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忍不住笑起来,她看了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颜语,思索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招呼:“颜语,一块儿去吧,大伙儿都去,就缺你一个人了。”
她是解阿婆的孙女,无忧心里其实很想和她搞好关系,可是两人仿佛天生是冤家,无论她怎么做,颜语总是看她不顺眼。
“酒吧那种地方,不是每个人都去得的…”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瞟了无忧一眼,站起身出了门。
“阴阳怪气!无忧,别理她!”路小欧过来拉起无忧的手。无忧冲她笑了笑,表示自己不介意,招呼了一声,一行十一个人,浩浩荡荡地向陶然酒吧走去。
无忧没想到陶然其实很大,不光是楼下那点空间,楼上还有更广阔的一片天地。郎亦轩领她们上楼,进了一个大到可以容纳二十来人的包厢,不仅可以K歌,还有一个独立的舞池。
“我们在楼下就可以了…”无忧扯了扯他的衣袖,局促地说。
“楼下人太杂,在这里,你们可以尽情地玩。”他扫了一眼,齐刷刷全是女生,于是又补充道:“一会儿我叫几个朋友上来陪你们,你上次见过,都是一个学校的,大家熟悉一下。”
不一会儿,曾允文领着他的几个朋友上来了,却是上次与无忧的同学打架那几个。看到他们,几个女同学都愣了愣,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曾允文笑着说:“不欢迎吗?其实上次的事只是个误会,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要不是那次打架,咱们就不会认识解无忧,要是不认识解无忧,也就不会认识各位。”
曾允文人长得帅气,他的朋友也都差不多,见到上来的都是帅哥,一众小女生早就傻眼了,本来还怕这几个人来找碴,听说是来交友的,一时心花怒放,张小雨是女生中最为豪气的,很快恢复了神色,起身让座。于是十一个女生中又插进来五个男生,纷纷坐下,有人拿过了话筒开始唱歌,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Tony带着人上来了,给他们送上了各种饮料和香槟,面无表情地说:“亦轩说了,你们女孩子,最好别喝酒,实在要喝也少喝点。”离开的时候他瞪了无忧一眼,眼中似带了些敌意。无忧疑惑地想,自己哪儿得罪他了,这人从开始就没给过她好脸色,难道就为了曾经捏碎他一个杯子?
郎亦轩让无忧请客,一切却都是他安排的,不仅给足了无忧面子,而且考虑得很是周到。
周末的酒吧生意很好,过了午夜郎亦轩才得空上来,同学们都以为他是无忧的男朋友,自动地让开,他顺理成章地坐在无忧身边。
“玩得开心吗?”他微笑着问无忧。
无忧点了点头,朦胧的灯光下,他的面庞近在眼前,唇角微微勾起,带着醉死人的温柔。他的脸上不该出现这么温柔的表情。无忧的脑海里忽然划过一道亮光,不由自主地想到。随即她便愣住,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呢,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啊,从认识他起,那张脸上的笑容从来都是如此温柔…
见无忧摇头,用手抚了抚太阳穴,郎亦轩握住了她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喝多了不舒服?”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累了!”无忧看了看精神抖擞地同学,压下了心头的疑惑,笑着说。
郎亦轩就势拉她站起:“那么来跳个舞吧,动一动你就清醒了。”他拉着她滑入舞池,曾允文正搂着路小欧漫步,他对郎亦轩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不会!”无忧拒绝道。
“女孩子跳舞不用会,跟着男生的步子走就行了。”郎亦轩轻声说着,踏出了第一步。赵玲人虽然胖,不过有一副好歌喉,正在那儿扯着嗓子柔情万状地唱着一首英文歌,很适合慢舞。无忧随着郎亦轩迈出的步子退后,不过几步,已经找到了感觉。
“不难,对吧?”郎亦轩笑着说,声音轻轻地在无忧耳边响起,低沉而有磁性。
“谢谢你,亦轩!不过,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无忧问他。
郎亦轩的眼中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仿佛掩藏了无尽的心事,他蹙着眉,有些犹豫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对你感觉很熟悉,也许是因为你和我妈长得像的缘故,如果我妹妹还在的话,应该和你长得差不多,她就和你一般大。”
“你妹妹是怎么死的?”无忧忍不住问。
“她死于十六年前的一场地震…她长得很漂亮,我见过照片,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子,有她那么漂亮的眼睛,可惜她是个智障儿,两岁了还不会说话,那时我妈带着她一个人,生活正陷入困境,她的父母也遭到意外去世了,在去给他们上坟的当天,她有了轻生的念头,于是狠下心把妹妹丢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口,那个山村的人很纯朴,她想,村民们也许会给妹妹一口饭吃。她一个人回到了城里,吞了大量的安眠药,却被人发现救活了,后来她找到了工作,慢慢地日子也好了起来,隔了很多年,她回去那个小山村寻找妹妹,才知道她离开的那晚发生了大地震,相邻的几个山村全毁了。她问了很多人,有人告诉她,是见过这么一个孩子,不过地震后却只见到她穿的那双小皮鞋,人却不见了。人们都说,地震后又发过大水,那么小的孩子,不可能逃得掉,应该是死在地震中了,可怜她连尸首也没找到。”
无忧听着他的叙述,心头变得沉甸甸地,非常难受。她问他:“那个山村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好像是叫上河村,怎么了?”郎亦轩问。
“没什么,”无忧笑了笑,“你妹妹真可怜!”
隔了很多年才去找吗?为什么?无忧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她眼中的悲哀,她无力地将头靠在郎亦轩的肩上。
“困了吗?回去休息吧。”郎亦轩只当她困了。
“没有,继续跳吧。”无忧轻声说道。郎亦轩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带着她放慢了脚步。
解阿婆的家乡,叫下河村,与上河村相隔仅十多里地。
演戏
阳光斜斜地穿过丁香树的缝隙,投到地面上,洒落一地斑斓。端坐树下的女子脸上有光影闪过,晦明晦暗。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她半仰着脸凝视面前的男人,身不能动!他的指尖沿着她脸颊的轮廓慢慢勾勒着,那指尖有着不同常人的冰凉,所经之处,带起丝丝寒意,她的眉间心上,瞬间划过寒冰,无限悲凉!
“他死了!”优美的唇轻轻动了动,她缓缓阖上了眼,睫毛微颤,两行清泪自脸上滚落。
任无忧如何努力,她只看见那个男人勾起的唇,他的脸一片模糊,只隐约觉得很俊,具体是什么样子,不得而知。梦中的女子一袭古装,容颜甚好,美得轻灵,美得耀眼,那张脸无忧很熟悉,每日照镜子的时候,她都能看见。
无忧醒了过来,痛楚还在她的心头蔓延,她捂着心口,感到心跳得很急,好像要冲破胸腔跳出来。是谁死了?那一男一女,又是什么人?为什么那女子长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无忧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似乎还留着那个男人指尖的凉意。左手腕蓦然一阵刺痛,她抬起手,月牙般的印记又一次发出了光芒,腕间如火烧一般地痛。她皱着眉呻吟了一声,隔壁的张小雨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解无忧,怎么了?”她慌忙将手塞入了被中,盖住了那层蓝光。
“被蚊子叮了一口,没事!”无忧悄声回答。听着张小雨呼吸渐匀,她翻了个身,面向墙壁躺下。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做这个奇怪的梦呢?无忧睁着眼睛,慢慢回想,好像就是从见到叶希凡开始的,从见到他后,那个和无忧长得一样的女子开始进入她的梦中,她身边每次都有一个男子,男子的脸却看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奇怪的是,从这以后叶希凡再没入过她的梦。
无忧不是没有做过别的梦,只是别的梦她醒来后都不大记得,但是这个梦,和她从小到大做的那个梦一样,梦境中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印在了脑海中,想忘也忘不了。而每一次梦中的场景,绝不重复,就像放电影一样,一个一个画面在眼前闪过,但不是从开头放起,顺序似乎是乱的,一会儿前一会儿后,搞得无忧愈加困惑。
越想越是烦乱,无忧干脆不睡了,躺平了身体,她抛开杂念,让真气游走全身,身上的燥热慢慢褪去,眼前浮起一片白光,渐入忘我之境。依照口诀练了三遍,再睁眼时天已亮了,她没有丝毫倦意,听到室友一个个靸着拖鞋起床,一边进卫生间冲凉一边抱怨天气太热,无忧微微一笑,纵身下床。她练的这套功夫或许是偏寒的,只觉得周身轻凉,并没有一丝汗意。
课程很轻松,大学老师不像中学老师那样爱管学生,爱听就听,不听也随你,所以几天后就有同学在下面打瞌睡,有同学在看小说,无忧却是听得很认真。她只要听过一遍就能记住,上课好好听讲,就没必要浪费其他时间来复习功课了。不管是不是重要科目,她从来没有记笔记的习惯,因为觉得没必要,老师讲的她都记在脑海里了,不记笔记,还可以省下买本子和墨水的钱。
路小欧和她坐在一起,笔记总是记得很认真,她说这样考试的时候光看笔记就行了。她问无忧为什么不做笔记,无忧只说不想记,没有多说。直到有一天,讲课的老师讲得太快了,根本记不下来,路小欧就问无忧听没听清老师刚才讲了什么,问得多了,无忧复述的次数多了,有些无奈,索性拿过路小欧的笔记本说:“算了,你记得慢,我帮你记,你好好听教师说就行。”一堂课下来,路小欧从无忧手中接过笔记,发现字迹虽有些潦草,却和老师讲的一模一样,一字不漏全记了下来,不禁大为佩服。从此后时不时地就请无忧帮忙做笔记,没过多久两人的角色就调换了,变成了路小欧认真听讲,解无忧认真做笔记,当然,笔记的归属权仍是路小欧。
迎新晚会准备得如火如荼,路小欧每天课后就指挥着上节目的同学排练。无忧想了想,觉得自己上台去抡那么几下拳脚,估计是不会得什么奖的,而且找到了跆拳道馆的工作,索性放弃了。大家排练的时候,她正在跆拳道馆负责清洁,她比较喜欢这份工作,可以看到生龙活虎的同学们在那儿练功,虽然那些招式对她来说,稍嫌幼稚了一些。
晚上她照例每天到天盛花园,为叶希凡打扫房间,老孙听说她在做钟点工,还直念叨可惜了,提起12楼住的李先生就骂不绝口。知道无忧是帮同在12楼的叶先生做工后,还提醒无忧遇到那个李猪头的时候要小心些,他还记恨着无忧呢。
无忧微笑着说:“谢谢你,孙大叔,遇到了我也不怕他!”
“倒是不怕他,就是怕他让你丢了工作!这些有钱人啊,有的是招数,总之避开些好。”老孙说。
无忧想了想也是,要避开一个人,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期间遇到过几次,她都机灵地闪开了,一直没有打过照面。想避开的老是遇上,希望遇上的却一直不得见。叶希凡一直没有出现过,有时候无忧刻意拖时间,走得比较晚,但是也没有见到他回来,要不是每天留在茶几上的字条,她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还住这里。
无忧又一次等到十点,叶希凡还是没有回来。她必须回学校,不能多耽搁,只得站起身走了出去。下了楼,意外地看到了郎亦轩。
“无忧!”他像是一点也不意外碰到她,自然地打着招呼。
“郎亦轩,你怎么在这里?又到朋友家来玩?”反而是无忧忍不住问他。
“是啊,刚出来,一起走吧,我也要回学校。”他说。
两人并肩前行,有说有笑地走着。对面开过来一辆车,“嘀嘀”地按了几声喇叭,无忧侧身让车过去,隔着车窗,她看到了开车的舒茴和闭目靠在车座上的叶希凡,心神一时恍惚了。
郎亦轩喊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抱歉,我还有点事忘了办,你先走吧。”她丢下郎亦轩,匆匆向来路走去。他又醉了吗?怎么又是那个舒茴送他回来?
郎亦轩不解地看着无忧走远,半晌才摇了摇头,转身缓缓离开。
无忧紧赶着返回大厦,正看到舒茴在老孙的帮助下,扶着叶希凡下了车,往电梯走去,叶希凡步子不稳,显然是真的醉了。
她走上前去,从老孙的手中接过了叶希凡:“孙大叔,交给我吧!”
“咦,无忧,你还要上楼去吗?”老孙说,“正好,那就由你帮忙扶叶先生上楼吧,他喝醉了,这位小姐一个人可扶不稳他。”
舒茴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瘦瘦弱弱地女孩,她把叶希凡的左手拉过去搭在她的肩上,右手搂住了叶希凡的腰,叶希凡醉意朦胧地笑了笑,松开了被舒茴拉住的右手,将全身的重量放在了无忧的身上。
舒茴有些不悦,正要开口说话,无忧先开了口:“谢谢你送他回来,舒小姐。”
她微微一愣:“你是他的表妹?”
叶希凡的家人她都见过,像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只有他的表妹路小欧,但在她的记忆中,路小欧并不是这个模样,难道真是女大十八变?
无忧摇了摇头,这时电梯刚好升到了12楼,她几站是半拖着叶希凡,将他扶到了房门口,舒茴一直跟在后面,高跟鞋扣得楼梯咚咚作响。
刚才的同学会上,她找了个机会和叶希凡同时进去,一干旧友见到两人齐约而至,再在舒茴的死党童童的煽风点火下,都以为他们两个旧情复燃了,席间不住地拿叶希凡和她开玩笑,看到叶希凡也并没有多做解释,她的心头有一丝窃喜。
她递眼色给童童,于是童童拉了江韩他们几个,不住地给叶希凡灌酒,他也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了,醉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最后他们把他丢给了舒茴,让她送他回家,其实是给他俩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以为今晚可以制造机会和叶希凡重归于好,没想到半路冒出来这么个人物,看叶希凡靠在她身上的样子,舒茴不禁有些狐疑不定。她到底是谁?
“你是谁?”忍不住再问一遍,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安,还有一丝醋意。
无忧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没开口的叶希凡忽然一个大力将她拉近,搂在怀中对舒茴说:“她是我女朋友!”
“啊?”这下不禁舒茴呆住,连无忧也呆住了。
舒茴脸色变了变,强笑着问:“希凡,你开玩笑吧?”这个小女生倒是长得不错,不过看她那身打扮,一看就是没什么品味的,仪表堂堂的叶希凡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叶希凡醉了,不知道他是真没听到还是假没听到,反正他没有回答舒茴的话,他嘻笑着凑到无忧脸上吻了一下,呢喃着说了一句话:“宝贝,快开门吧!”
无忧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心中升起一股从来未有过的感觉,暖暖的,麻麻的,似乎还有些痒痒的。她低了头不敢看舒茴和叶希凡,掏出钥匙开了门,扶叶希凡走了进去。
“希凡,那你先休息,我走了。”舒茴咬了咬嘴唇,踩着高跟鞋转身向电梯走去。
“舒小姐,进来喝杯茶再走吧。”无忧看了一眼叶希凡,想要追出去,叶希凡闭着眼睛,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半晌过后,听到电梯的方向传来“叮”的一声,舒茴想必是下了楼。叶希凡睁开了眼看着无忧,眼神清明,哪里像醉酒的样子。
“你装的?为什么?”无忧诧异地问他,不想理舒茴的话,直接告诉她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装成这副样子?
“不关你的事!”叶希凡吼了一声,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无忧的手心,“给,这是你的酬金,快走吧!”
他有些嫌恶地皱着眉挥了挥手,还将手放在唇上使劲地擦了一下。无忧愣住,原来刚才他是演戏给舒茴看,她还以为…
“你…不需要我帮你按摩一下吗?”无忧问他,因为上次的经验,她知道叶希凡喝过酒后会头疼,而她的穴位按摩可以止疼。
“我不需要特别服务!”他在“特别服务”四个字上重重地顿了一下,“嫌钱不够么,再给你一张,别赖着不走!”
他讨厌她!无忧默默地转身,走出了那间屋子,门在后面“嘭”地一声关上了。她看了看手中的两张钞票,就当是这个月的薪水吧,既然他讨厌她,她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就是!
真相
叶希凡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没有醉。和舒茴刚分手的那段日子,他一个人在国外,天天泡在酒里,已经练成了精,这么点酒根本放不倒他!
舒茴的用意他不是看不出,那么多年,他的身边虽然有过其他女人,但他的心中一直没有忘记她,其实内心里,他曾期望着舒茴能回心转意,回到他身边,等了一年又一年,她却始终没有出现。多少年了,当他放弃希望的时候,她却回来了!看上去,人还是那个人,她从青涩的少女长成了成熟的女人,甚至比当年还要美艳,不过接触了几次,感觉还是不同了,人成各,今非昨,他爱的是八年前的舒茴,不是现在这个艳光四射的明女人舒茴。
他去厨房的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扭开了盖坐回沙发上喝着,凉凉的清水顺着喉咙淌入胃中,心头稍微好过了一些。想到刚才扶她进来的那个女孩,不禁又摇了摇头,现在的女孩子,似乎一点也不自爱。
那天在电梯中碰见隔壁的李先生,打过招呼后不知怎么地他将话题扯到了那个女保安的身上,问他知不知道那女孩的下落。他觉得李先生看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暧昧,令他不舒服。后来听他说起,原来那女孩行为不检点,李先生好心请她做事,想着让她赚点小费,没想到她竟然趁机勾引李先生,见李先生不为所动,走的时候就偷了他买给老婆的金项链,被发现后,保安公司就把她给炒了。
不过刚才幸好她出现,这才利用她让舒茴离开,否则叶希凡不知道该如何与舒茴独处,他生怕舒茴说出些什么来,尽管他清楚自己与舒茴回不到过去了,可是他还没有想清楚该怎么定义两人的关系,不知道要怎样应答。其实他刚才也不全是装的,他没醉,不过头疼得厉害,这是他一喝酒就犯的毛病,好多年了。刚才靠着那个女孩的时候,闻到她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竟令得他的头疼减轻了许多,记得上一次喝醉,也是那个女孩帮她按摩止住了疼痛,说起来,她的按摩技术还真不错,只可惜…这么可爱的女孩,为什么要出来做这种事?难道钱真的那么重要吗?就像当年,如果当年他有今天的成就,舒茴也不会离开他了吧!
将矿泉水瓶放在茶几上,叶希凡把什么东西碰到了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俯身拾起来,原来是两把钥匙,用一个圆圆的银环串着。怎么掉下来了?他拿起来把玩一下,拿起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取出一串钥匙,准备挂上去。
刚刚将圆环套进钥匙扣,他忽然愣住,上面已然挂了一串一模一样的。他拿起来比了比,没错,两把钥匙,与他钥匙扣上挂的其中两把完全一样,就连那个挂钥匙的银环也相同,那银环是一对,还是他在外地出差时买的,他将房间的钥匙挂在上面,给了妈妈,请了钟点工后,妈妈将这套钥匙给了钟点工,自己重新配了一副。他看了看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应该是钟点工忘了拿走,要是这样的话明天她可怎么进来啊!算了,是妈妈联系的人,她进不来会找妈妈,把钥匙往茶几上一丢,叶希凡揉了揉疼得快要裂开的头,不再去想。
半夜的时候他做了个梦,梦中那个女孩一双盈盈的眼盯着他,手指落在他的太阳穴上,她的指尖似带着魔力,轻轻一抚,他的头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身拉住她的手问:“你是谁?”女孩含羞看着他,默然不语,他凝视着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珠,感觉里面似有一层漩涡,把他吸了进去。就在这时,他忽然醒了。起床上了一趟卫生间,再躺回床上时,却没有了睡意。为什么会梦见她呢?叶希凡想,一定是因为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那是丁香花的味道,每次靠近她的身边,他都会闻到,淡淡的,很好闻。他从小就特别喜欢丁香花的香味,就连开发的产品,也是以丁香花来命名。
无忧在第二天中午打了个电话给路小欧的姨妈,告诉她自己要辞工作。
“为什么呢?小解,是不是你找到了更好的工作?还是我儿子交给你干的活儿太多了,受不住累啊?”李阿姨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问。他听儿子说过,这个姑娘很勤快,家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这会儿怎么突然就说不干了呢?
“不是的,李阿姨,”无忧说,“其实我还是学生,课程有点紧,为了不影响学业,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份工,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哦,这样啊!学生嘛还是以学业为重。”李阿姨点了点头,“小解啊,你是哪个学校的?”
无忧没有回答,她快速地说道:“李阿姨,钥匙昨天我已经留在屋里了,那今天起我就不来了,工钱叶先生已经付清了,我同学找我了,就这样吧,我挂了啊!”
“喂,喂…”电话那头还在喂,无忧就把电话给切断了,拿着话筒,听着里面嘟嘟嘟的忙音,半晌她才放下电话。抬起头,看到郎亦轩从远处走过来,视线投落在她的身上,就像一缕柔柔的阳光。她对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
“亦轩,我想再问一次,你的酒吧需不需要女侍应生?”
郎亦轩郑重地说:“对不起,不需要!”
无忧掩饰着眼中的失落,笑着摇头:“没关系,那我再试试别家。”
“不过…”郎亦轩顿了顿,“我需要一个女保安!”
“真的?”无忧开心地笑道。
“今天晚上就来上班吧,也许你再露几手捏碎酒杯的功夫,就没人敢在酒吧闹事了。”郎亦轩说。
“你知道了!”无忧腼腆地笑了笑。
郎亦轩也笑了,他本来想问她,是怎么学的那一身本事,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他的笑容好像春风拂面,无忧微微愣了愣神,觉得他这个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在脑海中努力地搜索着,却是想不起来。两岁以前的事,无忧没有记忆,会不会是很小的时候见过?她想到了朗亦轩的妹妹,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智障儿,她真的死了吗?为什么无忧会觉得她和自己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不过她又想,地震的那天一定出现了不少孤儿,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个,她的智力正常,甚至可以说,是超常,不是智障!
叶希凡接到老妈挂来的电话,告诉他做钟点工的那个女孩不干了,让他自己另外找人。
“妈,我哪里有时间,要不你帮我再找一个,要不就不找了。”他一面握着手机与老妈通话,一面反手关上了门。
“随你的便,你都这么大了,也不带个女朋友回家,你听着,从今天起,老妈不管你了,除非你带个准媳妇回来见我!”
叶希凡被他老妈的一声大吼吓了一跳,钥匙一时没握紧,滑落在地上。他无奈地放好手机,弯下腰去拣起了钥匙。站起身来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困绕了他大半个晚上的问题是什么了。昨天不是他开的门!当时他让那个女孩开门,并没有给她钥匙,他的钥匙没有动过,一直在西装外套里放着,可是门却开了,他亲眼看着那个女孩开的。他猛然将钥匙捏在手中,那个女孩,就是老妈说的见义勇为从歹徒手中帮她抢回包的女孩,她就是老妈帮他请的钟点工?
见义勇为与行为不检能划上等号吗?叶希凡一时困惑了,老妈包里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她既然能从小偷手里夺下来还给了老妈,怎么会偷李先生的项链呢?怎么会为了钱出卖自己呢?
下了楼来,叶希凡忍不住问了问值班室里的老孙:“老孙,以前不是有个女孩子,和你调班的么?怎么这段时间不见了?”
“你说小解啊,哎,一言难尽,她没干了。”老孙摇了摇头。
“怎么,是犯什么错误了吗?”叶希凡继续问道。
“她一个女孩子,为了挣学费,放了学还要四处打工,好不容易找到个工作,还被人欺负,哎,这世道啊!有些人啊,恁不是东西!”老孙看着楼上的李先生从旁边经过,拉大了嗓门说道。
李先生斜着眼睛瞟了老孙一眼,拉长着一张脸出去了。老孙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
“我听李先生说,那个女孩偷了他的东西被炒了?”叶希凡说。
“你信他,他是个什么东西!”老孙说道,“颠倒黑白,他以为小解是什么人啊,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也不想想咱们小解一个女孩子能干上保安,那是随便的么?小解直接给他吃了一顿拳头,这家伙打击报复,反诬小解打坏了他的东西,害得公司不得不辞了她。”
是这样?叶希凡愣愣地看着那两把钥匙,昨天遇到她,今天她就辞工了,难道是因为自己误会她,说了那番话…他后悔没有问清楚情况就妄加指责,把她当成了那种人,没有想到她居然是个学生。想到她接过自己甩给她的钱时,眼中闪过的黯然,那时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识破了她的意图,所以她显得失望。现在看来,是因为受了委屈心有不甘吧!可是她照旧接过了他给的钱,不是急需用钱的话,她不会一定不会那么委屈接下那些钱。
叶希凡掏出手机,拨了几个键,接通后问道:“妈,那个钟点工,你知道她在哪儿吗?工钱我还没付给她呢!”
“不知道,她没手机,我问她是哪个学校的她也没来得及说就挂了。怎么你还没付人家工钱吗?她可跟我说,你昨天付过了啊!”
叶希凡挂断了电话,昨天接过那两百块钱时,她就已经决定辞工了吧!她把那当成了这段日子的工钱,其实照实算起来,她应该得更多,就因为自己说错了话,李先生害她当不成保安,自己又害她辞了钟点工的工作,这样说来,自己和李先生比,又差得了多少?
老孙诧异地盯着叶希凡:“对了,小解就是在你家做工吧,叶先生?怎么了,你找她有事吗?”
“对了,老孙,你知道她是哪个学校的吧?”叶希凡问道。
“知道,她是C大今年刚进校的新生,好像,学的是法学。”老孙说。
原来是路小欧的同学,这就好办了。欠她的工钱,一定要还给她!也许他可以试着再请她回来,其实她做事很让他满意,包括她的按摩,他吃药都止不了的头疼,却能在她的手指下止住!他本来想问她,是怎么学的那一身本事,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疑惑
叶希凡拿起电话,想要打给路小欧,按下了两个键,犹豫了一下,将电话轻轻放了回去,要不等晚上回家再问小欧算了,这时她没准在上课。这么一犹豫,这事就给搁下了,当天总公司就来了一个紧急电话,他家也没回就立刻上了飞机,东西都是秘书帮他回来拿的。
无忧进了陶然酒吧干起了她的老行当,因为是老板亲自介绍来的,何况也见过了几次,酒吧里的同事对她都很客气。朗亦轩让她平时就在里面的房间里休息,还可以看看书,客人有纠纷或者有人闹场的时候才叫她,不过无忧觉得这样就跟白拿钱没干事一样,看大家都很忙,就她一个人坐在那儿,她可不好意思,于是经常出来帮忙。可是,那个叫Tony的,对她很是冷淡,或者应该说,含了一丝敌意。他对无忧总是挑刺,好像无忧干什么他都看不顺眼,以无忧的敏锐,她不可能察觉不到,因此她见了Tnoy,总是笑脸相迎,小心翼翼,不过Tony宛如一座冰山,无忧的热情根本融化不掉他脸上的寒冰。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Tony如此看她不顺眼,难道就因为第一次来酒吧时惹了一场事?无忧无奈,她赔尽小心,却讨不了Tony的好,这样的状况很是令人尴尬,后来无忧索性就避开了Tony,不和他碰面,她经常站在酒吧的门外,宛然成了迎宾小姐。
只有郎亦轩到来时,无忧才会进到酒吧里面,奇怪的是郎亦轩在的时候,Tony对她的态度就是两个样,不过只有无忧看得出,他的笑透着疏离,他始终是不喜欢无忧!
郎亦轩的小提琴拉得很好,以前他每天都要来酒吧拉一段小提琴,拉完,喝两杯酒就走,基本上他只是个挂名老板,酒吧全靠Tony打理。自从无忧来了之后,他在酒吧停留的时间明显增多了,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侍应生小王年龄和无忧差不多,也算谈得来,他曾经私下问过无忧,她是不是老板的女朋友,无忧红着脸,告诉他不要乱说,郎亦轩对她好,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他的妹妹。
“老板有妹妹吗?我怎么没听说过?”小王问。
“很多年前就死了,你不要乱说。”无忧告诉他。
“哦,怪不得!”小王了悟地点点头,“怪不得老板看上去总是那么忧郁!”
小王走开时,无忧发现Tony就站在背后,目光冷冷地看着她,透着些许古怪。她对他微微一笑,正要招呼,Tony却转身就走,将她晾在那儿,她半举着手在空中顿了顿,颓然无力地垂在桌上。
郎亦轩问无忧在酒吧工作是否满意时,无忧只能点头。Tony是郎亦轩的表哥,她总不能对他说Tony不好相处吧。郎亦轩是个很好的人,大家都说他有些冷,不过无忧却觉得他很温柔,冷的只有那个Tony。他拉琴的时候,不再低着头,总是微笑着看向角落里的无忧,他的琴声总能引起无忧的共鸣,牵动着她心底深处从未人知的忧伤,于是她不由自主地被那琴音所吸引,常常呆呆地看着他,眼光透过他,看向遥远的虚无。在别人的眼里,无忧却是被那张英俊的脸所吸引,所以大家常拿他俩开玩笑。每当这时,Tony的表情就会更冷。
郎亦轩私下对无忧说:“你别生气,他们是闹着玩的。”
“我没生气,我知道!”无忧说,“他们不知道你是把我当妹妹,我解释过了,可是他们还是爱说,你不要生气才好。”
郎亦轩点点头,愣愣地盯着无忧,真的是把她当妹妹吗?他自己也说不清,总觉得对她很是熟悉,从第一次见她,就好像两人已经认识很久了,如果她真的是妹妹,该有多好!
他的视线停留在无忧身上,半晌不曾离开,无忧被他看得脸红了,轻声说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郎亦轩这才回过神来,他笑了笑,说:“你和她真的很像,非常像!”
“她?你妹妹吗?”无忧问。
“不是,是我妈妈,妹妹那时还小,你的眉眼轮廓和她很像,但毕竟一个是大人,一个是小孩,总的来说,你更像我妈。”
“你妹妹…她真的是智障儿吗?会不会是你妈妈弄错了呢?”无忧问出了心头的疑虑,也许她私心里希望自己真是郎亦轩的妹妹,她一直盼望着有个家,有爸爸妈妈,有这样一个爱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