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绩自幼长于昭阳正殿,颇受萧衍郗后宠爱,口口声声称“父皇母后”,俨然就是另一个太子,其狂傲不羁远胜太子萧统,令宫人为之胆寒。
我正在思忖,却发觉董淑仪的眸光扫过我身上,似是微微一怔。
萧绩即刻站起,走到我身前,对郗后说道:“儿臣今日还有一件喜事,想回禀母后。”
郗后微露笑意,淡淡问道:“又是什么喜事?王府中添丁还是纳妾?”
萧绩剑眉微扬,并无尴尬之色,从容应答道:“母后圣明,儿臣今日新纳了一名侍妾,特地带她前来昭阳殿给母后请安。”
他轻轻示意,用手拉了我一下。
我不得不佯装惶恐,跪地说道:“民女紫萱,叩见皇后娘娘。”心中却是百般不情愿。
却听见郗后的声音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你。”
我依言抬头,无意中触及她的眼神,发觉那温和背后藏着几缕锐利威严的锋芒,倏地暗惊了一下。
郗后认真地端详着我,仿佛要将我的鼻子、眉眼都看个分明。
过了很久很久,我跪在地面上已经十分不耐烦,抬头看萧绩,萧绩不由轻咳了一声。
郗后立刻收回了眸光,笑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小美人,世谨你就收了她吧,本宫还有赐赏给她。”
萧绩大喜,在我身旁一起跪下,说道:“谢母后!”
董淑仪用锦帕掩嘴轻笑,对萧绩道:“姐姐赐赏的‘杏花春’,你们不如同饮一杯,权当是洞房花烛的交杯合欢酒,早日为皇上添一个好皇孙!”
郗后微微点头,几名侍女端出金盘,其上盛放着一大杯酒,清香扑鼻,酒香却极其浓烈,不似兰陵郁金香那般余韵悠长。
萧绩幽邃的眼瞳闪出喜色,接过那杯酒喝下一大半,将剩余的小半杯递与我,轻声问道:“你会喝酒么?若是不会,喝一点点应景就好。”
我并非不敢喝酒,只是万分不愿和他一起喝这杯皇后赐赏的“交杯合欢酒”,勉强接过酒杯,假装刚近唇边喝下一滴,就开始不停咳嗽,趁他及侍女来看我的情形时将杯中余酒倾倒而出,却不小心洒落一大片在前襟上。
萧绩以为我果然不胜酒力,略有惊慌,赶紧抓起我的衣袖问:“怎样了?”
董淑仪回头命人取解酒的茶水,一面笑道:“好了,也算是喝过交杯酒,世谨不必如此紧张,让她安心坐着吧。”
我们携手站起之际,郗后见我衣裙被酒泼湿,说道:“你这翠绿衣服被酒污了,前日本宫寿辰之时裁制了不少新宫裙,只是有些颜色太过鲜艳,都赐给你,你去殿中换过衣服再来。”
我见她一番好意,不便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几名侍女带着我走进昭阳偏殿内,取来数件新衣,说道:“请姑娘挑选。”
我见那些衣服都是鲜艳异常的红、黄之色,心中并不太喜欢,随手选了一件鹅黄锦缎上刺绣着彩色凤凰的低领宫裙,说道:“就穿这一件吧。”
换好衣服后,那几名细心侍女审视了我半晌,又道:“这宫裙须得梳上高髻才好看,而且姑娘如今受四王爷恩宠,不应再梳理少女双鬟了,让奴婢们替姑娘整妆好么?”
她们将我重新整饰了一番,说道:“姑娘对镜看看可满意?”
我对镜一照,只见镜中人云鬟高挽、身着华服,除了有一张与昔日相同的面目之外,几乎辨认不出是我,象一枝被金箔包裹的萱草,虽然并不难看,却让我觉得无比别扭难受。
只是我眼下没有别的选择,不得不暂时将就一下,等出宫了再换回我原来的装束。
我换好衣服回到昭阳殿宫院内。
院中乐声未歇,几名年长的宫妃坦然自若,一边谈笑一边注目歌舞,不时传来阵阵娇笑之声,郗后、董淑仪、萧绩却不知去向。
附近桌旁端坐着两名新册封的良人,她们年纪都不过二十岁,神情略显忸怩拘束,似乎还不太习惯昭阳殿中成群侍女的殷勤服侍。她们未受晋封前都是各宫的普通侍女,突然承蒙皇帝册封、皇后赐宴,似是受宠若惊,又似是惶恐不安。
我左右顾盼,不见萧绩踪影,料想正是逃逸的大好机会,暗暗尝试使用法术,奇怪的是却依然使不出半分真气,顿时万分失望,与其冒险逃窜,不若等待机会,只得耐住性子,怏怏独坐在桌案旁。
几名侍女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不停送来各种珍馐美味、点心水果,我拈起一枚松子欲吃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名良人惨叫出声,从凤椅上跌坐在地。
我惊觉冲到她身边,见她脸色煞白、神情痛楚,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她脸色霎时呈现淡青色,用手紧紧捂住小腹处,额头沁出密集的汗珠,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另一名与她邻近而坐的新封良人吓得目瞪口呆,几乎要哭出来。
院中妃嫔、侍女纷纷聚集观看,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一名年长些的宫妃回过神来,发急叫道:“都杵在这里干什么!速传太医来!速去禀报皇后娘娘!”
几名侍女见她吩咐,立刻匆匆转身而去。
我低头仔细观察那新封良人的神色,隐隐有中毒之象,心中暗自骇异,是谁如此胆大,竟敢毒害皇帝新宠之人,且利用皇后赐宴之机下毒?
一片淡紫色的衣袖倏地从我眼前晃过,萧绩的身影突然出现,他伸手将我拉起,幽深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莫名之色,对我说道:“快过来!”
我仓促站定,抬头见郗后步履稳重、仪态端庄,与董淑仪一起缓缓自昭阳正殿中走出来,忙道:“她是中…”
“毒”字尚未出口,萧绩温热的掌心贴紧了我的嘴唇,让我无法继续讲出那个字,他俊逸的面容闪过一丝阴霾,眼底透出骇人的光影,似在提醒我,万万不可说出我心中的猜疑。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一切。
是郗后。
今晚,我们踏进昭阳殿之时,萧绩就猜到了郗后的图谋,所以他才会叮咛我无论见到何事都不得声张,才会阻止我即将出口却可能招致灾祸的言语。
几名太医匆匆赶至昭阳殿时,新封良人早已气绝多时,他们反复观察,一起向郗后回禀道:“是犯了旧症绞肠痧,暑天此症发作迅疾,恕臣等无能为力,请娘娘节哀。”
郗后神情哀痛,拭泪道:“传本宫旨意,厚葬。皇上刚入佛堂闭关斋戒,此事待皇上七日后出关之时再奏,切勿惊扰圣心,扰了修行大事。”
众妃嫔、宫人、侍女都作痛楚之状,齐声称是。
郗后转向另一名新封良人,对她叹道:“本宫一番美意,倒惹起了她这病根,暑天酷热,你好生在宫中歇着保养身体,不要四处走动。”
那新封良人战战兢兢,颤声答道:“臣妾一定谨遵娘娘意旨…”
众妃嫔纷纷告退后,郗后面色阴冷,对董淑仪道:“你先回宫去,我和世谨再说几句话。”
董淑仪点点头,携着几名侍女款款离去。
郗后合上双眸,缓缓向后靠在锦缛铺就的凤椅上,似乎疲累不堪,说道:“宫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不会有消停的时候…世谨,记着母后的话,有些东西,无论迟早,都是你的…”
萧绩沉声道:“儿臣明白。母后所嘱之事,儿臣三日内必定办妥,请母后放心。”
郗后微叹道:“你陪着你新纳的美人回去吧,别辜负了大好时光,本宫着实羡慕她这花朵一般的年纪!”
萧绩紧握着我的手,告退而出。
明月高悬,映照着皇宫中的琼楼玉宇,依然如同仙境一般。
我们经过御花园的荷花池时,萧绩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看着我,说道:“还记得么?我那天就是在此处捉到你的!”
我心情却如同坠下千均鼎一般沉重,郗后今晚在众目睽睽之下设计毒杀一名新封良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太医与所有在场宫人都心知肚明,却无一人为她伸张冤屈。
萧绩见我闷闷不语,俊面微沉,压低声音道:“还在想刚才之事么?”
我实在按捺不住,问道:“只是一个地位很低的妃子,皇后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他淡淡说道:“一切都在父皇转念之间,今晚地位很低,不代表明晨不能成为皇后。母后对我说的那句话,你听见了么?不要等到你的敌人羽翼丰满、成长起来了再去对付他,否则你会耗费十倍百倍的心力,还未必能有十足的把握胜他。”
“如果皇上继续晋封新妃子呢?”
“结局会和现在一样。”
我只觉一阵阵发冷,追问道:“如果皇上发现了怎么办?”
他嘴角微微一勾,表情高深莫测:“父皇永远发现不了。”
我继续追问:“为什么?”
他冷锐的眼眸平静如水,说道:“因为他年纪大了,常常会忘记许多事情,不会有任何人敢有意提醒他去记得一个死去的人。”
我说道:“如果有例外呢?如果他真心喜欢一个人,即使政务繁忙、即使精神不济也依然记得她呢?”
他眼神更加冷冽,说道:“如果有这样的人,她只会死得更快!”
郗后和萧绩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心惊。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不会有消停的时候。”------东风是谁?西风又是谁?
“有些东西,无论迟早,都是你的!”------是什么?
“不要等到你的敌人羽翼丰满、成长起来了再去对付他。”------谁是他的敌人?他意想中的敌人又是谁?
“一切都在父皇转念之间,今晚地位很低,不代表明晨不能成为皇后。”
------是否意味着,一切都在皇帝转念之间,今晚萧统还是太子,明晨东宫就可能更换新的主人?
我体会着他话中的涵意,心头豁然开朗,他们的目标正是东宫,他们的敌人正是我的萧郎。
他们今晚似乎下定了决心,准备策划一场袭向东宫的阴谋。
萧统,是否对此一无所知?
我思绪如电般飞转,联想起种种前因后果。
宝座之上的皇帝萧衍不理朝政,命令太子监国视朝,只沉醉于美人与研习佛经,皇宫内看似平静,却有一阵阵暗流汹涌。
太子生母丁贵嫔当年一定深受萧衍宠爱,才会在三年内连续为萧衍生下了太子萧统、三皇子萧纲和五皇子萧续,母以子为贵,或许是因为她的出身过于卑微,萧衍却没有晋她“贵妃”之位,只封了次一等的“贵嫔”,在宫中地位远远不及膝下无子的郗后。
然而,她似乎并没有象四皇子萧绩的生母董淑仪一样,前来昭阳殿逢迎趋奉郗后。
郗后心中最痛恨的,决不是萧衍登基后为了显耀皇家气派所纳的三宫六院,而是这个第一次从自己身边夺去结发夫君感情、为他生育数个儿子、态度不卑不亢、来历不明的官婢“丁令光”,这个小小的官婢,就在她不经意之间,从心口的一根小刺变成了一柄利刃,羽翼渐渐丰满,几乎将她完全取代。
她焉能不怨?焉能不怒?
她狠下心肠翦除所有可能长成“威胁”的人,对无数个新封良人如此残忍,或许是痛极之后的反噬。
郗后一定不喜欢太子萧统,她宁可孤注一掷,扶持自己亲手抚养的四皇子萧绩入主东宫。
在镇江沈府宅院中,他们曾经暗中指使刺客出手刺杀萧统,其目的决不仅仅是为了夺得太子之位,似乎还想乘机除掉他,以绝后患。
萧统外表看似平静,心中应该早有防范。
丁贵嫔暗中委托传旨宫人带话,催促萧统离开西湖别苑速返东宫,分明是惟恐他形迹中露出破绽,让皇后等人抓住把柄。
蔡元姬佯装有孕,且故意将消息透露给郗后知晓,似乎也是暗中设法相助他。太子若是无后嗣,必将成为郗后等人在皇帝面前攻讦他的一个有力说辞。
她们的身份地位与东宫息息相关,即使萧统愿意让出太子之位,她们也不会支持他这么做。
我终于完全明白,为何萧郎难得一展笑容。
他想纵情于山水之间,却只能偷得浮生半日闲,期限一至,依然不得不返回金笼之中,因为他是“太子”,他的身后还有许多人依赖着他的保护,在皇宫中艰难生存着,一旦大树倾覆,必无完卵。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相知相许之时,他挂在唇角的那一丝开心微笑。
永远。
不是这短短一世,而是小狐狸紫萱的永生永世。
我暗下决心,无论如何,我决不能眼看着任何人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丹藤绕垂干
将近夜深,御花园中极为安静,隐隐约约有几缕蛙鸣声传来。
我漫不经心走过柳荫下的小径,却冷不防被萧绩重重一拉,顿时跌入他怀中,“啊”地惊叫出声向他看去,萧绩一身雪白的长衣,月光照射下衣料的淡紫色云纹隐没不见,黑眸深邃,剑眉入鬓、鼻梁直而挺,竟与萧统有三分神似。
他仔细端详我新梳整的发髻,顺手将我的一片衣袖拉起道:“你换了一副模样,我刚才几乎认不出。母后赐给你的这套宫裙虽然是外邦进贡的珍品衣料,却过于厚重华丽,不够轻柔飘逸,明日我再让王府中的绣匠给你裁制几套新衣…”
我脑海中立刻浮现月鸾公主身上那灿若云霞的粉红绢纱,萧绩似乎很懂得鉴赏打扮女子,那绢纱的优美色泽将月鸾公主的妩媚娇娆之姿衬托得恰到好处,宛若桃花。
他似是无意,轻轻抚弄着我的手腕,说道:“以后安心跟着我,好好侍侯我,我一定不亏待你。”
那指尖的轻触竟让我想起与萧统亲密交欢的情形,我心中荡起一阵阵涟漪,不敢再让他碰触,急忙缩回了手。
他唇角轻撇,眼中带着一丝邪魅之色,一手搂紧我的腰,另一手隔衣试探我胸前,说道:“倘若我对你如此,你岂不是更害怕?”
他尚未完全得手,我早已不顾一切、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冲出他的怀抱,向御花园西侧逃逸,我发觉脚步轻快,顿时明白消失的法力得以恢复,高兴不已,很快逃出了御花园。
我猜想萧绩追赶不上我,一定大为生气,但是他还不至于胆大到深更半夜兴师动众在宫中寻找我的地步。
一队巡夜的宫人提着灯笼走来,我隐身闪避在一座假山后,那假山上藤萝密布,几缕长长的带刺丹藤随着晚风飘拂,似乎隐藏着一个小小山洞,洞口处生满了苔藓,还带着一种阴凉潮湿的浑浊之气。
我眼见宫灯的光芒越来越亮,急忙低头钻进山洞,脚下却不小心踩踏到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借着假山外流溢的灯火明灭,我看清了那包袱是一块大红色的锦缎所制,扎得并不紧,好奇解开,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竟是一个面目虽然模糊,手足俱全,刚刚成人形的小小婴儿!
我大为惊奇,皇宫看似美丽繁华,却是藏诬纳垢之地,这小婴儿的父母是谁?为何不能将他生下来,必须在胎儿如此弱小之时扼杀掉他?
待那些宫人去远,我从假山洞穴中跳出,迫不及待向御书房的方向悄悄奔跑而去。
向西行走了不久,隐隐看见一座殿阁,正殿内依然灯火通明,影影绰绰可见殿门上书“昭文殿”三字。
既然有灯火,萧郎一定还在昭文殿内。
我悄悄地、一步一步轻巧靠近昭文殿侧的凤尾竹丛,透过开启的轩窗,将殿中情形窥得分明。
宫灯高悬,流泻一室明亮。
桌案上一只洁白的玉瓶内插着数枝晚香玉,优雅恬淡的香气随风充溢殿内,那人身着一袭绣着出水蛟龙的银白色软缎素袍,双眸神情专注,正提笔批阅着一本奏章。
他手边放置的碧玉琉璃盏外壁上凝结着点点滴滴的小水珠,缓缓滑落,将琉璃盏下垫衬的宣纸洇湿了一片。
我按捺着心中激动,静静伫立窗外,凝视着他的优美侧影,暗自踌躇该如何见他。
一名小内侍轻手轻脚靠近他身旁,问道:“殿下,夜深了,今晚是回东宫,还是宿在昭文殿?娘娘那边刚才遣人来问候了。”
萧统并未抬头,轻声应道:“不回东宫了,以免惊扰早睡之人。”
小内侍低头应“是”,替他换过一盏冰水,又悄悄退了出去。
他批阅完那一本奏章,起身向窗畔走来,恰好看向我藏身之处。
我隐藏在繁密的凤尾竹叶中暗暗观察他的举止,见他仰望天空明月,轻声吟诵道:“亭亭山上柏,悠悠远行客,行客行路遥,故乡日迢迢。迢迢不可见,长望涕如霰,如霰独留连!”
他诗赋中无限思念感慨,不知所念何人?
我与他的距离不及三尺,见他如此牵挂我,无法忍耐相思之意,手指颤动,将凤尾竹拨弄出簌簌声响。
他顿时警觉,身影掠出窗外之时,我正用一片凤扇形绿叶遮住半张脸,向他娇柔微笑。
如我所料,他清澈黑眸中瞬间迸发出一团惊喜的火焰,伸手拥住我柔软的纤细腰肢,唤道:“紫萱…小紫儿…真的是你么?我此刻是在梦中么?”
我听见他带着无限温柔、亲昵呼唤我“小紫儿”,心神一荡,踢掉足上的绣鞋,跳起搂住他的颈项,将整个人都依附在他身上。
他紧紧拥抱着我的柔软身体,肆意感受我的甜蜜和温柔,仿佛遗忘了现实,只沉迷在与我重逢的激动喜悦中,久久无语。
昭文殿内,突然传来一记玉器坠地的清脆声响。
我们从迷乱中惊觉看向殿内,那名小内侍目瞪口呆注目窗外的我们,无限惊奇惶恐。
萧统迅速抱着我进入偏殿,对他说道:“记住,不得对任何人张扬今晚之事。”
偏殿内陈设简洁精雅,悬挂着几盏明亮的羊角宫灯。
我们拥吻良久,他才将我放开,明眸带着几分猜疑,抚摸着我的鬓发道:“别苑中宫人告诉我你留书出走,说去附近州县,怎会进皇宫来?连发式、衣服都换过了。”
我不肯回答他的话,却故意逗他道:“这衣服好看么?”
他低头窥见我宽阔的夏服领口,胸前挺立的丰盈春色隐约可见,似乎想闪避却又不忍闪避,呼吸微微紊乱,轻声道:“当然好,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我在他颈间洒下细碎的亲吻,柔声撒娇道:“我好想好想萧郎…才会冒险偷偷来看你的…”
他握住我的手,抚摸着手腕内侧柔嫩的肌肤,正欲说话,忽然间神色微微一变,问道:“紫萱,那串佛珠呢?”
我见他提及佛珠,急忙看向右手,果然空无一物,萧统赠我的珍贵佛珠竟然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