必处处争强?你所说所做都该维护林家的脸面,若只一味想着自己,哪还有世家主母的风范气派?”
秦氏每一句都切中赵月婵心事,她说不出话,只觉浑身上下被秦氏看个通透,只连连磕头,哭道:“太太我错了,你绕过我这一回罢。”
青岚见赵月婵吃瘪,往日威风凛凛的模样浑然不见了,心中自然痛快,嘴角都将忍不住勾起,冷不防秦氏猛然回头,双眼如电,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还有你,你可知错?”
第六十九章整顿(二)
青岚吓了一跳,忙低下头,口中道:“知…知错了…”
秦氏眉毛微挑:“哦?那你说说,你错在何处?”
青岚有些傻眼。是了,她,她有什么错,她分明是被欺负挤兑的那个…
“你是不是觉着自个儿没错,一肚子委屈冤枉呢。”秦氏淡淡的说。青岚本想点头,但撞上秦氏威严的神色,不由心虚了,慌忙将脸儿垂了,嗫嚅道:“我…不敢…”
秦氏缓缓道:“这些天你真是好威风,大着肚子还将诗社的事一肩担下来,又是设宴,又是作诗,出尽了风头,连婵丫头都退了一射之地,我听有人背后嚼蛆,说只要姨奶奶的肚子争气,生了哥儿,就敢跟大奶奶分庭抗礼了。你…是不是存了这个心?”
这番话直指心窝,青岚的冷汗便滚了下来,不顾肚子沉重,伏在炕上连连磕头道:“不敢,不敢,杀死也不敢!”她笨嘴拙舌,加之心虚,口中翻来覆去便只这几句。
秦氏看了她一眼,便目视前方,说:“你敢也好,你不敢也好,我如今瞧着你一言一行是愈发的没规矩了。你想要做诗社,我觉着不妥,可也没拦着你,因为你刚进林家,又没个依靠指望,若这件事成了,也好让你在府里立足,不能让人小瞧了去,这是我默许给你个体面,我只当你是个聪明孩子,该知道我的苦心,也会知道分寸。况你又怀了身子,本就该静养,可你倒好,上蹿下跳,左右张罗,生怕不能显弄自己。一门心思跟正房奶奶争锋。如今大爷要抬举哪个丫头,大奶奶还未发话,你竟敢善妒,当众晕了不说,还当众甩脸子哭哭啼啼的给谁看呢?青岚,纵你是良家出身,可到底是个妾,妾该如何做,还需要人教你么?”
秦氏的话好似一记耳光响亮的抽在青岚脸上,她哆嗦着身子。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竟忍不住呜咽出声。
秦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厉声道:“我知道你觉着委屈。可路是你自个儿选的,若不安心当个妾,当初就别进林家的门!”话是对青岚说的,两眼却死死盯着香兰。
香兰只觉那双眼睛同林锦楼如出一辙,锋利如同出了鞘的冷剑。她心里一寒,忙垂下脸,不肯再抬头。
赵月婵哭道:“太太,所有的事都是我错了,只是…只是青岚妹妹怀着身子,不能久跪。请太太罚我一人就好…”
秦氏看着赵月婵梨花带雨,情真意切的模样,又去看青岚萎顿哽咽的模样。默默叹息,这赵月婵真是个猴儿精,可笑青岚那点小心思却还要同她叫板。
却不搭理她,又看向跪在床边的吴妈妈,说:“吴妈妈。你是老人儿了,楼哥儿又是打小儿吃着你的奶长大的。老太太都要给你两分体面,我今日却让你跪着,你服不服?”
吴妈妈心道秦氏今日是要将大房的歪风邪气狠狠刹一刹了,明白自己也躲不过,磕了一个头道:“服气,老奴本就该罚。姨奶奶如今怀着身子,太太让我过来伺候,就是对我倚重,姨奶奶要办诗社,我本该提点阻拦,却…”
秦氏摇了摇头:“你错不在此。吴妈妈,你是办老了事的人了,却干出天大的糊涂事,如今曾老太太孝期未过,你怎能撺掇着大爷收房?!万一闹出不体面,被人拿捏了把柄,传扬出去成了笑话,林家的脸面就要丢尽了。”
吴妈妈含着愧,俯首道:“太太教训得是。”
秦氏见她已认错,便不再说。
屋中静静的,只传来青岚低低的哭泣。
秦氏觉着火候差不多了,打了一巴掌,总该给个甜枣儿安抚几句话,便道:“这些日子我冷眼看着,你们一个个的不成器,妻没有妻的样子,妾没有妾的规矩,直把这房里搅合得乌烟瘴气,有句常言道‘家和万事兴’,你们这个闹腾法儿,家里家外怎么和睦兴隆?”顿了顿对赵月婵道道:“媳妇儿,你日后需以身作则,管束好内宅里的事,不光要严厉施威,也要体恤怜下。这次罚你一个月月例,在祠堂跪半个时辰思过。”
赵月婵心中暗恨,却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口中道:“太太慈悲,我领罚。”
秦氏微微侧过身,伸出手在青岚肩膀上拍了拍,说:“别哭了,刚刚才请大夫看过,若再哭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只要你恪守本分,好好养身子,伺候大爷和大奶奶,日后谁敢欺负你,我便替你做主…”说着拿了帕子亲手给青岚擦了擦脸蛋。
青岚不敢受,慌忙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两把。
秦氏放软了声音道:“可是你这次闹得不像,因怀了身子,也不狠罚你,也罚一个月月例,再抄《女则》十遍。”
青岚垂了头低声道:“青岚感念太太宽厚。”
秦氏低下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吴妈妈,说:“吴妈妈,你是老人儿了,楼哥儿又是你从小看大的,你该知道他的脾气秉性…这次我不罚你,可别辜负我对你的一番信任。”
吴妈妈连连磕头说:“老奴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秦氏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们若是真明白我的苦心,我就知足了。”起身往外走,忽停住脚步扭过身道:“香兰,你随我来。”
香兰心里七上八下,方才她再次见识了秦氏的手段,不知这一去是福是祸,但也无法,只得跟在秦氏后头去了。
赵月婵等在后头殷殷相送。
将人送出去,赵月婵立在知春馆门口看着秦氏远去的背影,迎霜连忙跑过来,小声说:“大奶奶,怎样了?”
赵月婵柳眉一竖,冷笑道:“怎么样?还能怎样?这老婆子处处弯着心眼子挤兑我,罚我去祠堂跪一个时辰,却让王青岚这小贱人写几篇字儿就过去了,还不就是看中那小贱人肚子里的那块肉儿。”咬着牙轻轻说:“那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把那块肉儿生下来!”说罢转身疾步往回走。
迎霜连忙快步跟在后头,说:“太太让您去跪祠堂,还整整一个时辰?我的天爷,奶奶身子娇弱,怎能跪这么久,何况那祠堂里阴气森森的,别再沾染什么病气。我去给奶奶备个厚垫子,再拿个暖香炉…”
赵月婵憋着气说:“先别琢磨给我备什么了,赶紧的,拿库房的钥匙,拣几样补身子的好药材给东厢送过去,还有晚上给东厢添几个菜。给香兰的尺头,也一样儿给青岚送一匹。”说完揉了揉胸口,恨声道:“去给我倒两颗银露丸,方才又跪又哭的气得我肝儿疼,得吃两剂疏散疏散。”说罢扭过头,脸朝着东厢的方向,冷笑道:“王青岚,你个小贱人给我等着,总有一日,我得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赵月婵如何气恼暂且不提,且说银蝶跟香兰等人一同在次间,听见秦氏如何发落,自然幸灾乐祸,她跟画眉的丫头喜鹊交好,偷溜出去把这事添油加醋的跟喜鹊说一回,又恣情笑骂一场。等银蝶一走,喜鹊便将此事跟画眉说了,画眉立刻拿了这两天做的一色针线往青岚的房里来。
东厢里一派宁静。青岚因秦氏的一番敲打羞臊难抑,也彻底老实了。不敢再卧床啼哭,只靠在床头发呆。画眉一进来便笑道:“我这两天做了个小孩子衣裳,针脚粗糙些,却是一份心意,姐姐可别嫌弃。”
青岚因诗社的事把画眉当成知心人,想说两句贴心的话儿,画眉套了几句,又说了些知疼着热的话儿,便勾着青岚将方才的事说了。画眉见四下无人,偷偷跟青岚道:“姐姐何必苦着脸呢?照我看来,太太到底还是心疼姐姐多些,没瞧见让那母老虎跪祠堂去了,却只罚姐姐抄几页东西,孰重孰轻,一看便知。”
青岚抚着肚皮叹气道:“那是因为太太看在这孩儿的面上…你是不知,太太如何斥责我,我都想投河寻死去。”将秦氏说的话粗粗讲了。
画眉大笑道:“嗐,我的姐姐,太太的意思你没听出来么?她罚你,并非因为厌恶你了,只不过是因为你逾越了规矩…”
青岚迟疑道:“真的么?”
画眉笑道:“当然了。”压低声音凑近青岚:“说句诛心的话,假以时日,等大爷休了那母夜叉,再把姐姐扶了正,姐姐就是体面的林家大奶奶,那时候太太还会因姐姐逾越了规矩而发怒么?说来说去,还是这层身份闹的。”
青岚吃了一吓:“可不敢这么说!”
画眉甩着小手绢儿满不在乎道:“姐姐就是胆子小,怎么不敢说了?十几年前,谁敢说八王爷能当皇上?可人家就当上了…”
青岚大惊,去捂画眉的嘴:“你迷糊了罢,这样的话都说。”
画眉将青岚的手拉下来,笑模笑样的:“我说的是这个理儿,姐姐琢磨是也不是?我觉着太太就是偏心姐姐,如今她这样发落,也不过为了内宅里平安些罢了。”
青岚仔细想了想,觉着画眉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心中的郁结便消散了不少,真个儿将画眉当成了自己人,妹妹长姐姐短的愈发亲热起来。
第七十章发落(第二更,求粉红)
且说林锦楼,今日从京里来了几个与他相熟的朋友,均是世家子弟,与林家素日交好。林锦楼自然尽地主之谊,叫上林锦亭,哥俩在全福楼设宴款待,又从青楼抬来几个能唱会拉的粉头助兴,一时倒也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便愈发恣意了。其中有一个公子,名唤刘小川,乃勇武将军之孙。刘老将军一家子嗣单薄,第三辈上只有刘小川一个孙子养活成人,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难免溺爱。刘小川跟林锦楼在京里也算光着腚一处玩耍长大,如今在京城闯了祸,便跑到江南来投靠林锦楼避避风头。
刘小川摇摇晃晃的端着酒杯,一口麻溜儿的官话,对林锦楼道:“这江南是个好地方,来了才知道,可是山美水美人更美呀!我说哥们,小爷我看上你在怡红院的相好儿小翠仙啦,小爷难得来一趟,哥们是不是割爱送了我?”
众公子一听连连起哄。
林锦楼笑骂道:“你小子倒会挑拣,全金陵的粉头里就她最知情知趣儿,原本我还舍不得,可既然是你张嘴,不给也得给。”
兵部侍郎谢佐的四儿子谢域哈哈大笑,拍着刘小川的肩膀说:“哎呦喂,我说兄弟,你本来就是跟人在窑子里争风吃醋打了人跑出来的,等回去再带个粉头,你们家老爷子还不当场气得嗝屁?”
众人齐声大笑。
刘小川翻着白眼说:“这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懂不?这样的情怀你们这些大俗人懂个屁!”
林锦楼笑着喝干杯中酒,摇铃将门口守着的小厮双喜唤进来,道:“点三千两银子送到怡红院,跟老鸨子说给翠仙姑娘赎身,用轿子送到刘大爷宅子里。”
谢域又举起杯笑哈哈道:“来,来。恭喜今儿个刘兄弟又当新郎官儿。”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林锦亭却心眼动了动,亲手给林锦楼满了杯酒,笑道:“哥哥既然这么大方,今儿我再斗胆跟哥哥求个人。”
刘小川惊呼道:“哟哟,听听,听听,原来林家小三儿也开始知道趣儿懂得要人了,我还当他是个生瓜蛋子。”
林锦楼笑道:“说罢,哪个?”
林锦亭道:“就是香兰,在哥哥姨娘房里伺候的那个。”
林锦楼手上一顿。乜斜着眼看着林锦亭:“你看上她了?”林锦楼虽是笑着,却神情阴冷。
林锦亭一惊,再看去。又觉着林锦楼仍是笑得如沐春风,便舔了舔嘴唇道:“不是我,是奕飞兄,他想讨这丫鬟。”
林锦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旁边坐着的粉头连忙又给斟上一杯。林锦楼道:“他?他怎么能见着我房里的丫鬟?”
林锦亭笑道:“哥哥你有所不知,这宋奕飞头一遭见到那丫头就失了魂魄,还巴巴的送人家一把扇子呢。原先他死活不肯同我一道住卧云院,可后来不知怎的又搬过来。后来才知道,岚姨娘要做诗社,香兰到拢翠居里操持。他为了每天多看佳人几眼,才巴巴的住过来,还每天变着花样儿的送汤水吃食呢。有一回被我偷偷瞧见了。这俩人牛郎织女似的遥遥望着,哎哟,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小川打着酒嗝儿笑道:“哟,真是个痴情种,倒有你刘大爷的做派。”
众人又是一通起哄。
林锦楼笑道:“他想要那丫鬟。就让他亲自来找我。”说完摇晃着身子去如厕。
他一出门,笑容顿时消失不见。脸色阴寒起来。
吴妈妈端了碗药探头往青岚屋里看了看,只见画眉仍然没走,跟青岚有说有笑的。吴妈妈摇了摇头,今日她算彻底瞧不上青岚,也懒得再管她的事,只等着青岚平安诞下孩儿,她便可功成身退。便竟手里的药塞给春菱道:“去端给姨奶奶,让她趁热喝了。”
吴妈妈见春菱走了便叹口气,忽瞧见林锦楼一脸怒色从外走进来,对吴妈妈道:“香兰呢?”
吴妈妈又叹一口气说:“唉,大爷还不知道罢?方才太太来过。因为老奴多嘴,跟大爷说了香兰的好处,让大爷上了心。大奶奶便大张旗鼓的送东西来了,金晃晃的首饰和绫罗绸缎,又说要给香兰备屋子和丫头,岚姨娘听了便晕过去,大夫诊脉也没什么大碍,我本打算等姨娘好些再开解她。却也不知怎的,让太太得了信儿,赶过来发落了一通。”
林锦楼一怔,因赵月婵举动心中不悦,又不高兴秦氏插手他屋里的事,便道:“那丫头是我自己看中的,跟旁人有什么干系。”
吴妈妈道:“太太也是关心大爷,只是最可怜的还是香兰那孩子,让太太领了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不知要受什么责罚”
林锦楼脸色一变。此时画眉在外头听见林锦楼说话的声音,连忙同青岚迎出来道:“大爷回来了!”
青岚温温柔柔说:“快晌午了,大爷吃了饭不曾?”
却不成想林锦楼转过身撩开帘子便走了。
拙守园正房,闲庭幽静,佳木森森。
秦氏端坐在厅中太师椅上,看着面前跪着的香兰,头一遭仔仔细细打量。香兰这些时日身量和脸儿都张开了不少,秦氏只见她形容甚美,一张脸庞殊丽明媚,风鬟雾鬓,丰姿尔雅,穿着半旧的素色衣衫,却难掩秀色。瞧着虽是怯生生的模样,却无缩手缩脚的小家子气。
秦氏微微眯起眼。怪道楼哥儿让她给迷住了,端得是个绝色,把府里头的奶奶小姐全比下去了。
只是这小狐媚子,到底有多少心眼子?秦氏手里攥着帕子骤然一紧。
她真真儿好大的本事!
先是不声不响的搅起风浪,抓了曹丽环的把柄,更在主子跟前演一出好戏,将曹丽环逐了。如今又让楼哥儿对她上心,弄得妻妾失和,倘若青岚这回晕倒伤及肚里的孩子呢?
香兰规规矩矩跪着,事到临头,她反倒不慌了。自古以来都是主子作乱,奴才替罪,秦氏不好发落赵月婵和青岚,想来这笔账要算在她头上。如此,慌张也无用。
秦氏沉吟片刻,红笺轻手轻脚的端来一盏热茶,而后默默退了下去。
“大爷看上了你,要抬举你。”秦氏说得极慢,辨不出喜怒。
香兰连忙磕头说:“奴婢福薄,不敢有这样的念想。”
“哦?”秦氏挑高眉头,“这么说是大爷自作多情了?”
香兰咬牙,也不答秦氏的话,伏在地上道:“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如今让大奶奶和姨奶奶心里头都不痛快,还惹得太太受累生一回气,请太太责罚。”
秦氏一怔,她还以为香兰会求她恩典,让林锦楼收了她。却没想到香兰说出这样一番话,竟然还将错处全揽到自己身上。
平心而论,她知道并不全然怪香兰,她大儿子本就是个风流好色的,有这等人才的丫头自然不能放过。林锦楼在外头多荒唐她也有耳闻,只是她懒得管——自个儿的儿子在外头辛辛苦苦的,胡闹些又怎么了?
秦氏看着香兰默默一叹。若是寻常有些颜色的丫头也就罢了,林锦楼收了房,日后有造化的,再生个一子半女,抬个姨娘,自有一辈子富贵。内宅里的一举一动都难逃她的眼,她早已知道青岚做的诗社是香兰在背后操持的,这女孩儿生得太美,太能干,也太有心计,若留在身边儿,只怕家宅不宁。况今日给她安的罪名是“曾老太太孝里勾引主子”,她对其余几人都是板子高高抬起轻轻落下,若不重重发落这个丫头杀鸡儆猴,内宅里那些狐媚魇道的还不翻了天。
秦氏道:“你倒是个乖觉的,只是责罚了你又有什么用?”
香兰的心怦怦直跳,道:“奴婢自知罪过,不敢再到主子跟前伺候,还求太太宅心仁厚,能放我出去。奴婢的爹娘会备好赎身的银子送来,奴婢结草衔环粉身碎骨也难报恩情。”
秦氏又一怔,在林家过惯了锦衣玉食日子的丫头们,鲜少有乐意出府的,这丫头竟然想出去。可转念一想,又沉了脸色,冷笑道:“说你乖觉,果然就伶俐上了。你如今算盘打得精,想求出去,待贯了良籍便同岚姨娘那般让大爷娶进来作妾,是也不是?”
香兰心中一叹,抬起脸儿道:“奴婢从未这样想过,大爷纵然千好万好,可奴婢只愿找个寻常些的男人嫁了,当个正头娘子,日后知冷着热的也只为了我一人。若太太不信我,便将我送到静月庵去做姑子,奴婢打小儿在那庵里长大,再回去也落个清净。”
秦氏睁大双眼,心想这小丫鬟竟也有这样的心思,看着香兰精致的眉眼,心里却也有几分怜惜——若她不是个丫头,有个体面些的身份,那这美貌和机灵,便不是罪过了。但她到底不十分相信香兰的说辞,微微沉吟片刻,方才道:“把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送到庙里伴着青灯古佛,我到底于心不忍。何况你先前还救过二丫头,我也断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香兰明澈的眸子看着秦氏:“太太想如何发落我?”
第七十一章哭求(求正版订阅,求粉红)
秦氏微微一笑:“你想嫁个寻常汉子做正头夫妻,我便成全你。韩妈妈是我的陪房,她外甥跟你年纪相当,品貌周正,虽家境贫寒些,却也是个知道读书上进的,以后能考取功名封妻荫子也未可知。韩妈妈曾经替他求过,想娶林家的丫头,这样好的姻缘我本想留给红笺绿阑,如今你却是因祸得福,我做主许你们二人姻缘,放你出去成亲,日后远远离了这儿,你可愿意?”
香兰浑身一颤。
韩妈妈的外甥?韩妈妈的外甥是什么模样?她见都不曾见过,如今就要点头把自己许给个陌生人?
她到底做了什么孽,为奴为婢受人摆布。香兰死死咬着牙关,将满腔的苦恨都压在舌根底下。
秦氏扬了扬眉,道:“怎么?你不愿意?”
香兰脸色苍白,不愿意又怎样?秦氏显见是要狠狠发落她,如今这个已是给了一条明路。她不知怎的,想起宋柯的眉眼,在她的记忆里恍恍惚惚,那眉眼仿佛又变成了萧杭。香兰凄惨一笑,就当做一场梦,就算方才秦氏真允许放自己出去,以她的身份也配不上宋柯。
香兰咬了咬牙,磕头道:“那奴婢便谢谢太太的恩…”“典”字还未说出口,便听见背后“咣当”一声,门被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