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战马刚进入军营,一个白银男子就狂奔我而来,我勒住马儿,出神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俊朗男儿,还有远处那已经跑得飞快的小身影,虽然小家伙是跑得很快,但还是被他爹无情地抛得远远的,他挥动着手,焦急地喊着,声音淹没在军营的操练声中。

“丫头――想疯我了――”他冲到我跟前,不顾仪态,一把将我拽下来,然后搂着我发疯地旋转,天地之间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军中将士挥舞着长枪高声呼喊,声音震天,此起彼伏,那一天天很蓝,而我的头很晕。

|空丶瞳,|卷五 谁主沉浮 031:相隔重山

使者过来之时,冷佚也在,使者离开之后,一室寂静,只听到银狼微粗的喘息声,气氛变得压抑。

“只要心坦荡,见一面又是如何?”冷佚抱着冲过来的小莲藕,冷冷地说,冷佚是知道他来找我所谓何事,但银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他冷冷地扫了一眼,目光甚是凌厉森冷。

我朝冷佚打了一个眼色,冷佚看到后抱着小莲藕转身离开,不再发一言。

“我怎么感觉你们才是一家人?”他虽然极力压抑,但微微沙哑的声音看出他的心情十分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与银狼的相处我觉得压抑,我突然有点怀念与冷佚在偏远山村那三年,虽然受着相思之苦,但心总是澄清纯净,如那里的天空。如今一家团聚,但我与银狼似乎已经隔了万重山,人事沧桑,原来很多东西都在改变当中。

“你多心了,我们才是一家人,要不我怎会留在这里。”说完之后,连我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是多么的虚弱无力,这一个月我努力说服自己留在他身边,我努力地让自己天天陪着小莲藕,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是多么想离开这战场。

“丫头,我怎么感觉我离你越来越远了?”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哀伤,也带着无能无助的彷徨,是真的越来越远了,感觉不到我们的心脉在同时跳动的感觉,我讨厌这种感觉,但我又无力去改变。

“丫头,是因为我禁锢你娘吗?我真的是迫不得已,你娘除了不能与你爹相见,一切都很好,又或者我安排你父皇来与你娘相见,以解相思之苦。”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双目焦虑,安排我爹过去,是不是也顺便将他囚了?

我低头不语,也许我是累了,不想再想这种利益纠缠,也许在登基为王那一刻起,我们已经越走越远,我能明白他的无奈,我能明白江山社稷的重压,但面对相互的算计,我只是觉得疲倦,深深的疲倦。

遥远那头,冷佚正与孩子追逐玩耍,两人在地上打滚,爽朗的笑声在这个壮美但又宁静的傍晚响起,夕阳中他们的笑容是那样的快乐明媚,我静静地看着,眼睛竟微微湿润。

“丫头,我应该怎么做?”他扳过我的身子,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眼角,冰凉一片,从什么时候起,他温暖的手也变得如此冰凉?心蓦地一疼。

此时暮色已浓,天边那抹晚霞已经消失,军中嘹亮雄壮的口号声也暂歇,军营升起篝火点点,炊事房的炊烟袅袅,这是熟悉的军营生活,让我想起了曾经与楚冰在军中的生活,想起他如今化为白骨,长眠于冰冷的地上,所以心中黯然。

“银狼,我明天想见见濯傲。”听到我的话,他的脸变得冷硬起来。

“我没打算让你见他。”很平静的一句话,但却说得如此斩钉截铁。

“但我——”

“你先吃饭,我去部署明日一战。”他根本不给机会让我将话说完整,他大步离开,颀长的身躯越行越远,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这一晚很晚他都不会来,我躺在床上看着那微弱的油灯出神,孩子现在与冷佚同一个营帐,虽然耳根清净,但睡不着的夜晚就显得格外孤独,知道眼睛疲倦,我才闭上眼睛,恍惚间,我知道他回来,他吹熄了灯火,然后轻轻爬上床,从后背将我抱住,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心神微微一荡。

“丫头——”他轻轻喊了一声,似呼喊又似是无奈的叹息。

“丫头,不要离开我,别——”他手臂的力度在加大,他知道我并没有睡着。

“丫头,我真的慌了,从来没有如此慌乱,你是不是真的已经不爱我了?”他扳过我的脸,黑暗之中,他的眸子深邃而幽深,我的眼睛却被他眼里的痛楚和慌乱所灼伤。

我轻轻抚摸他皱起的眉,轻轻抚摸他俊朗无双的脸,眼睛竟然微微湿润,他吻着我的眸,他死死地将我搂在怀中。

“丫头,你再看看,我还是你的大师兄,一切都没有变,我的心没变,我不许你变心,我不许你看我的眼神如看着陌生人,我们不能再分开,我不能没有你,没了你我独有着万里江山有什么用?我一想到我会失去你,我就慌张,我就睡不着,丫头别如此冷漠对我?”

我真的不是想他那么难过,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两人在一起的感觉已经没有当初的甜蜜,反而有了窒息的感觉,是真的如他所说那样,我已经不爱他了吗?

但我知道我还是很在乎他,我还是很想他,否则我早已经从这里离开,否则就不会看到他焦虑痛楚而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只是他现在除了是我的夫君,还是一代帝王,他的心不仅装着我,还装着他的江山,孰轻孰重?我不愿意去比较。

“鼻子还是很高挺,唇还是很性感迷人,轮廓依然是完美到无懈可击,尤其眼睛开心时如明月清风,发怒时如刀刃冰霜,生气时深邃如潭,在无量山、在鬼煞门,我爱你但又怕你,但那时我觉得我的心与你的心贴的是那么紧密,如今躺在同一张床上,我却觉得你离我太远,你站得太高,我已经无法与你并肩了。”

“怎会无法并肩?我还一直在原地等你,我们缺少的只是相处的时间,而相反你与他们任何一个都不缺时间,你与濯傲同床共寝了一年多,断断续续、藕断丝连这么多年,你与冷佚也有完完整整的三年,而我只能在焦虑、思念、惶恐中度过,你不能在连相处的时间都不给我,你不能不给我机会让你重新爱回我,这对我不公平。”

他整个人显得烦躁不安,眸子布上了血丝,这些日子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知道。

“你明日还要上战场,你别多想,好好歇息。”

“你说我怎能不多想?你说我怎能睡得着?”他一把将我扯进他怀中,情绪失控般疯狂地吻我,强硬地撬开我的贝齿,吮吸撕咬,带着霸道带着焦虑,他肆意的掠夺,唇咬破了,丝丝疼痛,缕缕血的腥味,我轻吟出声,但他似乎不满意,滚烫的手在我的身上游走,滚烫的唇在我身上烙下朵朵火焰,誓要将我焚毁。

什么时候,他也变得如此不理智?什么时候他也变得如此失控?

“丫头,真的已经没有感觉了?真的没有了吗?”他最后那声竟嘶哑,似乎被严重烫伤了,但声音又是那样悲凉,听到我心疼。

“银狼别这样——”我抚上他焦虑的眸子。

“我怎会没有感觉?我不会再不辞而别了,”我轻轻地回吻他,在我的轻吻之下,他才慢慢变得安静。

“丫头,别离开我。”

“嗯,我不离开。”我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发丝,在我轻柔的抚摸中,他绷紧的脸终于慢慢松弛下来,那迷人的唇瓣微微翘了起来,带着一抹迷人醉意。

“丫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的心就很踏实。”那一晚他在我的怀中沉沉睡着,我的头埋进他的怀里,但他那双手一整晚都不曾离开我的腰,即使睡着也是如此。

第二天天没有亮,他就蹑手蹑脚地起床,起床之时他在我额头印下深深地一吻。

“平安归来。”我用手圈了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本来已经起床的他,又重新躺了下来。

“丫头,我想抱着你继续睡。”他懒懒地搂着我,我只得爬起来将他硬拖了起来,牵上他的手,他的唇翘起,猛地一用力,我整个人就匍匐在他身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猛地一个翻身,已经将我死死禁锢在身下,眸子尽是醉人的风情,翘起的唇带着微微的嘲弄。

“无赖——”我恼火地推开他。

“那我就无赖给你看。”他在我的脸上、身上啃了无数口,他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

“银狼,我想见濯傲一面。”听到我的话,他的笑容瞬刻凝固。

“他曾经答应我绝不杀了楚冰,而如今楚冰却惨死在他的手里,无论如何我都要讨一个说法,如果他真的是杀了楚冰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你不相信是他杀了楚冰?”他看着我,眼里寒光乍现,刚才的温存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他落在我的身上的目光已经如刀刃一般锋利。

“你对他就信任到这种程度?”他脸一沉,整个人如笼上了一层寒冰。

“银狼你别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往那方面想,如果他真的还想要我,而我又爱上他,今日我怎会站在你的面前?其实那次追杀我们的不是他,是他的母后,他并不知情,我不是为他开脱,而只是把事实讲出来。”

“这也是他跟你说的?一个狡猾得如狐狸的男人,要骗你并不是一件难事,兵不厌诈,万一你在战场上被他俘了怎么办?我不想你与这个男人有丝毫瓜葛,我也不想你有任何危险。”他的声音依然很硬,没有丝毫绵软。

“即使是他与我阵前对决,以我的武功,也是胜负难料,想俘我谈何容易?并且有你的大军在身后,我怎会有问题?”

“你想见他一面,就仅仅想知道楚冰是不是他杀?”

我点了点头,他自嘲地笑笑,笑得苦涩异常。

“丫头,你信任他远超于信任我,当日你们一行三人逃出皇宫,他完全可以将你们抓回去,但他却放了你和冷佚,独抓了楚冰,这里面的因由你却从未对我说起,就连冷佚也闭口不谈。”

“我就不相信无缘无故他会放你离开?你答应了他什么?为什么关于他的事情你总是闭口不谈?是怕我伤害他?他在你心目中就那么重要?”

我要如何向他坦白?如果他知道那个女人是濯傲的娘,他是不会放过这个要挟濯傲的机会,那个女人已经够可怜了,我又怎忍心?濯傲我已经捅过他一刀,试问我如何狠心再刺一剑?

面对银狼的指责,我无言以对。

对濯傲我做不到对待仇人那样绝然,就像他再次遇到我,依然狠不下心对我痛下杀手,虽然已经无关情爱,但心始终有一份牵挂。

也许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他童年的阴影,没有人知道他发了多少噩梦,更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渴望爱,他其实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坏,他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颗温暖的心,他温柔的时候,可以温柔得你不相信,他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毫无保留,褪去他的冷硬,其实很多时候,他只是一个渴望爱的孤独男子。

因为了解,所以心疼。

“丫头,我从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就伴着你长大,从你还不够小莲藕大,我就已经当你是我的小妻子,在你满山跑的时候,在你还懵懂不知的时候,我就天天盼着你长大,每次爬山涉水回无量山,只是为看你一眼。”

“这么多年的守候,这么多年的等待,都不够他两年来得重要?”

“到了今日,我们孩子都有了,我才发现你心目中,他真的比我重要,你对他深信不疑,对我却只有猜忌提防,如果不是那次我强硬要了你,也许——”他俊美的脸变得煞白无色,眸子尽是受伤。

“也许这孩子并不是爱的结合,看来是我耽误你了。”最后这句话让我如箭穿胸般疼痛,他居然说孩子并不是爱的结合?为了他我宁愿性命都不要,他却说我对他无爱。

我咬着唇,死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滑落。

不久,将士牵来骏马,送来了战袍。

我扬扬头,将泪吞下去,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跃上马儿,猛拉一下缰绳朝大军冲去。

在猎猎北风中,我的战袍在风中翻飞,而他坐在高高的马上,头微微仰着,此时天空乌云滚滚,这是一个让人压抑的早上。

“出发——”当我的战马奔驰到他身后,他喊一声,声音低沉而又带着石破天惊的气势,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我一眼,就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扫一下。

两军对阵的场面我并不是第一次见,但今天这种气势,这种压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尘土在叫嚣,旌旗在猎猎的风中招展,战鼓一字排开。

我抬头平视前方,黑压压的一群人当中,穿着黑色战袍的他,那样明显地凸显出来,鼓声暂歇,尘土平息,他一马当先地冲出来,动作时那样的洒脱矫健,他身后的大军欢呼雷动,声音直冲云霄。

“去吧,小心一点。”他的声音沉郁,隐藏了所有的情感。

那一刻,我们的目光碰触在一起,两人都是一阵恍惚,心里说不出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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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谁主沉浮 032:箭在弦上

身后大军见出去迎战的是我,都有些惊讶,但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除了欢呼呐喊,擂鼓震天之外,并没有窃窃私语,擂鼓声暂歇,一派肃穆,大家都在严阵以待。

我策马向前,拉住缰绳的手微微出汗,就快与濯傲相碰的时候,我勒住了马头,两人四目相对,都复杂异常。

“我没有失约。”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很多年后我都记得他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坚定倔强,但又是那样的憋屈。

“我也没有。”

彼此的对视中,他的眸子一点点亮了起来,如黑夜之中一簇火光,温暖而又有希望。

那一刻,风很大,我们的战袍在风中鼓起,像极两只准备展翅高飞的苍鹰,他的声音在风中有点颤也有点缥缈,但却字字清晰得如珠落盘。

“我长话短说,濯、狸两国合并,翼宇大为惊慌,希望我能在濯国根基未稳之时迎头痛击,我认为时机不成熟,两人矛盾激发,最后他选择与母后联合,密谋杀害楚冰,将罪名塞给我,断我后路,我提早察觉,已经秘密放楚冰走,因为我知道这样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便宜银奕,他没有实力亡我,我暂时也没有能力灭他。”

“母后找不到人,就将人易容成楚冰的样子,城墙悬挂的头颅并不是楚冰,总之楚冰我没杀,话我说了,信不信在你,我只想跟你说我没有失约,人是我杀的,我认,但不是我干的,谁也别想冤枉我是刽子手!”他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抹狠,估计是在这件事上吃鳖了。

我说不出我此时的心情,如果不是在战场上,我有可能朝这天空疯狂地大笑,大声地高喊,楚冰他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

两人的马再绕着圈子,我的眼睛微微湿润,喜极而泣也许就是这样。

“冷宫的女人我找到了,如今我放在银魄的皇宫,当今太后不是你亲娘,你的亲娘是她,如果你想母子相认,派人去银魄接回她,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的话音刚落,他的脸变得煞白,拉住缰绳的手颤抖得让人心惊,虽然他试图去克制,但那幽深的眸还是瞬间变得通红,如一个受伤的小野兽,带着噬骨的恨剜心的痛。

即使有心理准备又如何?

“濯傲——”

他没有回答我,坐在马上的身子,竟然微微晃了一下,似乎要跌下来,让身后一直注视着的大军惊呼,他相信我说的话,也许这个结果他早已经猜到了,只是一直不敢相信罢了。

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常,脸色也变得如刚才那般冷硬,只是那眸子还泄露了些许情绪。

“我现在接她回去会有危险,拜托你代为照顾,也许她如此迫切切断我后路,就是知道我很快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会放过她。”他的声音越发沉郁。

“既然她不是我娘,我更加不想中她的计,与连敖两败俱伤,只能让她得力,我得留精力来对付她,楚冰如今不见了,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连敖本想借这次机会将我置之死地,将错就错,第二是人在银奕处,他想坐收渔翁之利,如果是前者,我无话可说,只能打,但运气并不是次次都落在他身上。”他唇一翘,说不出的傲气。

“如果是后者,你既然可以自由出入银魄皇宫,请回去代为查探,我不想给银奕这只狐狸得逞,这对我对连敖都有好处。”说完他拉了一下缰绳,与我拉开了一丝距离,虽然身后的大军听不到我们说什么,但看见我们只是转圈圈,那么久都没有动静,都有点躁动起来。

“回去告诉她,她的儿子会接她回家。”他的声音变得沙哑。

“但谁害她如此,我将百倍还之。”他双手紧握,眸子里的阴郁和戾气让人心猛地一寒。

“嗯。”

短暂的寂静之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求你替我好好守护她。”他这句话一字一顿说着,声音虽然轻,但每一个字却重如泰山一般。

我愣了愣,最后在他满是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在头点下的瞬间,心变得沉甸甸的,我这到这头轻轻一点,就是一个承诺了。

他扭转马头,往回走,而我也勒住马儿准备回去。

“晴儿——”他突然转身回眸。

“谢谢——”在两军交战的战场,在乌云层层的天空下,他竟然朝我展颜一笑,那眸子一片通明,只有感激和信任。

他那绚烂的笑容竟然如一抹阳光,刺破黑沉沉的天空,让人的心亮堂起来,我的唇竟不住微微扬起。两人的总总恩怨情仇,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心竟说不出的舒坦。

接下来,卫国鸣金收兵,请求改日再战,银狼应允,只是那脸在看到我翘起的唇后变的冷若冰霜,而我虽然想收敛,但那笑意还是禁不住从脸上溢了出来,楚冰他没有死,他还活着,心头的大石搬去,整个人轻得可以飞起来一般,就连策马飞驰也觉得这风不冷,只是清凉舒适,这种感觉真好。

刚回到军营,战袍未脱,小莲藕已经扑过来了,他的眸子泪痕未干,在阳光之下闪烁着。

“他今天见不到你,以为你走了,所以哭得眼都肿了,我说你呆会回来,他又偏不信,没点用。”冷佚无奈地摇头。

看着他红肿的眸子,我一阵心疼。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小莲藕下次要坚强点,要不会被人笑话的。”这家伙自看见我回来破涕为笑,挽住我的手咯咯笑,但脸红扑扑的,有点不好意思。

看到他笑,想到楚冰没死,心如洒满阳光。

“冷佚,我今天见到濯傲了。”

“嗯,有没有砍他几刀?”他漫不经心地问。

“没,但他告诉我楚冰没有死,他没有死——”

我本来想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银狼,但他自战场下来,就阴沉着脸,一副谁靠近谁死的样子,让我心生怯意。

“嗯,没死就好。”虽然他说得平淡,但那唇却翘起一道优美的弧线,那眸子变得晶亮而有神采,而我依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眼睛已经笑得眯成一条缝。

“你笑得真难看。”他取笑我。

“但总比你不会笑的好。”我回敬他一句。

“都说传闻是传闻,不足信,你又非得伤心得死去活来一般,弄得满身是伤,结果还不是折磨我?”听到他这样说,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下次遇到什么事,都不许这样了,害人害己。”

“嗯,知道了,你真啰嗦。”两人竟然难得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微微声响,回眸一看,只看到银狼已经离去的背影,我的心猛地一沉,他又误会了。

他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身边的?使我们太入神,还是他的轻功已经出神入化?

“父皇——”小莲藕看到他,忙大声叫唤,可惜他却充耳不闻,走得更快,看到他父皇不理他,小家伙一脸的失落,睁大无辜的眼睛看着我,似乎是在问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让我微微心酸。

“你父皇可能听不到你叫他,下次小莲藕喊大声一点。”听到我这样说,小家伙才恢复了笑脸,要不他真的以为他的父皇不喜欢他呢,想起早上他说小孩子并不是爱的结合,心就隐隐作痛,怎会不是爱的结合呢?他不会因为这个,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吧?

“去找他吧。”

“小莲藕,我们比赛跑步怎么样?”冷佚说完看着小莲藕说。

“娘,你也跟我们比赛。”小家伙一边跑一边回头叫上我,我笑着看他们在草地上追逐,这时候的冷佚一点都不像冰冷的杀手,只有在这小家伙的跟前他才会绽放如此多的笑容,也许小家伙让他想起了童年的美好。

我去找了银狼,但被挡在了门外,侍卫说里面正在商讨下一步的作战部署,我从中午就一站到傍晚,依然没有见有人出来,我还是忍不住叫侍卫进去通传一下,但侍卫出来后却朝我摇头,请我先回,他连出来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我只得泱泱而回。

天全黑下来,我忍不住再去找他,营帐已经燃起了灯火,站在外面能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本来满怀喜悦想将楚冰未死的消息告诉他,但根本没有机会,但我说的话,他能信吗?这样一想,心中黯然。

我去了冷佚的营帐看了看小莲藕,因为天气冷,他与冷佚已经早早钻进被窝里,冷佚用手骚他的胳肢窝,他被冷佚弄得在那里咯咯笑,看见我进来,就猛爬起来,要拉我一起躺进他们的被窝里。

冷佚听到小莲藕的话微微出神。

我低头不语,帮他们俩盖好被子就离开了,越到深夜,风就越大,呼呼作响,手脚也觉得冰凉冰凉的。

我回到营帐,躺进暖暖的被窝里,在不知不觉地等待中熟睡,半夜醒来的时候,摸了一下,蓦地一惊,身旁依然是冷冰冰的,他竟然没有回来。

我披了一件狐裘,顺手拿了一件厚的衣服,我记得他今天衣衫单薄,他这是故意避我。

去到他今日议事的营帐,里面黑乎乎,空无一人,他去了哪呢?问侍卫,他们都摇头说不知道。

我在一个小草坡上看到银狼,他独自一个坐在风中,身上只有薄薄的衣衫,在风中是那样的冰冷,让人心疼。

他的背很直,但却显得那样的孤寂,手里拿着一壶酒,记忆当中他不喝酒。

“怎么不回去?冷了。”我将随手带来他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子僵了一下。

“我冷了,你还会心寒吗?”他的话让我愣了愣,什么时候起,我们竟然如此了?

“不回了,免得你看到我觉得碍眼。”他的声音淡淡的,说完兀自喝着手里的酒,一脸的落寞,那眸子的酸涩苦楚刺痛我的心,我怎能不疼?

“你以前不喝酒,也不许我喝酒。”

“你以前也只爱我一个。”这次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情绪。

他的脸色沉郁,深邃的目光出神看着天空那飘动的黑云,风很大,他的发丝在风中也散发着渗人寒意。

“我现在也只爱你一个。”我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是吗?”他的唇微扬,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风很大,我刚帮他披上的袍子被风吹开,我伸手帮他拢了拢,但他粗暴地推开了我的手,力气很大,我没有防备,重重摔倒在地,从小到大,他也不曾如此对我,即使调教我武功的时候,也只是严厉,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带着嫌恶?

走到今日这一步,就仅仅是我变了吗?从见面到现在,为什么他从不问我背脊的鞭痕从何而来?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一年是怎样活过来的?为什么对我没有丝毫的信任?

也许是我归来的时候伤痕已淡,也许我回到他身边的时候,身体无伤,心无痛。

他伸手过来拉我,但最后还是缩了回去,眸子无情而清冷地看我自己站起来,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让我的心一点点发寒。

“我明天走了,因为楚冰——”我定定看着他,想将他的样子嵌入脑海里。

“是因为今天与他见面了,你发现在我身边一刻都呆不下去?”他站起来,手中的酒壶重重摔在地上,碎成几瓣,如彼此的心,双眼燃烧着熊熊烈火。

“不是——”两人对视着,他的目光是愤怒与痛楚,而我的是委屈,我咬了咬唇,强忍心中酸涩与难过。

“我离开不是因为在你身边呆不下去,我今天战场见他了,他说扰乱狸国边境的是太后的人,楚冰他没有死,他还活着,皇城上悬挂的头颅是另有其人。”

“楚冰真的还活着吗?”听到我的话,他的眸子骤然一亮,连手也猛地颤了一下,但很快就黯淡下去,快得我以为是幻觉。

“是吗?他说的你都信?如果单纯是说这事,为何她不亲自对我说?你敢说你对我不曾有所隐瞒?”他声音是那样的冷。

“你看到濯傲会笑,你对着冷佚也会笑,为何对我就是如此冷漠疏离?你敢说你爱的真是我?”

“当年你刚成年,什么都懵懵懂懂的情况下,我骗你嫁给我,我就是害怕有一天你会遇到别的男人,你会爱上别的男人,我想先下手为强,但我还是守不住,守住了人,但守不住心有什么用?如果现在再给你选择一次,你还会愿意嫁我?如果不是中了蛊毒,如果不是我强硬要你,你真的愿意我碰你?”他直视着我,似乎要将我看得通通透透。

“你娶师姐是从大局着想,我能理解,但不代表我不介意,你囚我娘,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我也知道你的无奈,因为你是帝王,你有你的权衡责任,但我父母分离了二十年,如今依然不能重逢,我心酸,我一年多不见你和小莲藕我想疯了,我想到哭,但我娘苦苦守候了二十年,我心疼。”

“你是我的夫君,但银魄是我的国家,他们是我的父兄,你们相互算计,皇权霸业的诱惑我知道,社稷的重责我明白,你说要我站在你身边,我站了,但我惶恐,我害怕真的有一天你们会打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刚刚有了爹娘,有了皇兄,有了亲人,我不再是无父无母,我不想渴望了那么多年才得来的幸福化为乌有。”

“我爱上你之时,你只是我的师兄,我嫁你之时你并不是一个帝王,我亦不是银魄的公主,我只是单纯地想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见到你,想每一个桂花飘香的夜晚,你都能牵着我的手,在月色下散步,想你抱着我的感觉,吻着我的心动。”

“你知道我并不贪图富贵,我并不觊觎母仪天下的皇后宝座,你听到孩子叫冷佚为爹的时候,你不舒服,但当我听到孩子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有两个娘,我也一样难受。”

“你娶师姐并非你所愿,但我嫁濯傲何尝不是一样?他说他放了楚冰,我相信,他说楚冰还活着,我的确不曾怀疑,因为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都未曾骗过我一次,无论什么事只要我问,他都坦言以对,从不隐瞒,即使是国家机密,童年伤痛。”

“他让我分担他的悲与痛,分享他的喜悦,他将我放在与他同等的位置,所以对他的事情,即使很小,我都知道,我有时觉得我了解他多于你。”

“而你只当我是一个孩子来宠,你爱我,你想娶我,但你从来不曾对我明言,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心意,即使你后来娶了我,我成了你的妻子,你依然是用楚歌这个身份,我一直觉得自己被愚弄。”

“戴着面具的师兄,疯疯癫癫的楚歌,鬼煞门的门主,濯国的皇子,到如今的一代帝王,天下霸主,你的身份转变得太快,快得我适应不过来,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你,我几乎每见你一次,你都换了一种身份,所以我觉得陌生,其实我也很怕这种感觉,但我——”

“就是因为陌生,就是因为有距离,我再也不许你离开,明天不准离开。”他沙哑的声音带着霸道蛮狠。

“我要回去救楚冰,只要他还活着,你们就不会开战,你们不两败俱伤,银奕就不会打濯国的主意,一切——”

“即使楚冰未死,这一仗也必须打。”他的话让我的心凉了一截。

“两国合并时日尚短,百姓尚未能接受这个事实,如今卫国多次烧杀掠夺,淫人妻女,百姓都等着我为他们出头,如今我退兵,卫国倒没有什么,天下人都会说他守住了江山,击退濯国,大震国威,而我却败走沧州,这样势必动摇民心,现在都打到这里,却无功而返,之前将士流过的血岂不是白流?我不甘心。”

“卫国虽然强大,但却不齐心,权利三分,如果他们团结一致,要攻破不是易事,但如果他们互相提防,互相隐瞒实力,也只不过是一盘散沙,溃之千里,现在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夜的黑影中,他的轮廓冷硬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