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民服务!

为人民服务!

声音一声比一声嘹亮,慢慢的周围的人也加入了进去,有的人只是喊着好玩,有的人则开始全身颤抖,有的人则已经泪水横流。乐—文站在鼓楼上的冯道,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多少年了,他终于听到了声音,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有能力,也愿意为人民做事的主上!

口号?

是的,这只是个口号,可再没有人比他清楚,哪怕只是一个口号,能喊出来也是多么的容易,同时,能喊出这样的口号,也代表了刘灿的用心。就算是沽名钓誉又如何?就算是要取大汉而代之又如何?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身后名又如何?只要她真的这么想了,真的这么做了,普通百姓真的能吃上饭了,她就是圣君,是楷模!

冯道激动的连手指都颤抖了起来,看到这一幕有人冷哼有人叹息更有人敬服,比如郭崇此时心中那就是五味陈杂,他觉得刘灿收服不了冯道,虽然从很多迹象都能表明,这两人私底下早有勾结,可冯道是谁?就算一时给你抛媚眼了,转身把你丢到一边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事实上他一直怀疑在刘承佑这件事上,除了王峻有些别有用心,他有些推波助澜,冯道……也在里面起了作用。这个老狐狸看起来只忠于君,其实他只忠于他自己。可看他此时的样子,这份激动……

郭崇并不相信冯道是为民才这样的,但刘灿展现出来的实力却有可能折服他,起码暂时吓住他。

“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了!”他心中想着,也尽力装出一副非常激动的样子。

阅兵之后,就是授勋,特意挑出十个有代表的士兵接受,功勋从一等到三等。不过两个得了一等功的只有一人是被推上来的,另外一个是家属代劳。那个抱着放了证书、金银盒子的妇人磕完头后,一边哭一边道:“大娃大娃,你值了!值了!二娃看到没有?你哥哥值了!”

扶着她上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军服的少年,不过他的军服只是样式相似,没有任何标识,显然是仿造的,他面目依稀和妇人有几分相似,此时也是红着眼,抿着唇,带着一份倔强。但他的眼瞪得大大的,看向刘灿的目光充满了火热。

“李大挖,男,二十一岁,当兵四年,二级士官。参加过密州十三次、十八次剿匪。开封城外战斗中为救战友战死,记一等功,得钱五万,积分六千,亲属得一推荐。”

随着宦官尖锐的嗓子喊完,下面一个浑厚的嗓音响起——“行礼!”

所有士兵的右手都伸了出来,然后贴在自己的左胸上,包括刘灿。那个妇人浑身颤抖着被自己的儿子扶了下去,众人默默的对他们行着注目礼,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

第二个被记一等功的是一个没了双腿的男子,大概三十多岁,面孔黝黑,但他虽然是坐着的,却尽量坐的挺拔,黑色的面孔里带着兴奋的红晕。

“李铁柱,男,三十三岁,当兵十六年,四级士官。参加过密州第六次、第十一次剿匪。开封城外为救战友被敌人砍中左腿,阻敌时右腿又被砸中。记一等功,升为一级校官。得钱五万,积分六千,得一推荐。”

这一句出来,众人心下都是一凛。早先那个李大挖也就罢了,当兵的日子还短,算算可能是在密州当的兵,之后刘家也没有过什么战斗,但下面这个李铁柱都当兵十六年了,认真算起来说不定连攻打石敬瑭的那场仗都参加过,但在这里竟没算上?这显然不是忽略,而更像是一种暗示,难道过去不是为他刘家打的都不算吗?

众人互相看来看去,刘灿只做不知,不过下面的那些普通百姓和士兵就管不了那些了。他们只看到刘家的封赏很厚!积分是什么他们不知道,可那五万钱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有的积蓄。推荐什么有的人也迷迷糊糊的,但既然是推荐,就应该是好东西。相比他们,刘家军更知道这个奖赏的价值,首先那个积分就能换很多东西,其次那个推荐,运作好了完全可以令整个家族上一个阶梯。李大挖李铁柱都是士官,李铁柱断了两条腿这才成了校官,可如果能进演武场,在里面学满五年出来,那基本是绝对能成为校官的!要知道,从里面一出来就能当小队长,升迁什么的也要比普通士兵快。还有这个一等功,虽然现在看起来轻飘飘的,家里有个什么困难、祸事都可以凭着这个去解决。与此相比,那五万钱倒是一般了,不是说他们觉得五万不够,而是凡是这种战死的都有抚恤,家里每个月都能领一笔,虽不多,也能保证基本生活,所以这个钱更属于锦上添花的。不过更让他们热血沸腾的是那被全军行礼的感觉,一等功他们是不想了,看那样子少一条腿都上不去,更重要的还是要救人,只是战死看样子也是不成的,但二等功也行啊!有个少了一只手的都上去了!

……

一等功之后就是二等功,三等功也只上去了两个,再剩下的就是喊个名字,再之后就是行礼离开,没有跪拜仪式,没有上峰讲话,也没有歌舞表演,不过这次授勋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而更令开封人民记忆尤深的是——那些缠在树上的红布都分给了他们!

上好的细纱布,颜色染的那么透亮,开封所有市民都可以凭户籍领取,一人一尺。一尺做不了什么东西,但家中要是有几个人,就能给小孩做个马甲,剩下的钱还能封个荷包什么,如果是那种十来口的大家子,完全能弄一身很体面的衣服了!当然,为了这身衣服,下面的琐碎吵闹自然也不少,不过不管怎么说,开封人民都感受到了刘家的大方,外地来的更有说不出的羡慕:“现在就有红布,将来指不定有什么呢!”

这个年,开封上下大多都是在喜庆中度过的,当然,也有不是那么喜庆的——郭家,郭荣一家。

郭威死了,郭荣降了,刘灿也就没有再为难他们一家,还让他们住着过去的房子,只是就算衣服食物都没有短缺,上上下下都有些惧怕。柴荣一家还好,他总是在的,刘氏对他一直有信心,虽然暗自担心,但想着大不了也就是夫妻俩过平民百姓的日子,因此大多时候还能安心照顾孩子操持家务。郭威早些的及个妾就坐不住了,特别是有孩子的,本来他们的孩子虽不是嫡生,将来也少不了一份富贵,现在却是完全仰仗别人了,何况郭荣自身还不知道如何呢,又哪里能顾得上他们?可是柴氏管家严格,约束的厉害,她们也没什么门路,每日除了抱怨后悔,也就是暗自垂泪。对此柴氏也有些无奈,如果这些妾室不安分她还能管教,可像这种哭泣……难道她还能不让人家哭吗?最多也就是敲打一番,之后就是她自己,也免不了背地里叹气。

刘灿对他们是有感情的,那次亲自来救就表现出来了。可之后他们郭家做的实在是太不地道了,虽说逐鹿天下没有对错,但刘灿……的确把大义占尽了。她现在甚至都没脸前去求情。只是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所以这一天她把柴荣叫来:“趁着过年,你也到刘家去拜访一下吧。”

“……恩。”

“咱们家对不住人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关键的是下一步要如何?我看这架势,倒不是要咱们性命的,但咱们的根不在这儿,若没别的事,咱们可以回老家。”

郭荣应了一声,然后道:“我想,咱们是回不去的。”

柴氏叹了口气:“怎么着都行,就是快点有个章程,否则这家,也就乱了。”

“是。”家中的情形郭荣也是知道的,就算心中别扭也没有别的话,带着柴氏准备的礼物去了。先前让他们投奔郭威的时候,刘灿并没有没收他们的财产,虽然远远无法和早先相比,但置办一些还过得去的玉石做贺礼还是能的,此外就是一些瓜果点心。点心也就罢了,这个时候瓜果可是稀罕的。不过柴荣知道,这个时候的瓜果大多是刘家的船运来的,所以拿过去的时候很有几分尴尬。

刚认识的时候,他们的境遇都不是太好。再之后,他阿耶一飞冲天,刘成那边虽也有发展,却远远无法比拟。当他的父亲是整个大汉无人能比的大将的时候,他们要战战兢兢的为生存担忧。而现在,他们成了手下败将,生死都在别人的掌握中!所以柴荣登门的时候,是很带了几分纠结的,好在刘灿没有晾他,一听说他来就见了。事实上他的到来也让刘灿松口气,就在刚才喜鹊坚定无比的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无论她是男是女还是人妖,她都愿意嫁给她,做她的妻子,为她阻挡一切!

这很好,也在她的意料中,但……喜鹊说这话的时候,那两眼的火花简直可以燃烧布匹了!那是真真实实的爱慕啊!那是真的想同她做夫妻啊!

刘灿自问雄心壮志不弱男子,胸怀目光也绝对广阔,但她实在没想过真的当一个男人,起码没有想过去爱一个女人!她可以怜惜一个女人,照顾一个女人,可,绝对不是那种男女之爱!

第310章 番外·生活 (八)

“只要大郎想,我什么都可以…”

想到刚才喜鹊跪拜在地上,坚定的说着这句话,刘灿就有一种扶额的冲动。她不怕人同她讲困难,不怕人同她比力量,不怕人和她撒泼耍赖,就怕这种全身心信奉的,特别是还抱有这种目的……

“属下,参见刘相!”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原来在头疼中,她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前厅,抬起头,就看到了正在行叉手礼的柴荣。只见他穿了一件藏蓝色的圆领大花蜀锦袍,腰口和袖口都有收紧,从她这个角度,宽口的肩膀和倒三角的形体一览无遗。她暗暗的摇摇头,快步走上前:“大哥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就着她手上的力量,柴荣直起了身,一时有些发怔。在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也想到了见到刘灿要说什么——过去的交情是不要提了,就是表达恭敬,让刘灿放心,其实到了这一步,他们也没必要再做什么了。比大义,刘灿手握小皇帝,占据道德制高点;比武力,刘灿已经展现出来了;比朝政,起码冯道已经有了倾向性表示;比人心,据他所知,刘灿是要比刘承佑得人心的。几十年来,这片土地上就没有哪个帝王真的得了民心,既然前面的人没有,对刘灿也没有必要太苛刻。

是的,他手里还是有一些力量的,可既然他父亲的几十万大军都不行,他又能做什么?

此时的郭荣还不是历史上那个凭一己之力在最艰难的情况下击溃北汉,收服四方的周世宗,他还没有那样的历练,对自己也还没有那个信心。而在过去,他的父亲也没有对他说过对朝政的野心,所以无论从思想还是物质上他都没有做好准备。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想的不是刘灿夺取了他的江山——这也不可能;甚至也不是为父报仇,虽说郭威死在刘灿手下,可真说起来,还有些他们不太仗义。所以他想的就是赶快有个明确的前程,以后好好过日子。最多想一些未来的荣光之类的。所以即使他来的时候很尴尬很纠结很有感触,他也想好了怎么把头低下。他自幼经商,虽说会骑马有功夫,可能把生意做起来靠的还是他知道如何与人打交道。做生意的时候他低过头,后来在刘知远时代他也没少低头,现在,向刘灿低头也没什么。

但是当刘灿以这种语调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恍惚了,他看着刘灿,只见她面带微笑眼睛微眯,仿佛和过去一样。真的和过去一样,她的皮肤还是像早先似的带着一种玉似的光华,眼眸依然漆黑幽深,笑容依然带了点点的得意和自信,嘴角……

他的眉微微一皱,顿时反应了过来。虽然仿佛还和过去一样,其实还是不同了,早先的刘灿,绝对不会笑的这么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刘灿一直很聪明,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才能做到最好,但那个时候,她总是隐隐的带了些忧虑。他们曾一起讨论过这个问题,那个时候的他,对这天下也是抱着迷茫与悲悯的,那个时候,他闲暇的时候也会想若有机会,他要改变这个世道。

“阿兄可想过这个世道为何会如此吗?”在他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刘灿曾这么问过,他想了想,回答说是人心。

“人心?”

“人心。如今这天下,有说责任在朱温,有说在李林甫,甚至有说在玄宗在杨妃,最后这个说法最是可笑。一个女子,若是像武皇那样有手段计谋也就罢了,可杨妃不过是善于歌舞,容貌靓丽,对这天下又能有什么影响?蛊惑男人之说,若是男人没那个心思,她再美丽又能如何?若是有,就算没有她也会有李妃王妃张妃。可在我看来,说到底还是一个人心,因为人心不足,因为有这样那样的野望,所以才纷争不断,祸事不断。”

“人心吗?阿兄说的却是与别人不同,不过却是有理,那阿兄可想过要如何改变吗?”

“想过,但想来想去,恐怕是也只能治一时。”

“哦?”

“汉唐都曾盛极一时,可到后期也是纷争不断。就以大唐举例,这后来一百年就真没有雄心壮志的帝王?惊才绝艳的臣子?恐也不尽然,只是到了那时,也是无力回天了。”

“阿兄就没有自信超越吗?”

“这就是说笑了。太宗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尚且不行,我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我有良策,也只能保证我在世……说不定连这个都保证不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人治,若是法制,也许就有不同。”

“阿,恩,你这话要传出去就是一个祸事,恐怕就是你家的大先生也要与你辩论一番。”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说完这话就笑了起来,刘灿也跟着笑,不过那种笑总有种隔阂,也不是不开心,不是不高兴,可就仿佛,还有什么挂怀的。可现在,这还是笑,而这种笑,已经就是单纯的笑了。想到这里,郭荣不自觉地抿了下嘴,不知不觉中他们都有了变化。

“这段日子忙的晕头转向,竟忘了去拜访阿兄和伯母,恕罪恕罪。”

“刘相说的是哪里话,正当我们来拜访您才是,也是……”

“阿兄非要如此同我说话吗?”

郭荣一怔,刘灿道:“还是阿兄在怪我?”

“属下,我……”郭荣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他自然是乐意同刘灿保持关系的,可他又担心不妥当。

刘灿叹了口气:“我知道阿兄的顾虑,只希望阿兄明白,伯父的事……我其实是很不想的。伯父是我朝少有的帅才,若能上下一心,天下都可扫平。只可惜时机不对,不得不走到这一步。阿兄要因此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郭荣摇摇头:“我又怎么会怪你,只是家父犯下这样的事,我实在无地自容……”

“阿兄此话当真?”

“我又何必说假话?”

“那你我相处的时候,就不要再说什么属下了,否则我听到耳中还真有些怕呢。”

她说着轻笑出声,郭荣跟着也笑了笑,虽不是完全释然,却放松了几分。刘灿愿意念旧情,这很好,非常好,只是为何,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是因为刘灿太不放在心上了吗?他不知道,对于郭威的死,刘灿其实是大大的松口气的。虽然她一直表现的仿佛愿意和郭威和解,甚至在没打之前还表现的有有些胆怯,但其实她想的很明白,不动手便罢,若是两边交手,那就要尽最大的可能把郭威弄死!否则以他的威望资历,哪怕他自己没这个心思了,也会有人撺掇的。可郭荣就不一样了,她记得早先看赵匡胤的传记,记得这位宋太、祖早期到处被赶,混的好了要被赶,混的不好了更不必说,他被逼无奈,只有烧冷灶,烧到了哪里?就烧到了晋王面前,这个晋王,就是郭荣!那时候郭威已经登基,郭荣还被视作冷灶,可想而知此时的郭荣是什么待遇了。

既然大家都认为郭荣是个冷灶,他也就很难生出野心,比如她,在他们到密州之前,她想的都是怎么抱好大粗腿过幸福日子。就算后来在种种原因下,她下定了决心,对未来,也是迷茫的,直到他们在密州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她对未来的计划才越来越清晰。

但是郭荣的能力是得到了历史证明的,如果就这么雪藏了实在可惜,所以她从一开始也就没想过株连,除非郭荣犯下了很明显的错误。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刘灿道:“有件事我也正要同阿兄商议,不知道阿兄对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郭荣知道来了重点,打起精神道:“你我相处日久,我也不说虚的,在经商上我也是有些心得,在杂项产品上也有些涉猎,户部与工部,我想都不至于手生。”

他说的有些小心翼翼,工部也就罢了,户部却算是好地方,他现在的情况能有个地方去就行了,本来不该多想,只是那工部是他勉强捎带上来的,绝对算不上熟悉。只是他这话却令刘灿有些哭笑不得,历史上的周世宗要去算账或者制造,这听起来总有些违和:“阿兄要去这两个地方?”

“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其实去哪里都行。”

“若是这样,我这里倒有一个参考,阿兄不妨听听。阿兄知道我们家的演武场吧,我有意将它改造成军校,就是类似于国子监、太学这样的地方,不过这里是学武学兵,文科虽有涉及,却不是重点。阿兄一身本事,大半还是在练兵习武上,若是阿兄不嫌弃,不妨先到那里去教两年的课?”

“教课?”

“是的,现在朝廷初定,要的是一个稳。但我也不瞒阿兄,待过了这个时期必是要四方用兵的,到那时,阿兄若有意可率领一军,征讨一方!”

郭荣一怔,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刘灿,若是别人说的他可能还会有所疑虑,但刘灿说的,向来是算数的,只是,她竟然还让他领兵?这怎么可能!

“阿兄可有什么疑虑?”

郭荣吸了口气,坐直身体:“你不担心吗?”

第311章 番外·生活(八)

郭威被打发到了军校,郭荣也被打发到了军校,一时间军校成了养老所,朝里的众臣谈起来都有些色变,纷纷怕自己也被打发到那里,不过刘灿还真的点了两个人的名,最后还亲自上门请冯道当名誉教授,冯道摸着自己的胡子,倒没什么畏惧,就是有些稀奇:“这个名誉教授又是什么?”

“只是希望冯相过个十天半个月能到学校里给我们讲讲课。”

冯道笑了:“我又能讲什么课?”

“冯相,我听过这么一句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冯道一怔,刘灿又道:“换一种说法,是说战争,是阶级斗争的一种表现形式。”

冯道的表情彻底有了变化。政治这个词他还要想想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阶级他是绝对不陌生的。他从政这么些年,所有世间有的基本上都看过,而对这些他虽然不说,也有自己的看法。他不认为富贵之人就要被受仇视,因为很多人并不是天生富贵的,机缘、努力,在第一代中有所成就,然后全力供养第二代,这样延续下来,没有意外的话一般是要到第三代才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哪怕是现在战乱纷扰,很多武将借此上位,那也是拿着性命拼搏出来的。但贫苦之人就应该被剥削奴役吗?

他也不这么认为,这天下到底是贫苦人多,哪怕从自身出发,也不应该对贫苦人苛刻太狠了。所以他一直希望遇到一个明君圣君,能缓和这个矛盾,在他看来刘灿是具备了一定资质的了,这么长时间,也令他对密州有所了解,虽然他心中还存在犹疑,可哪怕现实只达到了情报中的一半,刘灿也是难得的治国能手。而现在,刘灿的话更让他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战争,是阶级都中的一种表现形式……

是啊,为何会有战争?说是安禄山的野心也罢,朱温的奢望也罢,说到底还是百姓对现有生活的不满,若是人人家有恒产,吃喝不愁,哪怕有人煽动,会跟从的也有数。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已经输无可输了,这才被一卷而入,一说而动!

“刘相是想……”

见冯道一脸震撼,刘灿总算有了种现代人靠后世语言装x的感觉,她一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走入政坛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冯道把她这话喃喃了一遍,然后又摇了下头,“上半句话我赞同,但后半句,难道刘相不怕人心浮动吗?”

“人心是一定会浮动的,不管怎么样都会浮动,与其将来被簇拥被引诱,不如早早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步骤和选择。”

冯道再次怔住了,而这一次刘灿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千百年来统治阶级实施的都是愚民政策,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不能说错,可是,这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吗?

历史已经证明,只有开启民智,社会才能有长足的进步。她不知道她的这个政策能不能坚持下去。人走政息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她必须这么做,她相信做了就比不做强。而且她相信如果不是运数太差,给她来个英年早逝,这么推行三五十年总是有成果的。就像她让女子读书、女子进军校、女子做工一样,女人只有自己掌握了力量才能拥有话语权,这和某个女性当皇帝某几个女性做女官不同,那种也许一时管用,却是无根浮萍,换句通俗的话说就是没有群众基础。

冯道犹豫不决,他能明白刘灿的意思,但他不知道这个选择是不是正确,刘灿道:“若是城池更换,冯相是希望一群暴徒入内,还是一群纪律严明,与百姓群号不犯的军人入内呢?”

冯道眯了下眼,刘灿又道:“进过学习,将来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们起码会知道管束军队的。”

“刘相,此事……影响甚大!”

“冯相,我早先同你说我希望这天下人人都有饭吃,但其实我的野望比这还大。我希望再没有改朝换代之事,再没有流离失所之苦。”

“……刘相多想了。”

“是吗?天下人都说密州苦寒,但我密州的日子过的还不错,冯相可知靠的是什么?”

若是别人,冯道立刻就有套话,什么政治清明,上下一心。但在这里他知道刘灿一定还有别的话,所以只是喝了口茶,等着刘灿接着话:“密州的氛围自然还是不错的,最初去的,除了军队,大半都是早先管城人士。不怕冯相笑话,这些人对我父子一直信服,没有二心。可密州能有今日发展,最重要的还是粮食充足,物资充沛。而这些,只有一小部分是密州产的。另外的绝大多数都来自海外。”

“海外?日丸?”冯道立刻来了兴致,他早知道密州粮食有特殊来源,却一直弄不清到底是哪儿来的。

“自然是有这些地方。但还有一些地方,四季如夏,稻谷三熟,种子撒在地上不用耕作即可生长粮食,我们要做的只是把那些粮食收割了运回来,有这样的地方做后盾,我密州又如何能不富裕如何能不兴旺呢?”

“刘相所说的,可是类似于岭南的地方?”

“冯相好见识!”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诗仙的诗作我总是有些耳闻的,只是像这样的地方固然气候适应作物生产,可也蚊虫厉害,外人轻易去不得,就算本地人一旦被咬,也有可能留下终身病痛甚至丧命。这一点,刘相又是如何克服的?”

“只听冯相这话就知道对这地方是有过考量的,看来冯相也想过这种手段?”

“不过是一想罢了。”冯道叹了口气,“不说气候因素,只是运输一项就无法解决,哪想到刘相还能做出如此魁伟利船,实乃天下人之福啊!”

“也不过是被困之下的无奈之举。至于冯相所说的那些问题,也不过是从三方面解决。一是医药,当地人对那些蚊虫有一些自己的偏方,我们可以吸取,然后加以改进,虽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却能大大缓解;二来就是人员的挑选,第一批去改造土地的全部都是战俘;第三,则是步步推进,开发好一片,再说下一片。那里之所以蚊虫繁多,最大的原因就是草木茂密,开发完全也就没有大碍了。”

冯道听了点点头:“看来刘相手中,是有圣手了。”

刘灿一笑,她手里最初还真没有多少医术名家,但在她这里没有敝帚自珍,没有互掐暗算——哪怕暗地里会互相比较,起码不敢闹出来。所有的病患都有专人记载,哪种方式最得力最好用,都留的有记录。如此一来,虽不能令医学有跳跃性的进步,比起其他地方已是大大进步了,基本上能达到只要确诊,就不会知错的地步。至于到底是什么病,的确还需要经验,她这里也给了充足的方便,军队可以让他们练手,百姓更可以让不断摸索经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薪水都是刘家发的!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进了刘家,就可以拿钱,至于拿多少就要看自己的水平了。如果能确定一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就会有一大笔奖金。

炎热地方的蚊虫的确是一大害,但本地土人早已摸索出了一些土办法,他们再把这些土办法结合起来,就很容易对症了。再之后一一核实,配合各方面的卫生标准,虽不能说解决了这个问题,却也不算什么大毛病了。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对冯道一一解释了。

“那些地方既然能行,那岭南……”

“自然也行。”

“当真?”

刘灿一笑,慢慢道:“当真!”

冯道的目光在一瞬间爆出强烈的火花,不过随即又收拢了,他笑了笑:“老了,听到这样的消息就有些按捺不住。果然是这天下有福,终于盼到了刘相。只此一事,想来老夫就能看到天下安稳了!”

“若我想的不错,冯相想的可是,无论海外如何,只是岭南一地已有足够地盘,按照密州已经成熟的办法,推广下去也足够中原大地的供给了?”

“不错。”冯道点点头,“我并没有在岭南生活过,但在先唐,岭南曾为一道,其地域已是不小,现在虽有大越占领,但不足道哉。当然,即使船只便利,路上也有损耗,只靠一地还有些单薄,可只要有粮食供给,天下安稳,百姓安居,自可以从当地吸取,这外面的只做补充之用即可。至于将来……江南一向富裕,却是不用再从外运输了。”

冯道说的头头是道,却是老成之言,不过在刘灿看来就太保守了。这不是冯道的错,而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所以她笑了笑道:“冯相可曾听说过《周髀算经》?”

“算经?”