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与我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含羞低头,但他却脸色铁青,我以为我看错,抬头再看的时候,他已经离开,只留一个冷硬的背景给我,对这个拜了堂,但不算是夫君的男子,我只是惊鸿一瞥。

不久师兄就走了进来,今夜他的银色面具是森冷,虽然是隔着面具,但我依然能感受他满腔的怒火。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我愕然地问。

“小睡,丫头去哪了?怎么换是你了?”师兄冷冷地看着我,他的眸子让我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师兄平时就是冷冰冰的,但今夜冷得实在寒得渗人。

“差不多到楚府的时候,她就下轿了,她说去喝酒。”我的话音刚落,我听到关节咯咯响的声音,他的拳头已经紧握,似乎怒极。

夜似乎寂静得只能听到师兄略显粗重的喘息。

“今天出嫁的是她,所以出现在新房的只能是她,楚家大少爷见过丫头的画像,认准是她了,旁人不要,小睡跟师兄回去,以后找一个比楚家大少爷好一百倍的男子,他不配你。”

“走吧-”师兄朝我伸出了手,这是十五年来他第一次朝我伸出手,师兄的手很大很温暖,握起来很舒服,但我的心依然很难过。

新婚之夜,我被人驱逐出来了,虽然因为自己是假冒的,但结局也太凄惨了一点。

“小睡,别难过,听师兄的话,现在回无量山,师傅不见了你,会很焦急,师兄要将那死丫头找回来,给楚家大少爷一个交代,其实你不比那丫头差一丝一毫,只时夏荷秋菊各有所好罢了,你明白师兄的话吗?”

我点了点头,朝师兄笑了,轻轻抚摸着我的发,这是师兄第一次如此温柔地对我,让我感觉如沐春风,他在我的微笑中转身离去,当他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浓浓夜色时,我已经泪眼朦胧,这是我第一次出嫁,难堪而又难过。

我回到无量山的时候,师傅的房中已经乌黑一片,整个无量山是那样的静谧,不知道是师傅不知道,还是他不想我难堪,但这一件事情师傅与师兄从此再也没有提过,似乎知情者就只有我和丫头两个人而已。

无量山的桂花依然飘香,月色也依然皎洁,只是没有了丫头,我不习惯,原来十几年的生活,很多东西已经深入骨髓里面。

夜晚听不到她意乱情迷地喊师兄的名字,早上没有了调笑的对象,看不到她害羞的脸,吃不到她煮的饭菜,听不到她银铃般的笑声,一切似乎没了颜色,日子依旧,只是觉得寂寞了。

有她的时候不觉得重要,没有了她,方觉得满山萧瑟。

“这丫头,玩疯了,还不回来煮饭?”

“丫头,该去挑水了—”

师傅总是记不起她已经不在山上,喊了很久不见人出来,他才沉呤道:“我老糊涂了,都忘了丫头嫁人了。”

师傅虽然从来不说想念丫头,但我知道他心里想得很,虽然他时常贬低丫头,说她一无是处,说她烦人,但其实他对她的感情最深。

日子如常,只是少了笑声,原来丫头虽傻,但她能让每个人感到快乐,少了她心里空荡荡的,也许正因为如此,她的手纵使再黑,师兄牵起得依然甘之如饴。

花开花落,半年过去了,师兄只回过一次,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煮饭。

“小睡即使煮饭也像一个小仙女,丫头煮饭却像一只母夜叉。”我笑了,他也笑了,印象中师兄很少笑,但这次一笑却让人感觉出春阳一般让人暖和,我禁不住一阵失神,那面具下空间有一张怎样的脸?我很想知道,一直很想。

师兄当晚飘然离去,我远远看着那一抹白衣消失在眼前,心中有着淡淡的惆帐,转身的时候,竟然看见师傅站在我的身边,我的武功与师傅与师兄比差的太过,尤其是师兄,我不明白他的武功怎么可以高到这个程度。

师傅说丫头整天知道玩,小睡就知道睡,两人的武功都憋脚,以后别说是他天狼老人的徒弟,坏了师门的名声,虽然他是这样说,但他对我们并不严厉,因为他自认为女孩子温柔点的好,不需要舞刀弄枪。

“师傅,你怎么老是我无声无息的,吓坏小睡了。”

“这不怨师傅,怨小睡学武不精。”今晚师傅的声音特别柔和,似乎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师傅你有话对小睡说?”

“小睡果然比那傻丫头聪明,师傅的确有话对你说。”

我在师傅的身旁坐了下来,这么年来,虽不是亲人却更似亲人,丫头嫁了,师兄又极少回来,与我相伴的似乎就只有师傅了。

“小睡与丫头都不是师傅的孩儿,丫头小时候总问我她娘是谁?在哪里?为什么会不要她?师傅答不上,因为她的父母是谁,师傅并不知道,但小睡的是谁师傅却是知道的,但十五年了小睡你偏偏没有问过师傅一句,师傅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师傅本就是一个粗人,女孩子的心思不好揣摩。”

“原本师傅并不打算告诉你,但现在你大了,师傅觉得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最重要明天师傅就要下山了,这无量山也不会回来了,这山就剩你无依无靠了。”

“谁是小睡的父母我并不是特别在意,如果师傅觉得我无依无靠,去到哪就带小睡去哪好了,我不会再贪睡。”听到师傅要走,我不舍得。

“师傅有未了的心愿要去完成,这一路惊险重重,不适宜带着你,留在无量山怕你寂寞孤独,独闯江湖,怕你涉世未深,寻找父母,我又怕给你桎梏与枷锁,师傅几经思量,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安置小睡你。”

师傅幽幽长叹了一声,然后说:“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你是狸国的公主,狸国现在的太后是你娘,”我有点意外,但静静地听师傅说。

“那晚星夜无光,夜色黯淡,我走在僻静的山野小道,你的哭声嘹亮而凄厉,响彻不天宇,我勒住了马儿,循哭声寻找。”

“虽然是夜色黯淡,但我依然看到一大滩血,触目惊心,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黑衣女子紧紧巴住我的手,还有一息尚存。”

“她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你是皇后的女儿,胸口有五色花瓣为凭。”她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却没有说完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你如何沦落民间,我并不知道,但我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我相信他,十天前狸国皇后,产下漓国帝王宫震天的第一个皇子,而皇上宠爱的沈贵妃却早产胎死腹中,太医抢救,但一代佳人还是香消玉百陨。

皇上当时正在西山与濯国、银魄两国帝王会面,商定三国的边界问题,闻讯赶回,但沈贵妃已经下葬,皇上守在沈妃的陵墓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而对新生的皇子未瞧上一眼,皇长子降临的喜庆遮盖不住沈妃离世的阴霾。

听说帝后从此不合,但宫闱秘事太多,谁又能说得清,师傅心里猜测,兴许当年的沈贵妃的孩儿并没有死,只是被你娘给夺了去,如果是这样,相认之路漫长而凶险,即使你娘承认你的存在,你的身份也不会得到恢复,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你这个狸国公主是不存在的。

你的出现只不过将你娘当年的恶行暴露在世人面前而已,但你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你想要与你母后想认,师傅可以帮你,但你却不能向你母后提起师傅与无量山,因为师傅不希望世人知道这一处所,你可清楚?

“师傅,我要想想。”师傅抚摩了一下我的发丝然后离开,我看着师傅那件灰色的长袍出神。

这一晚我彻夜无眠,但我睁开微微浮肿的眼睛找师傅的时候,我已经确定自己的心意。这么多年,虽然我不甚想念她,那是我不知道我娘是谁,但现在我知道她还活着,平静的湖水起了波澜。

我见她不为公主的名号,不为大富大贵,只为问她一名:“你是否还记得你还有一个女儿?”

我不知道该后悔还是庆幸自己这样做,因为这个决定让我走上了一条惊涛骇浪的路,但既然脚已经跨了出去,我就没想过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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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夏荷秋菊

不久师傅带我下山,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无量山,丫头小时候偷偷下了一次,然后回来侃侃而谈,说外面的美酒多么香醇,男子多么英俊,大街多么热闹,而我总是付之一笑,外面的世界我并不感兴趣。

“丫头,师傅的棍子是不是不够痛?”每逢听到我这样说,丫头的嘴狠狠地瞪着我,然后就痛骂大师兄,左一个淫狼,右一个破狼,似乎怒气难消,因为我知道是大师兄把她抓回来的,但她从来不敢当面骂,因为我知道她其实很怕大师兄,看她眼神又怕又爱,很是有趣。

下到山我们就马不停蹄赶到狸国,师傅将我送到一处佛寺,听说这里香火鼎盛,太后也常来参拜,我看着这清幽而威严的佛寺,心跳得比往常快了些,因为现在我离我娘竟然如此近?

“小睡,师傅已经遣人秘密留了信函给你母后,约她明日在后山想见,如若她认你,以后路该怎么走就看你自己决定了,如若她有难言之隐,那就跟着师傅浪迹天涯了。”我在师傅的笑容下重重点了点头。

“即使小睡能跟随自己的娘,但在我心中师傅永远是我的亲人,养育之恩不敢忘,以后师傅有需要到小睡,小睡一定竭尽所能,为师傅完成。”

师傅轻轻抚摩着我的发丝说:“师傅养大你并不太辛苦,反而是你陪伴师傅十几年,让师傅不至于太孤独,如果要报养育之恩,应该野丫头报,养大她一个,比养大十个你还辛苦。”每次提到丫头,虽然师傅满嘴责怪之言,但嘴角总是带着笑,好久没见她了,有点想她了。

“如果你惦记着师傅的养育之恩,他日你师兄需要你帮忙,你能伸一下援手,师傅就很高兴了。”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师傅与师兄都不是普通人,师傅虽然终日以酒为乐,有时显得潦倒不堪,但不时流露出来的威严与气势让人折服,这肯定不会是普通山野老头能拥有的气质,说到皇宫皇上未露丝毫胆怯,甚至还能谴人送信给我的母后那就更不简单,皇宫是龙潭虎穴之地,寻常人岂能随便潜进去?

但我对这些并不是特别好奇,也不想深究,无论他是谁,他都是我的师傅,是我的一个亲人,这点无法改变。

师傅在暮色中离开,但我知道他一直在附近,因为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我独自一人在后山度过了一夜,因为师傅说我是时候独自一个人面对黑暗。

听到林中的鸦叫,还有动物走动的声音,我有点怕,以前在山上这些声音都听习惯了,但独自一人在黑夜当中,又是一番感觉,原来我还是不习惯一个人。

我靠在巨石的背后,就这样度过了一晚,夜深人静之时,我竟然睡着了,果然不愧睡狼的名字。

第二天,我并没有见我娘,也就是那个狸国的太后,我见到了几个声音奸细的男子,应该是宫中的太监。

“是不是你要见太后?”他的声音虽然尖细难听,但对我却还是很恭敬,我不知道该理解为娘对我的存在并不是太在意,还是她比较小心,只是派几个宫人了试探了虚实,也许是我知道有一个失散十几年的女儿约我想见,兴许我会连夜出宫,但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

我跟随着他们入宫,我不知道师傅此刻是否真的在附近,但我很想再见他一面,因为我知道这一去,以后再见已经不知是何年?

虽然我频频回头,但却未能见到那抹伴随了十几年的身影。

走进万重宫阙,这里琼台楼阁,飞檐广厦,桃红柳绿,风景虽美,建筑物虽然豪华气派,但终不够无量山桂花让我陶醉,比不上无量山的月色那般旖旎。

他们将我领进一个雅致飘香的寝室,这里有古琴名画,高床软枕,并不是无量山那屋子可比,但那里却有着自由的空气,这里却让我觉得局促,但无论在何地我都能恬然安睡,我比任何人都能随遇而安。

我第一次见我的母后,她的美貌与高贵让我震慑,她款款而来,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身姿依然妖娆,但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柔软,她给我感觉太过于强势,她身上的霸气与威严不输给一个铮铮男儿,隐隐有霸王之气。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泪流转但却如锋刃一般,她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女人,这是我第一感觉。

“你说是我的女儿,可有凭据?”她的声音轻柔但却带着力度,我曾幻想了很多次我们母女想见的场面,但从来没想到是如此?没有矢口否认,也没有相拥而泣。

我缓缓脱掉我身上的裙袍,没有丝毫羞涩,当那五色花瓣赫然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我终于看到她眼里的情绪与波动。

“你果然是雪儿,你真的是我的女儿,你还活着。”她冲过来拥抱光裸身子的我,当我看到她眼角有泪花闪烁的时候,我才觉得这个女人是有感情的。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我娘,我并不是用一个女儿的目光看她,而是用一个女人的目光在审视着她。

我娘说我很冷,那种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让人心寒,但师傅却说我这是淡泊,也许不同心境的人就会看到一个不同的我,但娘眼里的泪花与紧紧相拥却不能让我流一滴眼泪,我并不是随便就会哭的人,这就是我与丫头不一样的地方。

她开心地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她的开心,她愤怒的时候会叨叨絮絮骂上半天,悲伤的时候那眼泪似乎永远流不尽,但就是这样的傻丫头偏偏得到很多很多人的爱,当然也包括我。

但其实我跟丫头一样渴望温暖,渴望爱,我的心真的很简单,只希望嫁一个彼此相爱的男子,缠绵到老,最好男子俊美一些,如果能有楚家大少爷这样的容貌那就好了,但这样的男子凤毛麟角,岂是那么容易遇到,就一切随缘吧。

但我总记得师兄说的那句话,夏荷秋菊各有所好,我就是默默生长着的空谷幽兰,我相信这一生总有人会回眸。

娘自从确认我的身份后,立刻宣布收我为义女,并且在金銮大殿上受封,风光无限,她用另一种身份证明了我的存在,让我堂堂正正地喊她一声母后,也弥补了她对我这二十年的亏欠,其实我并不觉得是一种亏欠,也许我应该感谢她,让我十几年都活在广阔的天地之间,这并不是宫中的金丝雀可比。

在金銮大殿上,我见到了当今的圣上,他跟我同一天出生,应该也只有十五岁,样子也极为俊美,但可惜目光迟钝呆滞,这样的人登基为王,要带领狸国在几大强国下存活下来,母后的艰辛可想而知,突然我明白娘为什么会如此强势,她不强势兴许这个狸国已经改朝换代,再次易主了。

但皇上登基多年,国泰民安,兵强马壮,孤儿寡母最终能屹立与濯国、银魄平等对手,她的铁婉可想而知,我忽然有点佩服这个女人,她能做很多男人都不能做的事情。

皇上虽然在我眼里像一个孩子,但今年已经大婚,三宫六院,妃嫔众多,后宫更是争奇斗艳,莺歌燕舞的地方,放眼看过去,燕瘦环肥,赏心悦目,与濯傲的后宫简直是天渊之之比。

许是娘觉得皇上实在愚钝,扶不上去,所以希望他尽早有子嗣可以接替他,可惜现在已经有三位公主,但还是没有小皇子。

因为我是太后认的义女,皇上在金銮大殿封的公主,所以宫中的人对我恭恭敬敬,就连皇上的妃子都敬我几分,娘的赏赐也是一批接着一批,许是她心中是有我这个女儿,但看着寝宫琳琅满目的珠宝主,我竟然觉得就如无量山的石头一样,到处可风,可有可无,原来我真的不稀罕大富大贵。

我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宫雪舞,对于这个名字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觉得一个称号而已,我躺在舒适的床上有时在想,我这一生是否还能听到有人叫我小睡?

我们母女相认的第二天,娘就开始询问我这十几年的生活,住在哪里?是谁抚养我长大?自己是如何得知自己是公主?当日是谁将信函送到宫中,其实我觉得娘最关心谁将信函放在宫中?有人能随意出入宫中,我觉得这会让她寝室难安。

“我也是前段时间知道自己的身份,因为义母年迈去世,义父悲伤欲绝,身体渐差,怕他仙逝以后没有人照顾我,所以才将我的身份告诉我。”

“义父、义母是一对神仙侠侣,武功奇高,带着我云游四海,四处为家,他说当年路过狸国的时候,碰到一奄奄一息的女子,她将我托付给他们,临终前只说了一句,此女是金枝玉叶,当今皇后所出,胸口有五色花瓣为证,希望厚待。”

“义父义母说公主身份虽然大富大贵,但却也很多束缚,宫中女人明枪暗箭,杀人不见血,估计很难养大,既然皇后选择让她出宫,肯定有苦衷,他们能遇到,说明与我有缘,刚好他们无子无女,所以待我如已出,本打算将这个秘密已经埋藏,只是义母的死让义父生无可恋,所以才决定告诉我,让我自行决定要不要进宫。”

我对她也说了慌,即使师傅没有叮嘱我,也不对她说真话,如果皇上当真不是她的孩儿,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情人,其实我发现说谎是无师自通,但说谎有高明和拙劣之分,有人经常说谎一听就知道,如丫头那样,有人不经常说谎,但说得滴水不漏,经常能瞒天过海,如我一样。

“你义父说得对,宫中的女人身份虽然尊贵,但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那雪儿为何选择回宫。“

我进宫并不是为了公主的名号,我只是想问娘一句:“你是否还记得你曾经有一个女儿?”

我看到她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虽然眼里没有泪花,但却红了。

“可惜他不能看到我们的女儿已经长得那么大,可惜他不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女儿。”她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很是哀怨,这个时候我觉得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有着爱有着恨也有着怨。

“雪儿,能有办法找你的义父吗?母后想亲自对他说声谢谢。”她的声音轻柔舒缓,让人很容易朝她掏心窝,她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的理智总是战胜情感,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忘不了想知道师傅的下落。

“我的义父居无定所,他说他的身体逐渐差了,可能要追随义母而去了。”我的眼眶红了,母后怜爱地将我抱在怀中对我说还有她,但她的怀抱我总感觉不到温暖。

“雪儿,你不是说你义父武艺高强吗?耍几招给母后瞧瞧。”

“是—”我很得意地耍了几招给她看,无非都是一些花拳秀腿,母后眼里露出失望之色,我知道她是想从我的武功的招式推测出义父他们是谁?但我又怎可能上当,但在这一刻我知道母后一定懂武功,并且不弱。

“义父说女孩子不需要学太多武功,最重要的是温柔。”

“你义父将你教得很好。”她轻轻地将我搂入怀中,轻抚着我的发丝,不再问什么话,许是发现也没有什么好问了,我觉得与娘的相处比与丫头他们相处累多了,母女之间还要互相提防,勾心斗角,这也许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

宫中的生活我很快就能适应下来,毕竟我娘在这里,这就是我的家,我住得心安理得,并且每天有人服待,从吃么穿甚至是睡,其实也舒服,人依然嗜睡,过得无忧无虑,只是有点想念无量山,但想念又如何,只怕是桃花依旧人面全非,师傅、丫头他们都不在了,这山再美也少了温情。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久,不久濯狸两国联姻,我作为一枚棋子嫁到了濯国,那天母后来找我,她跟我说她一个撑着整一个狸国有多艰辛,顶住了多少压力,我默默地听着,不发一言。

“你皇兄不但无大志,还愚钝得很,这国家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是你父皇留下的江山,我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各大国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国破家亡。”

“你父皇临死的时候握着我的手,他说他一生最爱的人是我,他希望我替他的儿子扞卫他打下来的江山,我答应了,只为他临死前的温柔,只为他那一句最爱,他临死前对我真的很温柔,他抚摸着我的发丝,轻轻唤我柔儿,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叫我了。”

母后说到父皇的时候眼里满是柔情,脸庞微微红了,竞有点娇羞,让我看得呆了,我想不到母后竟然也有如此女儿情态。

母后刚与你相认,也想留你在宫中好好照顾,但你也已经成年,你皇兄的女儿也已经三个了,是时候婚嫁了,适逢濯国有意联姻,母后思量了一番,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身为狸国的公主,父皇的女儿,身上流着的是狸国的血,扞卫狸国你有责任,只是太难为你了,我知道你一定恨母后,恨母后狠心,但母后也只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着眼于大局,雪儿你可明白母后?”

那天晚上母后说了很多很多,她的泪水湿了妆容,红了双眼,我不知道她的泪水有多少是出自于真心,但我却知道我这个女儿在她心目中纵使多重要,也不及她脚下的锦绣山河,为了她手里的江山,她可以牺牲任何人,也许包括自己,

我觉得她是一个执拗的女人,为了一句诺言坚持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只是不知道这个男人对她是否有那么一丝真情?所为最爱也许只是一句谎言,但却成了支撑她走下去的所有信念,有时我觉得她很傻,帝王真的有心?聪明如她,真的相信?也许无论多聪明的女人,陷了进去都会变成傻瓜。

其实我不恨她,但也说不上多爱,只是对她有着女人的怜悯,虽然她高高在上,虽然她能翻手为去,覆手为雨,让风云变色,但她在我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个孤寂的女人,一生守着那虚无缥缈的爱。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让濯傲迷恋上我,最后怀上他的子嗣,一个帝王他能容许一个有着狸国血统的皇子登基?能存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就看你能将他的心勾了几分?你只管怀上他的子嗣,让他迷恋上你,剩下的事情母后帮你扫除。“我知道她说剩下的事情是什么,如果要孩儿能登基,唯一的办法就是濯傲身死,而且除了我的皇儿他并没有其他血脉,但他死了我这一生就成了寡妇了,嫁给帝王如同守寡。

最无情是帝王家,说真的不相信帝王有心?即使曾经有,随着岁月的流逝,也会变了无。

这是我第二次穿上喜袍,没有第一次的紧张与兴奋,我的心如平静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母后盯着我,眼眶微红,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不舍与愧疚。

“雪儿,是不是很恨母后,母后一直在想,是不是做错了?雪儿你是我的亲女儿,是我唯一亲人,“那一刻她的泪滑过脸颊,我知道她是真的难过。

“我不恨母后,是我自己选择了回来,要恨只恨自己,长大了始终要嫁,没有什么好怨,我始终流着娘身上的血,与一素未谋面的男子相比,娘重要。

我是狸国人,狸国与一个陌生的国度比较,狸国重要。”我淡淡地笑,然后才她挥手,她站在宫门前,直到我走了很远远,她依然还在,只是她的身影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但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这次的仪式比我那次难堪的出嫁不知道隆重了多少?但第一次我的内心是茫然是憧憬与期待,但这一次却什么感觉都没?这一路上坐在马车里我也睡得很好,是祸躲不过,就坦然面对吧。

我依然很有耐心地完成了所有的仪式,这次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出嫁,也不能马虎,虽然说了坦然面对,当我被送进俪宫,看着燃烧的红烛,手心还是出了汗。

当听到他的脚步声响起,我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猛跳。

但这一晚他一名话都没有对我说,甚至连我头上的喜帖也未曾揭开,这是我的第二次出嫁,我没有被人驱逐,但却被遗弃了,也许这就是作为棋子的下场,虽然我也明白,但心中总是难掩失落与难过,原来有一些人,她永远无法得到一份简单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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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睡狼传说003:一夜纠缠

第二天妃嫔过来请安,我端坐在一旁,细细观察濯傲的女人,其实他的女人真的不多,比起皇兄的皇宫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显得凄清多了,皇兄的后宫,莺歌燕舞,燕瘦环肥,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我最期待的就是想看看一个叫晴妃的女子,听说她冠宠后宫,皇上晚晚流连于她的寝宫,以致对其他的妃嫔平淡如水,我一向对厉害的女人都颇有兴趣。

但当她抬头与我四目相对的时候,我连手中的茶也打翻了,她竟然是丫头,她不是嫁了楚家大少爷了吗?怎么又成了濯傲的妃子?我头脑里闪过无数疑问,但此刻无人能解答。

她的惊诧程度不亚于我,我很快能恢复正常,而她的嘴巴却依然张得老大,让我很将桌子旁的果子全塞到她的嘴里,但又觉得实在太便宜她了。都是别国进贡过来的珍惜水果。

各宫的妃子请安离开后,我竟然心情大好,想不到这丫头竟然在宫中,实在太意外了,但也太让人惊喜了,我整个人变得雀跃起来,即使一向懒得动的我,也有欲望想舞一曲。

虽然她冠宠后宫,但她是妃子,我是皇后,似乎比她高那么一个等级,想到这里我开心的哼起歌来,看来嫁来这里是嫁对了,就为能见到丫头,我这一嫁也值得了。

第二天我在宫中等她,我知道她一定按捺不住前来找我,她问我怎么是狸国公主?为什么嫁来这里?我问她不是嫁给楚家大少爷了吗?不是心有所属了吗?怎么成了濯傲的妃子?她的问题可真多,一张嘴巴就喋喋不休,让人应接不暇。

但是大家都有所隐瞒,我们都没有问下去,兴许都知道各怀着目的,但无论我怀着什么目的,她依然是那个傻丫头,我不会伤害他,我相信她也不会。

因为有了她,我觉得不再寂寞,这个皇宫也不再凄清。

接连几天我都没见到太后,她也不希望我去请安,我也懒得理他,濯傲自新婚之夜呆在俪宫一晚,此后都没有来过。

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除了洞房花烛那一夜觉得有些失落之外,接下来的几天我差点都忘了这个男人的存在,对他我也从来没有报什么期望,只是新婚夜,我以为他再无情,也会敷衍我一晚,但我想不到他连这个也懒得浪费时间。

晚上我懒懒地躺在床上,看着一本《女训》,但却觉得甚是无聊,来这宫中我看了很多这类型的书,厌烦得很,但母后给我送来的书也有很多房术的书,这些书只有皇宫才有,配以详细的解说与图片,看得脸红耳赤。

母后似乎怕我不够精于此术,还叫有经验的宫人面授,可能是怕我尴尬,还命人在中间隔了屏风,像上学堂那样授课,她们说得生动明了,而我听得心潮澎湃,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对男女之事了解得那么少,想当初还误导丫头,不过现在她应该很有实战经验了。

在这方面居然她比我还早体验,这让我有点不甘心,想起以前授课的内容,我禁不住脸色潮红,就在这时宫人大声宣布皇上到,我忙起来接驾,但我还没能从床上爬起来,他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得出的结论就是原来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男子与楚家大少爷旗鼓相当,只是对于我这朵开在深谷的花,他是否会回眸?对这个我依然不带任何期待,虽然第一眼我对他的印象不错,但我知道嫁入帝王家的那一刻,我已经不可能拥有爱。

他冷冷地朝我打量了一眼,态度礼貌而疏离。

“皇后,今晚母后想与我们一起进膳,你准备一下,我们就过去。”

“好”我淡淡地笑着,端庄而贤淑,他对我有防范和敌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但进去见他母后的时候,他却执起我的手,两人倒真的很相敬如宾。

他的手很大,带着点点凉意,两人缓缓地朝太后的飞凤宫走去,这是我与一个男子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我的手本来不大,握在他手里显得更是小,掌心的温度静静的传递着,我竟然有那么一丝慌乱,脸微微发烧。

他向上散发着淡雅的香气,我闻不出是属于哪种花香,但却很好闻,让人想接近,但他总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客气而疏离。

“皇后,前方有石头,小心。”他出言提醒我,轻轻的,不带任何感情,但却微微心暖,虽然明知这只不过是客套话,他的笑透着邪魅,如果认真去看,又很容易被他吸去了心神。

“皇后,朕的脸上脏了?何故净往朕脸上看?”他的声音带着揶揄。

“是的,脏了,臣妾替你试去。”我将错就错,踮起脚一点点地擦着他那白玉般的脸,似乎他的脸真的脏了,两人离得太近,气息混杂在一起,我一阵心荡神驰,是不是接触的男人太少了,竟然心跳得那么猛。

我停下手看着他的时候,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无来由一阵慌乱,他那双眼睛能穿过你的身体,将你的心看得通通透透。

难怪我母后撑得如此辛苦,这样的帝王与我那皇兄相比差得实在太远,这濯国在他手里只会更加强大。

这是我第一次见太后,她比我想象中更年轻貌美,眉眼流转间带着一股媚态,声音清脆温柔如少女,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寡居多年的深宫女人,他没有我母后的强势与霸气,有的只是温柔与妩媚。

但我觉得她一点都不简单,能在后宫生存下来,并且如今贵为太后,身上竟然没有一点强势,这样的女人我觉得更可怕。

“傲儿好福气,皇后长得不但倾国倾城,还温柔贤淑。”她亲切地牵过我的手,让我在她身旁坐下来,她的手细腻而修长,我拘谨地坐在她身旁,微微露出一丝紧张,但其实这个时候我并不紧张,我只是想她认为我是一个胆怯的女人罢了,她不动声色地观察我,而我却在心中暗暗计较。

“这都是赖母后费心,母后这是翼国进贡的大蜜桃,多汁而鲜甜,母后试试。”濯傲态度恭谨,但母子俩的话并不多,偶尔还暗含刀锋,不但貌全神离,还隐含敌意,我低头吃饭,未插一言,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但我却佯装吃的津津有味。

“皇后好胃口。”他的声音永远带着淡淡的讽刺与揶揄。

“臣妾托皇上的洪福。”我总是波澜不惊地答他,不理会他话中的揶揄,他没有将我送回俪宫,宫人回禀我,他去了丫头的沁雪宫,丫头有什么办法,竟然将这个男人收服?莫非外面传言丫头独得他宠爱是真的?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帝王岂能有情,所谓独宠都只不过是我大婚时的大红喜字做做样子罢了。

在宫中的日子因为有丫头而变得温馨快乐,两人偶尔说说笑斗斗嘴,似乎回到了无量山一样,丫头红着脸问我与濯傲是否圆房?进宫那么久不要说同房,就连同床共寝都没有,但我又岂会在丫头面前认输,我说我们已经有了很多次,说得生动暧昧,丫头听得脸红耳赤,但奇怪的是她眼中竟然没有嫉妒,就连一点点都没有。

她心中爱的是濯傲?我很怀疑。

跟随这嫁过来的宫人,不断地催我要主动一点与皇上接触,要想办法将皇上的心给勾过来,还不停地给我出谋划策。

我不介意濯傲宠幸我,我嫁给他,他就是我夫君,这本来就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最重要我并不讨厌他,但他不宠幸我,我也不想巴巴地去勾引他。

其实母后选择我做她的棋子是她的失策,虽然她说以我美貌与冷静,是最适合的人选,最重要我身上流着她的血,她觉得我不会背叛她,的确我不会背叛她,但我也并不是很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枚棋子。

其实自母后将我嫁入这个宫中,她就是第二次选择了遗弃我,作为异国公主,母国强势,咄咄逼人,我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虽然会恭敬对我,但人人都恨不得噬我一口,如果母国衰败,得不到君王宠爱的我,也只会受尽欺凌罢了。

这一切母后不可能不想到,只是她还是选择放弃了我,母女情薄,我也许进宫与她相认一 场就是为了走这么一遭,人有时真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我自嘲地笑笑。

“皇后为何深夜浅笑?”濯傲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他居然无声无息地进来,我虽然武功不是特别高,但在师傅的调教下,比一般学武之人的警惕性要高,但想不到我竟然听不到他任何脚步声,他估计是故意的,否则不会不允许宫人报于我听,不过他的武功底子真的很高。

我忙起来行礼,对于他深夜到来我有点不习惯,毕竟自大婚后,他就没有在这里过过夜。

“皇上深夜过来,不知是不是有事找臣妾?”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朕过来看自己的皇后要理由吗?”他的声音冷冷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皇上今晚要留宿俪宫?”我试探的问。

“嗯”他轻轻地应答,但我的心头却猛地跳了一下,他要留宿于此?我是不是听错,但我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说笑。

我乖巧地上前替他更衣,但手还是微微颤抖着,其实我很紧张,虽然对男女之事并不是不知道,但书上看的,耳朵听的,虽然心潮澎湃、脸红耳赤,但都没有在这一刻即将来临时让我紧张忐忑,心如撞鹿许是此时心情的一个写照。

“皇后你去歇着吧,朕自己来。”许是我颤抖的双手让他不耐烦,我红着脸钻进了被窝里,他利索地脱去厚厚地外袍,随手换上一件松垮舒适薄衫,胸口敞开着,露出洁白的胸膛,只看那么一眼,我就羞涩得不敢看。

他朝床走来,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冲鼻而来的全是男子身上的阳光气息,这让我有点眩晕的感觉,身体一阵发热,连额头都渗汗了。

他用手的拂,一阵劲风,灯火熄灭,房中陷入了黑暗当中,我的心紧张得就快窒息,我以为今晚会发生什么,但实际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不发一言地躺在我身侧,坚毅的轮廓在黑夜之中显得异常冷硬,双眼在黑夜中闪烁,似乎在想着东西。大家都不说话,呼吸粗粗浅浅,但他就连碰也不碰我,似乎根本就忘记了我的存在而已,我紧张了那么一会,心渐渐松弛下来,连呼吸也顺畅了,我就比那臭丫头差那么多?居然躺在我身旁却如老僧入定一般,这该死的男人罚他下辈子天天想着我。

突然一阵杂乱脚步声匆忙响起,我听到了侍卫在外面大喊不足刺客,声音很嘈杂,我懒懒地躺着,连害怕也懒得伪装,而他依然睁着眼睛,丝毫不为所动,连询问一声也懒得张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