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略知一二。”公孙对那伙计笑了笑,问,“似乎这颖昌府里头,还有一处阴气特别重的地方啊。”

伙计的一拍大腿,“太准了!是!里头有一家万有钱庄,前不久也是被一场灭门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颖昌府的知府是谁啊?”白玉堂啃完了一根玉米,伸手拿第二根啃,边问伙计,“颖昌府才多大啊,那么多灭门案,你看看开封府,什么时候有过这么荒谬的案子。”

“嘿嘿开封府不是有青天包大人执掌么,妖魔邪祟自然是不敢惹是生非的,得罪了文曲星那还了得?”伙计感慨地摇摇头,“周岚大人就一个凡夫俗子,自己都被邪魔困扰,还管什么邪魔啊。”

“什么?”展昭来了兴致,“这周岚就是知府衙门的府尹么?”

“可不是。”伙计点头。

“他怎么被妖魔邪祟附体了?”白玉堂好奇地问。

伙计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我就这么一说,你们也就这么一听,可不能出去张扬啊!“展昭等人面面相觑,都点点头。

“那周岚大人啊,这几年来,家里死了好几个亲人了。”伙计低声说,“之前是老母,然后是老父,再是幼子,前两年是夫人,现在自己也是面如死灰形同枯槁,别说管事了,我看他连饭都吃不下了。”

“这么严重?”展昭皱眉,“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如何治理一个州府?为什么不免职让他去养病,然后调派别的官员来呢?”

“地方上面的恶霸不肯呀。”伙计无奈地摆摆手,“这颖昌府有几个恶霸,都很有些来头,在颖昌一带是胡作非为啊。本来周岚府尹刚刚来的时候,狠狠地教训过他们,让他们好自为之,别再欺压穷苦百姓。当时颖昌府也的确是太平盛世了一会儿,只可惜好景不长啊,周大人家里出事之后,便也力不从心了,那几个恶霸现在是如日中天了。因为很满意这种周岚有心管却无力管的局面,那几个恶霸还出银子疏通上面,让尽量别把周岚的事情捅上去,让他在这里安安心心地做县令,做到死才好呢,这样他们就能一直无法无天下去了。”

展昭听得直皱眉,“在开封周边天禧脚下,竟然有这样的恶徒?”

“唉,那几个恶霸可不是东西了。”伙计摇头,“平时打架打劫,强男霸女是无恶不作,颖昌府的人实在是受够他们了。”

“颖昌府离开封府那么近。”公孙突然问,“为什么不直接派人到开封府来伸冤呢?包大人自然会给你们个公道。”

“唉我们也想啊,只是,最开始几个要去开封告状的人,都离奇地死在了路上,而他们的家人,也都受到了灾祸,隔一段时间就死一个,据说这就是逆天而行的惩罚,于是,大家就都不敢去告状了。

白玉堂点点头,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对伙计说,“你把那几个恶霸的名字告诉我们。”

第三十五章 灰,邪佛与纸钱

根据茶寮伙计说的,这颖昌府总共有三个恶霸,因为名字里面都有一个霸字,又是结拜兄弟常常同进同出,所以人称颖昌三霸。

这第一霸,叫刘永霸,此人据说家财万贯,家里有亲戚在开封当大官,手眼通天,因此飞扬跋扈。此身高体壮,有三百来斤呢,是个好吃懒做贪财好色的主。

第二霸,叫王启霸,此人是个地痞,会些拳脚,身后跟着一帮子小无赖,整天胡作非为,经常到处找店铺收钱,谁要是不给,就纠集小弟,一起将铺子砸了。

第三霸,叫孔霸,是个开妓院的,瘦高个子,据说坏得冒油,他经常骗些漂亮的小姑娘小小子来卖身,人家不想干他就打,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太多了。

伙计交代完了,不忘补充一句,“几位爷,这三个人可惹不得呀,尤其是”他看了看几人,有些犹豫地说,“尤其是四位相貌出众,那三个无赖伤天害理,不止喜欢漂亮女人还喜欢漂亮男人呢,还是别找这晦气,绕道走吧!”

展昭点点头,拿出了银两来付账顺便打赏了一下那伙计,转脸看白玉堂,“你想怎么样?”

白玉堂挑挑眉,“找找乐子么。”

“你想去教训那三个恶霸啊?”展昭问。

公孙也点头,“这么看来,这颖昌府尹不是不管案子,而是力不从心,我们的确应该给他除了那些恶霸,另外”说到这里,公孙迟疑了一下。

“先生,有什么发现么?”展昭好奇地问。

“嗯”公孙想了想,低声说,“周岚的这种情况,感觉,就跟被邪佛诅咒了一般。”

“邪佛?”庞统听到后微微皱眉,“什么邪佛?”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犹豫要不要将案情的细节告诉庞统,毕竟他是局外人。

庞统见几人的神色,也不多问,只是道,“我在外行军,听说过一些关于邪佛的传说,你们说的那种可以诅咒人交厄运的邪佛,可是汉末流传下来的千手邪佛?”

公孙等人微微吃惊,但既然庞统知道,那倒不妨问问,说不定还能找出些线索来。

“你听说过?”白玉堂很感兴趣地问,“有什么具体的说道么?为什么那东西能诅咒人?”

庞统想了想,道,“几年前,我还在做统领的时候,手下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军,他跟我讲起过有关邪佛的传说。”

三人都放下了杯子,兴致勃勃地听了起来。

“在关外伊州一带,有几个村落,叫坟村。”庞统不紧不慢地给几人讲解。

“坟村?”白玉堂皱眉,“怎么取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

“因为那些村子里,没有人,只有坟。”庞统耸耸肩,“那是几千年前留下来的,满地的墓碑,触目惊心的。”

“是因为战乱?”公孙问。

庞统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那个老军告诉我说,这种整个村庄都覆灭的,是因为被诅咒了。”

“就是因为那邪佛的诅咒?”展昭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杯子。

庞统点头,“老军说,他也是听祖上一些老人们说的,那时西边有鹰人,善施法下咒,经常就会在交战之前诅咒敌军所在地界产生疫病,或者整个军营的人都横死,百试百灵!”

“这个会不会有些夸张啊?”白玉堂问,“那么说来的话,鹰人早就得到天下了。”

展昭表示赞同,点头看庞统。

“我当时也这么问来着。”庞统失笑,“那老军说,诅咒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那种能耐是不能教的,只能天授,也就是说,鹰人里头的巫师都是天生的,一般一百个里面也没有一个,而且鹰人为数不多。而且每一个诅咒实施完,施咒之人都要一年无法说话,还要减寿二十年,死后无法转世轮回,只能下地府,受尽折磨。”

其他三人听得都有些后背冒凉气,这的确够阴毒的。

“我始终是不太相信那些神怪之类的传说。”白玉堂有些无奈地道,“总觉得不靠谱。”

“嗯。”展昭也点点头,“的确,不过那周岚的事情怎么解释呢?”

“我想知道,周岚的家人是怎么死的。”公孙突然摸着下巴道,“我翻阅了一些有关于邪佛的典籍,现在怀疑,那所谓邪佛的诅咒,无非是一种疫病。”

“疫病?”其他三人都转脸看公孙。

公孙点点头,“典籍上记载得最多的,都说被诅咒之人大多全身溃烂,疾病而亡这是疫病的典型症状,而且那些所谓的意外坠马,吐血而死,都很有可能是疫病引发的。”

“有道理!”白玉堂点头,对展昭说,“猫儿,我觉得这个比较靠谱!”

“刚刚那伙计说了,周岚先死的是老母、老父、再是幼子,最后是夫人这么说来,的确很像是疫病啊!”展昭道,“年纪大的人身体不好,容易得病,小孩子身体又弱而留下周岚,是年轻身体最好的,所以到现在并没有过世,只是身体很糟糕。”

“能让我给他把把脉,就能知道病因。”公孙道。

庞统在一旁低笑,“公孙先生很自信啊,那周岚也不傻,应该找过很多郎中大夫来诊治过,如果是疫病,为什么那些人发现不了呢?”

公孙听后并不恼怒,只是转脸看庞统,反问,“天下武将何其多,为什么能打得辽军兵退八百里的只有你庞将军呢?”

庞统听后一挑眉,正眼看了看公孙,白玉堂和展昭同时点头,挑拇指,“说的好!”

随后,众人起身离开了茶寮,公孙紧跟展昭,很想爬上他的燕山月,坐在他后面。或者跟白玉堂一起坐也行,总之都比跟庞统一匹马合适,或者再买一匹他独自骑也没问题。

但是还没等他爬上马背呢,庞统已经翻身上马,走到他身边,连招呼都不打,抬手一把搂住公孙的腰,将人抱上了马。

公孙真想说他几句,但是无奈,隔着开封府一层门帘呢,人家好歹现在也是朋友,要一起共事的,总不好得罪了,给包大人添麻烦。

展昭和白玉堂两个小没良心的早就把公孙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并马往前行,边走,边商议待会儿怎么折腾那几个恶霸!

几人先来到了颖昌府的城外,此时,晌午刚过,天空晴朗日头高照,但是几人路过那一片万通镖局的废墟时,还是感觉阴风阵阵,这横死过人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啊。

展昭和白玉堂下了马,将马栓在路边的树上,示意公孙和庞统不用进来了,里头荒草蔓长藤蔓纵横的,路不好走。况且都隔了那么多年了,也不怎么可能有线索了,两人一起进入了树丛之中,留下公孙和庞统在外面。

公孙当然知道展昭和白玉堂是好意,但是这会儿就剩下他跟庞统独处了,这两人也太放心了不是?竟然留着他单独跟一个姓庞的一起坐在一匹马背上,瞬间尴尬。

展昭和白玉堂进了林子里头,白玉堂跃上一处断墙,往里望,被烧黑的焦炭和东倒西歪的墙壁,还是可以看出当年的惨状。

“玉堂!”展昭突然叫了一声,伸手一指前方不远处的墙角。

白玉堂皱眉望过去,就看见那里有几堆比较新的灰烬,看着那颜色是黄纸烧成了灰,前头插着香蜡——这地方竟然有人来拜祭!

“猫儿。”白玉堂飞身落到了那几堆黄纸前面,对展昭道,“看样子,这万通镖局并不是灭门了,还有后人。”

展昭也点头,“看这痕迹,好像每年都会来。”

“这不是快清明了么。”白玉堂用龙鳞淬刃拨开土灰看了看,就见里面有几张没有烧尽的黄纸,便弯腰想去捡。展昭赶紧拉住他手,“唉,多晦气啊!”

白玉堂一笑,看展昭按在自己手上的手,低声道,“猫儿,真关心我呀。”

展昭赶紧收回手,瞪了他一眼,问,“你捡那黄纸做什么?”

白玉堂失笑,“这黄纸上,大多有标记的。”

“标记?”展昭吃惊。

“我也是之前听大嫂说的。”白玉堂道,“去买黄纸的时候,男人和女人买的是不一样的,女人烧的纸钱,要在中间折一道,这样才能给地下的人用到呢。我们看看这来拜祭的是男人是女人吧。”

“还有这说道?”展昭吃惊。

白玉堂挑起嘴角坏笑,“都说了让你们开封府多招几个女娃儿干事,别一衙门都是大老爷们,看着多没趣。”

“去。”展昭瞪了他一眼,“开封府的活儿有危险的,哪儿好找那么多女孩子来做,再说了,厨房煮饭的大娘不是女的么?”

白玉堂听得眼皮直跳,摆手,“那不是女人,那是母老虎!”

展昭哭笑不得,蹲下身去,不让白玉堂动,自己伸手,捡起了一张纸钱一看,就见纸钱上有一道明显的折痕。

“是个女人!”展昭一惊。

白玉堂点点头,“看来当年还有女眷没死,要是能找到她,就能知道当年案子的真相了!”

“嗯”展昭觉得有理,刚想把纸钱放回去,却被白玉堂一把抢了,再扔回了纸堆里。

“死耗子,谁让你碰了,不说了晦气么!”展昭不满,“你诚心跟我对着来!”

白玉堂哭笑不得,“那你不让我拿自己又拿起来?”

“我成天跟包大人在一起,怕鬼做什么?”展昭瞪眼。

白玉堂张了张嘴,摇头笑了,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把那没烧的纸钱点。见展昭还气哼哼的,就用肩膀蹭了蹭他,道,“猫儿,我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么,这要是真晦气,那我给你分掉一半,不好么?”

展昭不吱声,心里补骂了一句,“笨老鼠。”

第三十六章 访,分两路暗访

展昭和白玉堂独自进去废墟找线索了,公孙和庞统单独在外面,可别提多别扭了,更何况两人还同坐在一匹马上。

庞统就见公孙低头看别处,便笑,“我还以为展昭与白玉堂不合的江湖传言是真的,没想到两人那么好。”

公孙挑了挑嘴角,心说这就好了?他俩好的时候你还没看见过呢。

“喂。”庞统凑过去看公孙,“你讨厌我?”

公孙看他,干笑,“怎么会庞将军人人敬仰。”

庞统见公孙跟他皮笑肉不笑的,就道,“你也是个小气的,文人么,心胸宽大些,我不就是占了你些便宜么。”

公孙牙齿磨得咯吱响,心说你还敢提那事,但秉承开封府一贯对客人都礼遇有加的优良传统,公孙依旧干笑,“怎么会呢,倒是将军你,一个武将,怎么就这么小人之心呢?”

庞统继续笑,“先生真风趣。”

公孙也笑,“将军也不错。”

白玉堂和展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庞统和公孙坐在马上,两人含笑对视,场面有些诡异。

对视了一眼,展昭和白玉堂默默上马,众人往颖昌府赶去。

公孙咳嗽了一声,问两人情况,展昭将发现纸钱的事情说了。

“还有活口?”公孙心念一动,“这就好办了。”

“猫儿,我们先去找那个知府?”白玉堂问展昭。

展昭想了想,道,“我们四个人目标太大,一起去恐怕被发现,另外,我想去颖昌府街头看看,还有那个被灭门的钱庄。”

“那就分头行动呗。”白玉堂道,“咱俩上街,公孙和庞统去知府衙门,公孙正好能给那县太爷把把脉。”

公孙叹气,展昭都不把他放心上,更别说是白玉堂了这两个小子算是把自己舍给庞统了!

一路无话,到了城门口,四人分头行动,庞统带着公孙下了马,沿路找了家客栈隐蔽了一下,将马交给伙计栓到马厩之后,便从窗户出来。庞统带着公孙,两人走房顶,穿小巷,来到了知府衙门的后院,翻墙进入了衙门里头。

刚一落地,两人就是一惊,庞统无语地看着四周的枯树烂叶,摇头,“这是废宅么?怎么那么破?”

“觉不觉得不对劲?”公孙问庞统。

“当然,哪儿有知府衙门这么穷的?”庞统挑眉。

“不是这个。”公孙看了眼四周,低声说,“有没有感觉到,毫无生气,四周一派的死气?”

庞统听后皱起眉,点头,“被你这么一说,对啊”

两人走了几步,在后院没有发现一个守卫的兵丁,也没有下人,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绕过后院,两人绕过了回廊,往前院走。庞统突然一搂公孙,两人躲到了一旁的一块假山石之后。不一会儿,就看见有两个衙役走过,两人都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的,边走边打哈欠。

公孙看着这几个衙役的样子,微微皱眉,似乎是不解。

“怎么了?”庞统低头问他。

此时衙役已走,公孙走开一步,拍拍衣裳,道,“那几个衙役好像病了。”

庞统皱眉点头,“看起来的确是有些病态,面黄肌瘦的样子跟吃了逍遥散似的,这还怎么当差啊?”

公孙知道庞统身在军中多时,所以对军容要求很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道,“问你个问题行么?”

庞统吃惊挑眉,“念书人就是念书人啊,说话这么斯文有什么就问呗”

公孙想了想,道,“你做边关将领做得好好的,虽然说现在久无战事,但有你镇守着边关,对于辽和西夏无疑不是一种震慑。突然就把你从边关调回来做禁军的将领对于你这个王爷来说,究竟是升还是贬?”

庞统挑起嘴角一笑,问,“我若不是太师之子,你觉得是升还是贬?”

“贬。”公孙回答得毫不犹豫。

庞统点头,“那既然我是太师之子这就两说了。”

公孙了然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庞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对升迁还是谪贬一点都不关心。我这辈子就喜欢两件事,一件是打仗,一件是查案子,打仗最过瘾就是打辽人,查案自然是要赖在开封府不走了,对不对?”

公孙无语,不过对庞统的看法稍稍抬高了一些。

“走吧。”庞统伸手一揽公孙,不经意间,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了公孙的屁股一下。

“刷拉”庞统在公孙心目中稍稍抬高了一些的形象,瞬间跌至谷底——这人果然是个流氓!

“这样把先生留在庞统身边行么?”展昭总算是把公孙那茬想起来了,问白玉堂,“上次先生好像说过他是流氓!”

白玉堂笑,“庞统要真是流氓,上次脱光了先生的衣裳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了不是?所以说,念书人就是难伺候。”

展昭瞪了他一眼,“你对先生有意见?”

“没”白玉堂笑呵呵,“我就是对书呆子有意见而已,不知道那个周岚会是个什么样的书呆子,再加上身世凄凉身体抱恙,我最怕就是跟那种书呆子打交道,还是等先生治好了他再说吧。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颖昌府最大的酒楼——颖昌楼前面。

“走,猫儿!”白玉堂一拽展昭,“吃饭去。”

“还在办案呢。”展昭不想去,白玉堂拉着人往里拽,“老实猫,不是要探听消息么,哪儿消息最多?绝对是酒楼!”

展昭无奈,被白玉堂拉进了颖昌楼。

等两人落座,展昭左右看看,白玉堂要了一间最高档的雅间,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展昭抬眼看白玉堂,“请问白少侠,消息在哪里?”

“小二。”白玉堂并不答话,只是伸手掏钱袋,边喊了一嗓子。

一个伙计颠儿颠儿地就跑了进来,往桌边一站,“爷,您要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