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轻轻一笑,指了指弹奏琵琶的那人道,“长恭,既然来了,就听和大人弹奏一曲吧。”

长恭这才留意到那弹奏琵琶的人是位年轻男子,一头浅褐色的卷发和深邃的五官昭示着他不同的血统,她心里一动,莫非这就是那个近来传说中颇为受宠的胡人?

“原来这位就是兰陵王爷,百闻不如一见,在下和士开。”男子抱着琵琶起身,不卑不亢地说道。

长恭仔细一看,发现这和士开虽是胡人,却偏偏生的眉清目秀容貌俊雅,又兼之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嘴角尽是笑意,阳光映到他脸颊上仿佛笼了一层绯霞,难描难绘,无可形容。

“和大人的琵琶声,在下刚才已经领略了。”长恭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心里却有些纳闷这位和大人在后宫怎么如入无人之境,看来确实不是一般的受宠。

皇后笑看了一眼和士开道,“和大人最擅长的就是握槊,皇上已经答应了让和大人教习本宫握槊之术。这样,本宫也可以经常陪着皇上解闷了。”

长恭笑了笑,“娘娘果然想得周到。”虽然皇后对她依旧温和亲切,但长恭却隐隐感觉到了一种看不到的疏离。九婶毕竟不同于九叔叔,所以她自然也懂得察言观色,绝不会逾礼。

就在这时,皇上身边的内侍匆匆赶了过来,一见到长恭仿佛是松了一口气,急忙将手里的锦盒恭恭敬敬递了过去,陪着笑道,“王爷,您还没走就好,这是皇上赐给您的。”

长恭顺手接过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居然就是刚才用过的一对琉璃酒杯。

“皇上对长恭果然不一般。”皇后瞥了一眼杯子,语气平静无澜,“这价值连城的琉璃杯,皇上平时可是连摸都不许别人摸。”

长恭微微一愣,一时竟说不话来。

回到府邸的时候,孝琬就兴致勃勃的来游说她一起去郊外踏青。小铁一听就欢呼雀跃,她也立刻点头赞成,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出外踏青是再美妙不过了,更何况,还有两位风神俊雅的哥哥相伴呢?

同惜少年春

出行的当日,霁色当空,云淡风轻,烟和雾润,世间万物沐浴在这润物的柔光下,显得有种隔离尘世的感觉。

长恭优哉游哉的策马前行,小铁和孝琬的斗嘴声夹杂着孝瑜的笑声不时传入了她的耳内,令她的心里泛起了一种柔软的感觉。

“恒迦,你别光笑不说话啊,你也好好帮我劝劝长恭,赶紧让他娶个媳妇。”孝琬无可奈何的说道。

长恭微微侧过头,望向正策马缓行在她右侧的少年,只见他薄衫若玉,人淡似影,初雪般的淡雅。无暇玉石般的脸上,如黑玛瑙一般透亮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尘世浮华。

长恭心里犯着嘀咕,怎么这只狐狸也跟着来了……倒也是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狐狸和三哥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

“长恭,你也不小了,你可不能学恒迦这家伙,更不能学你大哥,你也该成家立业了,我们高家还指望你开枝散叶呢……”孝琬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

在听到开枝散叶这个词时,恒迦看到长恭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心里不由又是一阵暗笑,忽又听得孝瑜戏谑的声音响起,

“长恭,难不成真想等你的小媳妇长大吗?”

长恭气恼的鼓起了腮帮子,“大哥,我说了多少遍了,小铁不是我的媳妇儿!”

“唉,若你真喜欢这个野丫头,三哥也不会不答应……不过……哎哟!”只听扑哧一声,孝琬低呼一声,揉着自己被不名物砸中的脑门,恶狠狠地地瞪向了一脸无辜状的小铁,“臭丫头,你敢偷袭!”

小铁嘻嘻一笑,不慌不忙往嘴里放了一颗腌渍的梅子,“哎呀,刚才我吐核吐得用力了一些,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啊,梅核可不长眼睛。”

“你……”孝琬的脸气得皱起了一个包子。

“三哥!快看!好像到了呢!“长恭赶紧往前一指,趁机将话题给扯开了。

众人顺着长恭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是一片偌大的茶山,绵延不绝,碧绿笼罩着整座山峰,淡淡的云雾,虚无缥缈,明媚的阳光透过白雾,洒满山间。

茶山边有片绵延的梨花林,林间盛开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花朵,清新的梨花香味扑面而来,仿佛一缕驱去疲惫与懒散的明媚阳光,在雾霭中闪烁着光芒,偶尔的几声鸟鸣滑入这绵绵的静谧中,更增添了几分灵动。

走进梨花林,长恭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了一口,这清澈明媚的空气让她神清气爽。

几人拴好马后,就将准备好的东西铺放在了梨树下,围坐在一起,海阔天空的聊了起来。

“大哥,平秦王是不是已经出发去翼州了?”长恭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孝瑜点点头,“听说次日他还想再次入宫陈说,但被卫士阻于宫门之前,敕令他即刻上路。”他顿了顿,“皇上已对他有所猜忌,恐怕平秦王的仕途到此为止了。”

长恭没有说话,抬眼望向了恒迦,只见他嘴角微抿,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对了,大哥,我上次在宫里见到了那个叫作和士开的胡人了。”她忽然想起了这件事,“原来他还弹得一手好琵琶,不过皇上居然允许他自由出入后宫,教习皇后棋术,看来真是非同一般的受宠。”

话音刚落,她留意到大哥的眼眸里极快掠过一丝阴郁,不由心里微微一动,直觉告诉她,大哥似乎对那个胡人没有好感。

“和士开擅长棋技,投皇上所好,受宠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恒迦微微一笑,“长恭你不也能自由出入后宫吗?”

“那怎么一样,九叔叔和我的关系,又怎是那胡人能比的!”长恭脱口道,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泛起了一种说不清的烦躁情绪。

望着她脸上带着几分迷茫的神情,恒迦瞥开了目光,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嘴角那微扬的弧度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咦?三弟今天为何一言不发?”孝瑜侧头看了一眼孝琬,这才惊讶的留意到平时聒噪的三弟从刚才到现在为止,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长恭也因为发现了新的话题而笑咪咪的凑了过来,“这样子的三哥好少见啊,莫非是触景伤怀?

“那可真是稀奇事,一向粗线条的孝琬,怎么也和触景伤怀联系不到一起啊。”孝瑜拎著酒杯戲謔地挑了挑眉,並不怎麽認真的說道。

“四弟,大哥……你們兩個還是我的兄弟嗎?”河间王高孝琬,深感遇人不淑地收起扇子抵住額角,自己如此明顯的陷入情緒憂鬱的狀態,這兩個傢夥還在那邊高來高去地说风凉话??

“反正你會煩惱的多半也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恒迦面带笑意的插了一句。

孝琬的情绪更加糟糕了,不过也是,这年头连兄弟都靠不住了,更何况是朋友呢?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一群侍女打扮的女子正簇拥着一位装扮华贵的少女款款而来,少女似乎没有料到有人在这里,略带惊讶的抬起头来,只见她眉角生色,唇润留香,纤巧的身段裹着一件梨花纹并淡黄色底的上衣,底下是浓淡不一的璃络纹纱罗裙,虽不似太液芙蓉未央柳,却堪比昭阳飞燕轻盈姿。

不过,奇怪的是,少女对着眼前这几位绝色美男子,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平生第一次被女子当作空气,孝瑜显然是大受打击,更让人郁闷的是,还有那不长眼的家奴居然毫不客气的让他们挪出地方。

“你们这几个家伙还不快点让开,知不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家奴们的气焰显然极为嚣张。

“哦,我还真想知道你们家小姐是谁。”长恭笑咪咪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说出来怕吓死你,我家小姐是平秦王的千金!赵郡王高睿之义妹!”家奴一昂脑袋,露出了一脸吓死你了吧的表情。

长恭十分配合的做了一个我被吓死了的表情,趁着家奴露出得意的神色时,一个闪身掠到了少女身前,笑嘻嘻的用手指勾起了少女的下巴,啧啧两声道,“嗯,小娘子长得还不错,不如就跟小爷回去吧。”

少女似乎被吓了一跳,面色赤红,怒道,“好大的狗胆!来人,给我好好教训这个登徒子!”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霹雳啪啦一片响,身旁的侍卫全都倒在了地上,耳边传来了对方轻佻的笑声,“怎么样,小娘子你还是乖乖跟小爷走吧,小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不远处的孝瑜忍着笑意摇了摇头,“行了,玩闹也要有个限度,三弟,你去把他给我叫回来……”话刚说了一半,却见孝琬却是一脸激动的站了起来,“亏我还烦恼了半天,看,看,我们家长恭总算开窍了,这孩子还是对女人有兴趣的!若是他喜欢的话,我们就干脆把那个姑娘给抢回去吧!”

孝瑜轻叹了一口气,原来刚才三弟一直烦恼的就是这件事,看来还是自己出马算了。不然搞不好,三弟说不定为了讨四弟欢心,当真强抢美人了。

这时,只见一位翩翩公子策马飞驰而来,还未到少女身边就已经怒喝道,“哪里来的混帐东西,居然敢调戏本王的义妹!”

话音刚落,他看也不看就朝着长恭狠狠一鞭甩去,却不想被对方轻轻躲过,心头更是恼怒,正要拔剑,忽然抬眼看到了长恭的容貌,顿时脸色一变,显然是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兰陵王……你,你……怎么是你?”

想不到这个登徒子竟然是兰陵王,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长恭不慌不忙行了个礼,“原来是赵郡王。”

孝瑜也走了过来,略带无奈地说道,“我四弟他实在过于顽劣,刚才实在是失礼了。”

高睿心知眼前这两位都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又怎敢得罪,忙说道,“河南王见笑了,原来不过是场误会而已。”说罢,他又顿了顿道,“兰陵王的绝代姿容连女子见了都要自惭形秽,又怎会作这种无聊的事情。”

一旁的少女哼了一声,“我道赫赫有名的兰陵王是什么样的英雄,原来也不过如此。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不过是张臭皮囊而已。”

“哦?此话怎讲?”长恭还真来了兴趣,平时见惯了看到他的容貌就犯晕的女子,这样美色当前毫不动摇的女孩子还真是少见呐。

少女一昂头,道,“想想史书上所记载的吧,从董贤到秦宫再到韩子高,他们就是再美成日里也就是想着该怎么向主人邀宠,最多也是让个公主呕血什么的,有个好皮囊又有什么用?”

恒迦见长恭露出一脸茫然的神色,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个家伙从小就不爱念书,自然是根本没听过这些名字,不由轻轻一笑,开口道,“姑娘,依在下看那也未必。春秋时期郑国人子都不仅相貌生的美,还有着一身的好武艺,能征善射,因此便做了郑庄公的大夫。三国时的大将周瑜不但容貌非凡,且能文能武。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精通文学、玄学和音乐,西燕的皇帝慕容冲更是五胡十六国时期倾国倾城第一人,由此可见,容貌出色的男子未必不能两者兼得。“

少女顿时愣在了那里,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望着恒迦的眼神却流露出些许赞许之色。

长恭心里也暗暗佩服,狐狸好厉害,说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中书令大人果然见识广博,”高睿对少女笑了笑,“秀姜,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秀姜侧过了头,又偷偷瞄了恒迦一眼,忽然转身就走。

“众位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义妹她从小被惯坏了,请多见谅,告辞。”高睿行了个礼之后匆匆追了上去。

“之前也听说过平秦王有一幼女自小寄养在赵郡王府中,原来就是她。”孝瑜轻轻摇了摇扇子,“倒是个有趣的姑娘。”

长恭眨了眨眼睛,“不过中书令大人实在让在下刮目相待,随便吐出一大串人名就让她哑口无言。我看这美貌与智慧并重的男子,中书令大人也是当仁不让啊。”

恒迦正想说话,却听见孝琬重重叹了一口气,“原来我们长恭还是没有开窍……”

不等大家接碴,他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腾的站起身来,朗声道,“我决定了,大哥,恒迦,今晚就带长恭一起去……流花苑!我就不信这孩子对男女之事不开窍!”

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无边的寂静中,只有一群乌鸦嘎嘎叫着飞过……

“怎么样,我这个提议不错吧,”孝琬叉腰继续得意的笑,震落了一树梨花。

“三哥,你笑得好扭曲啊。”长恭的背后冒起了一股凉气,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设想,三哥,果然是中邪了。

她往周围望了一眼,之见孝瑜正忍着笑,小铁的脸颊不停抽动着,而恒迦,那双眼中淡淡的笑意早就泄露了他的情绪。

“恒迦,你不是和小夜姑娘很熟吗,让她好好教教长恭!”孝琬的这句话终于让长恭破功,放声大笑起来,仿佛全都受到了她的感染,除了一脸莫名的孝琬,众人都纷纷大笑起来,

长恭望着大家开怀的笑容,心里莫名地泛起了阵阵涟漪,

过去的,已经结束,再也,回不去了。失去的,已经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可现在的她,还有未来,还有他们……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天空很晴朗、很美丽、很温馨……

大家,在不知不觉中,都长大了。

此时此刻,脑海里蓦的冒出了一句不知在何处看到过的诗词,

踏花需及时,同惜少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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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上有关于流言的流传速度实在出乎长恭的意外。自从因为救小铁被误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后,她又一次领略到流言的可怕性和广泛性。短短几天里,宫内外的男女老少都知道了这件事。经过添油加醋,这件事还被编的峰回路转,充分发挥了大家夸张的想像力。

长恭行走在宫中,明显感觉到了众人闪烁其辞的目光,不由哀叹一声,恐怕今天九叔叔急召她进宫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在穿过花园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花丛旁正站着两人,正打算绕过他们,却无意中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的面相很尊貴,手紋清晰,將來一定可以得嫁貴婿。”握住宫女嬌嫩的小手,長長額發擋住狭長的眼睛與真正的心情,颇有女人缘的河南王高孝瑜正微笑着送上無需成本的吉言。

“討厭,河南王光會講好聽的說,”咯咯嬌笑著抽開手的宫女替他倒滿舉高的酒杯,離去前還不忘抛下一個秋波,“……如果那個貴婿是河南王奴婢可不開心,太花心了哦。”

“呵呵……”他淺啜了一小口,杯邊輕揚的唇瓣似笑非笑,“真聰明的選擇呢……”垂下眼睫,杯中琥珀色的酒倒映出滿树绯红的桃花,以及,自己被額發遮擋的幽黑的左瞳……

“大哥,你怎麽在這兒站著呢。”肩上忽然被重重一拍,剛滑入喉頭的酒因此差點被嗆出來,孝瑜捂着嘴,苦笑著回頭,果不其然看到出現在身後是笑吟吟的长恭。

“我就知道是你……长恭,你和我有什麽仇啊,差點嗆死我。”

长恭摇了摇头,“大哥,你也太不注意了吧,这里是王宫,你怎么能随便和宫女调情呢。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岂不是麻烦。”

“皇上不会在意。”孝瑜无谓的一笑,“况且,谁又敢在九叔面前参我。”

“大哥……”长恭知道九叔叔和大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大哥在九叔叔成为皇帝的过程中也出了不少力,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平秦王之前不也是倍受隆宠,可还不是说贬就贬。现在的九叔叔贵为天子,圣心难测,他不再仅仅是九叔叔,而是掌握着生杀大权,号令天下的君王了……

想到这里,她对于自己前几日轻佻的举动也感到有些后悔。

孝瑜只见长恭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并不知道她的脑袋里转了这许多念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是皇上召见你吧,还不快去。”

长恭应了一声,朝着深宫内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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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是更新时JJ抽出来的,大家不用点。

叛乱

淡月如银,浅浅地拢在王宫的上空,那些云母贴合的窗牖在月夜下如明镜般反射了月亮的光辉,奕奕闪光。

长恭进房的时候,高湛已经卸下了龙袍,换上了一袭白衣,俊美无双的脸庞像最上等的暖玉般的莹润有光,秀美的薄唇泛着淡淡的笑意,全身散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华采。

他握起了一杯香茗,唇角轻扬,似是无意地说道,“长恭,你现在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居然敢强抢民女?”

长恭脑中轰的一下,心里暗暗咒骂了几句胡编乱造的缺德人,急忙辩解道,“九叔叔,这都是别人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强抢民女,不过是一场误会。”

“真是误会吗?”高湛敛起了笑容,“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恭见九叔叔脸色阴沉,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忒不安,忙将整件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我当时只是看不惯那些家奴,所以才想作弄她一下的。”说着她又偷偷瞥了一眼高湛,低声道,“九叔叔,你信我说的吧?”

“你说呢?”高湛面无表情的冷声道。

长恭连忙又低下头去,心里暗叫不妙,今天九叔叔好像很生气……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听到高湛冷冷的声音响起。

“高长恭,你当众调戏女子,按律该受责罚。”

长恭一听到责罚两字头都发晕了,不由啊的一声脱口而出,却又听得高湛的声音里似乎又带了一丝遮掩不住的调笑,“不过念在你是我的侄子,一切责罚全免。”

长恭立刻明白过来被九叔叔耍了,顿时气恼的抬起头来,刚想用眼神表达自己极度的不满时,却又一下子愣住了。

月明无翳,春风拂槛露华浓。光亮处,高湛茶色的眼眸仿佛染上了银色的流光,眉目之间的温柔如彼时夕阳流泻,唇边蔓延的弧度好像五月欲开的花朵,意犹未尽。

“原来如此,九叔叔,那是不是我就可以仗着是你的侄子胡作非为了?”长恭也挑眉一笑,“太好了!这样的话,明天我就去打劫几家商铺,顺便抢几个好看的姑娘,谁要敢惹我我就宰了他!反正有皇上给我撑腰!”

高湛闻言轻笑出声,只见长恭眨了眨眼,也吃吃笑了起来,她的神情飞扬跳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宛若初升的朝阳般光彩逼人,乌黑的眼眸像极了一泓清泉,透着晶莹剔透的流光,像一个极快的旋流,吸走了所有来自外界的力量……这样近的距离,他甚至能闻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从梨花的芬芳突围出来的独特味道,恍惚间只有淡淡梅香萦绕徘徊,随着夜风一阵一阵的荡漾进他的感官里……让人身陷其中,难以挣扎……仿佛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一切……忘记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侄子。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乌云,遮住了皎皎月色。

“皇上,和大人听闻陛下昨晚食滞,不思饮食。为此特意用辽东赤梁亲自做了粥糜,入宫前来进献,现如今正候在殿外。”内侍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蓦的将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他赶紧稳了稳心神,迟疑了一下道,“宣他进来。”

长恭听得内侍的话,不由微微一惊,“九叔叔,怎么会食滞?你哪里不舒服?让御医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