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总有相貌酷似的人,可要想连声音都一模一样,那就难了。”萧君默接着道,“那人虽然已经在尽力模仿圣上,可声音还是有些差异,所以他才一直不敢开口。”
“你是说,那个人是父皇的替身?!”李恪终于停止了进攻,一脸惊愕。
萧君默又苦笑了一下,算是回答,然后抚了抚伤口:“你够狠哪,也不动脑筋想想,上来就是一箭!”
“世上竟然真有如此相似之人?!”李恪仍旧沉浸在惊愕中。
“形貌的确十分酷似,举止动作也模仿得很像。”萧君默道,“不过,世上没有两个人可以完全做到形神毕肖,即使孪生兄弟也不可能。”
“除了声音不同,你还看出什么了?”
“气质,神采。”萧君默收刀入鞘,把李恪拉到一棵树后,躲开了远处王弘义的目光,“圣上是人中龙凤,别人绝难模仿得形神兼备。尤其是眼神,圣上的眼神睿智而坚定,那人却虚浮无力。所以,就算五官再像,也是徒有其表。”
李恪恍然,看着萧君默的伤口,微露愧疚之色,但却稍纵即逝:“即便你没有弑君,可你跟贼首王弘义显然是一伙的,这你又做何解释?今天父皇到此狩猎,肯定也是你漏的口风吧?”
“这你就冤枉我了。”萧君默一笑,“依我看,泄露情报的八成是你的人。”
“别跟我扯了。”李恪冷笑,“老实说,你是不是天刑盟的人?”
“我是大唐的人。”萧君默看着他,“无论如何,我都忠于大唐。”
“你这么说,不就是默认了吗?”
“我不会默认任何无凭无据的指控。”萧君默无声一笑,“不过,退一万步说,假如我真是天刑盟的人,你会怎么做?杀了我吗?”
“别以为我不敢!”李恪举刀直指萧君默。
萧君默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锋:“你要杀我,至少得等我先杀了王弘义吧?”
李恪眉头微蹙:“你为何要杀王弘义?”
“我说了,我是大唐的人。王弘义祸乱大唐,当然就是我的敌人。”
李恪越发不解,眯眼看着他。
就在这时,罗彪率部赶到,见李恪拿刀指着萧君默,大惊失色,慌忙带着手下甲士把李恪团团围住,十几把龙首刀齐齐指向李恪。
“罗彪!”李恪沉声道,“你想造反吗?”
“把刀放下。”萧君默平静地道,“罗彪,让弟兄们都把刀放下。”
“要放大家一起放!”罗彪梗着脖子道。
“你!”李恪怒不可遏。
九龙顶上的号角声就在这时骤然响起,众人顿时都有些惊诧。
王弘义闻声,脸色大变,奋力砍倒两名武候卫,对韦老六喊道:“老六,快撤!”然后朝萧君默这边大喊:“君默,快走!隐太子大仇已报,咱们没必要再恋战了!”说完,带着韦老六等人迅速朝西绣岭方向退却。
韦挺带着一部分武候卫追了过去,其他卫士追出了几步,忽见李恪被玄甲卫包围着,连忙冲过来,持刀对罗彪等人形成了反包围。
场面顿时胶着,甚至有些尴尬。
“隐太子?”李恪用一种万分惊诧的表情看着萧君默,“那家伙在说什么?你跟隐太子是什么关系?!”
此时,萧君默已经顾不上回答他了。
因为骤然响起的号角声,让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很显然,皇帝早已在骊山埋伏了军队,精心布下了天罗地网,其目的不仅是猎杀王弘义,肯定也包括他萧君默!
换言之,皇帝布置这个杀局,既是为了引出王弘义,也是为了观察他会不会与王弘义发生交集;一旦有交集,皇帝便完全有理由认定他就是天刑盟的人。
更何况,他方才亲手杀了皇帝的替身,这样的行为在皇帝看来,肯定要远比跟王弘义有交集更为恶劣也更不能容忍,纵使他萧君默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合理解释这个行为。
所以,而今之计,只有先杀出去再做打算了。
萧君默心念电转,龙首刀突然出鞘,当啷一声格开了李恪的刀。
两边人马当即动手,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老大,你快走,走啊!”罗彪一边猛攻李恪,一边大喊,“你出去还有机会救弟兄们;你要不走,大伙就全完了!”
尽管萧君默很不愿意只身脱逃,可此时的他却不得不承认,罗彪的话是对的。
“弟兄们保重!”萧君默扔下这句话,旋即逼退了围攻他的几名武候卫,飞快跃上旁边的一匹马,迅速朝北边驰去,转眼便消失在了树林中。
李恪想追,却被罗彪死死缠住,气得拼命骂娘。
片刻后,一大片马蹄声自南边滚滚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李世勣。
“罗彪,把刀放下!”李世勣远远望见这边的情形,便高声大喊。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玄甲卫大将军,可毕竟是罗彪等人多年的上司,威信犹在。罗彪闻声,只好恨恨扔掉手中的刀。其他手下见状,也只能纷纷弃刀。武候卫们一拥而上,把他们一一按跪在地上。
李恪一脚把罗彪踹翻,对其他武候卫道:“都跟我走!”随即带着众人纷纷跃上马背,朝着萧君默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李世勣拍马而至,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罗彪等人,又望着李恪等人疾驰而去的背影,眉头又拧成了一个“川”字。
当漫山遍野的禁军步骑从密林中不停地冒出来时,王弘义终于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李世民的圈套。
既然提前埋伏了这么多士兵,说明今天这场骊山狩猎就是要引他入瓮的,也足以表明刚才被萧君默杀死的那个人,很可能不是李世民本人,而只是他的替身!
发现自己竟然成了李世民的猎物,王弘义感到了无比的沮丧和愤怒。
然而眼下,除了逃命,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从石瓮谷的皂角树林往西绣岭逃窜的一路上,王弘义记不清自己遇上了多少伏兵,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他和韦老六带着三十余名手下一路厮杀、拼死突围,至少干掉了十倍于己的敌人,可他的兄弟却一个接一个相继倒下,他自己和韦老六也是遍体鳞伤,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了。
所幸,骊山够大,尽管伏兵数不胜数,可并不可能处处设伏,约莫半个时辰后,王弘义等人还是跌跌撞撞地杀出了重围,逃到了西绣岭东北面的一片密林中。
这时,他身边只剩下韦老六和三名手下。
此处伏兵渐少,但身后仍有一支数百人的禁军骁骑紧追不舍。为了保护王弘义,那三个手下硬是把他和韦老六推进了一片灌木丛中,然后拍马朝树林外驰去,引开了追兵。
当那支禁军骁骑从身边呼啸而过,杂沓的马蹄声渐渐远去,王弘义的眼睛不觉便湿润了。
“是我害死了弟兄们,我太大意了,是我害死了他们……”王弘义喃喃道。
“先生,这怎么能怪您呢?”韦老六也红了眼眶,“谁能料到李世民这个狗贼会使出这种阴招!”
“其实我早该料到的。”王弘义苦笑,“李世民这厮何等精明,又何等谨慎,怎么可能仅仅带着几百名侍卫,就贸然离开长安到此狩猎?都怪我求胜心切,非但没有识破他的诡计,还以为这是杀他的大好机会。”
韦老六想着什么,忽然一惊:“先生,您说,‘乌鸦’会不会是背叛了咱们,才给咱送假情报,诱咱们入局?”
王弘义略为沉吟,摇了摇头:“不会,我相信他的忠诚。”
韦老六没再说什么,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道:“先生,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得赶紧走。”
王弘义想站起来,身上多处伤口一阵剧痛,双脚一软,差点摔倒,韦老六慌忙扶住:“先生小心!”
“看来,我今天怕是走不出这骊山了!”王弘义悲凉一笑。
“先生切莫这么说……”
韦老六话音未落,灌木丛外便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说得没错,王弘义,你今天休想再逃了!”
王弘义和韦老六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紧接着又道:“出来吧,别躲了!”
王弘义无奈,只好在韦老六的搀扶下走出了灌木丛,但见眼前赫然站着两个英姿飒爽、手持龙首刀的女甲士,正是桓蝶衣和红玉。
桓蝶衣在半个多时辰前接到命令,说发现王弘义,让她率部前往石瓮谷皂角树林,可她刚走到一半,又接到传令,说王弘义已向西逃窜,只好折回西绣岭继续搜寻。为了扩大搜索范围,她将部众化整为零,以两三人为一组,分开搜索,不过各组之间相隔不远,一旦发现目标,只要大喊一声,众人便可立刻集结。
王弘义在终南山的藏风山墅见过桓蝶衣,认得她,便淡淡笑道:“桓队正,据我所知,你那天在终南山也伤得不轻,现在应该还没好透吧?这么着急又来给李世民卖命了?”
桓蝶衣冷冷一笑:“本队正能掐会算,知道今天圣上会在此瓮中捉鳖、关门打狗,这么好玩的事情,我怎么能错过呢?”
“蝶衣姐,”红玉有点担心这种二对二的局面,“要不把弟兄们都叫过来?吧?”
“不用!”桓蝶衣一脸自信,“你没看见吗?这是两条奄奄一息的落水狗,我一个人对付他们足矣!”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婆娘,竟敢口出狂言!”韦老六勃然大怒,抽刀就要拼命,王弘义一伸手把他拦住了。
“桓队正,”王弘义又笑了笑,“请恕王某直言,你今天还真不能杀我。”
“哦?”桓蝶衣冷笑,“为什么?”
“原因我想你也清楚。”王弘义泰然自若,“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下,那天在终南山上,萧君默出于什么理由放了我,你应该知道吧?”
桓蝶衣微微一震,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红玉蹙眉,不解地看着桓蝶衣。
“想起来了吧?”王弘义呵呵一笑,“徐婉娘的命,现在就掌握在你手里,你要是不想让萧君默伤心的话,最好别为难我。”
桓蝶衣心中怒火升腾,但却无计可施。
“桓队正,倘若有缘,咱们应该还会再见。王某告辞,先走一步。”王弘义说完,便拉着韦老六径直离开。
红玉大惑不解,忍不住大喝一声:“站住!”
王弘义止步,却头也不回道:“桓队正,让她小点声,别把人都召来,害你难做。”说完,与韦老六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红玉又焦急又困惑:“蝶衣姐,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放了他们?!”
桓蝶衣紧咬下唇,说不出话,只能徒然地望着王弘义和韦老六的背影消失在一处山角。
此时,桓蝶衣并不知道,她私纵王弘义的这一幕,已经被附近的一双眼睛尽收眼底。
李治策马立在不远处的一棵松树旁,身后跟着一队武候卫。
“把她们抓了,带去见父皇。”李治面无表情,对身边的一名领队下令,“其他人,跟我来!”说完,鞭子一抽,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桓蝶衣和红玉还没回过神来,便已被一群武候卫骑兵团团围住。李治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亲率数十骑从她们身边疾驰而过。
“你们两个,立刻放下武器!”那名领队厉声道。
“蝶衣姐,怎……怎么办?”红玉紧紧握着龙首刀,眼中却露出了惊恐。
桓蝶衣仰面朝天,苦笑了一下:“对不起红玉,是我把你害了。”说完,手一松,龙首刀当啷落地。
李治率部转过山脚,本以为定能将王弘义和韦老六手到擒来,不料周遭却空无一人,仿佛那两个人凭空消失了。
“人呢?!”李治大怒,提着缰绳,牵着坐骑团团转,“你们看见了吗?”
身旁的武候卫们也是一脸懵懂,纷纷摇头。
就在这时,韦挺恰好带着几个手下从一片乱石堆后面策马而出,似乎正要追什么人,看见李治,赶紧勒马抱拳:“卑职见过晋王殿下。”
“看见王弘义了吗?刚才就在这里!”李治大声质问。
“回殿下,卑职看见两个人往岭下逃了,正要去追。”韦挺答道。
“什么方向?”李治眼睛一亮。
“那边。”韦挺抬手一指,“西北方向。”
“追!”李治掉转马头,率先朝西北方飞驰而去,韦挺及众人紧紧跟上。
此时,王弘义和韦老六正躲在不远处那片乱石堆的石缝中。
“好险!”韦老六惊魂未定,“还好在这儿撞上了‘乌鸦’。”
“我说过,他是忠诚的。”王弘义淡淡道。
忽然,天边隐隐滚过一阵闷雷。
方才还是风和日丽的骊山,转眼已是一片阴霾密布。
第二十一章 兄弟
就在利箭射到眼前的一瞬间,萧君默仰面朝天,往悬崖外一倒。羽箭擦着他的鼻尖飞过。萧君默张开四肢,像一只滑翔的鸟儿,从崖上直直坠了下去……
萧君默一路朝北疾驰,遇到了多股禁军步骑的围追堵截。
这是一场毫无退路的生死之战,其险恶和惨烈程度甚至超过了去年亡命天涯时遭到的追杀。因为当时的萧君默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一路上都有人及时伸出援手,而且与身后的追兵总能拉开一段距离。然而今天,老天爷却残忍地把他抛入了一个重重包围、短兵相接且无人救援的绝境,似乎决意要置他于死地!
萧君默一开始并不愿伤害这些禁军同僚,都以防守避让为主,可随着追兵越来越多,战况越来越凶险,他被迫拼尽全力厮杀,前后不知砍倒了多少人。
约莫跑出一里路后,李恪带人追上了他。
不过,与其说李恪是要抓他,不如说是在“护送”他,因为一路上李恪不断高喊“抓活的”,以至那些禁军士兵都有些无所适从,令萧君默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萧君默知道,不管李恪嘴上说什么,心里仍然是顾念兄弟之情的。
这么想着,他的心底便涌起了一股暖意。
坐骑渐渐驰到了树林的尽头,林子外便是石瓮谷中最难行的地段,布满了深沟大壑。萧君默的坐骑在方才的一路奔逃中已身中数箭,至此再也支撑不住,前蹄一软,颓然跪倒,前冲的惯性把萧君默整个人甩了出去。
尽管身上已多处负伤,可他还是以灵巧的身姿卸去了落地的力道,然后飞快起身,一个箭步冲出了树林,纵身跃入了前面的一条沟壑。
面对沟壑纵横的地形,身后的李恪和追兵们也都不得不下马,这恰好给萧君默提供了一线生机——倘若是在平地,失去马匹的萧君默便无处可逃了。
武候卫和那些禁军士兵大多善于骑马,可会轻功的着实不多,而眼前的那些沟壑,浅的有三四尺高,深的足足超过一丈,于是多数人都裹足不前,只有李恪带着二三十个轻功好的手下追了过去。
可是,他们的身手还是不及萧君默。
眼见前面的身影健步如飞、兔起鹘落,很快就跟他们拉开了三四丈距离,李恪忍不住又骂了声娘。
天上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就在这时噼噼啪啪落了下来。
当李恪等人吭哧吭哧地从一条两丈多高的深沟里爬出来时,顿时傻了眼——前方是一口碧绿的深潭,雨水纷纷落下,溅起无数水花,而萧君默已然不见踪影。
水潭的右边是一片芦苇荡,左边是一片虽然陡峭但仍可攀爬的山崖,对面则是一面缓坡,坡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
萧君默到底在哪里?!
李恪若有所思地站在水潭边,雨水混杂着汗水在他脸上流淌。
“殿下,要不……让弟兄们分头搜吧?”旁边的一名武候卫小声建议。
“就你们这几个,还分头搜?够不够萧君默塞牙缝的?”李恪冷冷道,“回去通知李世勣,让他把人都派过来,以此潭为圆心,方圆三里之内密集搜索,我就不信他逃得掉!”
“遵命!”武候卫们领命而去。
此时,雨越下越大,周遭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李恪盯着水面,又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走进了雨幕之中……
一根芦苇秆露在水面上。
它就靠近岸边,而且距离李恪方才所站的地方不过两三丈远,可由于岸边水草丰盛,所以不易察觉。
芦苇秆动了动,旁边咕噜咕噜地冒出了一串气泡,紧接着萧君默的头便跃出了水面。
如果不是平时练就了过人的闭息功夫,仅靠这根芦苇秆呼吸,肯定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此刻,四周一片雨雾迷蒙,萧君默迅速观察了一下,然后深长地吸了一口气,又一头扎进了水里。
半个多时辰后,萧君默从水潭西边爬上了山崖。
他脸色苍白,脚步踉跄,体力已然有些不支。血水从他身上的多处伤口不停地冒出来,虽然被雨水冲淡了不少,却还是染红了他的一身黑甲。
萧君默走到一块巨大的岩石旁,大口大口地喘气,然后头一低,钻到了岩石下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一小块地方刚好可以避雨。他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岩石上,心中一片茫然。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人猝不及防,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一下把他推进了深渊。跟去年一样,他忽然又一次变成了朝廷钦犯;而不同的是,去年发生的一切是他主动选择的结果,可今天遭遇的这场巨变,却是突如其来,完全令他措手不?及。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算可以从几万名禁军的包围圈中突出去,侥幸逃离骊山,可之后呢?
也许应该先找个地方养伤,同时设法通知郗岩、华灵儿他们,当然还有楚离?桑。
再然后呢?
难道要和他们一起,再次亡命天涯吗?或者索性抛开一切,跟郗岩他们分道扬镳,只带着楚离桑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隐居,从此不问世事、终老林泉?
萧君默苦笑了一下。
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做。别说母亲徐婉娘尚在王弘义手里,就算已经把母亲救回来了,他也不会放弃责任——作为一个大唐臣民和天刑盟盟主应尽的责任。
正这么想着,萧君默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虽然闭着眼睛,但他还是隐约感觉到,自己正被一道目光逼视着。
他倏然睁开眼睛,旋即发出了无可奈何的一笑。
果不其然,李恪正负手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用一种冰冷如霜、锋利如刀的目光盯着他。
“你已经送过我一程了,不必再送了吧?”
萧君默不得不走到树下,与李恪四目相对。
“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李恪冷冷道。
“还好有你一路护送,”萧君默笑,“不然就凶多吉少了。”
“萧君默,大部队转眼就到,你已经没时间了,别再跟我嬉皮笑脸。说吧,你跟天刑盟、王弘义,还有隐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事实上,李恪刚才在水潭边,早已发现了那根露出水面的芦苇秆,却佯装不知,支开了手下,目的就是单独跟萧君默把事情问清楚。
萧君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望着周遭灰蒙蒙的雨幕,忽然苍凉一笑:“李恪,如果我今天注定命丧于此,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什么事?”
“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我母亲。”
李恪不解:“令堂?她不是……”
“我现在说的,是我的生母。”
“生母?”李恪眉头一紧,隐约意识到萧君默要说的真相很可能非同小可,“她是谁?”
“她叫徐婉娘。”
“她在哪儿?出什么事了?”
“王弘义绑架了她,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所以才让你帮我。”
李恪惊诧,越发不解:“那你告诉我,你的生父是谁?”
萧君默看着他,又奇怪地笑了笑:“李恪,如果我告诉你,其实咱俩是堂兄弟,我应该喊你三哥,你信吗?”
“什么?!”李恪浑身一震,顿时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是的。”萧君默一字一顿道,“隐太子,就是我的生父。”
一声惊雷突然在他们的头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