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他笑着问,出其不意地将我搂在怀中,我心绪乱,没留神,被他搂一个正着。
“因为我是他的妻子,也是你的嫂子。”我低声地说,但劝服自己勇敢面对,但话说出口后还是心有不安。
|252096255,|卷三 狼啸虎跃 035 谁夺谁死
“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震惊,也带着不可置信,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望着他的眸子,他璀璨的眸子那耀眼的光芒一点点涣散,最后变得黯淡无光,刚刚紧紧搂住我的手无力垂下,似乎在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就连那艳如桃李的俊脸,也变得煞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白得让人觉得害怕。
“小夜,开什么玩笑,这玩笑不能随便开,被我哥知道剥了你的皮。”一会后他笑了,但笑容很是苍白无力。
“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杀手,他会让你冒着杀头的大罪过来接我走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但还是微微带着颤音。
“小夜,我怎么觉得你的话,字字如刀子一般刺进我的心窝那样呢?”他微微抬头,满脸痛楚,但只一会,他的眼睛闪出一丝光亮,如将死的人回光返照一般。
“我不信,你胡说。”他始终是不肯面对。
“我记得我与你相识的最初,我已经跟你说我已经嫁人,难道你忘记了吗?”我试图唤醒他的记忆,我今日就要他完全清楚这个事实,别再沉迷。
“但是你也曾经说有一个男子说要娶你,一个月后接你回家,但他没有做到,他抛弃了你,既然抛弃了,何来成亲?既然抛弃了,你就是属于我的。”他居然将我曾经说过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我们那时有误会。”
“如果你是他的妻,他怎会派你进皇宫刺杀皇上?濯国的所有关卡都封闭,就是说要抓入宫刺杀皇上的刺客,你不要跟我说你不是这个刺客?”
“是,但是——”
“那就对了,如果你是他的妻子,他怎会派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暂时不接受我也算了,可不能说是我嫂子,这样会吓得我的心都停止了跳动的。”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如释重负地笑了,如冬日寒梅绽放,煞白的脸也慢慢恢复了血色。
“楚冰,是真的,我——”我想再列举多点证据让他信服,但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他打断。
“不许再说这个,如果再说军法处置,绝不轻饶,你是不是想尝尝军棍的滋味?就十棍也叫你屁股开花。”他的脸变得严肃而冰冷,再也找不到一丝笑容。
“晚上你睡床,我睡地上,我不碰你就是,没有必要编这种弥天谎言,要不我不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你的谎言中。”他冷冷地对我说,说完揭开帘子出去,一夜未归。
而我在他的帐中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夜深的时候揭开帘子出去,淡淡的月光下,他独坐高坡,背影孤寂落寞,一动不动,如石雕一般,我放下帘子,长叹一声,心情抑郁。
第二天蒙蒙亮,已经能隐约看到火光,管厨房的厨子半夜已经开始弄早餐,毕竟八十万大军,一时半会不可能煮好,草草吃了一点东西,然后跟随大军继续赶路,楚冰依然一马当先,但却再也没有回眸朝我朗声大笑,他的侧脸坚毅如石刻,没有半丝笑容。
晚上他宿于营帐,我在床上,他在地上,也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他不发一言,但他那平静的眸子总是带着一抹苦涩与痛楚,让人心里难过。
我对自己说,时间能冲淡一切,他只是遇到的女人少,他朝他有了心仪的女子,他的所有痛苦郁结就会烟消云散,我也解脱了,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他活得痛苦,不想因为我他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就此消失。
楚冰当着大军封我为左先锋,虽然也有人不服气,因为我的个子实在矮小,一看就是那种弱不禁风,禁不起拳头的人,但楚冰只斜斜的扫射了一下,众将就变得鸦雀无声,连咳嗽也要压低声音,可见他平时治军之严。
“不要质疑本将军的眼光,我选拔他为左先锋,他就有这个实力成为左先锋,我从来都是知人善任。”他的声音威严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将军。”他此话一出,无人敢吭声,加上我晚上与将军同在一个营帐,军中各人都将我看成大将军身前的红人,恭敬有加,我也非常享受这种万人景仰的感觉,觉得自己很是威风。
只是楚冰当初给我起的名字实在难听,现在我身为先锋,他们不敢再叫我小丙,但却无一例外的叫我丙先锋,这名字实在难听,但逢有人叫我丙先锋,我就会摆出先锋的架子说:“叫我左先锋就是了,不要叫丙先锋了。”我纠正了成万次后,依然有士兵叫我丙先锋,恨得我就想掐死他,然后抛尸荒外喂狗去。
“叫我左先锋,丙先锋这名字很难听知不知道?”我终于忍不住咆哮了,自师傅起我名叫夜狼后,我就无比怨恨,时刻想着改名字,但如今有了新名字,居然又是难听得要死,试问我怎能不激动咆哮。
“难听不都是爹娘起的吗?丙先锋你这样是对爹娘——”我没听完他的话,就气呼呼地走了,关爹娘什么事?
后面传来楚冰爽朗的笑声,他当然笑了,这名字是他起的,我回头狠狠得瞪了他一眼,他的笑容灿烂得耀眼夺目,这么多天是他第一次笑,我竟然感觉到冰雪终于融化了,春天来临了的感觉。
自出发以来,大军浩浩荡荡以最快的速度行进,但到了烟城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三国联军兵力过百万,穿过国境,已经占领了酉城,埒城和崮城,这三城虽然离京城最遥远,但却物产丰富,土地肥沃,商贾往来,一片繁荣,三城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之后,三国大军就浩浩荡荡逼近烟城。
我军八十万雄狮驻扎在离烟城城门不远处的扎木平原,这是他们要进烟城的必经之路。
这次三国以夷国为首,夷国大将拓木为总统帅,霍国派出大将颜野,风国派出护国将军郭郁,这两人为副将,听候拓木的调遣,从这次将帅的分布,就可以看到三国的地位差异,看来平时霍国,风国都是唯夷国马首是瞻,只要制服拓木,打败夷国这一役就简单多了。
但这次与三国关系良好的翼国并没有参与此事,论国力,翼国比其他三国都要强大,但这几年一直致力本国经济,一点点发展,一点点膨胀,一点点蚕食比他们还弱小的国家,但每年都会进贡不少宝物给狸国,濯国,银魄等大国,一直也相安无事。
我们列队等候,中午时分,战马嘶鸣,蹄声如雷,前方浓烟滚滚,如地狱中上来成千上万的恶鬼,在张牙舞爪,我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脸微微发白,手心出汗。
“丙先锋,过来。”我驱马在他身后。
“别乱跑,跟着我,别以为你那点武功很厉害,战场上你就是一只雏鸟,还不会飞,听到了吗?”他低声地对我说,周围的人还以为我们俩在商量对策。
“你怎么那么啰嗦,你才是鸟。”我不满的说,但心里温暖,他笑笑不语,双眼平视前方,气定神闲,大有大山倒于面前不改容的气派。
“本将不斩无名小卒,来者何人报上姓名。”前方一个身穿黑色战甲的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三十岁上下,样子也还可以,只是双眼发出凶残的光芒,神态倨傲,一派飞扬跋扈的样子。
“在下楚冰,专门斩你这种无名小卒者,来者也不需要通报姓名,直接受死就是了。”楚冰一字一顿地说着,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极有穿透力,在两军的上空回荡着,身后将士哄堂大笑,我也禁不住笑弯了眼睛。
“你——”那个飞扬跋扈的男人估计是夷国大将拓木,可能从没有受过这等奚落,此时他的脸已经被气成猪肝色。
“狂妄之徒口出狂言,我是夷国大将拓木,今日谁受死还不知道呢?”
“夷国?在哪里?有没有我们烟城大?大将拓木?我不认识,我只知道我军有一个左先峰叫小丙。”银魄众将再次哄堂大笑,而我气的干瞪眼,在这样的场合,他居然还调侃我,拿我来开玩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对方再次气得脸发绿发青。
“今日我不是来跟你耍嘴皮子。”拓木目露凶光。
“无论是耍嘴皮子,还是真刀真枪,你都不是对手,要说什么尽管说,要打我们银濯的将士随时奉陪。”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楚冰的声音又冷又硬,剑眉飞扬,眸子难掩刀刃般的锋利,身姿如青松般挺立,散发出统帅特有的威严,让人震慑。
“废话少说,我奉本国大王之命前来,我国也爱好和平,不想烽烟四起,生灵涂炭,这次是因为你银魄国的士兵越过边界,我们才迫不得已还击,是正义之举。”
“是吗?我怎听说是你们先挑衅,引诱我军将士过境?这样也叫正义?拓将军耍嘴皮子不行,黑白颠倒的本领倒不小。”
“听说哪及亲眼目睹?贵国将士图谋不轨,侵入我国领土,是我拓木亲眼所见,难道有假?”
“大将军可真是没闲着,居然那么有空来边境巡视,真是让人佩服兼感叹!”楚冰一副将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样子,引我发笑。
“信不信由你。”
“我不信,信你是傻瓜。”
“你——”拓木就快被楚冰气的七窍生烟,敌军军营居然也有士兵禁不住发笑,拓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因为谁也知道他在说谎。
“大王不想大动干戈,希望就此停战,化干戈为玉帛,麻烦将军转告你们的皇上,皇上如果同意,我们立刻从烟城退兵。”明明是入侵者,却居然说得自己是救世主一样,如果真的那么爱好和平,就不会伙同三国出兵了。
“我国皇上是一个圣君明主,一向都爱好和平,如果你们英明而爱好和平的大王能够将酉城,埒城和崮城悉数归还,我们会欢送你们离去,外送几坛我私人珍藏的美酒,要美人就没有了,我军将士都是铮铮好男儿,就满足不了大将军你了。”我的嘴角勾的大大的,禁不住轻笑出声。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三城已经属于我们三国的领土,再要归还,等于割让我们的领土一样,恕难从命,如果你再一意孤行,不出十日这烟城也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楚大将军你得好好想清楚了,否则皇上怪罪下来,你得人头落地。”拓木有恢复那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似乎全天下就他一个人会打仗一般。
“贵国大王的如意算盘真是打的啪啪响,这头刚抢了我们的东西,另一头来跟我们说叫好朋友,连抢去的东西都不归还,一点诚意都没,今日夺我们两城,然后跟我们说化干戈为玉帛,明日放火烧我们三城,然后再跑来跟我们说,是无心之失?你真当我们银魄没人,任由你们欺负?你真当我们的将士是来吃斋看戏的?”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我们银魄是不是任人欺负?”威严的声音响彻四野。
“不是——”八十万雄狮的声音撼天动地,直冲云霄。
“自家的东西被夺走了,我们应该怎样?”
“夺回来。”我跟着大军大喊,整个人被大军的雄浑气势撼动了,心情也变得激昂无比,楚冰眼角的余光斜斜扫过我,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一定是我刚才太激动喊得太大声了,他当我是孩子般没见过世面吧。
“国土跟自家女人一样,谁也别想沾染半分,谁夺谁死,今日我们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银魄百万雄狮的威力。”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全身带着凛冽的气势,眸子有意无意地扫了我一眼,别有深意。
“谁夺谁死——谁夺谁死——”将士群情汹涌,满腔豪情全被他短短几句话撩拨起来,让我禁不住惊叹,有些人天生就是统帅者,此时的楚冰就如一只苍鹰划破苍穹,振翅高飞,这气势,这风度,无人能及,无人可比。
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嘹亮而激越,让人血脉汹涌,心头如有一把火在燃烧,越烧越旺。
这场大战终于在震耳的号角声中拉开了序幕。
卷三 狼啸虎跃 036 西山之会
“颜野上——”拓木往后大喊一声,他身后一名魁梧的男子骑着黑马冲了出来,他身穿银色战甲,战甲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他手持的大刀也闪过光,整个人耀目得不行,他大喝一声,声势骇人地冲到两军的中间。
“楚将军,派卑职去会他一会。”我朝楚冰发出请求,军中的人都以为我是因为楚冰的关系,才能捞到一个左先锋的职务,这让我十分不爽,看来今天也是我扬名立万,在大军面前展现身手的好机会了。
“右先锋鲁英听命,去将颜野的人头拿来给我。”楚冰斜斜看了我一眼,但对我的请求却像充耳不闻一样。
“是——末将领命——”鲁英得了命令后一点都不含糊,拍打着马背冲了上去,身姿矫健,手中的长剑锋芒毕露,而此时楚冰的马儿有意无意地退了一步,暂时与我并肩。
“你就给我看着,别多事。”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充满着警告,说完马儿向前一步,已经在我的前面,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我要上前杀敌,怎么是多事呢?我就不信我的武功比不上这个粗汉子,我就不信我手中的剑敌不过他的大刀,论江湖经验,打斗经验,我也算经过连番追杀,这还不足够吗?
但现在是战场,我是先锋,他是将军,我只能服从他,于是我不再多说,双眼开始紧紧盯住前方的两个男子,两军将士都显得很紧张,双手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准备号角声一响随时冲过去厮杀。
颜野二话没说,对冲过来的鲁英大刀一挥,他的刀长且大,舞动起来,虎虎生威,大刀划过,地上的草业翻转,刚刚喧闹的战场此时安静下来,静得我听到风吹草低的声音,静得我听见楚冰平稳而浅浅的呼吸声。
较之颜野的勇猛,鲁英显得灵活敏捷,他的长剑尽量不与他的大刀相碰,时而调转马头冲到他的身后,试图近距离接触他,争取最有利的位置。
颜野大刀的柄长,虽然招招凌厉,刀刀要命,两人如果靠得太近,优势就会变成劣势。大刀重所以耗力气大,挥出后再转身所费时间就较长,两人就这样相持着,颜野攻,鲁英守,乍看是颜野逼得鲁英无还手之力,但细看就会明白是鲁英在步步为营,他的眸子散发着锐利的光芒,如一头等待机会的狮子,战场上的两个人,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转眼间就过了百招。
“如果两人实力相当,就比谁更冷静,比谁更能看清对手的弱点。”楚冰的马儿往后退了退,再次与我并肩,他的眼睛直视前方一动不动,但唇角微微扬起,下巴坚毅,他似乎在说给我听,似乎是他自己在自言自语。
“知道了,真是像老太婆一样罗嗦。”就在说话间,突然将士惊呼,颜野的大刀寒光一闪,直接往鲁英的脖子抹去,就当刀子就快到了他脖子的时候,鲁英迅速往后一仰,躲过这致命的一刀,然后身形一转,整个人朝颜野贴出,手中的长剑又快又狠地刺向他的胸膛,这几刀快得如电闪雷鸣。
颜野慌忙挥刀回来挡,但是已经太迟,长剑穿胸而过,当鲁英大力拔出来的时候,颜野身上的血喷涌而出,整个人从马背上面掉了下去。
“兄弟们——冲哇——将这些野蛮子杀个片甲不留——”刀尚未抽出来,鲁英豪气万丈的声音已经响彻四野,我军战鼓雷动,号角激越,旌旗摇晃,似乎已经提前胜利了一般。
“冲哇——”士兵如潮水冲往敌军,在那一刻山河变色,地动山摇。
“驾——”我大喝一声,也拍马冲了出去。
“给我小心点——”楚冰给了我一记凌厉的眼光,但声音却饱含关切。
“嗯,我知道了。”我冲了出去,回眸给了他一个绚烂的笑容,他深深地看着我,目光复杂,我伴随着将士们的高呼开始冲锋陷阵,在艳阳之下,无数把刀剑挥舞着,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一点都不含糊,刀起刀落,只要看到是他们的战甲,我的长剑立刻挥出去,这个时候人变得麻木,只想往前冲,只想将敌人杀多几个,只想着这一仗胜利的是我们。
将士们的厮杀声震天撼地,身边的惨叫连连,不一会血已经湿了战甲,连我那小红马那鲜艳的鬃毛,也被鲜血浇灌得异样妖冶。身边的尸体越积越多,我的小红马及踏着尸体而过,战场的人命是最不值钱,跟死了一只蚂蚁一样不会让人痛心。
没有人骑的马儿,在战场上显得惊慌失措,慌乱逃窜,时不时引颈长嘶,声音凄厉,马嘶人叫,这个战场成了一座人间地狱,但相信几个月后这里必然遍地是白骨,引来无数野狼吞噬。
鲜血不断地在不同的尸体上喷涌而出,我的长剑犀利而狠绝,一插一抽连贯快速,那剑尖上的血鲜红刺眼,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这一战从中午一直打到傍晚,当天边最后一抹如血红霞消失之时,停战的号角声震天响起,杀戮渐渐停息,马嘶渐渐安歇,我立于千军万马之中,环顾四周,那垒起的尸体小山坡,那马下之人死相恐怖的面容,那直插胸膛的长剑,赫然在目。
鲜血已经将这片枯黄的草地染成血红,远远看去就如无边无际的血海,风一吹,血海还会翻腾,刚才冲锋陷阵的时候不觉得害怕,现在两军停下来,开始觉得头皮发麻,握住长剑的手开始发抖。
我今日究竟杀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惨死在我的剑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我不杀人,就会被人杀,战场就是如此残酷,来不得半点仁慈与心软。
“今日天色已晚,五天后我们再战。”在千军万马当中,拓木那傲然的身姿依然是那样扎眼。
“好,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银魄的将士都随时奉陪,誓将入侵者杀一个片甲不留。”楚冰冷冷地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隔着千军万马我看见两人的目光相碰,火花四射,杀意四起。
“是谁被杀得片甲不留还尚未知呢?五日后我们会再讨教,我们走——”一声号令,敌国大军入风卷残云般迅速离去,只那么一会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地上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吹着阴冷的风,那血的腥味随着冷风一阵又一阵的传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我军也鸣金收兵,退至城内,伤兵开始连夜治疗,而各营开始在统计人数,汇报死亡人数给楚冰。
我入营房,将身上满是血的战甲脱了下来,就在这时楚冰走了进来。
“有没有受伤?”他沉声问我。
“我哪能那么容易受伤?那些人岂能伤我分毫,你放心好了。”
“这次侥幸,下次跟在我身后,看着就行了。”说完他就出去各营里巡查,这一役我们伤兵十万,死亡了五万,被砍断手脚不能作战,迅速转移回去医治的有一万。
伤员得到治疗安抚后,在后方准备饭菜的厨子宣布开饭,众将雀跃,这一仗明显我军占了上风,他们不但损失了一员大将,死伤人数绝对在我们之上,将士的斗志依然昂扬,饭后篝火点点,有几个营的人竟然唱起了斗志激昂的军歌,歌声粗犷嘹亮。在军营中响起,让人的心情重新变得豪迈。
楚冰看着众将士,脸上绽放着淡淡的笑容,这是一支身经百战的军队,这是一支坚韧无比的军队,虽然生死没有人不在意,但对于他们这种腥风血雨中走了那么多的人来说,已经变得很淡,也许平静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已经很遥远,每次能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就是他们最大是幸福。
夜深这些人才陆陆续续回营休息,喧闹的军营终于安静下来,山风的呼呼声显得更猛烈,这里青山环绕,在黑夜中朦朦胧胧,如一层层坚不可摧的屏障。
我回到营帐,他正在看夷国的地图,我知道他这一役不仅仅是想夷国知难而退,我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不破夷国誓不返。”
“我睡了,你今天劳累一天也早点歇。”我轻轻地对他说,微微灯火下他剑眉紧锁,似乎专注于手中的地图。
“嗯,第一次上战场,害怕是正常的,记住有我在。”他头也没有回,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安。
“嗯,我不怕,我又不是没有见过鲜血?我又不是没有杀过人?我不是初出茅庐的雏鸟,即使是下次,我也不需要跟在你身后,我有足够的能力去杀敌,记住我的武功不比你弱。”他说我是战场上的雏鸟,我至今还是耿耿于怀。
“嗯,不是雏鸟,小夜是一只老鸟总行了吧。”他站了起来,走向灯火,灯火中他的脸有着微微的笑意,火光中他的脸明灭不定,但带着淡淡的红晕,很温暖,当他将灯火吹熄的时候,营帐一片黑暗,但也静得出奇,每天晚上我们都是这样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入睡,刚开始觉得挺尴尬,也有不安,但慢慢竟也习惯了。
“盖好被子,冬天来了。”他临睡前叮嘱了一声,就如他过去悄悄给我披上长袍一样,让人温暖,他让我想起银狼每晚的细声叮嘱:“丫头,晚上别踢被子。”暖意从心一直扩散到身体上,即使不盖被子,我的心依然温暖。
我紧紧搂住被子伸直双脚舒舒服服地睡觉去。
我以为我不怕,我以为我能安然面对今日战场上的杀戮与鲜血,但我还是被噩梦惊醒,梦中我一个人站在一条血河旁,滚滚的鲜血如涌起的浪涛向我席卷而来,等浪涛涌到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上面漂浮着一具又一具尸体,密密麻麻,布满整条河,他们浮在水面上,身体浮肿。
当滚滚洪流就快冲到我身边的时候,那些浮在水面上的尸体突然全都爬了起来,他们的脸狰狞恐怖,布满了鲜血,他们那可以见到森森白骨的手朝我伸来,想将我们一起拉到那滚滚血流当中,我吓得尖锐地大叫,凄厉而恐怖。
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他的眼睛,微微的灯火已经点燃,他将我的头放在他的怀中,轻轻的帮我拭擦额上的汗。
“别怕——有我——抓不走你的——有我——”他的声音如温暖的火把,驱赶心头的黑暗,也驱赶了心中的寒冷,我下意识将头移了移,但他霸道地将我重新拽入他的怀中,胸膛激烈地起伏着,我的睡意全无。
“别拒绝我,我能照顾你的时间不多。”他没有看我,但我能看到他眼中的酸涩苦楚,放在我发丝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跟着楚冰进战场是对亦是错。,但我真的想为银狼做点事情,我希望能亲自将夷国那暴君的头砍下,给他送去,也许多点历练,我会让他更放心,而对银狼与楚乐我也慢慢释然了,有些时候真是独独不忍心,如他今夜搂着我的头,轻轻拭擦着我额上的汗一样,让人难以拒绝。
我闭上眼睛但我再也睡不着,半夜的时候,我将头轻轻地从他的怀中移开,但他二话没说就将我拽了回来,霸道而蛮狠,原来他也一直没有睡着。
“就一晚,让我看着你睡。”良久他轻轻地说,双手松了下来,而我也不再挣扎,睡意袭来,慢慢入睡。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出去了,我也起来,在军中吃过早点,就周围晃荡了一圈,早上的空气很清新,没有中午的干燥,军中的士兵吃完早点就开始操练,声音震天,动作整齐划一,一个个方阵甚是壮观。
而我虽然被封为左先锋,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名,没有任何实权,也没有什么让我做,虽然他们对我很恭敬,但我知道他们骨子里是不服我,军中比的是谁勇猛,比的是谁的拳头够硬,如果没点真本事,就算是将军的老爹也没有人打心里服你。
他巡视完毕就回到营帐,他在营帐,我就尽量出来,少点接触,多点距离,也就少了一些纠缠。
晚上夜深风凉,士兵进营歇息,军营再次寂静,巡夜的士兵双目炯炯有神,来回穿梭,那依然燃着的篝火在冷风中显得有些萧瑟。
五日后,两军再次对垒,再次血漫草原。那刺目的红染红了天边,那累积的尸体让天地无光,晚上几只寒鸦掠过阴霾的天空,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让人心寒,它们应该啄食这些尸体吧,尸体太多,根本无时间处理安置。
这是两军第二次交锋,从朝霞万道的早上一直打到夕阳西下,暮色渐渐,死伤难以估算,我军一名老将悲壮战死沙场,敌军将领郭郁被打伤。
郭郁的部下左右先锋被我齐齐斩于马下,因此我在军中终于可以崭露头角,他们看我的目光已经略微不同。
敌军损失惨重,可惜夷国将领拓木毫发无损,他们百万雄师这次虽死亡甚重,但依然威势尚在,他桀骜的头颅亦未低下,他飞扬跋扈的神情依然没有收敛,两军的对垒,鹿死谁手,尚是未知。
这一晚我没用发噩梦,安然入睡,也许正如楚冰当初所说,鲜血看得多了,总有一天,看到血就如看到水一样,波澜不惊。
两军连续经过两次硬仗,都需要调整休养,最后定于十天后再战,但楚冰怕他们会夜袭,所以军中加强了守卫,对饭菜也经过了严格的检查。
没有战役的日子变得平静,但我知道平静过后就会是波涛滚滚,浊浪排空。
“习惯了?”灯火中他的脸很温和,声音低低沉沉。
“还会怕,只是不会再发噩梦了。”
“是否后悔上战场,后悔了可以送你回去。”
“不后悔,我说过我要亲自斩下夷国那个暴君的头颅。”
“嗯,怕了告诉我,我可以暂时做你的依靠,如果你愿意,可以是一辈子的依靠。”最后一句话,他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但说完营帐一阵寂静,然后就是他微微的叹息声,带着郁悒隐忍。
“将军——”外面有人轻轻叫,他立刻披衣服出去,帐外的两人刻意将声音压低,但我依然能听到,即使他们的声音再小一些。
“怎么样?事情可办成?”
“幸不辱命,今晚丑时在距离两军军营五里的西山相见,将军卑职唯恐有诈,要不我们先行去探访一番?”
“嗯,你现在立刻带一队精锐埋伏在西山附近,切莫打草惊蛇,寅时如果我尚未回应,请右先锋鲁英迅速带兵去接应。”
“卑职领命。”声音停止,就是迅速离去的脚步声,他到底去西山见谁?
|花腰,|卷三 狼啸虎跃 037:笑容如霞
就在这时我听到楚冰揭帘而入的声音,他不点灯,只是在月色中摸索,然后悉悉索索地换了一套黑衣服,迅速拿起悬挂在一角的剑,准备离开。
“你去哪?”我翻身起床。
“我出去一会就回来,你安心在床上休息。”他温和地说,并不打算告诉我。
“我也去,带上我。”我感觉他这次外出一定有危险,我的武功就算不能一顶千,但起码能一顶百,他不带上我就吃亏了。
“很危险,你别去。”他的声音依然波澜不惊,没有起伏。
“就是危险我才要去,你忘了我们曾经也并肩作战过吗?”我旧事重提,让他记起我曾经的勇猛。
“嗯,我记得,那又怎样?”他话音刚落,已经大踏步出去,理也不理我,这男人有时也很可恨。
我迅速爬起来,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剑,还顺手披着一件长衣就匆忙跟上了他,他看见我跟了上来,狠狠得瞪了我一眼,满眼责备,但却朝我走来,当他靠近我的时候,我以为他会打我,没想到他的手轻轻拢了一下我的外袍,很温柔也很自然,似乎这样的事情就应该他做的一样,刚刚因为走得急,衣服只是胡乱地套了一下,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他也没有在意。
“这次是你死活要跟着来的,到时被砍了头颅,抛尸野外,最后被野狗分尸,别怨我。”他无奈的摇摇头,但也不再命令我回去。
“死了再说,我被野狗分尸,你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告诉我你现在去西山见谁?”
“看来耳朵还挺灵的,但那么好奇可不是一件好事,很多人就是死于好奇心太重,你是不是想这这样?”他的声音带着调侃。
“废话少说,见谁?”我凶巴巴地问他。
“我去见风国的大将郭郁。”他简单的一句话就想将我打发。
“你见他干什么?什么目的?”我有点想不明白,现在可是两军对垒的时候呀。
“你能不能别像一只苍蝇那样在我郭耳边 嗡嗡响,跟着来就是了,烦死了,真受不了,要不是知道你是女人,我直接就打你几十军棍。”他狠狠地说,然后还凌厉地扫了我一眼,似乎真的恨不得将我扔回去叫人打得皮开肉绽。
于是我也不再多话,骑着我的小红马,快速地跟着他,两人在浓浓夜色下奔驰,马蹄声让这个黝黑的夜晚不再寂寞。
现在的夜已经越来越冷,马跑得飞快,那刮过脸的风竟然有点像刀子一般,脸蛋火辣辣的痛,估计已经被吹得通红通红的了。
西山离得并不远,策马一会已经到了山脚下,兴许大家都知道是敌不是友,谁也不敢跑太远,所以选取了一个中间位置,发生什么事情,跑回自己的营帐也不算太困难。
今晚的月色比较淡,星星也黯淡无光,是一个让人压抑的夜晚,我们去到的时候,郭郁还没有来到,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周边是连绵起伏的山峦。
山脚下怪石嶙峋,大到可以藏人,树木郁郁葱葱延伸到山脚,但在黑夜中如一团黑影,看得不甚清楚,这些地方都可以藏人,就是不知道藏着他风国的兵马,还是藏着我们银魄的兵马?
楚冰也环顾了一下四周,尽量离山脚远一些。
“小夜,万一呆会有什么突变,你不用理我,你直接勒马掉转马头,冲回军营,知道吗?”他的话语中带着命令。
“知道了,我不会傻到陪你一起死的,一有什么不对头,我会有多快跑多快。”我口里虽然是这样应答他,但我绝对不会这样做,我就是怕有突发事件才会过来,如果一发生什么事情,我立刻逃走,我干脆就不来好了。
“就知道你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如此甚好。”他听到我这样说,竟然笑了,声音带着与银狼一样的宠溺,这男人也好傻。
不一会前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我估计三五个人,抬头一看,果然没有猜错,对方就只有五个人,郭郁在前方领着他们,他那只受伤的手缠在白布里,在淡淡月色下十分显眼。
“小夜,后退十步。”楚冰沉声对我说。
“是——”我低声应答,然后调转马头,离他十步之遥,他们见偌大的空地只有楚冰和我们两个人,也放下心来,郭郁叫手下停下来,然后拍马冲了上来。
“不知道楚将军深夜约郭某到此有何见教?”话说得十分客气,但态度却十分倨傲,让人很想赏他两巴掌。
“我想那侍卫已经是给将军你说过,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楚某人在战场是喜欢真刀真枪,说话也希望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我只想郭将军退出此次三国联盟,拉你们的兵马回风国。”这家伙真是够直接的,一开口就让他滚蛋。
“为何?难道楚将军怕输了?如果是这样,让出烟城即可。”他鼻子朝天,似乎我们真的怕了他一样,这个无知的男人。
“你觉得本将军会害怕?你觉得我会让出烟城?”楚冰横扫了他一眼,甚是凌厉,纵是我在他身后,但那眼眸的余光已然让我心一跳。
“郭将军既然能夜深驱马至此,证明心中早已权衡利弊得失,何必还在逞口舌之快?想我银魄泱泱大国,兵强马壮,就是马上夺的江山,你们区区兵力,我们还未放在眼里,郭将军也是身经百战的骁将,这一仗最终鹿死谁手难道将军还看不出?”楚冰的声音一点点变冷,郭郁一时无言以对。
“我银魄国主圣明,刚与濯国结盟回来,你们小小一个风国有这个能力与两大大国对垒吗?以卵击石最后的结果是怎样,相信郭将军比我更清楚。”郭郁没有说话,但脸色在月色下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