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汌你快去喊兰花儿来,不要惊动别人,知道吗?”九九惨白着一张脸,虽然肚子不疼了,但她还是不放心,一颗心悬在半空怎么也下不来。
“好。”郁汌应声而去,小小的身影奔跑在风中,又疾又驰,金发凌乱,碧眼慌张。
还好有郁汌在,若换了平时的孩子,她又肚子疼的话,那就完了。
郁汌的身影刚刚消失不见,九九的肚子就剧痛了起来!
九九抚着自己的肚子,脸色惨白,“宝宝,你不会是今天就要出世了吧?”
肚子骤然剧痛!
九九痛得从椅子上翻了下来。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紧蹙着眉心。
痛!
无止境的痛…
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带着一阵阵抽痛。
九九掀开大衣,身下一片血红。
羊水破了!
如海的眼瞳微微缩起。
“兰花儿——”她大叫,声音像晴空里一声裂帛,沙哑难听!
她的脸色惨白惨白,唇色更是淡的近乎透明,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真的要生了!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大叫,“兰花儿——”
恍惚中,看见那兰芝玉树的男人快速跑来,他手里抱着指向她的郁汌,两人匆忙跑来,皆是头发凌乱。
“九九…”他抱起她,九九全身冷汗,阵阵痉挛,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样,教他的心一瞬间被提起来。
“兰花儿…”她躺在他怀里,听不见任何声音,好像耳鸣了一样,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兰花儿,我羊水破了…”
“九九你不要怕,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一双手臂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将她搂进他的胸膛里,他的呼吸有些紧张而急促,似乎想要将她紧紧地拥住,又小心翼翼地似乎怕弄痛她。
她茫然地望向那人,“肚子好痛啊…”
就像要移动她五脏六腑似的那种痛,无法反抗,只能无力承受。
“我知道,马上就要医院了,九九你别害怕,没事的。”他稍稍稳住心神,然而声音里充满了紧张和无措,泄露了他的害怕。
他抱着她,身后跟着脚步飞快的郁汌,快步往停车场的方向跑去。
“肚子好难受啊…”她洁白美丽的手指紧紧的抓着兰仲文,苍白的唇蠕动,“兰花儿…怎么办…宝宝好像要出来了…”
“九九,你别紧张,深呼吸。”低哑紧张的声音扑进九九耳边,九九依言呼吸,痛得眼瞳都快裂开了。
兰仲文的心脏骤然抽痛,他快速打开车门,把九九扶进去,又用力关了车门,踩下油门,车如同猎豹一般在马路上疾驰前行…
九九裙下流着大片大片的鲜血,刺痛了兰仲文的眼睛,他的眼眸暗烈,闯过无数个红灯,抵达医院。
医院早准备好了救护车,兰仲文把她抱到救护车上,她不断深呼吸着,脸色疲惫。
进产房前,兰仲文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抓得她紧些,她就可以不痛些,他望着她,声音沙哑难听,“九九,你不要怕,没事的,好不好?”
九九抬起乌黑的眼珠,映入眼帘的是兰仲文苍白的脸孔,这个男人明明自己那么紧张,还一直劝她不要害怕不要紧张,这瞬间她突然觉得好笑,想出声安慰他,却发现痛楚如鲠在喉,让她痛得发不出任何字音。
她只能用力点头,不想兰仲文替她担心,她胡乱地应着。汗珠随着她点头的动作,刷刷流下,浸湿了她的衣服。
松开九九手的时候,产房的灯也亮了起来,兰仲文心口一震,一瞬间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的面容恐惧而无措,微微垂着手,失去了所有动作。
紧闭的手术门。
灯亮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被推进手术室里的九九,此时惨白着一张脸。
医生在帮她开子宫颈,据说要开到十指才够,九九头昏脑涨地呼吸着,生育是十二级痛苦,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九九痛得几欲昏迷。
那种疼痛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了,她不敢大声喊叫,紧紧咬着嘴唇,这对生孩子没有什么好处,需要保留体力。
终于,医生呼出一口气,对她说:“可以了。”
九九听到医生的话,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用力地使出全身力气,想将堵在身下的宝宝挤出来。
因为宫缩越来越频繁,导致疼痛时间加长,她痛得出气多进气少,慢慢没了力气,眼神涣散。
距离九九进产房已经一个小时半了。
产房外。
兰仲文静静的望着地面,双眼黑洞洞的,就像一座孤独的冰雕,良久良久没有动弹。
他的手指越来越僵硬。
面容越来越黯淡。
心如被打了漏洞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冰冷。
月嫂匆忙赶来,手里握着一瓶激素饮料,“先生,太太怎么样了?”
兰仲文这才反应过来,僵硬着背脊说:“还在这里,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月嫂,这事你有经验,你进去看看九九吧。”
想不到这种时刻自己还能临危不乱,兰仲文都要佩服自己了,可除了稳住心神等待外,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老婆在里面痛得死去活来的,而他却什么做不了。
“好的,我进去看看太太。”月嫂签下文件,换上病服,才随着护士一起进了产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太太已经没力气生了,软趴趴地伏在床上,头发湿哒哒地,宛如过了水一般,凌乱憔悴。
月嫂心下一惊,赶紧把激素饮料拿给她喝,九九气若游丝地摇头,“我喝不下去,没力气。”
“要喝的,这个饮料有激素作用,可以兴奋你的精神,太太你喝了吧,喝了就不痛了,这样才有力气生孩子。”
兴奋精神和血液的激素饮料么?
九九喃喃自语,在月嫂的劝导下,慢慢喝下激素饮料。
新的一轮出力又开始了。
月嫂伏在九九耳边,引导她,“太太,生孩子其实就像便秘一样,你不用顾忌,只要用力一点,孩子就能生出来了。”
有了月嫂的指引,九九好像找到了一丝领悟,她紧紧握着月嫂的手,深呼吸——
而后拼劲吃奶的劲使力!
顿时,耳畔迎来了医生打气的声音,“很好,已经看见宝宝的头了,太太在努力一点,吸气呼气…”
这句话鼓励了九九,原本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听闻这句话,眼皮倏地睁开,就像抓住了生命中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歇斯底里大叫!
“阿——”眼中迸溅出坚定的光芒,为了宝宝,她绝对不能睡!
她的黛眉紧紧拧着,放声大叫!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医院!
兰仲文屏息,心底狂涌出一股喜悦,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出奇的孩子气。
病房的灯光灭下。
与此同时,产床被推了出来,兰仲文快速走了上去,眼神暗烈怜惜。
九九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惨白,没有任何力气。
“孕妇很坚强,虽然是头一次生育,但在一直没有哭闹,生的很顺利。”女医生恭敬地对兰仲文报告。
兰仲文点头,心底忽然寂静无声。
时光宛若静止。
只剩下他和面容苍白的九九,他忽然想用手指碰触她的面颊,轻轻地,就只是轻轻地碰触她,她总是轻易地让他心痛怜惜。
“九九…”他低头,声音温柔。
听到他的声音,九九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睛,看到兰仲文的那一刹那,眼泪一下子划过脸颊,她抓着他的手,声音虚弱,“兰花儿,是男孩,是莫辰…”
她明明目光涣散,眼珠却出奇的明亮,兰仲文一怔,眼眶就红了,吻了吻她的手背,声音低哑,“谢谢你九九,谢谢你生了我们的孩子。”
九九只笑不语,忽然一阵疲倦感袭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面容憔悴苍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白色的病房内。
兰仲文怔怔地候在病床边,一动不动。灯光下,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冰冷疏离。
病床的左下角放着一张婴儿床,兰莫辰就躺在里面,不同于皱巴巴的新生婴儿,兰莫辰长得非常漂亮,遗传了兰仲文尖锐迷人的轮廓,粉雕玉琢的,沉静地闭着眼睛,酣睡。
他的两只手都被月嫂带上手套,这是防止婴儿挠伤自己的脸和吃手指的作用的。
月嫂轻轻地摇着婴儿床,声音温软,“小少爷你要好好睡噢,不要吵到妈妈…”
她唱着儿歌,歌声温柔又好听。
床上的九九睫毛抖了抖,睁开眼睛。漆黑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在兰仲文眼前扇啊扇。
兰仲文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心中一紧,发现她正静静望着他,明净的眼瞳里有种恍惚的神情,“兰花儿…”
还没看见莫辰呢,她想看看。
“九九。”他把她扶起来,冲身后的月嫂喊,“月嫂,九九醒了,营养餐做好了吗?”
“做好了,都在保温瓶里温着呢,我去给太太拿来。”
九九坐了起来,身下的疼痛已经好了很多,这就是顺产的好处,虽然当时疼的厉害,但生完就能下地了。
“兰花儿,莫辰呢?”
“在这里睡着呢。”
兰仲文指了指她床尾的婴儿床,九九心中一热,说不出那是什么感受,但是她迫切地想看看莫辰。
她挣扎着起身,“兰花儿,扶我去看看。”
“等下,莫辰还没睡醒呢,你先吃饭,别吵了他,让他睡醒了在看吧。”
“好吧。”
为了儿子的睡眠,九九妥协了,这时候,月嫂也端着饭菜进来了,放在九九跟前,声音清温,“太太,这骨头汤有点烫,你喝的时候注意点。”
九九点头,接过骨头汤慢慢喝着。
“兰生你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也吃点吧,我里面是做了两个人的份的。”
“兰花儿,你还没吃饭吗?”九九惊愕,随即递了一副筷子给他,“你也快点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宝宝。”
“好。”兰仲文拿起筷子,慢慢吃下九九给他夹的菜。
“挺好吃的。”九九称赞月嫂的手艺,平常人家生完孩子都是要大补的,但其实不然,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虚不受补,如果一下子补过头,会导致体重蹭蹭蹭往上狂飙,继而变成一圈圈游泳圈。
对于月嫂这种有经验的执照师来说,她们会先给主人做一些清淡的菜肴,再慢慢增加营养,让主人在保持好身材的同时又摄取营养。
左右摇晃的婴儿床里。
兰莫辰正紧紧闭着眼睛,睫毛长度几乎快超过2厘米,又浓又密。
九九依偎在兰仲文怀里,不禁莞尔,“兰花儿,原来你小时候长成这样。”
兰莫辰无论是轮廓还是五官,都跟兰仲文如出一撤,想来莫辰是遗传他了。
忽然兰莫辰睁开眼睛,他静静看着眼前的父母,乌黑的眼珠透出沉静的光泽。
兰仲文和九九的心一下子就化了,九九轻轻把莫辰抱了起来,依偎在兰仲文怀里看着他,“他长得真漂亮。”
“嗯。”兰仲文点头,“不过有习俗说,孩子就算长得再漂亮也不能称赞他漂亮,不然小孩子就会得意,继而长得越来越丑,所以,一般称赞孩子漂亮都会改口成你长得真丑。”
“真的吗?”九九觉得新奇,靠近莫辰尖尖的瓜子脸,最近飞翘,“莫辰你长得真丑,丑死了。”
兰仲文哈哈大笑。
“好丑啊,莫辰,你要是不长得好看一点,以后我就送你去韩国整容!”九九说完,不禁被自己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九九你别站着,把莫辰抱到床上去坐着就好了。”兰仲文适时提醒她。
“好。”
九九小心翼翼把莫辰抱到床上,莫辰睁着乌溜溜的眼珠,不哭也不闹,分外的安静从容。
“老公,你说莫辰是不是有点奇怪啊?你看他这是什么眼神?明明被我抱着,却一脸居高临下的样子,这也太嚣张了吧?还有,他为什么都不哭的?小孩子不是说都会哭的吗?”
“莫辰是会哭的,刚生出来的时候医生已经测试过了,可能是他比较安静,还有九九,我要纠正你一个误点。”
“嗯?”
“刚出生的婴儿是看不见的,大概四个月以内他无法视物,所以他是不可能居高临下看你的,可能是他本性如此,比较冷淡。”
“我去!这完全就是遗传你的啊,完了,我们家以后有两个兰花了,要是都比聪明去,那我不是混不下去了?”
“嗯哼。”兰仲文赞同,“不过如果你站在我这边,我是可以选择跟你一起欺负他的。”
“…”九九重重咳了两声,“你好坏,你就不怕莫辰听了难过吗?”
“不会,他听不懂。”
“…”九九无言以对,想了下,凑到兰仲文耳边说:“兰花儿,你抱过莫辰了没有?”
“还没有呢,刚才他一直在睡觉,醒来也是为了喝牛奶,喝到一半又睡了,所以我还没有机会碰到他。”兰仲文说,声音温柔。
“那你要抱抱他吗?”
“好啊。”
他把莫辰接了过去,裹在襁褓中的莫辰小小软软的,只有一只猫那么大,兰仲文屏住呼吸,安静地端详着他。
兰莫辰也凝着眼珠看他,虽然莫辰看不见,但他的习惯性动作跟兰仲文一模一样。
也许是血脉相连的灵犀。
又也许是兰仲文非常喜欢孩子的关系。
兰仲文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涌出一抹沁入人心的溺爱。
九九在一旁看着,生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就像同一个人被分成了一大一小,然后两人对视,那种血骨相连的默契感。
“不止有他们两一起欺负你,还有我噢。”郁汌从病房外钻了进来,小小的脑袋上带着一顶鸭舌帽,金发碧眼的,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个洋娃娃。
他快速跑过来,挤上病床看着莫辰,莫辰的眼珠黑得像是一团墨,郁汌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就伸手去戳他的眼睛,“咦——”
莫辰也完全不懂得闭眼睛,睁着流光溢彩的眼珠发呆。
千钧一发之际,郁汌的小手被九九抓住,九九吓了一跳,“郁汌,你怎么可以戳弟弟的眼睛?”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他的眼睛很奇怪,想要摸一下。”郁汌也吓了一跳,讷讷认错。
“真的吗?你不可以戳弟弟的眼睛噢,他才刚出生,是个非常非常脆弱的婴儿,轻轻地摸一下就可以,千万不可以打噢,摸就要像这样轻轻地摸,知道吗?”九九示范给他看,轻轻摸了摸兰莫辰的脸颊。
“我知道了。”郁汌声音清脆,雀雀欲试地伸出手,在兰莫辰的脸颊上轻轻摸了摸,笑容稚嫩迷人,“弟弟好软,好漂亮噢。”
“这么小嘴巴就这么甜,不得了了啊莫辰,咦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是自己过来的吗?”九九说着望了眼病房的门口,怎么没人呀?
“有的,我先跑过来了,他们也应该到了。”郁汌说完整了整自己的鸭舌帽,“表姐,我的帽子漂亮吗?”
小孩子总是会用赤果果地炫耀自己新买的玩具和衣物,郁汌也一样,他才三岁,孩子该有天真他还是有的。
“漂亮,谁给你买的啊?”
“爸爸。”他无比自豪,恰好这时,易珈蓝和郁循从病房外走了进来,吕颖和乔漠也来了,两人此时已是夫妇,无名指上带着对戒。
易珈蓝霸气地把一个红包甩给她,“九妹,恭喜你脱离怀孕的苦海啊,这是给你的。”
九九笑着接过,“谢谢小姨了。”
吕颖也送上了自己的红包,笑容妖媚,“我们夫妇两也来献上一片心意,拿着。”
“谢谢小颖。”九九笑着连眼睛都找不到了。
“既然大家都发红包了,又怎么可以少了我们夫妇俩呢?”门口传来一声娇笑,众人扭过头去,就见媚眼如丝的安岑和面容凉淡的秦初走来。
安岑微微胖了一些,尤其是腰部位置,微微凸着,想来她也是怀孕了。九九接过她的红包,有点不怀好意地斜眼看她,“岑姐,你也踏进了悲苦的怀孕生涯了吗?”
“嗯哼。”安岑大方承认,“五个多月了,这肚子看着还行吧?我觉得好像不怎么大。”
“还好,跟我当时差不多。”
这边几位太太聊着,那边几个男人也聚着,月嫂把莫辰抱去睡觉了,郁汌站在婴儿床旁边看着莫辰,以辈分来算,兰莫辰是他的侄子,这小侄子长得很漂亮,他喜欢。
病房里一下子来了六个人,气氛热闹不少,大家轮番把兰莫辰抱了个遍,不断称赞他长得很漂亮,九九温馨提示大家,“称赞孩子漂亮是要说反话的,请说他丑。”
大家悟过神来,都哈哈大笑,聊着聊着,不知道是谁提议拍一张集合全家福。
所有人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